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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剑公子】【全】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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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松龄微笑道:「景云兄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

  祝景云更觉诧异,说道:「盟主何所指而言?」

  「太像了。」石松龄微微吸了口气,说道:「就是兄弟本人,也感到真伪莫
辨。」

  祝景云耸然动容道:「盟主是说,这封信并非盟主的手笔?」一他此话一出,
在坐众人莫不齐齐一怔。江湖上居然会有人假冒盟主名义,去赚独角龙王。大家
目光,不约而同的朝祝景云手上那张信笺望去。

  石松龄徐徐说道,「此人写这封信的动机何在,实在令人费解。但这封信,
不仅纸张和兄弟平常用的,完全一样,就是这笔字,也摹仿的极为神似,几乎和
兄弟写的难以分辨。」

  八卦掌门高翔生脸色微凛,沉哼道:「此人胆敢冒盟主之名、可说胆大妄为
已极,盟主把此事交给兄弟来查办,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他是和武林盟主同
时由各门各派公举出来的两大护法门派之二。盟主手下,设立两大护法门派,即
是襄助盟主,协办武林事宜。高翔生是八卦门掌门人,只要盟主交办,他就要展
闻侦查。

  石松龄点点头,一面沉吟道:「兄弟怀疑此人,假冒兄弟之名,把李兄赚来,
可能有什么阴谋,此事确实须加以彻查,那就请高兄偏劳吧。」

  高翔生道:「兄弟敬领盟主金令。」祝景云立即把信封信笺一齐递给了高翔
生。

  高翔生仔细的把信笺招好,放入信封之中,揣入怀里。独角龙王皱起浓眉,
说道,「兄弟觉得此人把兄弟赚来,必须另有用心,也许敝帮会发生什么事故,
盟主若是别无见教,兄弟还是及早赶回去的好。」说的也是没错,他独角龙王雄
霸长江上下流,威镇江湖三十年,难免和人结下嫌隙,他身系龙门帮安危,自然
放不下心。这叫做事不关己,关已则乱。

  石松龄闻言不觉呵呵大笑道:「贵帮高手如云,威镇长江,就是李兄不在,
又谁敢轻捋虎须?李兄难得光降,自该盘桓几日再走,李兄要是不放心,不妨先
修书一封,说明原委,要耿副帮暗中加以注意,高兄侦查此案,并请予以方便,
兄弟要屈总管立时专程送去,这样李兄总可以放心了吧?」

  高翔生接口说道:「盟主说得极是,李帮主难得来一趟,自该多住几天再走,
再说,盟主已把此事交给兄弟查办,李帮主但请宽心,若是差错,一切惟兄弟是
问。」

  祝景云也插口道:「李帮主修一封信,派人送去,倒是确有必要,顺便也可
告诉耿副帮主,李帮主要在这里盘桓几日,才能回去,好教大家安心。」

  独角龙王一则碍着盟主一再挽留,盛情难却。二则也觉得帮中高手如云,副
帮主耿承德机智过人,武功极高,就是自己坐镇帮中,大小事情也有一半是他作
主的,想来也不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之事。当下就点头道:「盟主盛情,兄弟就
恭敬不如从命。」起身走到书案,掌起笔来,写了一封信。

  石松龄举手击了两掌,抬头叫道:「屈总管。」

  屈长贵意了声:「属下在。」急步趋入,躬身道:「盟主有何吩咐?」

  石松龄拿起独角龙王的书信,递了过去,说道:「你立刻派人把这封信送到
龙门帮总舵耿副帮主。」屈长贵双手接过,应了声「是」,便自退去。

  这时只见一名青衣使女掀帘走入,躬躬身道:「启禀庄主,花厅上已经摆好
席筵,可以开席了。」

  石松龄微微颔首,含笑道:「诸位老哥,请到花厅人席了。」大家跟着纷纷
站起。

  独角龙王李天衍呵呵一笑道:「叨扰,叨扰,几时盟主和诸位老哥驾临敝帮,
也让兄弟作个东道主才好。」

  祝景云接着笑道:「李帮主宠邀,兄弟等人那能不去?」

  高翔生道:「正是,正是,咱们叨扰了盟主,就全班人马去叨扰李帮主几天。」

  独角龙王为人豪放,一生好客,闻言不觉大是高兴,洪笑道:「一言为定,
兄弟能请到盟主和诸位老哥,光临敝帮,真是兄弟无上荣宠。」

  石松龄微微一笑道:「李兄好说、请,请。」大家互相谦让了一阵,才步出
书房,踏上长廊。

  石中英和祝琪芬走在最后,祝琪芬悄悄的道:「大哥,你会不会喝酒?」

  石中英摇摇头道:「我从没喝过。」

  祝琪芬道:「今天这席酒,你是小辈,每个人都得敬酒。」

  石中英耸耸肩道:「那我就非喝醉不可。」石中英真的喝醉了。

  他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四平八稳躺在床上,头还有点昏,但神智完全清醒
过来。他只记得席终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是爹要总管屈长贵扶着自己回来的。
当然还有祝琪芬的,她好像不放心,一直陪着自己,大概看自己睡着才走的,但
在迷糊之中,好像有人在自己身上搜索,那也许是梦魇。自己身上,根本什么也
没有。

  坐起身子,发现床前一张小几上,还沏了一壶浓茶,他觉得有些口渴,拿起
茶壶,凑着嘴,喝了几口。茶已经凉了,它有着清新的香气,也有苦涩的味道,
但它却能解酒。石中英喝下几口冰凉的茶水,使他神气为之一爽。抬眼看看窗外,
夕阳已斜,差不多是西牌时光。

  穿好靴子,举步走出房门,春娇就站在门外伺候,看到石中英起来,慌忙躬
身道:「公子醒了,小婢给你打洗脸水去。」

  石中英一摆手道:「不用了。」

  春娇为难的道:「这是小姐吩咐的,公子起来了,要小婢小心伺候,给公子
准备热水,洗一把脸……」

  石中英举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笑道:「算了,我想到林中去走走,吸口清鲜
空气,你不用伺候。」说着,走出小楼,仰天舒了口气,不觉踏着花间小径,信
步走去。

  花林间一片嗽嗽乌声,这是鸟雀归巢的时候。石中英不禁想起了狄谷,想起
了狄谷中翠绿可爱,呜声特别清脆的捣药鸟。那里虽然不是自己的家,但自己是
在那里长大的。在狄谷的时候,并不觉如何,一旦离开了狄谷,就觉得对它有着
一份特别的感情。

  如今虽然回到家里,但一想到狄谷,就使他有无限的留恋,好像这个家,还
不如狄谷来的亲切。因为这个家,一切都使他感到陌生,人、事、和眼前的环境。
母亲在自己懂事的时候,就去世了,只有爹,是他最亲的人,但当上了武林盟主,
终日有许多人找他,许多半,要他处理,无形中,剥夺了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

  除了爹,家里这许多人中,只有一个阿荣伯,是从小带着他长大的人。他突
然想起了阿荣伯,只有自己回来那一天、见到过,这三天来,都没有看到他的人。
想起阿荣伯,就想立时要去找他。石中英折回原路,匆匆朝东院门走去。

  刚到门口,就见一名园丁,正从里面走出,突然想到自己不知阿荣伯祝在那
时,正要找人问问,这就脚下一停,问道:「你知道阿荣伯住在那里么?」

  那园丁听的一楞,接着陪笑道:「公子问谁?阿荣伯,咱们这里没有阿荣伯。」
石中英听的又好气,又好笑,阿荣伯是家里唯一老人,他居然会不知道。

  对了,那两天每个护院的都叫阿荣伯「老管家」,阿荣伯是自己叫的,他怎
么会知道,心念转动,又道:「我说的就是老管家石荣。」

  那园丁「哦」了一声,道:「公子是说老管家石荣,他就住在后院。」

  石中英问道:「后院如何走法?」

  那园丁道:「后院,就是在第三进后面。」石中英点点头,举步跨进东院门,
循着长廊,往后进走去。

  穿过三进院落,他忽然觉得眼前的景物,对他十分熟悉。这里是一个很幽僻
的小园,十几棵森森古树,都是百年以上之物,树身之大,枝叶离地少说也有三
数丈高,围着一道矮墙。靠西首有一道角门,墙上爬满了绿色藤蔓,连这道角门
也有一半被藤蔓遮住。

  地上草也长得很高,一条通向角门的石板路,也全被丛草所淹没,好像已有
根久没有人通行了。这是从前的后院,偌大一座石家庄院,只有这里没有改变,
依然保持着十年前的看样子。石中英记得小时候,时常和阿荣伯在这里捉迷藏。

  阿荣伯轻功虽然并不高明,自己时常缠着他爬上树去抓小鸟,他两手抓了两
只小乌,从离地三丈高的树干上一跃而下,自己就非常羡慕他。好像除了爹,他
的本领,就是天下第二了。石中英眼前浮起一幕幕儿时的景象,一个人只是怔怔
的站着,过了半晌,才回头朝角门看去。

  他还记得那角门外面,是三间小屋,原是堆置杂物的地方,十年前,就已破
旧了,阿荣伯怎会住在那里面的呢?他举步朝角门走去,伸手拉开木门,一排三
间小屋,已经呈现在眼前,那和自己小时候看到的,并没有两样。只是破旧的,
更破旧了。

  这和前面三进华丽的屋子,简直不能相比。前面如果是华厦,那么这里只能
说是鸡笼。阿荣伯从小追随着爹,几十年来,忠心耿耿,一生的岁月,都耗在石
家。如今家里只他一个老人了,爹怎会任令他住在这样一个聊蔽风雨的小屋子里?
他心头感到大是不平,同时也有些激动,口中叫了声:「阿荣伯。」脚下不由自
主的循着石子小径,奔了过去。

  越过一片菜畦,门是虚掩着。石中英推门而入,中间是一间隘窄的小客室,
黄泥地,除了一张破旧的方桌,一张木凳,边上靠墙角处,还放着几把锄锹之类
的农具。室中没有人,石中英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石府老管家的住的地方。他呆得
一呆,又大声叫道:「阿荣伯。」

  这回有人答应,那正是阿荣伯的声音,「谁?是少爷。」

  他已经听出来的是少爷来了,三脚两步,从屋后奔了出来,双手在衣上抹了
抹,迎着喜道:「唉,真是少爷,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这……里地方脏得很,
少爷……你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他端过仅有的一张凳,用手抹着,又道:「少
爷,你坐。」

  石中英并没有坐,他当然不是为了凳子脏,一面关切的问道:「阿荣伯,你
在做什么?」

  石荣陪着笑道:「天快黑了,老奴一个人在后面做饭,吃过饭,天山黑了,
就上床睡觉。」

  石中英颇感意外,问道:「你自己做饭?不跟大伙一起吃么?」

  石荣道:「人老了,贪图清静,一个人种种菜,烧两餐饭,正好打发日子。」

  石中英道:「你还种菜?前面菜畦里的白菜,就是你种的?你这是干什么?
还要这样辛苦?」

  石荣苦涩的笑了笑道:「这也没有什么?老爷就是因为老奴上了年纪,咱们
家里的事,不用老奴再做,老闲着没事,这片园地,荒着也是荒着,就种些菜,
一个人也够吃了。吃不完的,还可以腌起来……」

  石中英心头一阵难过,问道:「是爹叫你住到这里来的?咱们前面不是有很
多房屋么,你也不用住到这里来呀。再说,你跟了爹这么多年,就是上了年纪,
享享清福,也是应该的。」

  石荣目中含了一泡泪水,笑着道:「少爷,老奴住在这里,又有什么不好?」

  石中英道:「阿荣伯,我去跟爹说,你怎么能住在这里?你在我们石家,已
经辛苦了一辈子;不能再让你太劳累了。」

  石荣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说道:「少爷,你别跟老爷去说,老爷当上
了武林盟主,天下武林的大事,已经够操心的了,老奴这样很好,有你少爷这样
关心,老奴已经够高兴了。」

  石中英道:「阿荣伯,你不是在做饭么?我跟你进去瞧瞧。」

  石荣连忙摇手道:「不,不,后面脏的很,少爷来了,老奴待一会再做,也
没关系。」

  石中英道:「不,阿荣伯,我也没吃饭,我要吃你亲手做的菜,我陪你一起
吃。」

  石荣急道:「那怎么成?少爷没用过饭,就快回去。」

  石中英道:「不,我要进去看你做饭。」他没待石荣说话,举步往里就走。

  石荣更急,跟在后面道:「少爷,你不能进去,里面实在太脏了。」里面是
一间又黑又小的厨房,石荣打扫的虽然干净,但仍然是乱糟糟的,土灶上放着一
小锅饭,已经有焦味,灶旁只有一盘炒好的青菜。菜是他亲手种的,自然很新鲜,
但却看不到油。

  石中英眼中,突然涌出了泪水,他真没有想到阿荣泊还是石家的「老管家」,
竟然过着如此清苦的生活。他声音有些哽咽,说道:「阿荣伯;我一定要跟爹去
说,你今天就搬到前面去,我家不能这样对侍你,我想,你这样的生活,爹恐怕
也不会知道的。你说,这是谁的主意?」

  石荣道:「少爷,快别如此,老奴苦了一点不要紧,少爷回来了,老奴倒正
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石中英道:「阿荣伯,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说。」

  石荣笑道:「老奴不是说了么?老奴年纪虽然老了,还健朗的很,住在这里,
倒也清静,那有什么委屈?」

  石中英道:「那你告诉我什么?」

  石荣轻吁了口气,才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从前老爷经常说,要治国,必
先齐家,老爷治家一向谨严,但自从老爷当了武林盟主,也许外面的事多了,庄
上用的人手,也比从前多了许多,这几年来,笑面虎引进了不少人来,老奴……」

  「笑面虎?」石中英截着他话头,忍不住问道:「阿荣伯,你说的笑面虎是
谁?」

  石荣愤慨的道:「还有谁?他终日里堆着笑脸,不是笑面虎,是什么?」石
中英明白了,阿荣伯说的笑面虎,自然是总管屈长贵,一面问道:「他为人如何?」

  石荣道:「老奴跟随老爷这么多年,江湖上的事儿,老奴也听的多,看也看
的多了,这几年,咱们庄上……」

  「嘿。」一声森冷的沉嘿,打断了石荣的话声,那声沉嘿,似是从前面传进
来的。

  石荣目光一抬,问道:「是什么人?」石中英觉得奇怪,此人居然敢偷听自
己和阿荣伯说话,居然还敢嘿然冷笑。这就接口道:「我出去看看。」随着话声,
迅快走了出去。

  这不过是一句话的工夫,隘厌的小客厅里,根本没有人影。石中英心头不禁
有气,一个箭步,掠出门外,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但菜畦间静悄悄的,依然没
见人影。那一声冷嘿,明明有人在屋里偷听了阿荣伯的话而发。那是什么人呢?
他不可能在一转眼之间,就去得无影无踪,你非他会飞。

  石中英在狄谷九易名师,十年苦练,他相信此人身法再快,也逃不过自己的
眼睛。他暗暗觉得奇怪,忖道:「此人冷笑出声之后,莫非就躲了起来?但这是
为什么呢?他既然要躲起来,又何用这声冷笑?」

  他终究经过九位名师的严格训练;江湖经验纵然不足,但十年之中,从九位
师父口中,听到的事情,可不算少,心头惊然一动,急忙回身往里走去,口随着
叫了声:「阿荣伯。」石荣没有作声,但石中英已经奔进厨房,目光一注,他一
颗心,不觉直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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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荣直挺挺的扑卧在地上,一缕殷红的鲜血,正从后脑缓缓的流出来。石中
英一下掠到石荣身旁,急忙俯下身去,仔细察看了伤处,那是一种歹毒的指功所
伤。后脑骨已被洞穿,人已经没有救了,石中英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阿荣伯被害,显然是为了他要告诉自己一件事,那人怕他说出什么话来,才
杀人灭口。他噙着两行泪水,缓缓站起身子,咽声道:「阿荣伯,是我害了你,
我一定会找出凶手来的。」咬着牙,转身冲出小屋,一路朝前进奔去。

  天色已经昏暗,他一路奔行,没人看到他的脸色,他脸上神色悲愤激动,铁
青的怕人。他冲进书房,书房里灯光明亮,但却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只有一名
伺侯茶水的使女,在那里打扫,看到石中英,慌忙叫了声:「公子。」

  石中英问道:「爹呢?」

  那使女回道:「庄主和几位贵宾,都在花厅入席了,小蝉方才听庄主曾要总
管去请公子呢。」石中英没待她说完,已经转身冲出书房、花厅里,灯火辉煌,
老远就可听到独角龙王李天衍洪亮的笑声。

  总管屈长贵就站在走廊上,老远就看到石中英,立即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叫道:「公子,方才……」他脸上永远带着笑脸,难怪石荣叫他「笑面虎」。石
中英没理他,加快脚步,像一阵风般冲进花厅。

  厅上酒筵方开,两名青衣使女正在执壶斟酒。祝琪芬坐在下首,她边上还空
着一个位子。她听到脚步声,立即站了起来,娇声道:「大哥,你到那里去了?
屈总话说你不在房里,你坐下来咯。」

  石中英根本没听祝琪芬的话,他一直走到爹身边,口中叫了声:「爹。」目
中突然挂下两行泪水,他这举动,使得席上诸人齐齐为之一怔。

  石松龄手中还拿着酒杯,正准备和崆峒掌门蓝纯青干杯,看到石中英神色不
好,不觉愕然道:「英儿,你怎么了?」

  石中英垂泪道:「阿荣伯死了。」

  石松龄放下酒杯,注目问道:「阿荣死了?你怎么知道的?」

  石中英道:「孩儿方才去找阿荣伯,他正在自己做饭……」

  石松龄讶然道:「不对呀,为父因他上了年纪,不用做事,阿荣是个怀旧的
人,咱们庄上,只有后院没有改建,他坚持要住在那里,但他一日三餐,都是厨
房里送去的。」

  石中英愤愤的道:「爹大概还不知道,阿荣伯生洁清苦,不但自己做饭卜而
且还要自己种菜,他除了一锅糙米饭,菜也只有一盘自己种的白菜……」

  石松龄不信道:「这不可能,为父也去看过他,那小园里有一片空地,他种
了菜,为父还说过他,他说整日没有事做,种菜、锄土,可以松松筋骨,但一日
三餐,何用他自己烧?」一面朝屈总管问道:「屈总管,老管家的伙食,是不是
大厨房送去的?」

  屈长贵连忙回道:「是,是,这些年都是由厨房打杂的姜老七送去的。」

  石松龄点点头,又朝石中英问道:「阿荣是被谁害死的?」石中英就把当时
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他除了没说出笑面虎的话,其余都说了实话。

  石松龄双眉微蹩,说道:「他说有活要告诉你,但却没有说出来?」

  石中英点头道:「是的,孩儿怀疑这是杀人灭口。」

  石松龄捋须道:「不会有这么严重,你听到一声冷嘿,就赶了出去,那是没
看到凶手是谁了?」

  石中英应道:「是。」

  石松龄道:「此人敢在咱们石家逞凶,胆子可算不小。」回头朝祝景云道:
「景云兄,这里你代兄弟敬大家几杯,石荣随我多年,兄弟要亲自去看看。」

  祝景云道:「盟主只管请便。」

  石松龄站起身道:「英儿,你随为父去。」

  祝琪芬跟着站起身来,抢着道:「干爹,女儿也去。」石松龄未置可否,当
先举步走了出去。

  石中英紧随着爹的身后,祝琪芬抢了上去,和他走成并肩。总管屈长贵不待
吩咐,跟在三人后面亦步亦趋的相随而行。出了花厅,屈长贵从一名庄丁的手中,
接过一盏纱灯,在前面引路,大家往后院而来。家人们看到庄主一脸凝重的朝后
进走去,他身后还跟着公子,小姐,一时不知道后进发生了什么事故?但却没有
一个敢问。

  后院,树林阴森,一片黝黑。六合剑石松龄内功精湛,黑夜之中,双目神光
炯炯,又用目光一瞥,不觉皱皱眉道:「这里怎么已有好久没人打扫?」

  屈长贵连忙陪笑道:「是、是、属下这几天忙着照料前面,疏于督促,他们
就偷懒了,属下明天就要人来打扫?」说着,抢前几步,伸手拉开角门。

  石中英记得自己进来之时。这扇门并没有关,不知是谁关上啊?跨出角门,
就可以看到一片菜畦,和三间小屋,小屋中,已经点上了灯,一扇松门,也已合
上,灯光是从木格子窗里透射出来的。石中英觉得奇怪,忍不住低低的道:「爹,
孩儿来的时候,屋里并没有灯。」石松龄只是摆了摆手,并未作声。

