张柏芝(以下简称C):我的作风一向不是会讲很多话的吗,为什么这件事令我完全沉默?是因为这次这个事件……其实以前小时候,从小到大每个年轻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但是很多时候做错事未必知道去认错,或者未必找到最好的方法去承认自己的错误,但这次这个事件真的事态太严重。为什么我一直选择沉默呢,我不是觉得害怕,不是因为觉得羞耻,不是因为不懂得如何面对公众,而是因为这次我真的学一件事就是:每一个人要完全面对自己的错误,要承担自己的错误时,就比如像我这次,我反而觉得我什么都不想讲,怎么形容呢……可以说,我自己做了一个法官,同时做了一个犯罪的人,我判了自己坐牢,That's why 我没向任何观众交代任何事,每件事我都没出来讲过是怎样怎样怎样,我不是怕事,我是因为要面对我的错误。其实一路走来我心里面已经有个定时炸弹,好害怕,这是种不能对别人讲的怕。这些是私人的事,陈先生(陈冠希)他承诺过一定不会被第三者看,所以我会对自己说不用怕,不会有事的,而且他说过一定不会给人看,于是我就好放心,其实都是自己骗自己,毕竟你真的做过,你就会很害怕。
后来我收到消息说那些照片第二天全香港都会(流传)出来了。好怕!那时候好怕。那时我记得Lucas(儿子)7、8个月大,好小,我好怕好怕,我立刻去他的房间想抱起他。没抱孩子之前,我的害怕已经到了一个不知怎么形容的地步,我一进房间抱起儿子,我的腿是害怕到软的!从小腿到膝盖屈下去,失去平衡了。我抱着个7个月大的小孩子,那一刻,我对自己讲……我望着儿子对自己讲,如果我是一个大人我都没勇气去站起来,一个那么无助的小孩子,真的是小孩子,7、8个月大,好无助,他要怎么办呢?所以我对自己讲:不行。我一定要站起来,之前我以为自己会疯掉,但是那一刻我没有。我对自己说为了孩子,我要站起来。
到事件发生那天,刚刚好报纸出来那天我要拍广告,公司和广告客户个个都觉得我不会出席。我照拍。好难堪,好难堪!我对自己说:那也得拍!你自己做错事就说我不行了,我情绪不好我不拍了?我照样出来拍。我预料了一切后果,拍完之后那个广告不播出啦,会被传媒写好多东西,我都预料到了。但我是人就要承担,因为我知道自己有错,好多朋友啦,家人啦,经理人全部都说:“你不要太责怪自己,你也是受害者,不关你事,你也不想的,坦白讲好多普通人正常人都做过这种事,只不过你是公众人物,你是受害者。”但我对我身边所有人说:不是。我不是一个受害者。是!有可能好多人做过这种事,有可能事情不在我控制的范围之内,但是我会觉得……不可以去否认这件事,我是一个公众人物,我是一个偶像,我自己做过的事会影响下一代的人,所以我对身边的人讲:“你们不要再说我是一个受害者,我不是受害者。”我也没埋怨过任何人,就比如,可能身边有些人会讲陈冠希怎样怎样,我一句都没讲过他的不是,我都没对传媒讲过,因为我觉得这次我不可以再去将自己的错误推卸到别人的身上。所以这一年我沉默不语,我并不是怕,其实大家知道我的性格是有一点点天不怕地不怕,但我就是选择对自己说:“我要判自己一个惩罚,我要面对自己所有的责任。”
我不向传媒交代,我不讲任何事,是因为我不想得到任何的同情,但是发生事件之后,我照常上街,其实心里面好难受的,作为一个女人,好难受。但我对自己说我要为儿子,我要日后可以说给他听:“妈咪是做错事,是不对,但是可能因为我好幸运,有很好的爹地、妈咪教育,他们永远教会我一句:错就要认,打就要站定!”这次我选择这样做,就是因为我错,我就要认,打,我就要站着挨,所以我就不出来说话。但我照样上街,照样和我的孩子上街,因为我觉得妈妈做错的事不可以连累到小孩子身上,这个完全是两回事。而且我要出来承担所有外界的眼光,当我是惩罚自己也好,怎么都好,我要照常出去,我不会藏起来,我不会选择藏起来逃避,我会选择照常出去。可能会有人觉得Cecilia好惨啊我们支持你的!可能会有人觉得你看看你做出这种事,现在好了吧?……不同人有不同想法,但我照样要去承受,因为我觉得,如果要自己承认自己的错误,就是要彻底承受一切的。
提问:你为什么选择陈冠希在加拿大出庭之后站出来剖白?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原因?