  一行人穿过菜畦,很快走到檐下,屈长贵一手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左手一
推,木门呀然启开。这一刹那,石中英不禁怔住了。那一间隘厌的小客堂里,桌
上点着一盏油灯,灯光虽然不亮,但大家看的清楚。一个身穿蓝布大挂的老苍头,
正坐在木椅上吃饭,那人不是「老管家」石荣,还有是谁?他被突然而来的屈总
管推开木门,也不由的一怔,急忙放下饭碗,站起身来。

  屈长贵推开木门、立即站在边上、那自然是让盟主进屋。石荣一眼看到石松
龄,一张满布皱纹的老脸上,登时现出惶恐之色,连连躬身道:「是……是老爷
你……这时候怎么会到老奴这里来的。」石中英好像遇上了鬼魅。

  他明明看到阿荣伯倒卧地上,自己仔细的察看过,他后脑是被一种歹毒的指
力洞穿,殷红的鲜血,从耳后流到地上。人死决不可能复生,他心头机伶一颤,
急步奔了上去,一把抓阿荣肩头惊喜的叫道:「阿荣伯,你没有负伤?」人活生
生的站在面前,他当然不能说「死」。

  他虽然没有江湖经验;但当他看到阿荣伯后脑被指力洞穿而死的人。依然活
着,心头已经感到事情大有蹊跷。他除了悲愤,当然不会有什么惊喜。因为他在
狄谷曾经跟一位名师学过易容之术,他抓住石荣的肩头,两人自然面对着面。如
果此人,经过易容,当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但在他凝注之下,他失望了。阿荣伯
脸上,丝毫找不出易容的痕迹,竟是如假包换的阿荣伯。

  石荣被他抓着肩头,惊异的道:「少爷,你说什么?老奴负了伤?老奴好好
的,怎会负伤?」连声音都一点不假。

  石中英感到手指冰凉,接着道:「但你……」

  石松龄脸色已是和缓下来,看了石中英一眼,拦着话来,含笑道:「阿荣,
没有什么?老夫只是带着他到处走走,经过后院,顺便弯过来看看你,哈,你的
伙食还好吧?」目光随着往桌上看去,桌上放着四菜一汤,和一小桶白饭。

  四盘菜看中,当然有鱼、有肉,另外两盘,是小虾炒萝卜,菲黄炒蛋,汤是
豆腐汤,这菜肴并不算坏。石荣一脸俱是感激之色,说道:「老爷这般关心老奴,
真是折煞老奴了,一天三餐,都是大厨房里送来的,老奴本来说,不用这样费事,
还是老奴自己到厨房去吃好了,但姜老七执意不肯,说是屈总管交待的,他不送
来,反而成了偷懒了。」这话和屈长贵说的完全吻合。

  石松龄含笑点点头道:「好,饭菜凉了,你吃饭吧。」他这话自然已有退走
之意。

  石中英道:「阿荣伯,方才我来的时侯,你不是自己在做饭么?」

  石荣笑着道:「老奴方才不是告诉少爷,晚饭还没送来么前是老妈子做的饭,
后来老爷当了盟主,咱们庄上人手多了,就由大厨房里做饭,老奴跟随老爷这么
多年,从没自已做过饭,少爷一定是听错了。」

  石中英心中暗道:「阿荣伯明明说他自己做的饭,自己明明亲眼看到烧的一
小锅饭,而且闻到饭的焦香,和灶旁他炒好的一碟白菜,难道还会有错?这一定
不对。」但到了此时,方才亲眼看到的一切,全成了假的,他那里还能说得出话
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石中英自然不信,他不再多说,伸手从屈长贵手里,
接过灯笼,一言不发朝屋后厨房冲了进去。灯光照下,狭小的厨房里,自可一目
了然。阿荣伯的尸体,当然不见了,连地上那滩血迹,也已没有留丝毫痕迹。

  厨房似乎经过打扫和整理,不但地上干干净净,就是灶上、桌上,都收捡的
十分整洁。那一锅饭,那一盘炒好的白菜,此刻都不见了。土灶上还有些微温,
烧好的只是一壶开水。这当然不是梦,事实摆在眼前,使他有口也说不清,但他
心里明白,这是有人布置的,这人是谁呢?当然,就是杀害阿荣伯的凶手。

  他怕阿荣伯说出他的秘密,才杀以灭口,又怕爹来了,追查真相,才布成了
这样一个天衣无缝的骗局。此人能在短短时间中,布置得不留丝毫破绽,手法可
说高明已极,但他们还是留下了漏洞。这漏洞是什么?就是自己。他们除非把自
己一起除去,否则自己总有揭穿他们秘密的一天。

  正在他怔怔出神之际,只听爹的声音,已在身后温和的道:「孩子,咱们回
去吧。」接着一只温柔纤小的手,伸了过去,拉着石中英往外走去。屈长贵迅快
从公子手中,接过灯笼,走在前面引路。

  石荣弯着腰,一直送出小屋,神色恭谨的道:「老爷、少爷、小姐好走,老
奴不送了。」石中英跟着爹身后,跨出板门,只觉着这小屋、菜畦,竟然变成了
阴森诡秘的鬼缄。平日忠诚勤奋的阿荣,也成了阴森诡秘的胜影,自己找不出一
点证据,爹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

  石中英默默的走着,甚至连祝琪芬拉着自己的手,都毫无感觉。转角门,他
好像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叫道:「爹……」

  石松龄蔼然道:「孩子,你不会喝酒,以后应该少喝一些,酒能乱性,中午
你喝的太猛,也太多了些。」没待石中英开口,接着道:「琪儿,你陪大哥去,
好好休息一回,为父还得前面去应酬。」

  祝琪芬点点头道:「女儿省得。」她紧傍着石中英,柔声道:「大哥,我送
你回去。」石松龄先行走了,屈长贵提灯笼,一直把两人送到涵春阁,才行退去。

  两人回到房里,祝琪芬柔顺的道:「大哥,你还是躺一会吧。」

  石中英睁大双目,说道:「你当真我酒还没醒?」

  祝琪芬一双清澈如水的目光,望着他,婉然道:「但你…」她目光之中,含
着怜惜之色,只说了两个字就没说下去。

  石中英自然知道,她想说:「但你明明醉的很厉害,不然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只有酒醉的人,才会有这样的错觉。」她没有说下去,是为了不愿刺激自己。春
娇很炔就了沏一壶浓茶送来,放到几上,很识趣的悄然退走。

  祝琪芬拿了一个白瓷茶盏,亲自倒了一盏茶,送到石中英手中,柔声道:「
大哥,你喝一口热茶,也许会好些。」她一直认为他酒还没醒。

  这也难怪,一个正常的人,决不会有这般奇怪的举动,不用说,这自然是酒
精在作怪。因此,她要亲自陪着他,伺候的很小心、很周到、也很温柔体贴。石
中英接过茶盏,感动的道,「妹子,谢谢你。」

  祝琪芬婉然笑道:「不用谢,大哥,我看你还是去躺一会的好。」

  石中英缓缓的喝了两口茶,心情果然随着平静下来,笑了笑道:「我不累,
妹子,你到前面去吧。」

  祝琪芬道:「我吃不下了,还去则甚?」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偏
着头问道:「大哥,你饿不饿?」

  石中英自然饿了,点点头道:「好像有些饿。」

  祝琪芬翩然站了起来,说道:「我要春娇到厨房里去给你弄些吃的东西来。」
不待石中英开口,走到房门,娇声叫道:「春娇。」

  春娇应道:「小姐,你有什么吩咐?」

  祝琪芬道:「你到厨房里去,给大哥弄些吃的东西来,要快些。」春娇答应
一声,转身往外行去。

  石中英手中还拿着那盏茶,只是怔怔的望着地板发呆。地板是黄漆的,光可
鉴人。窗帘在吹动着,虽是暮春时节,吹进的晚风,还是有生寒意。祝琪芬轻悄
的站起身,走近窗下,关上了东首两房窗户,轻轻的拉上窗帘,然后又回到原来
的椅子上坐下。

  她似是为了使石中英能够宁静下来,他没开口,她也没说话,只是默默的陪
着他。她真像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陪伴着丈夫一样。她当然不会是长舌妇,常
在丈夫心烦的时候,碟碟不休。她本来是个又娇刁,又活泼、又带着些稚气的少
女,满心都是好奇;但这回她却沉静得有如少妇。

  她并没有追问,他为什么会有这种离奇的想法?奇特的举动?那是因为她知
道他喝醉了还没清醒。一个人酒醉之后,往往会神志恍惚,做出连他自己都莫名
奇妙的事来。她自然不问的好,让他好好的休息一回。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
声,才划破沉寂。

  春娇提着一个食盒进来,放到一张桌上,打开食盒,端出四碟精美的菜肴,
和一锅热气腾腾的鸡丝面。放到牙著、瓷瓶,装了一碗面,才欠欠身道:「公子,
面来了,快趁热吃吧。」

  石中英站起身,走到小桌旁坐下,回头道:「妹子,你饿不饿?」

  祝琪芬嫣然笑道:「我才不饿呢,你快吃吧。」石中英也不多说,自顾自把
一碗面吃了。

  春娇看他吃的津津有味,说道:「公子,小婢给你再添一碗。」

  石中英放下筷子,摇摇头道:「不用了。」春娇赶忙送上一条热面中来。

  祝琪芬站起身道:「大哥,你早些休息了,我该走啦。」

  石中英脸上确实有些倦容,又打了个呵欠,但他用手遮着张开的嘴,一面说
道:「不要紧,我还不想睡,妹子坐一会再走不迟。」

  祝琪芬眨动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笑道:「瞧你,嘴里说不睡,一连就
打了两个呵欠,还当我没看到么?好啦,还是早些睡吧,我要走了。」说完,翩
然朝门外走去。春娇收起食盒,过去替石中英铺好锦被,然后又去关上了南首的
两扇落地长门,放下帘幕。

  石中英打着呵欠,挥挥手道:「好了,不用你伺候了,你也去睡吧。」

  春娇福了福道:「公子晚安,小婢那就告退了。」转身退出,随手关上了房
门。

  石中英过去闩上了门闩,脱下长衫,一口吹熄了灯,就在床上盘膝坐走,闭
目调息。他岂会真的如此想睡,连打着呵欠?那只不过好让祝琪芬早些离去罢了。
阿荣伯遇害,是自己亲眼目睹之事,对方纵然巧妙的掩饰过去。爹和琪芬纵然认
为是自己喝醉了酒,尚未清醒,但他自己心里明白,他没有醉。这是一件毫无疑
问的杀人灭口之事。

  就算死的不是阿荣,这件事发生在自己家里,他也要查个水落石出。何况还
有阿荣伯要说没有说出来的事,其中似乎别有隐秘。正因为爹是当今武林盟主,
这件隐秘之事,又发生在自己家里,那人又怕阿荣伯说出来,不惜杀人灭口,就
显得事情不同寻常,说不定其中隐藏着某种阴谋。这一阴谋,不是对爹不利,就
是和武林中某一件事有关。

  石中英坐在床上,但觉思潮起伏,自然静不下心来。他当然也用不着真的静
下心来调息,他只是坐在床上等待时间而已。此时花厅里酒席纵然已经完毕,但
爹和几位老朋友,可能还论茗聊天。自己的行动,自然愈隐秘愈好,不能让人家
发现,更不能惊动爹,那么此时还不能出去。

  一个心里有事的人,坐在床上,眼巴巴的从二更不到,一直坐到三更,这本
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但他终于耐着心等到了,远处不是传来三记更钟?

  「是时候了。」石中英一跃而起,轻悄的落到地上,一个箭步,掠近东首窗
下,轻轻推开半扇窗户,身形一弓,很快穿窗而去,又轻轻的掩上了窗门。目光
朝四外一扫,便自长身扑起,快得如同闪电,一下就隐入花林之间。

  此刻已是半夜,更深入狰,但东院门并没有关,那是通向正宅必经之路。东
院门外,虽是一片山坡,但因为这一带景色宜人,因地制宜,在花林中建了几栋
精舍,作为来宾居住之所。今天来的宾客,除了祝景云住在爹书房里,其余的人,
自然全都安顿在几处精舍之中。

  东院门距离书房最近,自然也不能关了。石中英知道,要去后院,只有两条
路:一是由东院门穿过三进正宅,这当然不能走,此刻虽是子夜;每一进院落,
可能都有护院的人。第二条路,那就是从山坡上去,绕过庄院,到了后院墙外,
再越墙进去,这样就不虞被人发现。

  主意既定、就循着花林间的小路行去。为了小心起见,他仍然藉着树林掩蔽,
一路耳目并用,丝毫不敢疏忽。这原是他自己的家,本来用不着如此小心。但他
是为了进行调查阿荣伯被害之事而去,对方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移尸灭迹,做
得不留半点破绽,足见不是一人所为,而且他们可能有一伙人。自己不知对方底
细,行动当然越隐秘越好。打草惊蛇,反而会使他们提高警觉。

  石中英一路耳目并用,小心行进,老实说,他在狄谷九易名师,十年苦练,
在他进行之中,三丈之内,别说是人,就是飞花落叶,也瞒不过他的耳朵,但就
在他闪入一条盘行山脚的岔路之际,忽然听到从远处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之声。
这脚步声少说也在八九丈以外,听声音当在两人以上,而且走的极快,不过转眼
工夫,已经到了五丈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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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松龄道:「此人敢在咱们石家逞凶,胆子可算不小。」回头朝祝景云道:
「景云兄,这里你代兄弟敬大家几杯,石荣随我多年,兄弟要亲自去看看。」

  祝景云道:「盟主只管请便。」

  石松龄站起身道:「英儿,你随为父去。」

  祝琪芬跟着站起身来,抢着道:「干爹,女儿也去。」石松龄未置可否,当
先举步走了出去。

  石中英紧随着爹的身后,祝琪芬抢了上去,和他走成并肩。总管屈长贵不待
吩咐,跟在三人后面亦步亦趋的相随而行。出了花厅,屈长贵从一名庄丁的手中,
接过一盏纱灯,在前面引路,大家往后院而来。家人们看到庄主一脸凝重的朝后
进走去,他身后还跟着公子,小姐,一时不知道后进发生了什么事故?但却没有
一个敢问。

  后院,树林阴森,一片黝黑。六合剑石松龄内功精湛,黑夜之中,双目神光
炯炯,又用目光一瞥,不觉皱皱眉道:「这里怎么已有好久没人打扫?」

  屈长贵连忙陪笑道:「是、是、属下这几天忙着照料前面,疏于督促,他们
就偷懒了,属下明天就要人来打扫?」说着,抢前几步,伸手拉开角门。

  石中英记得自己进来之时。这扇门并没有关,不知是谁关上啊?跨出角门,
就可以看到一片菜畦,和三间小屋,小屋中,已经点上了灯,一扇松门,也已合
上,灯光是从木格子窗里透射出来的。石中英觉得奇怪,忍不住低低的道:「爹,
孩儿来的时候,屋里并没有灯。」石松龄只是摆了摆手,并未作声。

  一行人穿过菜畦,很快走到檐下,屈长贵一手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左手一
推,木门呀然启开。这一刹那,石中英不禁怔住了。那一间隘厌的小客堂里,桌
上点着一盏油灯,灯光虽然不亮,但大家看的清楚。一个身穿蓝布大挂的老苍头,
正坐在木椅上吃饭,那人不是「老管家」石荣,还有是谁?他被突然而来的屈总
管推开木门,也不由的一怔,急忙放下饭碗,站起身来。

  屈长贵推开木门、立即站在边上、那自然是让盟主进屋。石荣一眼看到石松
龄,一张满布皱纹的老脸上,登时现出惶恐之色,连连躬身道:「是……是老爷
你……这时候怎么会到老奴这里来的。」石中英好像遇上了鬼魅。

  他明明看到阿荣伯倒卧地上,自己仔细的察看过,他后脑是被一种歹毒的指
力洞穿,殷红的鲜血,从耳后流到地上。人死决不可能复生,他心头机伶一颤,
急步奔了上去,一把抓阿荣肩头惊喜的叫道:「阿荣伯,你没有负伤?」人活生
生的站在面前,他当然不能说「死」。

  他虽然没有江湖经验;但当他看到阿荣伯后脑被指力洞穿而死的人。依然活
着,心头已经感到事情大有蹊跷。他除了悲愤,当然不会有什么惊喜。因为他在
狄谷曾经跟一位名师学过易容之术,他抓住石荣的肩头,两人自然面对着面。如
果此人,经过易容,当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但在他凝注之下,他失望了。阿荣伯
脸上,丝毫找不出易容的痕迹,竟是如假包换的阿荣伯。

  石荣被他抓着肩头,惊异的道:「少爷,你说什么?老奴负了伤?老奴好好
的,怎会负伤?」连声音都一点不假。

  石中英感到手指冰凉,接着道:「但你……」

  石松龄脸色已是和缓下来,看了石中英一眼,拦着话来,含笑道:「阿荣,
没有什么?老夫只是带着他到处走走,经过后院,顺便弯过来看看你,哈,你的
伙食还好吧?」目光随着往桌上看去,桌上放着四菜一汤,和一小桶白饭。

  四盘菜看中,当然有鱼、有肉,另外两盘,是小虾炒萝卜,菲黄炒蛋,汤是
豆腐汤,这菜肴并不算坏。石荣一脸俱是感激之色,说道:「老爷这般关心老奴,
真是折煞老奴了,一天三餐,都是大厨房里送来的,老奴本来说,不用这样费事,
还是老奴自己到厨房去吃好了,但姜老七执意不肯,说是屈总管交待的,他不送
来,反而成了偷懒了。」这话和屈长贵说的完全吻合。

  石松龄含笑点点头道:「好,饭菜凉了,你吃饭吧。」他这话自然已有退走
之意。

  石中英道:「阿荣伯,方才我来的时侯,你不是自己在做饭么?」

  石荣笑着道:「老奴方才不是告诉少爷,晚饭还没送来么前是老妈子做的饭,
后来老爷当了盟主,咱们庄上人手多了,就由大厨房里做饭,老奴跟随老爷这么
多年,从没自已做过饭,少爷一定是听错了。」

  石中英心中暗道:「阿荣伯明明说他自己做的饭,自己明明亲眼看到烧的一
小锅饭,而且闻到饭的焦香,和灶旁他炒好的一碟白菜,难道还会有错?这一定
不对。」但到了此时,方才亲眼看到的一切,全成了假的,他那里还能说得出话
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石中英自然不信,他不再多说,伸手从屈长贵手里,
接过灯笼,一言不发朝屋后厨房冲了进去。灯光照下,狭小的厨房里,自可一目
了然。阿荣伯的尸体,当然不见了,连地上那滩血迹,也已没有留丝毫痕迹。

  厨房似乎经过打扫和整理,不但地上干干净净,就是灶上、桌上,都收捡的
十分整洁。那一锅饭,那一盘炒好的白菜,此刻都不见了。土灶上还有些微温,
烧好的只是一壶开水。这当然不是梦,事实摆在眼前,使他有口也说不清,但他
心里明白,这是有人布置的,这人是谁呢?当然,就是杀害阿荣伯的凶手。

  他怕阿荣伯说出他的秘密,才杀以灭口,又怕爹来了,追查真相,才布成了
这样一个天衣无缝的骗局。此人能在短短时间中,布置得不留丝毫破绽,手法可
说高明已极,但他们还是留下了漏洞。这漏洞是什么?就是自己。他们除非把自
己一起除去,否则自己总有揭穿他们秘密的一天。

  正在他怔怔出神之际,只听爹的声音,已在身后温和的道:「孩子,咱们回
去吧。」接着一只温柔纤小的手,伸了过去,拉着石中英往外走去。屈长贵迅快
从公子手中,接过灯笼,走在前面引路。

  石荣弯着腰,一直送出小屋,神色恭谨的道:「老爷、少爷、小姐好走,老
奴不送了。」石中英跟着爹身后,跨出板门,只觉着这小屋、菜畦,竟然变成了
阴森诡秘的鬼缄。平日忠诚勤奋的阿荣,也成了阴森诡秘的胜影,自己找不出一
点证据,爹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

  石中英默默的走着,甚至连祝琪芬拉着自己的手,都毫无感觉。转角门,他
好像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叫道:「爹……」

  石松龄蔼然道:「孩子,你不会喝酒,以后应该少喝一些,酒能乱性,中午
你喝的太猛,也太多了些。」没待石中英开口,接着道:「琪儿,你陪大哥去,
好好休息一回,为父还得前面去应酬。」

  祝琪芬点点头道:「女儿省得。」她紧傍着石中英,柔声道:「大哥,我送
你回去。」石松龄先行走了,屈长贵提灯笼,一直把两人送到涵春阁,才行退去。

  两人回到房里,祝琪芬柔顺的道:「大哥,你还是躺一会吧。」

  石中英睁大双目,说道:「你当真我酒还没醒?」

  祝琪芬一双清澈如水的目光,望着他,婉然道:「但你…」她目光之中,含
着怜惜之色,只说了两个字就没说下去。

  石中英自然知道,她想说:「但你明明醉的很厉害,不然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只有酒醉的人,才会有这样的错觉。」她没有说下去,是为了不愿刺激自己。春
娇很炔就了沏一壶浓茶送来,放到几上,很识趣的悄然退走。

  祝琪芬拿了一个白瓷茶盏,亲自倒了一盏茶,送到石中英手中,柔声道:「
大哥,你喝一口热茶,也许会好些。」她一直认为他酒还没醒。

  这也难怪,一个正常的人,决不会有这般奇怪的举动,不用说,这自然是酒
精在作怪。因此,她要亲自陪着他,伺候的很小心、很周到、也很温柔体贴。石
中英接过茶盏,感动的道,「妹子,谢谢你。」

  祝琪芬婉然笑道:「不用谢,大哥,我看你还是去躺一会的好。」

  石中英缓缓的喝了两口茶,心情果然随着平静下来,笑了笑道:「我不累,
妹子,你到前面去吧。」

  祝琪芬道:「我吃不下了,还去则甚?」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偏
着头问道:「大哥,你饿不饿?」

  石中英自然饿了,点点头道:「好像有些饿。」

  祝琪芬翩然站了起来,说道:「我要春娇到厨房里去给你弄些吃的东西来。」
不待石中英开口,走到房门,娇声叫道:「春娇。」

  春娇应道:「小姐,你有什么吩咐?」

  祝琪芬道:「你到厨房里去,给大哥弄些吃的东西来,要快些。」春娇答应
一声,转身往外行去。

  石中英手中还拿着那盏茶,只是怔怔的望着地板发呆。地板是黄漆的,光可
鉴人。窗帘在吹动着,虽是暮春时节,吹进的晚风,还是有生寒意。祝琪芬轻悄
的站起身,走近窗下,关上了东首两房窗户,轻轻的拉上窗帘,然后又回到原来
的椅子上坐下。

  她似是为了使石中英能够宁静下来,他没开口,她也没说话,只是默默的陪
着他。她真像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陪伴着丈夫一样。她当然不会是长舌妇,常
在丈夫心烦的时候,碟碟不休。她本来是个又娇刁,又活泼、又带着些稚气的少
女,满心都是好奇;但这回她却沉静得有如少妇。

  她并没有追问,他为什么会有这种离奇的想法?奇特的举动?那是因为她知
道他喝醉了还没清醒。一个人酒醉之后,往往会神志恍惚,做出连他自己都莫名
奇妙的事来。她自然不问的好,让他好好的休息一回。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
声,才划破沉寂。

  春娇提着一个食盒进来,放到一张桌上,打开食盒,端出四碟精美的菜肴,
和一锅热气腾腾的鸡丝面。放到牙著、瓷瓶,装了一碗面,才欠欠身道:「公子,
面来了,快趁热吃吧。」

  石中英站起身,走到小桌旁坐下,回头道:「妹子,你饿不饿?」

  祝琪芬嫣然笑道:「我才不饿呢,你快吃吧。」石中英也不多说,自顾自把
一碗面吃了。

  春娇看他吃的津津有味,说道:「公子,小婢给你再添一碗。」

  石中英放下筷子,摇摇头道:「不用了。」春娇赶忙送上一条热面中来。

  祝琪芬站起身道:「大哥,你早些休息了,我该走啦。」

  石中英脸上确实有些倦容,又打了个呵欠,但他用手遮着张开的嘴,一面说
道:「不要紧,我还不想睡,妹子坐一会再走不迟。」

  祝琪芬眨动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笑道:「瞧你,嘴里说不睡,一连就
打了两个呵欠,还当我没看到么?好啦,还是早些睡吧,我要走了。」说完,翩
然朝门外走去。春娇收起食盒,过去替石中英铺好锦被,然后又去关上了南首的
两扇落地长门,放下帘幕。

  石中英打着呵欠,挥挥手道:「好了,不用你伺候了,你也去睡吧。」

  春娇福了福道:「公子晚安,小婢那就告退了。」转身退出,随手关上了房
门。

  石中英过去闩上了门闩,脱下长衫,一口吹熄了灯,就在床上盘膝坐走,闭
目调息。他岂会真的如此想睡,连打着呵欠?那只不过好让祝琪芬早些离去罢了。
阿荣伯遇害,是自己亲眼目睹之事,对方纵然巧妙的掩饰过去。爹和琪芬纵然认
为是自己喝醉了酒,尚未清醒,但他自己心里明白,他没有醉。这是一件毫无疑
问的杀人灭口之事。

  就算死的不是阿荣,这件事发生在自己家里,他也要查个水落石出。何况还
有阿荣伯要说没有说出来的事,其中似乎别有隐秘。正因为爹是当今武林盟主,
这件隐秘之事,又发生在自己家里,那人又怕阿荣伯说出来,不惜杀人灭口,就
显得事情不同寻常,说不定其中隐藏着某种阴谋。这一阴谋,不是对爹不利,就
是和武林中某一件事有关。

  石中英坐在床上,但觉思潮起伏,自然静不下心来。他当然也用不着真的静
下心来调息,他只是坐在床上等待时间而已。此时花厅里酒席纵然已经完毕,但
爹和几位老朋友,可能还论茗聊天。自己的行动,自然愈隐秘愈好,不能让人家
发现,更不能惊动爹,那么此时还不能出去。

  一个心里有事的人,坐在床上,眼巴巴的从二更不到,一直坐到三更,这本
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但他终于耐着心等到了,远处不是传来三记更钟?

  「是时候了。」石中英一跃而起,轻悄的落到地上,一个箭步,掠近东首窗
下,轻轻推开半扇窗户,身形一弓,很快穿窗而去,又轻轻的掩上了窗门。目光
朝四外一扫,便自长身扑起,快得如同闪电,一下就隐入花林之间。

  此刻已是半夜,更深入狰,但东院门并没有关,那是通向正宅必经之路。东
院门外,虽是一片山坡,但因为这一带景色宜人,因地制宜,在花林中建了几栋
精舍,作为来宾居住之所。今天来的宾客,除了祝景云住在爹书房里,其余的人,
自然全都安顿在几处精舍之中。

  东院门距离书房最近,自然也不能关了。石中英知道,要去后院,只有两条
路:一是由东院门穿过三进正宅,这当然不能走,此刻虽是子夜;每一进院落,
可能都有护院的人。第二条路,那就是从山坡上去,绕过庄院,到了后院墙外,
再越墙进去,这样就不虞被人发现。

  主意既定、就循着花林间的小路行去。为了小心起见,他仍然藉着树林掩蔽,
一路耳目并用,丝毫不敢疏忽。这原是他自己的家,本来用不着如此小心。但他
是为了进行调查阿荣伯被害之事而去,对方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移尸灭迹,做
得不留半点破绽,足见不是一人所为,而且他们可能有一伙人。自己不知对方底
细,行动当然越隐秘越好。打草惊蛇,反而会使他们提高警觉。

  石中英一路耳目并用,小心行进,老实说,他在狄谷九易名师,十年苦练,
在他进行之中,三丈之内,别说是人,就是飞花落叶,也瞒不过他的耳朵,但就
在他闪入一条盘行山脚的岔路之际,忽然听到从远处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之声。
这脚步声少说也在八九丈以外,听声音当在两人以上,而且走的极快,不过转眼
工夫,已经到了五丈来远。

  石中英本已闪入岔路,此时很快闪到一棵树后,藉着暗影,隐住身子,正待
举目看去。石中英听得出来,这是八卦门掌门人高翔生的声音。第一个人正是,
总管屈长贵,他走在前面,自然是领路了。第二个果然是八门的掌门人高翔生。
第三个人身材高大,头戴着黑色毡笠,而垂黑纱,身上穿着一件黑袍,根本看不
清他的面目。此人一身装束,就使人有诡异之感。

  石中英心头不禁暗暗一动,忖道:「他们莫非…」他无暇多想,急忙闪出岔
路,远远尾随着三人身后,跟了下去。走没多久,前面三人,折入另一条小径。
这条小径,斜斜向上,隔着一条小溪,迎面一片松林之间,隐绰绰出现了一幢楼
字。

  石中英曾听祝琪芬说过,松林间的一座楼字,叫做「听涛楼」,四周都是百
年以上的老松。就在前面三人走迎溪之际,忽然从溪边一株大树上,飘落一条黑
影。只要看到他落下的身法,此人一身武功,已是江湖一流身手。

  走在前面的总管屈长贵脚下一停,压低声音问道:「如何了?」

  那人也以极低的声音答道:「没有动静,他好像已经睡了。」

  屈长贵一挥手道:「走。」四人轻快的从一条小石桥上行了过去。

  他们说的虽轻,但石中英藉着树林暗影,已经悄悄掩近,自然全听到了。心
中愈觉惊疑,暗暗忖道:「这听涛楼上,住的不知是谁?高翔生,屈长贵不知有
何图谋?」

  心念转动,立即施展轻功,越过小溪,避开正面,一路穿林而入,抢在四人
前面,掠上山腰一片平台的侧面,再绕到听涛楼后面。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已
从前面石级,走上平台,到了听涛楼的前面。只听屈长贵的声音,在楼外叫道:
「桂香。」

  接着灯光亮处,一名青衣使女启开而出,看到总管,立即躬身道:「小婢见
过总管。」屈长贵一摆手,昂首朝里行去。高翔生和头戴毡笠的黑衣人,举步跟
着走入。只有最后一个身穿天青劲装的护院汉子,站在门口,没跟进去。

  石中英轻悄悄的纵身跃上屋檐,掩近后窗。只听楼梯响起一阵脚步之声,那
是三人已经上楼,一齐进入中间一间起居室。接着但听那青衣使女的声音,用手
轻轻叩左首房门,说道:「李帮主,屈总管求见。」

  石中英暗道:「原来这里住的是龙门帮李帮主。」他因那使女叩的是左首房
门,立即左首一个窗户移去。身形堪堪蹲下,就听独角龙玉的声音「哦」了一声,
说道:「请进。」青衣使女推门而入,先行点起了几上灯烛。

  石中英因两扇板窗业已关起,暗凝指力,在木板窗上点了一个小孔,凑着眼
睛,朝里看去。只见房中摆设精致,独角龙王身披青缎长袍,站在床前。总管屈
长贵躬着身,一脸堆笑的趋了进来,连连拱手道:「惊扰帮主了。」

  独角龙王点点头道:「屈总管好说,不知总管深夜而来、有何见教?」

  屈长贵连说「不敢」,接着道:「在下是陪同高掌门人来的。」

  独角龙王听的一怔,急忙问道:「高掌门人现在那里?」

  屈长贵道:「就在外面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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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真假龙王

  独角龙王道:「快请。」举步朝门口迎去。

  高翔生已经含笑走了进来,说道,「兄弟深夜趋访,有扰帮主清梦,心实不
安。」

  独角龙玉道:「高掌门人枉顾,必有见教,请坐。」两人说话之时,屈长贵
和那青衣使女一齐退了出来。两人隔着一张茶几,在椅上坐下。

  高翔生满布皱纹的脸上,带着几份好笑,拱拱手道:「兄弟奉盟主之令,为
了查办赚李帮主的那件事情,不得不深夜前来打扰……」

  独角龙王道:「好说,好说,兄弟是因白天人多口杂。无法畅谈。」

  独角龙王点头道:「高兄说的极是,此人假冒盟主之名,把兄弟赚来,著然
传出江湖来,不仅骇人听闻,而且也有损盟主威信。」

  高翔生连连陪笑道:「是极,是极,这实在是一件骇人听闻之事。」

  石中英听到这里,心中道:「原来高翔生只是为了查办那封信之事,和独角
龙王磋商来的,早知如此,自己也不用跟着来了。」想到这里,正待悄然离去。

  只听独角龙王道:「高兄来意,可有什么话,要问兄弟了?」

  高翔生笑道:「非也,兄弟对这件事已经查清楚了。」

  石中英本待离去的,听到高翔生此话,心中暗暗称赞:「这位八卦门的嵩掌
门人,果然神通广大,这件事不到一天功夫,就查出来了。」不觉又凑着眼睛,
朝里望去。

  独角龙王似是也大感意外,惊奇的望着高翔生,一挑大拇指,说道:「高兄
不愧是本届护法,办事迅捷,一天之内,居然已经查清楚了。」

  高翔诡秘一笑,道:「岂敢,岂敢。」

  独角龙王问道:「只不如此信是什么人假冒的?」

  高翔生高:「说来李帮主也许不信,他是李帮主十分熟悉的人。」

  独角龙王点头道:「此人若非兄弟熟人,平日对兄弟十分熟悉,也不会假冒
盟主之名,把兄弟赚来了。」

  高翔生连连点头,笑道:「正是,有人在暗中觑看帮主举动,已非一日,只
是李帮主不曾发现罢了。」

  独角龙王面现惊异,说道:「如此说,他图谋兄弟已是很久了。」

  高翔生道:「李帮主说的是极,他图谋李帮主已非一日……」

  独角龙王实在想不出此人是谁,但他脸上已经微有怒容,沉哼一声,急着问
道:「还望高兄明白见告,此人究竟是谁?他把兄弟赚来,又有什么图谋?」

  「图谋自然是有……」高翔生忽然爽朗的笑道:「但兄弟已经把他查获,李
帮主从此可以安心了。」

  独角龙王听得更是惊异,问道:「高兄已把此人查获了,他在那里?」

  高翔生诡秘一笑,徐徐说道:「兄弟不但查获,而且已经押来了。」

  石中英暗「哦」一声,忖道:「无怪那个黑衣人看法如此神秘,原来……」
独角龙王听得不禁一怔,他实在想不到高翔生办事,竟会快速到令人吃惊,也由
此可见本届盟主,强将手下无弱兵,实在非同小可,他睁大一双虎目,口中不由
自主的「啊」了一声。

  高翔生已经站起身来,举手击了两掌,吩咐道:「屈总管,你把他押进来。」
门外屈长贵答应一声,果然押着那头戴黑色毡笠的黑衣人走了进来,但他进入房
中之后,就在门口一齐站定,不再过来,独角龙王也站起身子。

  高翔生伸手一拦道:「李帮主请坐。」独角龙王给他一拦,顿时发觉自己太
以急燥了些,果然依言坐下。本来嘛,这人已经逮到,还怕他飞上天去?

  高翔生没待他开口,目光一抬、朝黑衣人喝道:「再走近一些,李帮主也许
有话要问你。」那黑衣人果然依言又走上了三步。总管屈长贵是押着黑衣人进来
的,黑衣人走上三步,他自然也跟上了三步。

  独角龙王目光炯炯,注定在黑衣人脸上,徐徐说道:「高兄,此人何以不敢
取下蒙面黑纱来?」

  高翔生道:「兄弟给他戴上蒙面黑纱,只是为了这一路行来,怕惊动了人…
…」他拖长语气,接着:「但到了此地,自无再遮的必要了。」说到这里,朝独
角龙王微微一笑道:「李帮主是要他取下蒙面黑纱来么?」石中英蹲在窗下,只
觉高翔生一脸俱是皱纹,笑的有些阴森。

  独角龙王一手持须,说道:「不错,兄弟自然要瞧瞧此人是谁了。」

  高翔生点点头道:「好。」目光一抬,朝黑衣人道:「李帮主要看看你的真
面目,你就把面纱取下来吧。」石中英心中暗暗奇怪,这黑衣人手足行动自如,
似乎并未点住穴道。就在他思忖之忖,黑衣人已经伸手从脸上徐徐揭下了黑纱。

  只可惜黑衣人面向独角龙王和高翔生两人而立,石中英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根本无法看到他的面貌。这一刹那,独角龙王脸色大变,坐着的人,竟然虎的从
椅上站了起来。石中英只觉这位雄霸长江上下流的独角龙王,见了此人,似是又
惊又怒,连他站起来的时候,袖角,袍角,都有些发颤。到底这人是他仇人,还
是亲人?竟然令他如此激动,

  高翔生含笑道:「李帮主现在看清楚了?」

  独角龙王目光愤怒,沉哼:「可恶,他居然胆敢假冒老夫?」这回,石中英
听清楚了,原来是那黑衣人假冒了独角龙王李天衍。

  高翔生大笑一声,也跟着站了起来,说道:「但这位李帮主却也说你假冒了
他……」

  独角龙王勃然变色道:「高翔生,你说什么?」

  黑衣人突然摘下毡笠,洪笑一声,喝道:「你究是何人?如今当着老夫面前,
你还能冒充得下去么?」随着话声,他已迅快的脱下外面的那件黑衣。黑衣里面,
赫然也是一件青缎长袍。石中英虽然没看到他的正面,但只要看他高大而微驼的
身躯,和站起来的独角龙王,完完全全一模一样。听高翔生的口气,好像黑衣人
才是真正的独角王李天衍,而原来的那个独角龙王,却是冒名顶替的西贝货。

  原来的独角龙王气得浑身发抖,怒笑道:「这就是你们赚老夫来的目的,原
来那封信却是真的,这是你们早就设计好的阴谋……」他这话,自然指黑衣假冒
他的,甚至还指那封信并不假,是有意赚他来的。

  后来的独角龙王没待他说下去,咳目洪喝道:「匹夫住口,你到了此时此地,
还不承认么?」此时此地,连窗外的石中英也弄糊涂了。两人都说对方是假冒之
人,到底是准是真的?谁是假冒的呢?