C:其实我一直都没想过出来的。因为我一直都没判定自己坐完牢,我还在坐牢,在约束行为。但昨天,昨天我看到报纸,看到你们有线直播他在法庭上出来讲的话,我跟自己讲:我一定要站出来。就像陈冠希说的:希望我们这些女受害人回复Healthy的安康(生活),要我们站起来。我今天就站出来啦,我昨天看到报纸写说“她们受够了!”,那个头条,说陈冠希在法庭上面说“她们受够了”。我这一年多还从来没觉得受够!从来没觉得伤害,真的自己做过的事自己要认而已么,但为什么今天我站出来?就是因为今天我真是受够了,就像标题写的那样——“受够了”。不是他陈冠希所讲的“她们那些女受害者受够了”,是我受够了你!一直以来说我们受伤害,希望我们有个Healthy的生活,,但最伤害我们的不是传媒,最伤害我们的,是你。“受够”是受够你。你竟然在法庭外面回应记者的时候,你竟然跟我们讲公义?!你竟然在那里猫哭老鼠,说保护我们这些女受害人?!希望我们这些女受害人站起来?!你竟然有胆说:“我复不复出不要紧啊,最要紧的是女受害人尽快复出、尽快站起来,尽快有个好Healthy的生活。”你竟然有胆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一直以为信主的人就不会讲大话,昨天我看完报纸,我好失望,好失望,他宣传了自己信主这件事情之后,我好失望!口口声声说自己投靠了耶稣,投靠了上帝,睁着眼睛说瞎话!哇,我简直失望到……我想同陈冠希讲,耶稣不是一个避难所,不是一个向传媒交代的避难所!
A:这件事发生超过一年,过去一年你选择沉默,为什么选在今日开腔?
C:一年前发生这件事,他开记者会说会用尽一切能力保护那些女受害人,但他没做到!我们受害人没说希望能赔偿什么(冷笑),但他没保护到我们,照片至今仍在网上流传,他没用任何方法制止,我们何来安康?何来可以站出来(眼泛泪光)?一、他什么都没做过;二、只是可以用几个字形容:猫哭老鼠假慈悲(激动地)!事件发生后,他没(对我们本人)讲过一句对不起,只是同公众讲!
我经理人知道第二天那些照片会登出来就打电话给他,拿起电话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想问一下!因为一早知是定局,但他说:‘我在开会,在处理,好,很快!’(模仿陈冠希语气)噗!挂了线!我们又惊又怒,之后我再打给他,他竟然关了电话,之后没机会再接触到他,如果他是真心保护我们受害人,起码私下打一个电话讲句对不起,没有啰!我为所有的女性、所有女受害人站出来,告诉他,今日都没承受自己的错误,是不是宁愿你不讲啰?
A:你觉得陈冠希为这件事要负多大责任?
C:我们每一个的责任是要由自己去衡量的,好像我,为这件事我自己要承受教训、责任,去面对好多错误、损失、尊严……我不敢讲叫他怎样面对!唯一可以讲的是自己不承担不要紧,但不应该站出来假装保护一班女Artist(艺人)!你说我们是受害人(抱质问态度),你才是最重要的去作决定的人,我有什么安康、有什么能力去站起来……我们没他运气好,他可以去外国发展,可以自己签一些歌手,自己做经理人,其他人都没他运气好,其他女Artist都没他运气好!我不够胆讲叫他站出来承担,I Mean去面对自己的错误,之后改变自己,真心去承担。
A:照片出来的时间是新年期间,要去拜年怎么办?
C:哗!难受到……(又哭),还要有朋友来拜年,自己的心好难受,看着朋友在我面前扮没事更难受……(结结巴巴),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心痛朋友在我面前扮没事!哗!哗!那个Moment(时刻)好难过,很开心有一班那样的朋友!
A:有没试过崩溃?
C:在泰国乘飞机那次,因为霆锋在那边拍戏,抱着Lucas,(用纸巾抹眼泪),我的心跳到很厉害!知道机场有好多记者,很尴尬,返到家哭得好犀利,因为我觉得自己一个人的错误,影响到家人,我怕影响到谢家!但好感动、好开心,因为上上下下支持到我不得了,为这件事只是哭过两、三次,但我伤心过,只是不想自己的事令长辈、老人家担心。照片出街第一日,我公公即上来我家,他什么都没讲,只是装着来看Lucas,他想给一个Message(信息)我,有什么事全家人一起撑着!好像我婆婆,那么难堪的事很难去讲个究竟,她只是送了一个磁娃娃给我,是两个娃娃抬着一块荷叶,刻着“风雨同路”四个字。我老公更加不用讲,什么都没问,只是讲了句:“得啦!老婆,没事,有我在!”父母也都支持我,这件事我没为自己哭过,但为阿妈哭啰!(讲不出话来的样子)阿妈打电话给我,我想报喜不报忧,因为我知自己做错事,因为我知令阿妈她好伤心,阿妈叫我:“阿女,不要硬撑着,我没事。如果妈咪能替你顶着,我帮你顶!”那一刻我忍得很辛苦,我说Lucas哭呀不讲了,就是哭过那一次,为什么自己的女儿可以坏到这样,令到阿妈讲那样的说话,(痛哭)所以我要同自己讲,要更加勇敢和面对自己的错误!
A:这件事上,你没埋怨过陈冠希,你有没什么话想跟他讲?
C:(停了一会)给我们女性一个尊重、一个尊严,这一年多里,我们女孩子Suffer(承受)了好多东西,我们没要求他做到一年前的承诺,要保护我们,但不要一年后出来猫哭老鼠假慈悲!讲一套做一套,为了求得观众宽恕他,而继续伤害我们一班女孩子,传媒没伤害我们,我们要自己承担。陈冠希先生,我没怪过他,希望他不要再……(激动),尊重我们女性,(哭求状)我们都有妈咪,不止他一个有妈咪陪着出庭,我们都有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