  「哈哈。」就在两人争执不下之时,门外忽然响起一声清朗而铿锵的长笑。

  石中英心头一紧,暗道:「爹也来了。」为首的正是盟主六合剑石松龄,面
含微笑,缓步而入。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神态间,显得有些严肃。身后跟着
四人,则是华山掌门祝景云、百步神拳邓锦候,风云子赵玄极,崆峒掌门蓝纯青。
这四人都没有盟主那样飘逸,每个人脸上都有着凝重之色。

  石中英心中暗道:「这宗双包案,只不知爹如何处置了?」

  原来的独角龙王看到盟主和祝景云等人同时赶来,立即洪声道:「盟主来得
正好,兄弟倒要请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口气之中,已有责难之意。

  石松龄朝他微微一笑。道:「兄弟也会向阁下请教,此事理该由阁下自己来
解释清楚才是。」他不称李兄或李帮主,而称「阁下」,显然也认为原来的独角
龙王、是假冒的了。

  高翔生阴沉的笑道:「不错,盟主七年之中,处理过上千件武林纠纷,正直
无私,是真是伪,阁下自己说吧。」

  原来的独门龙王一口气蹩在喉咙里,瞪大双眼,几乎说不出话来,他长长吸
了口气、颤声道上:「石松龄,你也认为老夫是假的了?」

  石松龄点头道:「不错。」

  石中英心头不禁一动,忖道:「原来那封信果然是爹写的,爹为什么要把独
角龙王骗来呢?」

  只听原来的独角龙王怒哼道:「果然是你门安排好的诡计,你们图谋老夫,
果然已非一日。」

  「哈哈。」石松龄仰天长笑一声,说道:「阁下这话就不对了,应该说是阁
下图谋龙门帮,已非一日了。」

  原来独角龙王道:「你说什么?」

  石松龄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走到上首一张椅子上坐下,才含笑朝祝景云道
:「景云兄,详细经过,还是你来说吧。」

  祝景云躬身道:「兄弟遵命。」接着神色一正,朝原来的独角龙王说道:「
那是三个月前,阁下买通李帮主左右,乘李帮主外出,暗把毒药下在酒饭之中,
等他毒发之际,以大石击身,沉之于江……」

  原来的独角龙不知是心虚,还是气极,总之他整个身干都起了痉挛,大喝道
:「你简直一派胡言。」

  石松龄平静的道:「是非愈辨愈明,阁下认为祝掌门人说的不实,又可妨姑
妄听之,等他说完了,你再加以驳正就是了。」他果然不失为武林盟主,淡淡的
几句,就把暴燥的独角龙王说服了。

  只听祝景云续道:「差幸李帮主内功精纯,纵然中毒错迷,但喝了几口冷水
之后,人已清醒过来,他外号独角龙王,自然精通水性,一面闭住呼吸。运功挣
断铁链,泅至江边,伸手一摸,怀中一瓶龙门帮秘制的解毒丹,未被搜去……」
原来的独角龙王只是冷笑。

  祝景云也不去理他,接下去道:「李帮主自知中毒已深,他身上所带解丹,
最多只能暂时抑制毒性,无法解去身中奇毒,这就连夜赶去庐山锦绣谷,在黄药
师悉心医治之下,始告复原。李帮主为了侦查下毒之人,有何图谋?并未直接回
转君山总舵,而在夜间潜入侦查,竟然发现有人假冒了李帮主,在帮中处理帮务。」

  原来的独角龙王听到这里,忍不住道:「真是天大的谎言,老夫实在觉得可
笑已极。」

  祝景云续道:「李帮主当时自然大感惊骇,就悄悄进入副帮主耿承德的房中,
说明经过,但可惜耿副帮主也中了慢性巨毒,武功几乎全失,而且帮中实力,大
部已为假冒的李帮主所控制,一时不好轻举妄动,才赶来石门山,向盟主救援,
盟主才亲笔致函阁下,把阁下请来。」

  原来的独角龙王点头冷笑道:「原来正直无私的武林盟主,只听信了一面之
词。」

  石松龄微笑道:「兄弟处理武林纠纷,从不听信一面之词。」

  原来的独角龙王狂笑道:「那么盟主一走有证据的了。」

  石松龄缓缓说道:「不错,兄弟至少有三件事,可以证明……」

  原来的独角龙王那还忍得住,洪声道:「那三件事,可以证明老夫是假冒的?」

  石松龄淡然一笑道:「第一,当然是人证。」

  原来的独角龙王道:「你说的人证是谁?」

  石松龄一抬手道:「屈总管,你去把那人证请进来。」屈长贵答应一声,转
身朝门外走去。接着只见他领了一个头戴黑色毡笠,面蒙黑纱,身穿黑衣的人进
来,又是一个黑衣人。

  原来的独角龙王洪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不敢以真面目和老夫相见?」

  那黑衣人朗笑道:「我是作证人的,我怎会不敢以真面目见你?」此人口齿
清朗,每一个字,都咬得非常清楚。

  原来的独角龙王听了此人说话的声音,就好像忽然遇见了鬼进一般,满脸俱
是激怒惊骇之色,双目突盯,嘎声道:「你……是耿承德。」

  石中英暗哦一声:「耿承德,那是龙门帮的副帮主。」

  黑衣人应道:「不错,正是在下。」一手摘下毡笠,很快揭去面纱,同时也
脱去了披在身外的黑衣。不用说,他和后来的独角龙王一样,如此打扮,可是为
了掩人耳目。这人站在门口不远,并未背向着石中英,是以石中英可以看到他的
侧面。

  此人不过四旬左右,面貌白皙,像是文弱书生,但双目却深遂得有如两点寒
星,一望而知是位内外兼修的高手。石松龄目光一转,望着原来的独角龙王,微
笑道:「阁下现在看清楚了,你们应该不陌生呢?」

  原来的独角龙王突然狂笑道:「证人,哈哈,你们既能制造出现一个李天衍
来,自然也可以制造一个耿承德来了。」这句话,听得石中英心中突然如有所触。

  「制造出一个人」,那个假的阿荣伯,自然也是他们「制造出来」的了,这
中间果然正在蕴酿着一个可怕的阴谋。爹和祝伯伯,还有这些掌门人,可能全被
他们蒙蔽着,他几乎要大声叫嚷出来。

  只听高翔生厉声喝道:「住口,江湖九大门派,共同订下的法规,天下武林,
人人俱得遵守,盟主面前,岂容你如此狂妄?」

  石松龄一摆手,制止他说话,一面依然含笑说道:「兄弟方才说过,有三件
事,可以为证,阁下既然认为人证不足伪证,那么物证总该取信了吧?」

  原来的独角龙王洪声道:「你有什么物证?」

  石松龄笑道:「兄弟不是龙门帮的帮主,那有什么物证?但兄弟听江湖传闻,
龙门帮在长江上下流域,共有三十六处分舵,李帮主为了统一号令,曾以乌金铸
制了一颗「独角龙王之釜」,龙身有三十六鳞,其文为:「潜龙在江」出于武林
中篆刻闻名的岳麓山人之手,三十年来,一直为龙门帮主信物,阁下既然以李帮
主自居,不知此一信物,可在身上?」

  「独角龙王之銮」,是龙门帮帮主的信物,江湖上无人不知。只要盖上这颗
印铃,长江上下游,即使不是龙门帮的人,事无大小,莫不一体遵照。原来的独
角龙王听他提到「独角龙王之玺」,有如被人当胸重重的击了一下,脸色发白,
切齿道:「盟主说得不错,兄弟身边应该有「独角龙王之玺」,但这颗印信,兄
弟已在三月之前遗失,盟主若是不信,这位朋友,如果确是敝帮耿副帮主,他应
该会有令你满意的答覆。」

  耿承德冷笑一声道:「阁下不是认为在下这证人不足为证么,但在下可以当
着盟主面前,告诉你,「独角龙王之玺」,三月前确实丢了,它不在假冒李帮主
的人手里,它仍在它主人身边。」他此话一出,在座之人,奠不一齐朝后来的独
角龙王望去。

  后来的独角龙王探手怀中取出一颗穿着一条乌金细链的小小的印章,解下环
扣,朝石松龄面前递去,口中呵呵一笑道:「这是敝帮信物,请盟主过目,它三
十年来,一直扣在兄弟身上,未尝须臾离身,也差幸未曾落入歹人之手,才算保
全了敝帮三十六处分舵。」这就错不了,帮主的信物,岂会轻易遗失?这话谁也
不会相信。

  原来的独角龙王看到乌王印章,脸色骤变,暴喝一声:「好个贼子,原来老
夫印信,果然落在你的手中。」

  石松龄接过「独角龙王之玺」,目光一抬,微笑道:「这颗帮主印信、不是
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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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的独角龙王脸色狞厉,怒声道:「老夫说过,三个月前已告遗失,不想
会落在好人之手,信不信随你了。」到了此时,真伪之分,已极明显。

  石松龄果然不失是武林盟主,他处理任何一件武林纠纷,均不厌其详,细心
求证,决不因为他是武林盟主,独断独行,他望了原来的独角龙王一眼,依然含
笑道:「兄弟说了,最后还有一件事,当可使二位之间,真伪立判了。」

  他不待别人插嘴,一手持着飘胸长髯,微微一笑,续:「弟曾听江湖上传说。
李帮主武功盖世,威震长江三令年,掌上功夫,无人能敌,李帮主一身绝艺屯尤
以「天龙十八掌」驰誉武林,博得独角龙王的雅号,据说没有一人能在李帮主手
下,走得出十八招。那是因为「天龙十八掌」第十八招「龙行雷令」,威力之强,
即使少林「大力金刚掌」,都不足以比拟,可说天下无人能挡,二位既然都以李
帮自居,兄弟虽然为盟主,也无法断言真伪,二位何不试上一掌,岂不真伪立可
分出来了?」

  武林中人,到了无法辨别真伪之时,也只有施展他的独门绝技一着才行。证
人可以被人卖通,证物也可能真的遗失,独门绝技,天下之大,只此一家,旁人
自然无法假冒。

  石松龄说到这里,不容二人开口,接着加重语气,说道:「但兄弟必须声明
在先,二位此时,也许心头积愤已深,恨不得一掌把对方击毙,而且以李帮主的
掌上功夫,兄弟相信也确有此能,只是兄弟说出此一办法,旨在证明二位之间的
真伪而已,因此出手不得太重,纵然二位之中,有一位是假冒之人,也必须留他
性命,兄弟要查明他假冒李帮主,到底有何目的?有没有其他危害武林的阴谋?
决不能逞一时意气,灭了活口。」

  口气微微一顿,接道:「好,兄弟话已说完;大家且让开些,二位可以准备
了。」他这番话,说得堂皇公正,果然是武林盟主应有的态度。

  石中英听的暗暗为爹喝采,心想:「爹果然不是容易被人蒙蔽的人,他老人
家也许已经洞察这一批人的阴谋,才会这么说法。不错,只要抓住假冒独角龙王
的人,自然也可以从他口中供出杀死阿荣伯的凶手了。」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
祝景云等人,已经各自后退了一步。

  石松龄依然端坐在上首一张雕花椅上,并未移动。在他面前不远,原来的独
角龙王和后来的独角龙王,对面而立,两人全部目注对方,凝立不动。这回,因
两人要在盟主面前发掌,已由方才的南北对峙,移转为东西相对。

  石中英看到的虽是侧面;但这两个人,果然面貌,高矮,举止、行动,甚至
连洪亮的声音,和他身上所穿的衣服,无不一模一样,维妙维削。他在狄谷,经
名师倾囊传授,对易容之术,已深得三昧;但眼前这两人,任他凝足目力,也看
不出那一个有一丝破绽?

  他自然知道,一个人纵然精干易容之术,也不可能全无破绽。如果一真一的,
不在一起,或可充得过去;但两个人面对面同时站在一起,假冒的一个,决瞒不
过人。这就像古董一样,不论名画、名器,纵然有人把庸品摹仿得和真的一般无
二,一旦两件东西放在一起,明眼人一下就可瞧得出来。

  就说是孪生兄弟吧,旁人分不清虽是哥哥?谁是弟弟?但他们父母一眼就可
叫出兄弟的名字来一样。但这两个独角龙王,就是令人看不出来。石中英心头感
到无比惊诧,暗暗忖道:「莫非这假冒独角龙王之人,脸上并非易容?但不经过
易容,又怎么会如此维妙维肖?」这间卧室,自然十分宽敞,此时早已静寂得没
有一丝声息。

  石松龄徐徐说道:「二位现在可以出手了。」一真一假两个独角龙王,所等
待的,就是盟主这声口令。

  原来的独角龙王洪喝一声:「你小心了。」喝声出口,左手微屈,提起腰旁,
就行停住;右手缓缓提到胸前,五指箕张,状若龙爪,似已满待引发。后来的独
角龙王同样左手提到腰际,右手提到胸前,五指缓缓张开。

  石中英看到这里,心中不禁又暗暗奇怪,方才爹明明说过,独角龙王李以衍
以「天龙十八掌」威震武林,乃是他独门绝技,天下没有第二个会使。那么他们
此刻使出来的,自然是第十八招「龙行雷令」无疑,何以两个人又会使出同一掌
式来呢?

  就在两人同样右手提到前胸,五指像龙爪般缓缓对准对方,渐渐张开之际。
原来的独角龙王突然脸色一变,后来的独角龙王同时洪笑一声,提到胸前的右手,
突然掌心一吐,闪电般击出。这一招,出手如电,简直快到使人无法看清。但听
「乒」的一声,不偏不倚,击在原来的独角龙王左胸之上。

  原来的独角龙王闷哼一声,一个人登登的连退了四五步之多,一手掩胸,双
目尽赤,盯注着后来的独角龙王,口中哼道:「你……」突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往后就倒。

  石中英心中暗道:「他果然是假的。」

  石松龄适时朗笑一声,站起身道:「李帮主掌法盖世,兄弟今晚总算开了眼
界了。」

  后来的独角龙王洪笑道:「盟主好说,兄弟在盟主和诸位掌门人面前,那是
班门弄斧了。」

  石松龄目光朝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原来的独角龙王瞥了一眼,问道:「只不
知此人有无性命之忧?」

  独角龙王笑道:「盟主方才已经交代过了,要留活口,兄弟怎敢把他杀死,
他虽被兄弟掌力击中左胸,兄弟发掌之时,极有分寸,决无大碍。」

  石松龄颔首道:「如此就好。」回头朝屈长贵吩咐道:

  「屈总管把他带下去,暂时先收押起来,过几天,等他伤势好了,我要亲自
问他。」屈长贵应了声「是」。从门外招来了两个身穿天青劲装的汉子,架起原
来的独角龙王,往外行去。

  石松龄修眉微疮,轻轻叹息一声道:「想不到兄弟当了七年盟主,江湖上牛
鬼蛇神,各种伎俩,还是如此之多,真使人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之感。」

  崆峒掌门蓝纯青含笑道:「武林中有盟主主持正义,各门各派无不欣然景从,
七年来,江湖上已呈一片祥和景象,正是盟主领导有方。」

  石松龄豁然笑道:「蓝掌门人夸奖了。」说到这里,忽然回过头来,徐徐说
道:「英儿,你可以下来了。」石中英眼看两个独角龙王一幕两包案,已告澄清,
本待悄悄离去。

  但因房中爹和祝伯伯等人,尚未离去,在坐诸人,无一不是当今武林中的顶
尖高手,自己只要一动,只怕不易瞒得过他们的耳目,是以仍然伏在窗下,不敢
妄动。此时突然听到爹出声呼唤,心头不禁猛吃一惊,暗道:「原来爹早已知道
自己躲在窗外了。」爹既已出声,自己自然不能不下去了。

  当下只好硬着头皮,踏着屋瓦,从檐前跃落走廊,跨进中间起居室,走入房
中,红着脸,叫了声:「爹。」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一套夹衣
夹裤,没有穿长衫,心头更是窘迫。

  石松龄脸上露出慈蔼的笑容,含笑道:「英儿,你已经来了一会了?」

  石中英几乎连头也不敢抬,垂手道:「孩儿方才起来解手,发现有几条人影,
在树林间,掩掩藏藏的,朝这里奔掠而来,孩儿只当有什么歹人,侵入咱们庄院,
才暗跟踪了来。」

  高翔生堆着一脸皱纹,哈哈一笑,道:「贤侄大概没看清是高伯伯吗?高伯
伯还不至于当梁上君子。」他这话虽是玩笑,但显然心中有些不快。

  石中英俊脸微红,说道:「后来看清是高伯伯了,但觉得好奇。」他终究没
有江湖经验,说的都是实话。在坐诸人听得大笑起来,这笑当然是当着盟主面前,
不能使石中英难堪,才以笑声来冲淡高翔生的不悦。

  石松龄微微一笑道:「这孩子本性还算老实,高兄幸勿介意。」

  高翔生大笑道:「盟主言重,兄弟和盟主几十年的交情,那会和孩子一般见
识?」

  石中英躬身道:「多谢高伯伯。」

  石松龄二指独角龙王,说道:「英儿,还不快去见过李伯伯,这位才是真正
的长江龙门帮李帮主。」

  石中英依言走到独角龙王面前,鞠了一躬。说道:「小侄见过李伯伯。」

  独角龙王双目神光炯炯,洪笑道:「贤侄不可多礼,你方才都看到了,是否
想得到,咱们两人,谁真谁假?」

  石中英恭敬的回道:「小侄起初还当李伯伯是假的,后来爹来了,小侄已经
觉得事情并不像小侄想的简单,后来李伯伯确有人证,又有物证,小侄猜想李伯
伯应该是真了,只是小侄还有一点疑问……」

  「哦。」独角龙王双目注视着石中英,问道:「贤侄但说无妨。」

  石中英道:「小侄听爹口气,「天龙十八掌」,是李伯伯的独门绝技,方才
比武的时候,那个假冒的人,怎么使出来的招式,和李伯伯一样的呢?」

  石松龄沉喝道:「英儿不得胡说。」

  独角龙王呵呵一笑道:「盟主不可拦他,年轻人心里有疑问,才会提出问题
来。」一面接着朝石中英说道:「贤侄问的好,此人为了假冒老夫,对老夫平日
行动,早已留上心,因此十分熟悉,自然也知道老夫那记「龙行雷令」的架势,
就是因为盟主有不得出手太重之言,他妄想在招式之中,暗藏「摔碑手」,「开
山掌」一类重手法,侥幸行事,焉知老夫这一招之中,另有奥妙,岂是外人所能
摹仿?他当然没有还手之力。」

  石中英点着头道:「多谢李伯伯指教,小侄懂了。」

  石松龄已经站起身来,说道:「快四更了,李帮主也该休息了,咱们走吧。」
一手牵着石中英的手,朝外行去。祝景云,高翔生等人跟着走出「听涛楼」就各
自向盟主道别,回转宾舍。

  石中英由爹牵着手,缓步而行,这一阵工夫,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年之前,小
时候,爹也时常牵着他的手,在这片山间散步。所不同的,从前是不到十岁的孩
童,如今他已长大成人了。不,他在这一瞬间,已经回到了童年,爹温暖的手,
温暖了他孺慕的心。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石中英突然低低的叫了声:「爹。」

  石松龄脚步微停,接着又缓步朝前行去,蔼然问道:「孩子,你有什么事?」

  石中英道:「是关于阿荣伯的事。」

  石松龄含笑道:「阿荣不是很好么?」

  石中英道:「但孩子亲眼看到他后脑骨被指力震碎,那是千真万确的事……」

  石松龄芜尔笑道:「你不是也亲眼目睹他好好的活着?」口气微顿,接着说
道:「人死不能复生,那是你中午喝醉了酒,才会有此幻觉,酒能乱性,以后不
会喝,还是少喝的好。」爹一直认定他是喝醉了。

  石中英道:「爹,那是真的、孩儿并没有醉,孩儿和你老人家说的句句是实。」

  石松龄笑道:「也许是你师父平时和你说些江湖上光怪陆离的故事,说的太
多了。」他还是不相信了。

  石中英道:「爹,孩儿觉得事情并不如此单纯……」石松龄脚下不觉一停,
回过头来,目注石中英,轻「哦」了一声。

  石中英道:「你老人家方才不是也亲眼看到了,那个假冒李伯伯的人,假冒
得如此逼真,假冒阿荣伯自然也极有可能的了。」

  石松龄笑了笑道:「真是孩子话,假冒一个人,那有如此容易,别的不去说
他,光是身材、举步、言行,要慕仿得维妙维肖,岂是一朝一夕之事?」

  石中英道:「但是……」

  石松龄没待他说下去,接着道,「假冒李帮主之事,为父早就知道了,那是
因为李帮主身为长江上下游唯一大帮,江湖黑道中人,觊觎龙门帮的基业、已非
一日,假冒李帮主,就可把龙门帮据为已有,假冒阿荣,又有什么用?」

  石中英道:「他假冒阿荣伯,固然没有什么用处,但爹是当今武林盟主,他
们假冒阿荣伯,也许心怀叵测,其中隐藏着什么阴谋,孩儿觉得他必可能和那个
假冒李伯伯的是一伙的人。」

  石松龄目中闪过一丝异采,含笑道:「孩子,也许你说的对,但爹既能担当
天下武林大事,如果真有这种事,又岂有瞒得过我?你年纪还小,又没在江湖历
练过;许多事情,你不用过问,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安下心来。好好用功。」

  说到这里,忽然「晤」了一声,问道:「为父交给你的那本剑谱,你看过了
么?从明天起,你先把六式「剑练内功」先练熟了。」

  石中英就了声「是」,道:「孩儿已经看过一遍,只是三十六式剑法,剑谱
上只有三十式。」

  石检龄颔首道:「不错,那册剑谱,是为父在六年前手录下来的,后来当有
武林盟主,下面六式,就一直没时间续完,你先把前面三十式练会了,为父自会
传你。」石中英不敢说前面三十式自己已经会了,他怕说出来,爹会斥自己好高
骛远,囫囵吞枣,只有唯应「是」。

  石松龄牵着他的手,又走了一段路,看看离「涵春阁」已是不远,才放开石
中英的手,和声道:「孩子,夜色已深,你快回房去吧。」

  石中英躬身道:「你老人家晚安。」石松龄含着慈爱,缓步而去。

  石中英目送爹的人影,渐渐远去,进入东院门,正待纵身掠起,突听身后有
人低喝一声:「接住了。」一缕劲风,直奔后脑。石中英暮地一惊,一个练武的
人,反应自然极快。

  声音入耳,劲风还没打到,他已经身形一侧,左手反手一招,所有暗器接到
手中,身子也随着转了过去,目光一注,喝道:「什么人?」

  从那人喝出声音,到石中英接住暗器,转过身去,最多也是眨下眼睛的工夫,
但等石中英举目瞧去,惟见树影迷离,夜雾正浓,那里还有什么人影?石中英暗
暗惊凛,忖道:「此人好快的身法。」

  「接住了,他要自己接住?」低头一看,手中接住的,原来只是一个纸团,
那里是什么暗器,心中暗暗感到纳罕,急忙打开纸团,里面包着一颗尤眼大的蜡
丸,和一小包白色粉未。纸笺上只有寥寥八个字:「请君回房,再作细谈。」底
下当然也没有具名。

  这人不知是谁,他在纸团中,掷给自己这颗蜡丸,和一小包白色粉未,不知
又有何用?他要自己回房再作详谈,莫非他已先在房里等候自己?石中英想到这
里,那还迟疑,仍把纸团包好,收入怀中,身形轻轻一弓,悄然掠上屋檐,推窗
而入。

  他出去之时,已把三面窗户的窗帘全拉上了,房中自然一片漆黑,但石中英
内功已有相当火候,目光敏锐,虽在黑暗之中,仍可看得清楚,房中并没有人。
石中英登时感到自己受了骗,也许方才那人就隐身附近,怕自己搜索,发现了他,
才把自己骗回房来。

  这也不对,他在纸团中附了一颗蜡九,一包白色粉未,又有什么用意呢?既
然回进房来,自然不会出去了,就算再出去,也未必能找得到这掷纸团的人。石
中英缓缓关上窗户,放下窗帘,打算解衣就寝。

  就在此时,只听窗外响起了一声极轻的弹指之声,接着但听一个低沉的声音
问道:「石公子回来了吗?」声音是从南首窗外传来的。

  石中英轻轻一晃,便已闪到窗口,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正待伸手去
开窗户。

  那低沉声音急忙拦道:「石公子莫要出来。」

  石中英攒攒眉道:「阁下究竟是何人?找在下有什么事?」

  那低沉声音说道:「在下何人,公子知不知道,并不重要,但有一件重要之
事,却非公子不可。」

  石中英道:「阁下要隔着窗子和在下说话么?」

  那低沉声音道:「正是如此。」

  石中英道:「好,阁下那就请说吧。」

  那低沉声音忽然改以「传音入密」说道,「咱们时间宝贵,在下突然而来,
公子也未必肯信任在下之言,那就这样吧,公子不妨打开那颗虹丸来瞧瞧,再说
不迟。」

  石中英听得奇怪,探怀取出蜡丸,两指指头轻轻一捏,蜡壳破碎,里面是棉
纸包着的一颗药丸,顿时异香扑鼻。石中英八位师父中,有一位精于伤科,自然
也传给了石中英。此时闻到这股异香,不觉轻「咦」一声,脱口说:「这是「太
乙至尊丹」。」

  「太乙至尊丹」就是那位师父秘制的伤药,专治内腑伤损,纵是重伤将死,
只要有一口气,莫不药到回春,效验如神,石中英自然认得出来。那人仍以「传
音入密」说道:「不错,公子认识就好。」口气微顿,接下去说道:「独角龙王
李帮主被「大力金刚掌」击伤内腑,十二个时辰之内,如不得此丹,势将终身残
废,也只有公子能去救他……」

  石中英听的大感意外,怔的一怔,急忙以「传音入密」问道:「你说负伤的
那个,是真的李帮主?」

  那人道:「此人是真是假,公子不必多问,但他伤势极重,非此丹不可,公
子既知此丹来历,当知在下不是那帮歹徒的同党了,时光稍纵即逝,事不宜迟,
公子速将此丹送与李帮主服用。」

  石中英手中拿着「太乙至尊丹」,踌躇了下,才道:「阁下既和在下师父相
识,在下自然相信,只是李帮主孰真孰伪,关系重大;阁下既然知道此中隐情,
应该告诉家父,让家父来处置才好。」

  那人说道:「正如公子所说,此事关系重大,而且对方此一阴谋,蕴酿已非
一日,公子当知,令尊牵直谨严,不擅心机,一旦知道此事,必然秉公处理,身
为武林盟主,当然也只有秉公处理;但这样一来,贼党眼看事情败露,此后必然
更加隐秘行事,咱们就更难找得到他们的破绽,后患也就更不可设想,因此,目
前还不宜让盟主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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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中英问道:「听阁下口气,好像并不止阁下一人?」

  那人笑道:「维护武林正义,武林中人,人人有责,当然不止在下一人。」

  石中英道:「在下不知李帮主现在何处?这丹药如何送去?」

  那人道:「李帮主被囚禁在西院门外,花园假山之中,公子可从后院绕过去,
当不虞被人发觉。」

  石中英道:「在下没去过西花园。」

  那人又道:「假山在花园西北首,公子从后院去,只要越过高墙,即是假山
背后,此行不宜梢露形迹,在下是说,公子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一点影子。当然,
假山中一定有人看过,公子只须把那包白色粉未,用指甲挑上少许,朝他们迎面
弹去,即可使人瞌睡,但公子行动宜速,进入石室,李帮主可能仍在昏迷之中,
你喂他服下丹药,必须及时退出,而且更须恢复原状,不可留下一丝痕迹。」

  石中英点头道:「在下省得。」

  那人又道:「此事十分重要,公子务必小心,在下预祝公子行动成功。」

  石中英道:「好,在下这就去。」窗外那人寂然不再说话,敢情已经走了。

  石中英虽然不知此人是谁,但他持有九位师父中一位师父的「太乙至尊丹」。
这不是普遍丹药,据师父说,他化了十二年功夫,才采集到几种难觅的药草,一
共只炼制成十六颗药丸。这样难得的药丸,师父自然不会轻易与人,由此一点,
他对这人说的话,自然深信不疑。

  「哦。」石中英忽然心头一动,暗想:自己离开巡谷那天,师父曾说要自己
去承担一件十分艰难的任务。又说这件事,是爹要自己去做的。莫非师父说的,
就是这件事,要自己暗中协助爹,侦查一件正在酝酿中的阴谋。难怪爹要叫师父
谆谆嘱咐自己,连在狄谷练武之事,都不可向人提及。

  他越想越直觉自己料的不错,当下那还怠慢,轻轻推开北首窗户,穿窗而出,
沿着山麓小径,施展轻功,提气飞掠。石家庄偌大一座庄院,就建在这座小山的
山麓,小山当然不会大高。石家庄院的东首是一片斜坡,山坡间遍种桃李、松竹,
因地制宜,点缀了几幢小楼,是为宾舍区之所。

  石中英回家不过三天,还没去过西花园,他照着那人说的途径,从东首山麓,
穿过庄院后面,果然一道高墙,迄迎向西,看去占地极广。这时四更已过,天黑
如漆。石中英那还犹豫,双足转点,凌空而起,轻飘飘落在墙头之上。

  那人说的没错,离围墙不远,就有一座耸立的假山,假山上还盖着一座茅亭。
茅亭四周,有几棵修剪整齐的树木。石中英目光朝四外迅速一瞥,立即长身掠起,
一下飘落亭前。树木虽不高大,也有一人来高,在夜色浓重的时候,站上一个人,
确也不易被人发现。

  石中英这回仔细的打量了四周情形;假山前面,是一片荷花池塘,中间架以
曲折小桥。左首一片竹林,隐绰绰有两间平房。右首有一条曲折长廊,两边种着
不少花卉。只要看这地形,这里该是花园中较为偏僻之处。此时当然看不到人影,
但石中英还是察看的十分仔细,才悄悄的沿着假山石级,往下行去。

  小径自然十分曲折,快到山脚之时,就折入假山之内,这是一条小小的回廊,
通向山腹。石中英在行走之时,当然耳目并用,走的十分小心,当他踏进这条回
廊之时,他已隐约听到了两个人的呼吸。不用说这两人自然是看守的人。石中英
从他们细长的呼吸声音,已可确定这两个看守的人,一身武功,大是不弱。

  他悄悄掩近山腹问的一间暖阁,以背贴壁,偏着头往里看去。暖阁地方不大,
只有一张圆桌,几张木椅,靠近门口的两张木椅上,对面坐着两个身穿青色劲装
的汉子。屋中没有点灯,两柄长剑,就搁在他们面前的圆桌上。里首正中间,果
然有两扇门户,但因门上彩绘,和四壁相似,若非细看,决难发现。

  石中英心中暗道:「这两扇门内,大概是关人的石室了。」他经过这一阵打
量,心中已经宽了不少。

  因为屋中两人武功虽然不弱,但比起他来,就差得多了,至少他可以清晰的
看到他们,而对方两人,却并没有发现他。石中英微微一笑,用指甲挑了少许白
粉,朝右首那人弹:去;那人在黑暗中,眨着眼睛,浑似不觉。石中英毫不怠慢,
接着又挑了少许粉未,依样葫芦,朝左首那人弹去。那人当然也不一无所觉。

  不过转眼工夫,两个劲装汉子,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呵欠伏下头,靠着圆桌,
昏昏睡去。石中英不敢耽搁时间,闪身而入,走到里首,凝目一看,两扇门上,
横着一道铁闩,还锁了二把大钥匙。这本来不是一件难事,只要把钥匙扭断,就
可以进去,但石中英记着那人的话,退出之时,必须恢复原状,不可留下一丝痕
迹,扭断了锁,岂非留下了痕迹?

  他迅速转过身去,在两人身上,一阵掏摸,总算在左首汉子腰间,找到了一
把铁锁。当下迅速打开铁锁,然后再把铁锁挂在左首汉子的腰间,回过身去,拔
起铁闩,但手推开两扇门户。这一推,石中英发觉这两扇门竟然十分沉重,触手
生凉,原来竟是两扇铁门。

  石中英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忖道:「难道假山下这间石室,爹在建造这时,
就准备囚人用的,不然,何用这样厚重的铁板做门?」铁门启开,进门就是一道
石级,往下而去。

  石中英看的又是一怔,他原以为门内就是石室,如今才知道石室还在地底。
假山之内,已经黝黑无光,这道石级之下,自然更是伸手不见五指。须知一个内
功精纯的人,纵能在黑暗中视物,但仍须凭藉些微的天光,才能看的清楚。

  譬如这假山山腹之中,一般人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但因假山必须是叠得剔透
玲戏,仍然有许多地方,仍可以透射进天光,石中英就凭仗着这些微星月之光,
才能看得清暖阁中的事物。但地底石室可不同了。石室既在地底,只有一处通路,
自然透不进一丝天光。没有天光地方,除非你练成佛家「天眼通」神功,否则任
谁也休想看得到东西。

  石中英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他看到铁门之内,是一条往下去的石级,就立时
转身,再次回到左首汉子身边,从他身上,取出两支火招子,才拾级朝下走去。
刚走十来级,石级忽然一折,朝后弯去。石中英晃亮手中火招子,随着石级往下。

  这样又走了二十来级之多,石级尽头,已是一间空旷的石室。一股浓重的霉
气,迎面而来。石中英凝目瞧去,只见独角龙王李天石双目紧闭,盘膝坐在那里,
神色委顿,不言不动,状若老僧入走一般,只要看他神色,一望而知他中那一掌,
果然伤势极重。只是那人认为他可能仍在昏迷之中,但他仗着数十年苦练的功力,
总算坐了起来。

  石中英急忙奔了过去,到得他身边,口中低低叫了声「李伯伯。」

  独角龙王听的不觉一怔,缓缓的睁开眼来,一双失去神威的眼睛,望着石中
英,问道:「你是石世侄?」

  石中英手中拿着「太乙至尊丹」,点头道:「老伯伤势沉重,快把这颗药丸
服了」

  独角龙王脸下飞过一丝奇异之色,疑目问道:「这是什么药丸?」显然,他
已闻到了「太乙至尊丹」的异香。

  石中英道:「这是专治内腑重症的伤药,老伯服下此丸,伤势即可痊愈。」

  独角龙王微微叹息一声道:「不错,老夫中了那厮一记「大力金刚掌」,内
腑伤势极重,但纵有灵丹,治好内伤,老夫之毒未解,也是无济于事。」他果然
是被「大力金刚掌」击伤的。石中英听不禁大感惊异,看来「那人」说的不假。
只是「大力金刚掌」是少林绝艺,难道那个独角龙王使的不是「天龙十八掌」?

  最使他惊诧的还是独角龙王后来那句话,好像除了被「大力金刚掌」击伤之
外,还中了「散功奇毒」,心中想着,不觉问道:「老伯还中了散功毒药?」

  独角龙王失去神光的目中,射出发了愤怒之火,切齿道:「老夫若不是被人
暗下散功毒药,凭那厮一记「大力金刚掌」又如何伤得了老夫?」

  石中英心中忖道:「看来这些贼党,处心积虑,果然已非一日,可惜爹还被
他们蒙在鼓里。」接着忙道:「老伯先把此丸吞下,时间不多,晚辈还得赶快出
去。」

  独角龙王问道:「世兄,这颗药丸,可是石盟主要你送来的么?」

  石中英只得点点头道:「是的,老伯快请服下,晚辈还要回去覆命。」

  独角龙王道:「如此说,石盟主也已看出来了。」

  石中英道:「是的,只是家父还未查出这伙人的来历,不好打草惊蛇,要委
屈老伯暂时忍耐。」

  独角龙王颔首道:「令尊为人正直谨严,老夫知道他必有用意。」当下欣然
从石中英手中,取过「太乙至尊丹」,纳入口中。

  石中英不敢在石室中多耽,说道:「委屈老伯,晚辈就告辞了。」

  独角龙玉颔首道:「世兄代我向石盟主致意。」石中英答应一声,匆匆退出,
熄去了火悄子,关好铁门,上了铁锁。仍循假山石级而上,纵身掠上墙头,一路
施展轻功,赶回「涵春阁」,差幸没撞上人,依然穿窗而入。

  就在石中英穿窗而入,回到房中的同时,离「涵春阁」不远,一处花林中,
像幽灵般闪出一个苗条人影,望望「涵春阁」,足尖儿拨着草丛,低低的道:「
看来他果然是……唉……这叫我怎么办才好呢?」

  楼上,石中英当然也没有睡熟,他从种种迹象看来,被囚禁在假山石室中的
独角龙王,是真的李天衍,已经无可置疑。那么也可以由此推断,假的独角龙王,
和假的阿荣伯,该是一伙的人了,也不会错了。师父要自己下山,说是爹要自己
来办的事,自然也就是这件事了。

  自己回家不到三天,就发生了两件事,自然并不偶然,也可见这些贼入的阴
谋,已在逐渐发动。当然除了这两个假贼人,自然还有很多羽党,自己要如何着
手去侦查才好呢?总管屈长贵,八卦门的掌门人高翔生,这两个人,会不会也是
贼人一党?

  对了,贼人把每一个假冒的人,都扮的维妙维肖,而且一点也看不出他门脸
上经过易容或是戴着人皮面具。既是假冒,当然不会是天生成的,自然只要找出
他们的破绽来,也就可揭穿他们的阴谋了。想到这里,心头不觉一惊,抬头看去,
这一阵工夫,窗外已经透进曙光。

  石中英一晚未睡,这就盘膝坐定,缓缓吐了口气,就瞑目守一,运气行动,
不大工夫,便已进入忘我之境。等他醒来,一片金黄阳光;已经照上窗。石中英
披衣下床,开门出去,春娇早已站在门口伺候,急忙端了一盆洗脸水进来。石中
英盥洗完毕,春娇已把窗帘挂起,打开了窗户。石中英缓缓走近窗前,但见山坡
间繁花如锦,落花缤纷,清风徐来,使人精神为之一爽。

  只听春娇在身后说道:「公子请用早点了。」石中英答应了一声,回过身去,
圆桌上早已摆好了一碗桂花冰糖银耳。一碟赤豆糕,和一盘烧卖,还在冒着热气。

  春娇拉开了倚子,伺候石中英坐下。一面俏声道:「这是小姐昨天吩咐小婢,
要厨房里做的,小姐说,这些都是公子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

  石中英抬脸笑道:「我小时喜欢吃什么,小姐如何会知道的?」

  春娇嫣然笑道:「小姐自然听庄主说的了。」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
又道:「小婢还有一件事,忘了向公子禀报呢,方才总管着入送来四盒绿豆糕,
说是长根师傅一清早亲自送来的。」

  石中英道:「也是小姐叫人去定做的么?」

  春娇道:「不,是老管家昨日一早上街去定的。」老管家,自然是阿荣伯。

  他知道自己从小爱吃绿豆糕,昨天上午还巴巴的上街去定,没想到下午就惨
遭贼党杀死。石中英想到阿荣伯的遇害,心头不禁一阵难过,似乎要掉下泪来。
春娇站在一旁,看他忽然停筷不语,不觉偏着头道:「公子怎么啦?」

  石中英道:「没什么?我眼睛里好像掉进了些灰尘。」

  春娇道:「这怎么会呢?啊,要不要小婢给你吹一吹?」

  石中英用手拭一下,说道:「不用了。」春娇赶快取了一条面巾送上,石中
英拭过眼睛,放下面巾。

  春娇道:「公子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石中英本待站起,但因春娇说过,这是妹子特地要厨房为自己做的,自己要
是不吃,妹子知道了,准会不高兴。当下就取起牙著,吃了一块绿豆糕,和几个
烧卖,又用银匙舀着白木耳,吃了几口,才行停住。春娇望着他,道:「公子怎
么不吃了?」

  石中英道:「这些年,我习惯不吃早餐,已经吃的很饱了。」

  春娇道:「那么小婢给公子去沏茶。」

  石中英摇摇手道,「不用了,我还要到书房里去。」

  春娇望望他,欲言又止,接着说道:「公子刚吃了早餐,不休息一会再去。」

  石中英笑道:「我刚起来,还休息什么?」

  春娇又道:「小姐也快来了,公子不等她么?」

  石中英道:「我很快就回来,小姐来了,就要她在这里等我好了。」随着话
声,举步朝房外行去。春娇不敢阻拦,只得任由他出去。

  石中英出了「涵春阁」进入东院门,一路穿廊而行,到得书房门口,只觉得
书房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忖道:「难道爹还没起来?」
正待掀帘进去。

  只见那个在书房伺候茶水使女,从回廊上走来,她见到石中英,连忙躬身道
:「小婢见过公子。」

  石中英问道:「爹呢?还没起来么?」

  那使女道:「庄主早就起来了,方才和几位贵宾,都到西花园里去了。」

  石中英听说爹和几位贵宾,都去了西花园,「几位贵宾」,自然也包括了独
角龙王。他本待立即赶去西花园,藉口向爹请安,大白天里,好仔细瞧瞧独角龙
王脸上,究竟是易了容?还是戴了面具?但继而一想,此时有爹在座,自己总不
好眼巴巴的瞪着独角龙王直瞧,而且在座诸人之中,难保没有贼党,自己稍一不
慎,落在对方眼中,岂不打草惊蛇,先露了破绽,算来找独角龙王,远不如去找
假冒阿荣伯的人,看他对自己又有何说?

  那使女眼看石中英站在门口没有作声,一手打起帘子,说道:「公子可要在
书房里坐一会么?

  石中英道:「不用了。」话声一落,转身循着长廊,朝后进走去。这一路行
来,他想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准备考考那假冒阿荣伯的贼人。只要他答错一句,
自己先下手为强,就把他拿下了,非要逼着他说出实情来不可。

  打开角门,一片绿油油的菜畦,已在眼前。石中英脚下并不稍停,很快越过
菜畦,走近板门。板门只是虚掩着,石中英也没作声,一手推开板门,昂首朝里
走人。客堂中静悄悄的没见人影,石中英一直往里问冲去,就当他一脚跨进厨房,
不由的怔住了。

  原来他目光一注,就看到阿荣伯直挺挺的扑卧在地上,一动不动。老地方、
老样子、这情形跟昨天看到的一模一样。怪事,昨天阿荣伯的尸体已被移去了,
怎么还会躺在这里?石中英几乎怀疑自己真的发生了幻觉。他用手拭了拭眼睛,
再定睛瞧去,阿荣伯的尸体,依然扑卧在那里,这自然是真的了。

  石中英心头一阵激动,泪水盈眶,缓缓的朝阿荣伯身边走去,口中说道:「
阿荣伯,你死的冤枉,我一定给你报仇的……」就在他刚走到阿荣伯身前,话声
未落。

  阿荣伯扑卧着的人,忽然一个翻身,直挺挺的厥然站了起来。姜黄带着死灰
的脸上,忽然冲着石中英毗牙狞笑,高举双手,作出扑攫之状。石中英猛然一惊,
心头暗叫一声:「尸变。」正待往后疾退,耳中突听「绷」的一声轻响,那是机
簧弹动之声。紧接着但见从阿荣伯右手掌底,激射出一蓬蓝芒,朝自己迎面飞来。

  石中英虽然被阿荣伯的尸体突然站起来,深感惊骇,但他总究身具极高武功,
反应也极为灵敏。耳中听到机簧之声,已然心有惊觉,等到蓝芒飞射而来,他双
足原地不动,施展「铁板桥」工夫,一个人跟着往后仰倒下去。这一段话,说来
较慢,其实快得何殊电光石火?

  石中英仰卧下去,一蓬蓝芒,就像风飘雨丝一般,从他身上飞掠而过。不用
说,这一蓬蓝芒,自然是喂过剧毒的细小暗器无疑。那么由此类推,这阿荣伯的
尸体,自然有人故意伪装的了。石中英心头不禁大怒,剑眉一扬,口中大喝一声
:「好个恶贼。」足跟用力,人已随着话声,挺身而起。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石中英起立之际,那假装阿荣伯尸体的人,口中忽然「
啊」了一声,又仰面跌了下去。石中英心头甚是气怒,冷笑道:「朋友不用假装
了,还不给我起来?」阿荣伯的尸体仰跌下去之后,四平八稳的躺着,对石中英
的喝声,恍如不闻,动也没有动。

  石中英怒道:「你认为在我面前装死,就能逃得过去么?」

  阿荣伯的尸体依然没有动静,但石中英已经瞧出情形有些不对,那是阿荣伯
喉头正在冒着袅袅黄烟。不,他喉头还在流着黑血,人血都是鲜红的,如果是尸
体,那就不会有血,这人流出来的,竟然是黑血。石中英不觉朝前走了两步,凝
目看去,原来这假扮阿荣伯尸体的人,喉头正在溃烂,已经烂了一个大洞。黑血
就是从溃烂的洞中流出来,而且愈流愈多,创口也愈烂愈大,蔓延极快。

  石中英心中暗暗惊凛,忖道:「看样子,这人喉间,好像中了什么剧毒暗器。」
他向自己射出一在喂毒暗器,那么又是什么人,用喂毒暗器杀了他呢?想到这里,
心中不禁突然一动,暗道:「不错,又是杀人灭口,他同党眼看自己从地上挺身
而起,怕他落在自己手中,供出什么话来,才以毒药暗器结果他的性命。」

  就在这一瞬工夫,假装阿荣伯尸体的人,全身都已冒缕缕黄烟,一个身躯,
血肉几乎已快要化尽。只剩下一具其黑如墨的骨骼,甚至连骨骼都在逐渐腐蚀。
但毒药暗器是什么?石中英根本没有看到。因为这枚毒药暗器,是假冒阿荣的人,
打出一蓬蓝芒之后,石中英往后仰倒之时,从他身后打来的。他甚至连发这枚毒
药暗器的人,都没有看到。

  石中英怔怔的看着乌黑的骨格,变成一滩泥水,黑水又逐渐渗入泥地。一个
人就这样消失无形,连那枚毒药暗器,都随之消失。自己曾听一位「师父」说过,
江湖上有一种叫做「化骨丹」的毒药。弹在尸体上,可使人化骨消形,毛发无存,
但这不是「化骨丹」,而是一种化骨的暗器,不但化骨,连暗器本身,也同时化
去,杀人不落一点痕迹。

  他越想越觉毛骨惊然,手足冰凉。在他眼中,这幽暗隘厌的厨房,也突然变
得鬼气森森。他缓缓吸了口气,转身去,要找方才假冒的阿荣伯的贼人打出来的
那一蓬蓝芒。但他凝足目力,从地上找到土垣,方才明明从自己身上射过,不会
射出太远,这一瞬间,也全已不见。这蓬细小暗器,难道也被人收去了?石中英
几乎不敢相信,对方会有如此快速的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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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地室救人

  就在此时,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娇呼:「大哥……」那是祝琪芬的声音。石中
英只得放弃搜索,缓步退出厨房,刚走到门口。

  就见祝琪芬已从菜畦问奔了过来,一脸娇嗔,脆声道:「大哥,我到处找不
到你,猜你一定又到这里来了。」她跑的有些气喘,话就说得又急又快。

  石中英道,「妹子,你早来一步就好了。」

  祝琪芬站停下来,一手掠掠被风吹乱了的携发,偏着头,抿抿啮,笑道:「
你又看到了什么事?是不是又是阿荣伯被人用指力震碎后脑骨……」她还是笑他
昨天喝醉了酒。

  石中英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徐徐说道:「差不多。」

  「差不多?」祝琪芬看他说的像真,不禁睁大双目,望着他,重复了一句,
随即问道:「大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石中英笑道:「妹子,你以为我昨天真的喝醉了么?告诉你,我昨天看到的
确是事实,一点不假,今天这假冒阿荣伯的贼人,还打了一蓬喂毒暗器……」

  「啊。」祝琪芬脸色苍白,惊啊出声,急急问道:「你……你没事吧?」

  石中英道:「凭他这点伎俩,还伤不了我,只可惜这厮却被人杀以灭口,连
尸骨都化去了。」

  祝琪芬惊诧的道:「大哥真的又看到阿荣伯死了。」

  「是的。」石中英加重语气说道:「我说过,他不是阿荣伯。」接着就把方
才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她仿佛突然之间,有了很多恐惧,一把抓住石中英的手,颤声道:「大哥,
我们快些走。」女孩子终究胆怯,石中英看她怕成这样,只得随着她往外走去。
祝琪芬家人面前,并不避嫌,依然拉着石中英的手,急步疾走,穿过中院,一会
工夫就出了东院门。

  石中英忍不住问道:「妹子,你要到那里去?」

  祝琪芬边走边道:「我听书房里的小翠说,干爹和爹他们,都到西花园去了,
我们到山顶上玩去,大哥,你有没有去过山顶?」

  石中英笑道:「我小时候,阿荣伯时常带我到山顶去玩,山顶上有几棵树,
几块大石,我闭着眼睛都数得出来。」两人循着盘山小径,从「听涛楼」上去,
不多一会,就已登上山顶。

  山顶上有疏朗朗十几棵古松,有几处巨大的岩石,有的横卧如榻,有的直立
如屏。也有嫩绿如茵的小草坪,间杂着许多嫣红,鹅黄小的花,恬静而清新。山
风徐来,穿过松针,发出细长的轻啸;但春风是和熙的,吹的人有暖洋洋的感觉。

  石中英仰首望着枯干凌宵的古松,深深吸了一口气,闻着淡淡的松花香气,
口中喃喃道:「十年了,只有这里,还是和旧时一样。」

  祝琪芬站在他侧面,眨着一双清莹的眼睛,只是盈盈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因为一个人面对着旧时景物,回忆童年,那是最美好的一刻。她不愿去惊动他,
但她心中又感到诧异:「难道他真是十年前落水未死的石中英?」这当然只是她
心中有些怀疑而已,不会说出来的。

  她悄悄走到中间一块小草坪中,蹲着身子坐了下来,然后又把百招裙盖住了
脚,也盖了周围的嫩草,围成了一大圈。石中英忽然回头四顾,叫道:「妹子,
你到那里去了?」

  祝琪芬「啊」的笑道:「瞧你,只管怔怔的出神,连我到那里去了,都没有
看见。」接着用手拍拍草地,抬头叫道:「大哥,你也坐下来咯。」

  石中英笑了笑道:「这里的泥上,和我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小时候,阿荣
伯时常带我到山顶上来玩,他就坐在你坐的那里,看着我在草坪上翻斤斗。」

  祝琪芬抿抿啮,笑道:「那很好,我就坐着看大哥翻斤斗好了。」

  石中英道,「翻斤斗我很内行,从前小时候,一个接一个只能在地上翻,现
在我可以在空中翻上两个斤斗,妹子要不要看?」

  「真的。」祝琪芬睁大眼睛,喜孜孜的道、「大哥真的要翻给我看?」

  石中英爽朗的笑道:「妹子要看,我自然要翻了。」说着,果然一手叉腰,
右脚使劲在地上一蹬,一个人由左而右,凭空一个斤斗翻了出去。他身上穿着一
件天蓝长衫,这个斤斗是从侧面翻出,而且又翻得极快,宛如扇面般展开,划起
一道蓝色的弧形,身法俊美,滞洒已极。

  祝琪芬看的不觉鼓起掌来,娇笑道:「大哥,你棒极了。」

  石中英这个斤斗,至少也翻出去了三丈来远,人落在地上,立即笑道:「好
的还在后头呢。」话声出口,接着双脚一顿,身形拔起一丈五六尺高,一个倒翻
斤斗,由下而上,往上翻去。这一下是先直升,然后头下脚上,倒翻过去,在空
中翻的筋斗。

  一个人自然在无形之中,又升起五六尺高。等到他双脚由上而下,堪堪倒转
过来的时候,忽然头向上升,双臂一划,人如金鲤跃波,全身微翘着,又朝上斜
飞而起。他这一手轻功,直看得祝琪芬睁大双目,连喝采都忘了。

  就在此时,石中英身在三丈高处,发出一声清朗的长笑,双手一挥,身形突
然加速,有如大鹏敛翅,疾风飒然,一个人已经落到祝琪芬的面前。祝琪芬脸上
刚绽起百合花般笑容,迎着石中英,张了张口,还没说话。但听「砰」然一声,
三丈外一棵浓密的巨松上,忽然堕下一了黑影。

  不,那是一个穿着一身青色的劲装汉子。只见他从三丈高的松树上摔落下来,
早已跌得皮破血流虽未摔死,但山闭过气去。祝琪芬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大哥早
已发现有人躲在树上,才故意表演翻斤斗的。但当她一眼看到青衣汉子,脸色不
禁为之一变。

  她本是一个明朗而爽快的少女,在这一瞬间,她脸上仿佛闪过了一丝恐惧之
色,她内心突然起了一片阴影,这阴影好像包含了隐忧和惊怖。这不过是一闪眼
的事,石中英自然不会察觉。祝琪芬以手掩口,忽然惊「咦」声道:「大哥,这
是谁呢?」

  石中英潇洒一笑道:「他是跟着我们来的。」

  祝琪芬讶然道:「我怎么会没看到呢?」

  石中英道,「他从我们后面偷偷的掠到树上,你自然不会看到了。」

  祝琪芬哦道:「大哥原来早就看到了,但他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呢?」

  石中英道:「我们过去问问他就知道了。」

  祝琪芬道:「这人一身装束,好像咱们庄上的护院师傅。」

  石中英哼一声道:「那就更得问问清楚不可。」随着话声,举步走了过去。

  祝琪芬跟在他身后,又看:「他一动不动,会不会摔死了?」

  石中英笑道:「他是被我两颗石子,闭住了穴道,这人武功不弱,还不至于
摔死。」话声一落,已经俯下身去,手掌轻轻一拍,从那汉子前胸「将台穴」上,
起下两颗黄豆大的石子。祝琪芬站在他边上,自然看的清楚。

  这两颗石子,深深嵌在那汉子「将台穴」上,连青布衣衫也随着石子深陷肉
中。一时不禁又惊又喜,她自然听说过,少林七十二艺中,有「米粒打穴神功」
但没想到石中英竟然身怀这等上乘神功。尤其石中英手掌轻拍,以内家「虚」字
诀,把两粒深嵌在那汉子穴道中的石子起了下来。她心不禁又暗暗起了疑问,忖
道:「他会是少林弟子。」

  石中英取下那汉子身上的石子,同时也替他拍活了受制穴道的血脉。过了半
响,那青衣汉子忽然睁开眼来,展动了一下手脚,看到石中英和祝琪芬两人,并
肩站在他面前,不由呆的一呆。祝琪芬没待石中英开口,抢着问道:「你是本庄
的护院师傅么?你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抱拳道:「小的陆得发,正是本庄护院。」

  石中英道:「是你奉了何人之命,跟踪我们身后来的?」

  陆得发惶恐的道:「公子这是错怪小人了,今天轮到小的在山顶值岗,方才
看到公子,小姐上来,一时回避不及,只好躲到树上去,不想冲犯了公子,还望
公子恕罪。」

  石中英冷笑道:「你不是跟着我们身后来的么?还想狡赖?」

  陆得发道:「公子这是误会,咱们庄上的规矩,值勤人员派的如是下午班,
都在午时前一刻和西正交班,小的上山之时,就看到公子,小姐走在前面,只好
绕小路上来,没想到公子、小姐也是到顶上来的,小的只好躲上去了。」

  祝琪芬道:「大哥,他说的不错,这时正是上午班和下午班交班的时候,那
就饶了他吧。」

  石中英听妹子也是这般说法,只是挥挥手道:「好,没事了,你去吧。」那
汉子连声应「是」,一拐一拐的往山下面去。

  祝琪芬回眸嫣然一笑道:「大哥,你身手高极了,今天我才算是开了眼界了。」

  石中英道:「我这几个斤斗翻的还不坏吧?」

  祝琪芬盯着他,披披嘴道:「你这一手还是翻斤斗?」他使的当然不是翻斤
斗,那是轻功中最上乘的功夫「梯云踪」。

  石中英笑了笑道:「我从小学的翻斤斗,难道还会不是?」

  祝琪芬道:「就算你是翻斤斗吧,那么你用石子打中陆得发两处「将台穴」
的,总是「米粒打穴神功」,不用说抵赖了吧?」

  石中英听的暗暗一楞,他没想到妹子年纪不大,对各门各派武功一道,竟是
如此渊博,但他依然摇摇头,笑道:「什么「米粒打穴神功」?那是师傅教我的
飞蝗石手法,我们住在山上,只能用石子打鸟,鸟的身体小,只能用小粒石子打
它翅膀,我能两手发石,同时打下两只飞鸟来,你信不信?」

  这解释,祝琪芬自然不会满意,她掠掠鬓发,依然回到草坪上坐下,仰起头
道:「大哥,你也坐下来。」石中英依言在她对面坐下。

  祝琪芬咬着下唇,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只是怔怔的望着石中英,好像有很
多的话要说,也好像有着很多心事,但她却一句话也没说。石中英被她看得有些
异样感觉,面上微微一热,低声道:「妹子,我看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没有。」祝琪芬摇摇头,忽然目光一抬,望着他低沉的道:「大哥,我心
里有很多的话想和你说。」

  石中英道:「那你就说出来好了。」

  祝琪芬道:「大哥,我要问你,你是不是把我当亲妹妹一样看待?」

  石中英被她问得俊脸不禁一红,说道:「我几时没有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
了?」

  祝琪芬道:「大哥既然把我当亲妹妹看待,有许多事,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不肯说?」

  石中英道:「我有什么事瞒着妹子?」

  祝琪芬瞥了他一眼。幽幽道:「多着呢,譬如你这十年来,一直在什么地方?
你的师父是谁?」

  石中英楞然道:「我不是说过了,我是一个采药的巡谷老人救起来的,他老
人家就是我师父,我一直跟着他到处采药……」

  祝琪芬没待他说下去,截着道:「够了,大哥这些话,连我都不会相信,干
爹自然不会相信了。」

  石中英心中暗暗好笑,忖道:「爹自然知道。」一面故意脸色一沉道:「妹
子别转弯抹角,你不相信,自然对我心存怀疑,你到底怀疑什么?」

  祝琪芬抿抿咀,笑道:「我说对了,大哥不许赖。」

  石中英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怎么会赖?」

  祝琪芬道,「我猜你是少林弟子,对不?」

  石中英觉得好笑,笑道:「我怎么变成少林弟子呢?」

  祝琪芬没有解释,接着说:「你不但是少林弟子,而且还接受了特别训练,
这十年工夫,一直在少林寺里,甚至除几位长老,连寺里的和尚都没见你,是不
是?」

  「我会是少林弟子,一直就在寺里?」石中英觉得奇怪,妹子怎会有这样奇
怪的想法?不觉大笑道:「妹子,你的幻想大多了。」

  祝琪芬道:「我不是幻想,我有证明,方才你使的「米粒打穴神功」,是少
林七十二艺中的秘技,不会传给外人。」

  石中英作色道:「我说的是实话,我在山中经常石子打飞鸟,师父教我的时
候,说这种手法是「飞蝗石手法」,妹子既然不相信,那就算了。」说完,呼的
站了起来。

  祝琪芬看他生气,伸手拉住石中英的衣袖,抬着双盈盈妙目幽幽说道:「大
哥,你生气了,其实我是为你好。」

  石中英站着道:「我没生气。」

  祝琪芬依然拉着他衣袖不放,清莹的目光之中,已然隐含泪水,幽幽的道:
「只要你不生气就好,大哥,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石中英点头道:「我自然相信你。」

  祝琪芬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嫣然一笑道,「那你就坐下来嘛,人家还有话
和你说呢。」她这一笑,眼中忽然流落两滴晶莹的泪珠。

  石中英傍着她坐下,柔声道:「妹子,你哭了?」

  「没有。」祝琪芬低垂粉颈,微微摇头道:「因为我太关心大哥了,因此,
我想知道大哥回来的目的,你告诉了我,我也不会说出去的,而且我还会帮助你。」

  石中英几乎动摇了,他看得出,这位于妹妹说的是真心话,她是真的想帮助
自己。但师父在临行,一再告诫自己,虽亲若父子,也不能轻易说出在狄谷练武
之事。他自然不能说,只好笑了笑,反间道:「回家也要有目的么?」

  祝琪芬抬着脸,笑道:「回家自然不会有什么目地的,我只是说,大哥如果
有什么事的话,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石中英道:「那多谢妹子了。」

  祝琪芬又道:「大哥,你在外面,有没有听说过「护剑会」?」

  石中英道:「没有呀?护剑会是什么?」

  祝琪芬望着他,道:「人家问你咯,你真的没听人说过?」

  石中英道,「妹子怎么突然问起我来了?」

  祝琪芬道:「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好像听人说过,江湖有一个什么叫「护
剑会」的,专门和咱们作对。」

  石中英奇道:「那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祝琪芬嗤的笑道:「我要是知道,还会问大哥?」两人沉默有顷,祝琪芬忽
然低低的叫了声:「大哥。」

  石中英回过头去,望着她:「妹子,你一定有什么心事?」

  祝琪芬娇憨一笑,道:「我有什么心事,只有我心里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
说?」

  石中英道:「我们是兄妹,你有什么话,自然该说出来才是。」

  祝琪芬道:「说错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石中英道:「我怎么会生妹子气呢?」

  祝琪芬柔婉一笑道:「干爹不是传你一册剑谱么,他老人家的意思,自然要
你继承六合门,因此,我要劝劝大哥,除了勤奋练剑,少找不必要的麻烦。」

  「少找不必要的麻烦?」石中英诧异的道:「我找了什么麻烦?」

  祝琪芬道:「我只是这样说说而已。」

  石中英道:「不,妹子必有所指。」

  祝琪芬道:「譬如有许多事情,和你本来无关,你就不用去追根究底。」

  石中英双道剑眉,忽然一挑,问道:「妹子是说阿荣伯被人害死,要我不要
追究。」

  祝琪芬道:「阿荣伯被人害死,但大哥不是说,害死阿荣伯的人,也已经死
了么?既然死了,而且连尸骨都化去了,你想追究,也无从追究了,是么?「

  石中英摇了摇头,坚决的道:「不,他们杀害阿荣伯,我非把这伙贼人找出
来不可。」

  祝琪芬脸上闪过一丝关切的忧虑,说道:「大哥,你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
不知江湖险恶,有道是明枪好躲,暗箭难防,真叫人替你耽心。」

  石中英:「我会小心的。」

  祝琪芬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摆摆披散的秀发,说道:「大概可以吃午饭了,
咱们下去吧。」接着「哦」了一声,又道:「长根师傅送来了四盒绿豆糕,大哥
吃过没有?」

  石中英道:「还没有,怎么?妹子也喜欢吃绿豆糕?」

  祝琪芬嫣然一笑道:「是啊,大哥先分一盒给我好么?」

  石中英道:「你就去拿好了。」

  祝琪芬催道:「那就快走。」两个相偕下山,回到「涵春阁」。

  祝琪芬忙着向春娇吩咐道:「春娇,早上长根师傅送来的四盒绿豆糕呢?快
拿出来。」春娇答应一声,转身出去,接着就拿了四个盒子进来。

  石中英道:「妹子喜欢,就拿两盒去。」

  「不。」祝琪芬回头一笑道:「我一盒就够了。」说着从四盒中了挑了一盒,
转身要走。

  春娇道:「已经要开饭了,小姐就在这里用了饭去不好么?」

  祝琪芬道:「不用啦,我告诉过霓儿,我要回去吃的。」一面回眸一笑道:
「大哥我走啦。」轻盈的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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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娇端上饭菜,石中英匆匆吃毕,春娇收过碗盘,送上一盅清茶。石中英心
中有事,他想到妹子两次探询自己来历,还口口声声的说她会帮助自己,莫非她
已经看出自己此行的任务?或者是她对这批贼党的阴谋,也看出一点端倪来了。

  不错,她在和自己说话之间,掩不注内心的隐忧,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她
一定发觉了对方的企图,但又苦无证据,不敢跟爹去说,才一再试探自己的口气。
她不是怀疑自己是贼人一党,假冒盟主公子混进石家庄,便是贼人有什么秘密,
给她发现,想和自己商量对策。

  石中英愈想愈觉自己猜想不错,一时连茶也无心喝了,他立时要去找祝琪芬,
问问清楚,当下一手放下茶盅,呼的站起身子,往外就走。「涵春阁」和「翠翎
小筑」,相距极近。石中英跨进精致的竹楼,就于咳一声叫道:「妹子。」楼中
竟然无人,也没人答应。

  石中英心中感到有些奇怪,妹子明明说要回来吃饭,怎么不在?心念转动之
际,已经走到祝琪芬的闺房门口,但见绣帘低垂,依然无人声。石中英脚下一停,
又叫了声:「妹子。」房中也没有人,不但祝琪芬不在,连伺候她的霓儿,也不
见踪影,她们会到那里去了呢?

  他缓缓走到西首窗下,隔着一道轻纱,朝外看去。但见新包绿帘,随风摇曳,
一片俱是清新气象,心中暗暗赞叹,往在这里的人,真是潇湘妃子。就在他闲眺
之际,瞥见竹林深处,好像蹲着一团人影。那人正好躲在一方岩石后面,看到的
只是一点影子。

  石中英心下大疑,妹子不在,这人躲躲藏藏行动鬼崇可能又是贼人一党。他
想起妹子说话时,神色有些不安,极可能是她无意之中,发现了贼党的秘密,那
么此人躲在石后,莫非有什么不利于妹子的行动?一念及此,那还犹豫,匆匆退
出竹楼,即以极快速的身法,从侧面乾竹绕去。

  他的身法不但快,自然也极轻,等他闪到那人右侧,才看清那是一个青衣小
鬟。她,正是伺候妹子的霓儿。她蹲着身子,正在用小刀挖掘泥土,而且已经挖
了一个不太深的小坑。在她脚旁,还放着一盒上面贴有红色招牌纸的纸盒。那正
是妹子拿去的一盒绿豆糕,原封未动。

  石中英看的暗暗奇怪,他想不通霓儿一个人躲在这里,在做什么?若说她馋,
想偷吃绿豆糕,她又并没有拆开纸盒偷吃,只是一股劲儿的用刀挖着泥土。石中
英自然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站在远处,看她到底要作什么?

  霓儿挖了一会,仰着吁了口气,放下小刀,举手掠掠鬓,忽然捧起那盒糕,
放入坑中。然后迅快覆上泥土,站起身来,双脚一阵践踏,看看已把泥土踏实,
才转身朝外走去。石中英在她转身之际,早已闪动身形,掠到霓儿身后,她自然
不会发现。她这番举动,不禁引起石中英重重疑云。

  试想霓儿是祝琪芬的贴身使女,祝琪芬因为也喜欢吃绿豆糕。才从自己那里
拿来的,她爱吃的东西,使女决不会把它埋到土里来,除非这盒绿豆糕不能吃。
绿豆糕,没有不能吃的理由,除非放了毒药。他在十年之中,九位师父也常对他
讲解江湖和许多物事,藉以增长他对江湖的了解。

  这一想到下毒,登时想起方对祝琪芬在春娇捧出四盒绿豆糕的时候,她曾细
心察看过三个纸盒,才挑了这一盒。当时并未注意,如今想来,她是有意取走这
一盒的。那么霓儿偷愉的把这盒绿豆糕埋到土里,可能也是出自祝琪芬授意的了。
由此推想,祝琪芬定然知道有人在绿豆糕中下毒之事。

  愈想愈觉事有可疑,为了证实这盒绿豆糕是否有毒?他迅快掠了过去,用力
扒开泥土,从头上取下一只管发的骨辔,轻轻挑开纸盒,用骨替在绿豆糕中戳了
一下。等他了起管来,这一瞧,他脸色不禁为之大变。原来骨替尖端,已呈乌黑。
不用说,绿豆糕果然被人做了手脚,这是一种极厉害的剧毒。

  石中英暗暗怒恼,但也感激师父果然有先见之明,在临行之际,赐给自己这
支外形古拙的骨管——「避毒犀」,它不但能试验毒物,而且也能专解天下奇毒。
石中英依然把骨管插到头发之上,转身走出竹林,他心头疑问,也愈来愈多。四
盒绿豆糕,是不是全都有毒?还是只有这一盒下了毒?

  如果只有这一盒下了毒,那么妹子一定知道内情,她方才会故意把这盒取走。
她如果知道内情,何以不肯和自己明说?莫非妹子也是贼人一党?不,这绝不可
能。她是祝伯伯的独生女儿,又是爹的干女儿,撇开石家和祝家数代世交不说,
像她这样一个天真活泼,聪明带着稚气的姑娘,也不可能被贼人利用。如今,第
一步,应该去试试另个三盒绿豆糕,是否有毒,然后再作道理。主意既定,就立
即加快脚步,回转「涵春阁」。

  春娇迎着笑吟吟的问道:「公子方才去了那里?」这句话,原也没有什么,
但石中英忽然觉得春娇好像十分注意自己行动,心中暗想:这丫头莫非也靠不住?
一面只是淡淡的道:「我只随便走走。」随着话声,举步走入房中。

  春娇立时随着进来,说道:「这茶凉了,小婢再去沏一盅来。」

  石中英回到倚上坐下,随口道:「你去把三盒绿豆糕拿出来。」春娇取个茶
盅,答应一声,转身走出,接着拿了三盒绿豆糕进来,放在几上,然后又沏了一
盅茶送上。

  石中英抬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我要清静一会,你出去吧。」春娇应了
声「是」,躬身退出。石中英又道:「你把房门给我带上了。」春娇走到门口,
依言带上了房门。石中英迅徒拆开纸盒,用骨管逐一试验,这三盒绿豆糕,果然
全然无毒。

  「看来妹子果然知道全情。」他插好骨替,随手取了一块,放入口中,心中
只是思索着妹子如何会知道有人在绿豆糕下毒,又如何看出那一盒有毒?这当然
不是偶然之事。这下毒的人,又会是谁?看来自从阿荣伯受害之后,对方深怕自
己破坏了他们阴谋,目标已经转向了自己。这当然又是杀人灭口,也由此可见贼
党图谋之亟。

  对了,昨晚「那人」曾经说过:「牵一发而动全身,目前一个李帮主,只不
过是一发而已。」龙门帮纵然在长江流域,是唯一的大帮,但充其量,也只不过
是长江流域的一个帮派而已,贼党尚且处心积虑,以假乱真,企图加以掠夺。爹
是各大门派公举出来的武林盟主,这十年之中,掌握了天下武林大权,贼党自然
图谋更急了。

  想到这里,从小喜欢吃的绿豆糕,再也吃不下去,站起身,往外就走。一脚
赶到书房,掀帘而入,书房中依然静悄悄的,不闻入声,但当他跨进书房门,小
翠听到脚步声,就迎了出来,躬身叫了声:「公子。」

  石中英问道:「爹呢?」

  小翠道:「庄主陪同李帮主出去了。」

  石中英暗暗冷哼:「什么李帮主?」

  只听右首房中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问道:「是中英么?」

  石中英喜道:「祝伯伯,你老没有出去?」举步朝右厢房走入。

  祝景云敢情正在床上静坐,这时缓缓跨下榻来,含笑道:「李帮主在这里不
克久耽,他难得到这里来,盟主自然得陪他到处走走,祝伯伯中午多喝了几杯,
就懒得走动,跟盟主讨了个差使,美其名是替帮主留守。「接着一阵呵呵大笑。

  石中英等他笑声一落,才恭敬的叫了声:「祝伯伯。」

  祝景云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石中英心里有事,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落
到石中英的身上,注意的问道:「贤侄有什么事吗?」

  石中英道:「小侄确实有事,才来找祝伯伯的。」

  祝景云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笑了笑道:「贤侄,在祝伯伯的面前,不用如此
拘谨,来,咱们坐下来,慢慢的说。」他引着石中英,走到窗外两张椅子上坐下,
然后问道:「贤侄找祝伯伯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在石中英的心目中,除了爹,
祝伯伯是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当下把昨天下午,阿荣泊遇害,以及今天上午自己去找假冒阿荣的人,他又
假装死尸,向自己射出一蓬喂毒暗器,等自己站起,那人已经死去,而且一个人
连骨化尽,不留一点痕迹。接着又把早晨屈总管着人给自己送去四盒绿豆糕,后
来妹子要去了一盒,午餐之后,自己去找妹子,看见霓儿如何在竹林内把绿豆糕
埋在土中。自己等她走后,如何试出糕中被人下了剧毒,如何回转房中,试过其
他三盒,均无毒药,说了一遍。只是并未提及昨晚给囚在石室中的独角龙王送伤
药之事。

  祝景云听的脸色微变,凝重的道:「你说的都是真有其事?」

  石中英道:「小侄亲身经历之事,自然是真的了。」

  祝景云神光暴射,怒哼道:「真是如此,那就非把他们一网打尽不可。」

  石中英道,「小侄也是这样想,他们处心积虑,敢向龙门帮主下手,自然也
会向爹下手。」

  祝景云翟然道:「贤侄顾虑极是。」

  石中英道:「可惜阿荣伯没有说出来,就遇害了,小侄相信他一定发现了许
多可疑之处,这和咱们庄上许多新进的人有关。」

  祝景云「哦」了一声,道:「他和贤侄说了些什么?」

  石中英思索了下,道:「阿荣伯没有说什么,他好像很不满屈总管,说他这
几年引进了不少人来,那天他只说几句,就遇害了。」

  祝景云一手持着修髯,偏头道:「这些话,你没有跟盟主说过?」

  「没有。」石中英道,「爹认为小侄中午是喝醉了酒,心里胡思乱想,小侄
就不敢多说。」

  「晤。」祝景云点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会和盟主说的。」

  石中英站起身道:「那么小侄告退了。」

  祝景云含笑道:「贤侄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好了。」石中英应了声「是」。

  祝景云又道:「啊,你和琪芬还合得来么?」石中英俊脸微微一热,点了点
头。

  祝景云呵呵笑道:「合得来就好。」接着又是一阵呵呵大笑,石中英红着脸,
在他笑声中,跨出书房。

  石中英回到自己房中,发现祝琪芬正坐在自己床前。石中英正有事要问她,
惊喜地道:「妹子……」

  祝琪芬幽幽地叫了一声:「大哥……」

  石中英走到她面前,低声问道:「妹子,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到底是怎么
回事?」

  祝琪芬痛苦地低下了头:「大哥,我不能告诉你……」说着一纵身扑到石中
英的怀里:「大哥,你别再问了……」

  石中英也知道既然她不愿说,自己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美女在怀,何况他又
不姓柳,怎能不动心。石中英用一只手扶高了她的下巴:「妹子,你好美啊。」
祝琪芬听了,心跳加快了,脸上也红得更为厉害了,口中想说话,可是怎么样也
说不出。

  石中英见她并没有答覆,他把她的身体搂得更紧。祝琪芬这时心跳加速,呼
吸也急促多了许多。她本能地把身体避开了一下,可是石中英稍稍一用劲,她就
倒在石中英的怀抱中。两人坐在床边,石中英轻吻着她的头发。石中英又在她的
额头上吻了几下,吻得祝琪芬心里跳得厉害,把脸藏在他的怀里。

  祝琪芬轻声地说道:「不要这样嘛,害得我心跳得厉害。」

  石中英见她又羞又怕的样子,温顺得像一头小羊似的,他就抱着她的头,使
她的脸抬高一些。他就对着她的樱唇,一口吻了下去。祝琪芬把嘴闭得紧紧的,
半推半就让他吻。经过了石中英无数次又吸又吻的,祝琪芬她把嘴张开了,红嫩
地舌尖也露了出来,石中英就一口吸在自己嘴里,轻轻吮吸着。

  祝琪芬是第一次被男人吻,先是惊,后是喜,继而觉得全身都在轻飘飘的。
等到舌尖被石中英吸住,全身毛孔都张开了,经过了无数次热吻,她也知道吸吮
石中英的舌尖了。祝琪芬觉得这样的吻是有生以来,最能使人畅快地感受了。

  石中英一面吻她一面抚摸她乳房,虽然隔着一层衣服,他的轻摸轻捏,祝琪
芬感到这些,都是全身所需要的。没有石中英这样的又捏又摸的,反而觉得不太
好受一样。石中英对她耳边轻声地道:「你把衣服解开来,我吃吃你的奶头好吗?」
男人对这事总是能够无师自通。

  祝琪芬打了他一下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这东西怎么能吃呢?」

  石中英笑道:「怎么不能吃,吃起来,你会好舒服的。」说着伸手就去脱她
的上衣。

  祝琪芬在这个时候,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冲动。她总觉得自己很需要石中英
的吻和抚摸,半推半就,上衣还是被石中英脱下来,肚兜也不翼而飞了。洁白的
肉体,加上那对豆粒大的奶头十分有弹性。看在他的眼睛里,简直是一尊纯洁的
女神一般,乳房上红嫩鲜艳的乳头,娇嫩的好像两只红樱桃一样。

  祝琪芬就像触了电一样,身体一抖一颤的。她想要躲开,可是又不想离开他
那一双温柔的手掌。祝琪芬好像失去了拒抗力,人就往床上倒了下去,全身都是
酥酥的感觉,皮肤毛孔都张开了。祝琪芬口中轻声的说道:「哦……大哥……不
要……不要……这样……」嘴里说不要,她的胸脯一直的往前挺,挺得更加突出
了。

  石中英摸了又摸,那一对洁白丰满的乳房,被摸得有些舒坦了,石中英就对
着乳房的红嫩乳头上,用手指轻轻地拨弄着,一个手指在乳头上揉弄着。揉弄得
那个红嫩的奶头,鼓了起来,有一粒红豆那么大,真娇嫩得叫人着迷,祝琪芬口
中只是轻哼,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

  石中英见祝琪芬,己经痴迷了,他就俯下身去,对着乳房亲吻着。祝琪芬正
在飘飘地享受着抚摸,她突然的感觉到乳房上,被他用嘴吻了下来。石中英轻吻
又轻吸的在两只乳房上,轮流地吻着。这种男人特有的魅力,好像一股热流,就
传遍了祝琪芬的全身,她感到这是种特有的美,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美味。

  祝琪芬伸出双手,抱住了石中英的脖子,说:「大哥,好美啊,我简直像飞
了起来一样了。」

  石中英笑道:「你喜欢给我吃吗?」

  「当然,当然喜欢嘛。」祝琪芬娇羞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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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中英用手,在祝琪芬的小腹下面一摸,他的手,正好碰到了她的妙处。她
把双腿一夹,夹得紧紧的,使他摸不到那个东西。他自己有些忍耐不住,起身把
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全身都赤裸着,挺着特长的宝贝站在她面前。祝琪芬一看,
他真的把衣服脱光了,同时那根东西,一挺一挺的翘了好高。

  祝琪芬羞红着脸,伸出手来,对着那根大宝贝上先捏了一下,然后又用手一
把握在手中,用劲捏了一把。捏得石中英那个龟头涨得红红的,翻了好大。石中
英趁其不备,将她的亵裤扯下。祝琪芬一急,就放开了宝贝,双手掩着自己的穴。

  石中英一抱就把她抱了起来,放在床上,用手分开她的大腿,那红嫩小穴就
露了出来。石中英坐在床边上,伸手就对着她的穴上,轻轻地摸着。高高的阴户
上,长了一些短短的阴毛。两片红嫩的阴唇,翻在穴口外面。石中英的手指,就
在阴唇上摸了几下,然后用一个指头,在她的阴核上,轻轻地揉弄着。

  「哦……这地方不能揉呀……好痒啊……」石中英知道她已经感觉到美了,
摸得功夫,更加有劲了,小嫩穴被摸得水冒出来很多。

  石中英连忙翻身上床,把腿一跨,就骑在她的身上,祝琪芬也把身体睡得平
了些。石中英用手扶着宝贝,用龟头对着她的阴核上,就轻轻的揉弄着。祝琪芬
感到热热的嫩肉,在阴核上磨了起来,磨得穴里,一阵阵的骚水直淌。又感到石
中英他用龟头,在阴核上一碰一碰的,碰得全身都在舒服,同时有种黏黏的滋味,
这种玩法,比用手摸要舒服多了。

  祝琪芬把穴夹了夹,就说道:「好痒啊……里面好像虫子在爬一样……老是
在淌水……」

  「好妹妹,你的穴可以插了,已经很成熟了。」石中英笑着解释道。

  「我也有一点想,但是怕痛。」祝琪芬还有些怕怕。

  「不会太痛的,当然开包是有些痛,弄进去了就不会痛的。」石中英笑着解
释道,说着用双手把她的阴唇翻开来,然后又把龟头顶在阴唇口的中央,双手一
放阴唇就合了起来,正好包住了龟头。

  「妹子,你感到痛了吗?」祝琪芬把穴轻夹一下,并没有感到疼痛,她只感
到她两片阴唇之中,夹了个热热的龟头。她就说道:「没有痛嘛,只感到热热的。」

  祝琪芬的穴,被石中英的大宝贝龟头弄得有一些奇痒起来,石中英见她已经
到了不可忍的时候,就挺起了大宝贝,对着穴口上先磨了几下,把她的淫水涂满
了龟头,使龟头滑滑的,然后挺硬了宝贝,对着她的小嫩穴,用力的一顶。祝琪
芬感到穴口一裂,一阵剧痛,穴里就涨得满满的。她就叫道:「嗳哟……大哥…
…好疼呀……你是怎么弄的……这会痛死人……」

  石中英听她说涨痛得很厉害,就不敢抽插,趴在她的身上,那根铁硬的宝贝
插在她的嫩穴中泡着。但是宝贝被夹得紧紧的,好像用手捏紧了一样。祝琪芬先
感觉到被猛的一顶,嫩穴就好像被撕开了一样的痛,穴口又火辣辣的又烧又涨痛。
穴里面只感到涨,一根硬绑绑的东西,梗在里面。

  石中英的宝贝泡了很久,祝琪芬的小嫩穴里冒出了很多的水,越淌越多,同
时穴里先是一酥一酸的。酸酸的感觉很快的就过去了,穴里起了作用了。突然之
间,祝琪芬猛地一阵奇痒,由穴口往里面痒,一直痒到心头上,就种痒法真使祝
琪芬无法忍受了。她轻轻地把屁股动了两下,这么一动一动觉得有些止痒,也有
一阵舒服。因此她很小心的动作着,恐怕把穴弄痛了。所以没有痛的感觉。

  「大哥,我这里面,怎么会痒呢?快把人都痒死了。」石中英知道如果一抽
这宝贝,她的小嫩穴还是会很痛的,但她是十分需要了。

  「里面痒了,一定是要用宝贝顶了,但是顶起来还是有点痛。」石中英低声
道。

  「只要能止痒,痛一点我可以忍一忍。」石中英一听祝琪芬如此说,他也不
再多话,就抬起了屁股往下一压,她就感到穴里一阵刻痛。连忙用手抓了石中英
叫道:「嗳哟……嗳哟……好痛呀……穴弄炸了……怎么这么痛……」

  石中英也连忙停住,一面和她亲吻,一面又给她身上抚摸。一只手,伸到她
的屁股上面,来回地抚摸着。祝琪芬的屁股最敏感,一被他一摸弄,全身都觉得
酥痒起来了,同时穴里也痒了起来。这一次的痒,比刚才的那种酥酥痒痒,来的
还要厉害一些,痒得叫人心都像有虫在咬似的。祝琪芬叫道:「哦……大哥……
不要摸了……里边又痒了……」

  石中英知道祝琪芬这次是春性大发,他就抬高了屁股,抽动大宝贝一下下地
顶了起来。刚一抽插,祝琪芬有些紧张,穴里有一点痛,她就把穴口尽量张开来,
全身都放轻松了。就觉得他这样的抽插,并不太痛。祝琪芬此时就趁着他在顶的
时候,就仔细的好好感受一下,感到穴里插进来的宝贝,一进一出的。同时使得
穴中,一涨一松的。他宝贝向外一拔,穴里就失去了涨劲,往里一插穴里就涨得
满满的,同时连花心都涨涨的。

  石中英不停地抽插,她的穴就又涨又美的。穴里冒出的那些淫水,越顶使得
穴眼越滑。而且同时也会「哔吱」、「哔吱」的在响。祝琪芬在这种有节奏地响
声中,兴趣提得特别高,石中英的抽插也愈快,全身都处在又剌激又紧张之中。
他一口气就抽了半个时辰,祝琪芬被抽得又舒服又爽快。穴里的涨和痛,好像是
不可缺少的一样,如果没有这种涨和痛味,反而不觉得舒服了。

  「哎唷……大哥……美……美呀……美死我了……啊……哥……哥呀……舒
服……死了……呀……唔……哎唷……轻一点嘛……慢……慢一点……哎唷喂呀
……爽死啦……我……我爽死了……唔……唔……」

  石中英猛力狂抽猛插起来,真是其快如飞,在这小且紧收的小穴中,像拉风
箱般的一阵猛插。插得祝琪芬心花朵朵开,先是酥麻,再是喘息,全身的肉都颤
抖起来。抖得身体像波浪般的一起一伏,大屁股肉儿一紧一松,双乳更突出尖翘
了。

  石中英一味的趁机抽顶,祝琪芬也会将屁股往上送,让他插得更深些,最好
每一下都能用龟头顶在花心上。连连猛顶,祝琪芬觉得人像悬在半空中一样。一
摆一摇的,心也被他顶了出来一样。她一口气忍不住,心头一麻,穴心一酥,全
身都在发抖,人好像由空中往下跌下来一样。

  「大哥……哥……美……美死了……小……小……穴……唔……爽歪了呀…
…亲亲……慢一……慢一点儿……小穴……要丢了……唔……唔哼……啊哼……
唔嗯……呀……呀……」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阵浓浓阴精,就泄了出来。

  石中英的宝贝也处于紧张状态之中,忽然被她的阴精一烫,他也感到背上一
酥,鼻尖一酸,两眼微闭,龟头眼就张开了,滚烫的阳精有力地对着她的花心射
了过去。祝琪芬感到穴心上猛的一烫,又黏又浓的东西灌到穴里来了。这种舒服
的滋味比什么都美,也是平生尝到最舒服的滋味。

  房中趋于平静,祝琪芬起身穿衣,然后幽幽地道:「大哥,妹子的身子交给
你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这是我自愿的。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不关自己的事情
不要多管……」说着,起身往外走去。

  「妹子……」石中英在后面叫着,祝琪芬并未回头,只是低声道:「时候不
早了,大哥早点休息吧。」脚下也没有停步,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门后。

  三更,夜色渐深。「涵春阁」已经熄了灯火。石中英当然睡了,他不是四平
八稳的躺在床上,而是盘膝跌坐,正在坐着做调息运气的功夫。送走了祝琪芬,
想想刚才的旖旎春光和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么多事情,他怎么能睡得着?突地,在
他窗前,出现了一个鬼魅似的人影。这人全身上下,一团漆黑,只有两个眼孔,
在黑夜之中,闪着炯炯巡人的寒光。他一个身手,贴着墙壁,以「传音入密」朝
房中石中英说道:「公子睡了么?」

  他一开口,石中英就听出正是咋晚「那人」,这就问道:「阁下又有什么见
教?」

  那人道:「在下必须当前奉告,公子可否容在下进来?」

  石中英道:「在下欢迎得很。」随着话声,跨下卧榻。

  「且慢。」那人接着道:「有两件事,公子必须注意。」

  石中英道:「那两件事?」

  那人道:「第一,公子房中不可点灯,第二,公子须防隔墙有耳,不可有丝
毫声音。」

  石中英道:「好吧。」轻轻掠到南首,打开了一扇落地长门,说道:「阁下
请进。」他虽然扫开门户,但右手已然暗暗凝聚功力,只要发现对方,有汪何举
动,立可发掌迎击。

  只见暗影之中,缓缓走进一个黑影,这人身穿一袭宽大黑衣,头上也敛着一
个黑色布袋,只露出两个眼孔,看去诡异无比。石中英把他让入房中,冷冷说道
:「阁下倒是神秘的很。」

  那黑衣人道:「在下这般装束,事非得已,公子莫怪。」

  石中英谊:「阁下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那黑衣人道:「昨晚公子已经见过李帮主。」

  石中英道:「不错。」

  那黑衣人道:「是真是伪,公子应该已经分清楚了?」

  石中英道:「如此说,咋晚要在下送去「大乙至尊丹」的,就是阁下了?」

  那黑衣人点点道:「正是。」

  石中英道:「那么今晚又有什么事了?」

  黑衣中人道:「李帮主身中散功之毒,在下已经弄到解药。」

  石中英道:「又要在下送药去么?」

  黑衣人道:「不,在下希望公子把他从地室中救了出来。」

  石中英犹豫了一下道:「阁下错了,在下昨晚答应替阁下送去解药,因为「
太乙至尊丹」不是普遍药物,而且李帮主确也伤势沉重,非此药不可,至于把他
救出石室,在下恕难从命。」

  黑衣人道:「为什么?」

  石中英道:「第一,李帮主是真是伪,家父自会查得出来,第二,在下对阁
下素不相识,你要从石家庄救人,在下没有理由协助外人。」

  黑衣人道:「咱们不必相识,李帮主在今晚必须救出,公子也非救他不可。」

  石中英看了看黑衣人一眼,问道:「为什么必须在今晚把李帮主救出?」

  黑衣人道:「公子不用多问,而且时间不允在下详细奉告。」

  石中英道:「那么阁下请取下蒙面黑布来,让在下瞧瞧。」

  黑衣人道:「在下目前还不到露面的时候,公子既然知道「太乙至尊丹」来
历,就不该怀疑在下的身份了。」

  石中英道:「在下一定要看呢?」

  黑衣人倏地后退一步,道:「公子那是逼我动手了。」

  石中英道:「不错,在下确有此意。」

  黑衣人道:「公子一定不肯见信,那就赐招吧。」说话之时,右掌当胸直竖,
左手捏了剑诀,斜指眉梢。他头上稷着布讹,当然看不到眉梢,但他剑诀指的部
位,正在眉梢之上。

  石中英看的凛然一惊,这一刹那,他暮地想起临行师父交待的那句话,好像
重又在耳边响起,「孩子,记着,行走江湖,只有左手捏剑诀指着眉梢的人都是
自己的人。」他——黑衣人,就是自己人,难怪他身边会有师父的「太乙至尊丹」。

  其实石中英也弄不清,这「自己」人,究竟是怎样一个「自己」法字?但他
敛手了,后退一步,目注黑衣人,惊讶的道:「阁下……」

  黑衣入没待他说下去,截断他的话,低笑道:「公子明白了吧?」

  应该说,石中英更糊涂了,他怔怔的望着他,点点头道:「你说吧,你要在
下如何协助?」

  黑衣人忽然从身上取出一件黑衣长衫,一个布袋似的头罩,放在几上,然后
说道:「时间不早,公子穿好这套衣衫,去把李帮主从地室中救出,送到听涛楼,
就没你的事了。」

  石中英奇道:「送到听涛楼?」「听涛楼」住的不是假的独角龙王?这话,
他没有问出来。

  黑衣人道:「没错,公子把他送到听涛楼就好。」

  石中英点头道:「好吧。」

  黑衣人叮嘱道:「公子务必小心,咱们人手不多,在下另有其事,这救人之
事,就全仗公子了。」

  石中英道:「在下省得。」黑衣入不再说话,轻轻一闪,便自掠出门去。

  石中英已经证实他是「自己人」了,就不再犹豫。他从几上取过一袭黑衣,
披在身上,觉得这件黑衣,虽然宽大,但却并不有碍行动,再取过黑色布袋,往
头上一套,除了两个眼孔,全身都被包在黑布之中。当然,再也没有人会认得出
他就是石家庄石盟主的公子来。

  石中英装束停当,就闪身出房,轻轻掩上雕花长门,双肩一划,一道人影,
宛如灰鹤一般,从楼头飞起,掠过一片林梢,沿着山麓,向庄院射去。他这式「
天龙驭风」身法,当真使的矢矫如龙,美妙无比。这一带的地形,石中英十分熟
悉,自然没有多少耽搁,便已奔近后院。身形丝毫不停,脚尖轻轻一点,一条人
影,在三数丈外斜飞而起,一下越过墙头,飘落假山亭上,再一点足,就悄无声
息的落到山洞人口处。

  这回他不再躲躲闪闪,举步朝假山腹进入山内的一条狭厌的曲廊走去。山腹
暖阁中,当然还是存两个人守在那里,他们当然也是面对面的坐着,并未点灯,
一切和昨晚完全一样。这两人武功不弱,敢情听到了石中英的脚步声。

  左边一个站起身来,探首问道:「什么人?」石中英已经走到暖阁门首,一
言不发,举手一指,点了过去。那汉子连吭也没吭一声,两足一软,朝地上躺了
下去。右首汉子听出声音不对,一手摸出火招子,正待晃亮。但他这一举动,如
何瞒得过目能夜视的石中英,口中轻笑一声道:「你也给我躺下。」随着话声,
点出一指。右首汉子火捐子还没晃亮,一个人已经应指而倒。

  石中英点出一指,再也没去理会他,伸手从左首汉子身上,取一钥匙,打开
铁锁,往地下石级走去。到得地底,一手打起火招子,口中叫道:「李伯伯。」

  独角龙王盘膝坐着的人,双目乍睁,问道:「是石世兄?」

  石中英道:「正是晚辈。」

  独角龙王问道:「可是盟主有什么时,要世兄来的么?」

  石中英道:「不,晚辈是人救老伯出去的」

  独角龙王讶然道:「救老夫出去?这是盟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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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中英道:「不是家父的意思。」

  独角龙王愈听愈奇,问道:「不是盟主的意思,那是什么人的意思?」

  石中英道:「在下也不知道,那是一个蒙着头脸的黑衣人。」

  「蒙着头脸的黑衣人?」独角龙王目注石中英,问道:「世兄既不认识此人,
如何会听他的话,前来石室救人?」

  石中英:「那是晚辈看了黑衣人打的手势,才答应的。」

  独角龙王疑信参半,依然追问道:「他和你打的什么手势?」

  石中英道:「这个晚辈恕难奉告,但晚辈在离开巡谷这时,家师曾嘱咐过晚
辈,遇上打这个手势的人,就是自己人。」

  独角龙王道:「你们这手势,表示同门?还是某一个帮派的记号?」

  石中英道:「晚辈也不知道。」

  独角龙王浓眉微拢,说道:「那么石世兄的令师是谁?」

  石中英道:「家师一向不在江湖走动,是一个药师,自号狄谷老人。」

  独角龙王道:「这就奇了。」

  石中英道:「那黑衣人也许是李伯伯的熟人,时间稍纵即逝,晚辈就背你老
出去吧。」

  独角龙王道:「他也许是老夫故人,但老夫身中散功奇毒,一身功夫尽失,
纵然出去,也无济于事。」

  石中英道:「李老伯伯请放心,晚辈听那黑衣人口气,他已经弄到解药了。」
独角龙王「!中「啊」了一声,石中英催道:「老伯,晚辈已经进来了一会,快
些出去才好。」说着,蹲下身去,背起独角龙王。往上走去。出了石室,就一口
吹熄火,既是把人救出去了,自然不用再恢复原状。

  当下就背着独角龙工,走出假山山洞,正待腾身而起。突听有人沉喝一声:
「什么人?」暗影之中,同时闪出两条人影,一左一右拦住了去路。夜雾空蒙,
天色晦暗得对面看不清人物。石中英目若寒星,在黑暗之中,烟烟发光。

  他自然看清对面的两人,一式天青劲装,一个手持厚背挂刀,一个手持长剑,
正是庄中护院武师装束。不觉暗暗皱了下眉,一时那还敢怠慢,口中沉喝一声:
「让开。」双手齐发,右手一掌朝使九环刀的汉子肩头推去,左手反手一掌,斜
拍而出,击向使剑汉子。

  这一招两式,出手快同闪电,使人大是难以封解。但两个青衣汉子亦非弱手,
身形一闪,疾快的向旁侧让开。石中英在自己家里,当然不好出手伤人,这一招,
原是只想把两人逼退而已。此时一见两人向旁闪出,那还敢怠慢,正待从两人中
间掠去。

  那知这两个青衣汉子在向旁边闪出之际,身子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旋转,趁
势抬腕,一刀一剑,划起两道寒光,同时一左一右夹击而至。石中英冷笑一声,
身形斜退半步,左手疾出,使了一记「空手入白刃」,闪电抓住研来的刀背,朝
剑上磕去。同进飞起一脚,脚尖踢在使刀汉子的膝盖之上。

  这一记真是快到无以复加,但听使刀的汉子大叫一声,膝盖剧疼若折,一个
人往后跌了出去。紧接着又是「当」的一声,刀剑交接,响起一阵震耳的金铁狂
鸣。使剑汉子不防石中英武功有如此高强,夺刀砍来,一条右臂,被震得一直麻
上肩头,心头猛吃一惊,脚下不由自主连退了两步。

  石中英趁机一个箭步,从两人中间,疾掠而出。那使刀汉子钢刀被人夺下,
膝盖又的挨了一脚,跌到地上,接连几个翻滚,滚开了八九尺远,探手从怀中摸
出银笛,狂吹起来。使剑汉子被震退一两步,也在此时,大声喝叫道:「捉奸细。」
夜深人静,这一阵笛声,叫喝,就是老远的人都可听到。

  假山石室,既然囚禁着要犯,附近岂会没有警戒?就在银笛初起,假山左首
一片竹林中的两间瓦房里,已经飞射出七八条黑影。只要看他们飞弹而起的人影,
疾如弩箭,身手全都极高。石中英腾身掠上墙头,已有三四条黑影,抢到假山脚
下。

  石中英不禁暗暗担心凭这些人当然拦不住自己,但一旦惊动了前面的人,爹
和祝伯伯等人,若是闻讯赶来,那还了得?就在此时,瞥见从后院墙根,突然冒
起一条人影,朝石中英低喝一声:「还不快走?」

  声音入耳,石中英暮地一怔,疾快的忖道:「会是妹子。」心念闪电,目光
山随着朝那黑影多注意了一眼。只见那黑影面上蒙着一条黑中,右手横剑当胸,
站在墙头之上,左手朝自己连挥,那自然是示意自己速退。

  石中英背着独角龙王,自然不敢多有耽搁,当下双足一点,身形腾空射起,
朝外掠去。他不敢再从山麓间小径而行,只是提吸真气,脚尖连点,接连几个起
落,便己翻上山顶。再由山顶连纵带跃,飞落「听涛楼」前石砌平台。但见黑暗
中黑影一闪,「那人」迎着过来,低声道:「石公子把人救出来了么?」

  石中英点头道:「在下幸不辱命。」

  「那人」道:「如此甚好。」话声一落,举手击了三个,那自然是他们约定
的暗号。石中英抬目看去,但见「听涛楼」上,随着飞起一道人影,一闪而逝,
但石中英看的清楚,那飞起的人影,背上好像也背着一个人朝北逸去。

  心中立时明白过去,敢情他们已把住在「听涛楼」的假独角龙王制住,此刻
看到自己把独角龙王救来,他们就把假独角龙王偷偷的运出去。移花接木,这计
策果然不错。

  「那人」目送「听涛楼」的黑影,背着假独角龙王已经离去,立即趋了过去,
仰手从石中英背上扶下独角龙王,一面低低说道:「公子,可以回去了,此时全
庄都已有警,公子速把黑衣人脱下,即使遇上人,也就不碍事了。」

  石中英点头道:「在下省得。」当下依言脱下头戴黑布,和身上黑衣。「那
人」伸手接过,扶着独角龙王去,迅快的朝「听涛楼」走去。这一带是「宾舍区」,
当然不会有什么动静。但站在「听涛楼」平台上,已可隐隐听到响起一阵云板之
声。

  石中英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想到这是师父交代的「自己人」,自然
不会有错。心中想着,立即施展轻功,朝山下径下掠去。他刚刚掠落平台,就听
到山后响起「叭」的一声。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升到了八丈高处,突然爆出一
片蓝色的光芒。

  石中英凝目望去,心中暗暗忖道:「这是火花信号,从山后放起,方才那条
黑影,背着假龙王,就是往山后去的,莫要遇上了拦截?」心想「那人」也许已
有安排,自己就不用替他担心了。心念转动,脚下却丝毫没停,快到「涵春阁」
奔行之势,也就慢了下来。

  就在此时,瞥见一条人影,漫步行来。双方相距犹远,石中英虽有过人的目
力,也只不过看出来人体形苗条,是个女子。当下脚下一停,身形横移数尺,背
负双手,作出站立模样,苗条人影踏着石径而来,已经愈来愈近,石中英忍不住
叫道:「是妹子。」

  苗条人影口中「啊」了一声,喜道:「大哥,是你,你还没睡,方才我听到
云板声音,山后还放起一个信号炮,咱们庄上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么?」

  石中英听的不禁一怔,心中暗道:「难道方才替自己断后的蒙面女子,不是
她么?」一面试探着向道:「妹子方才已经睡了么?」

  祝琪芬有意无意的看了他一眼,嗤的笑道:「深更半夜,不睡觉,还跟谁去
捉迷藏不成?」捉迷藏,不是要蒙着眼睛?

  石中英心头猛然一动,暗道:「听她口气,那蒙面女子,果然是她了。」脸
上不禁一红,期期说道:「妹子怎么又起来了?」

  祝琪芬道:「我是给庄里的云板声音吵醒的,不放心,才出来看看。」不容
石中英接口,偏头问道:「大哥儿,你又为什么不睡呢?」「不放心」当然不放
心大哥,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话中有话,聪明人,不用明说。

  石中英自然听的懂,笑了笑道:「谢谢你,我也是睡不着,听到庄上好像有
事,才出来的。」这句「谢谢你」,自然是谢她方才替自己断后。

  祝琪芬幽幽的道:「其实庄上就算发生什么事,也有干爹作主,用不到我们
耽心,你说是么?」这是暗示他以后不可多管闲事。

  石中英点头道,「妹子说的也是。」正说之间,突听一阵轻快的脚步之声,
传了过来。

  石中英回头看去,但见三道人影,缓步走来。当前一个身材高大的威猛老者,
赫然是龙门帮帮主独角龙王李天衍。他身后两人,一个是崆峒掌门人纯蓝青,一
个是峪山同云子赵玄极。石中英心中暗道:「这位独角龙王,大概就是自己从假
山地室中救出来的人,因为假的那个,已经有人把他弄出去了。」

  只要看他虎步龙行的模样,「那人」说的不假,独角龙王身中「散功之毒」,
也已解去了。」心念转动,赶忙迎了上去,躬身道:「晚辈见过李伯伯,蓝就伯
伯,赵伯伯。」

  祝琪芬也行礼道:「侄女见过三位伯父。」

  独角龙王目光一掠二人,呵呵笑道:「石世兄,祝姑娘不可多礼。」一手持
须,没待二人开口,接着问道:「二位可知庄上发生什么事么?」

  石中英道:「晚辈也是听到庄上云板声音,才出来的。」

  蓝纯青道:「方才后山还放起一声信号,是否发现了什么歹人,摸进庄来了?」

  独角龙王道:「走,咱们瞧瞧去。」一面回过头来,朝石中英问道:「石世
兄要不要随老夫等人同去?」

  石中英还没开口,祝琪芬已经抢着道:「大哥,我们跟李伯伯去,干爹就不
会斥责我们了。」一行人由独角龙王为首,穿行花林,进入东院门,但见走廊上
灯火通明。转角处都有穿着天青劲装,怀抱利刃的汉子站立,一看就知庄上果然
发生了事。

  转过长廊,已可看到五槛书房,也点燃起了明亮的灯火,老远就听到有人说
话。门口站着青衣使女小翠,看到独角龙王等人,立即掀起帘子,一面躬身道:
「启禀庄主,李帮主。蓝掌门人、赵道长驾到。」

  只听屋中传出六合剑石松龄清郎的声音,歉然道:「有扰李兄诸位清梦,兄
弟不安的很。」随着话声,已经急步迎了出来。

  独角龙王洪声道:「盟主言重了,兄弟和蓝兄、赵兄听到云板之声,不知发
生了什么事情,才来瞧瞧的。」说着举步跨进书房。

  石中英、祝琪芬随着三人身后而入,只见华山派掌门人祝景云、八卦门掌门
人高翔生,和百步神拳邓锡侯等人都已坐在椅上,只是不见总管屈长贵的影子。
石松龄让三人落坐,石中英,祝琪芬跟着上前行礼。祝景云看了两小一眼,含笑
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祝琪芬低低的道:「是李伯伯叫我们来的。」

  石松龄一手拂须,朝独角龙王歉疚的道:「说也惭愧,那假冒李帮主的贼人,
兄弟就是怕他有潜伏的羽党,才要屈总管把他囚禁到假山底下的酒窖中去,另外
派了八名护院师傅,轮流看守,这样可以万无一失……」

  石中英听爹提起独角龙王之事,心头不禁狂跳,头都不敢梢抬,心中却暗暗
忖道:「原来假山下面的地室、是个酒窖,自己还当建造了就是囚人的。」

  只听独角龙王问道:「可是有他党羽摸进去了?」

  石松龄点头道:「李帮主说的极是,那来人武功极高,一下就制住了两名看
守的护院师傅,把假冒李帮主的贼人救走。」这真是当着和尚骂贼秃,如今被救
出来的独角龙王,和进去救人的石中英,都在他面前,他还一口一声的叫着「贼
人」、「贼党」。

  独角龙王故作吃惊,身躯一震,张目道:「怎么,那贼人被人救走了?」

  石松龄道:「那贼党背着假冒李帮主的贼人,刚走出假山石洞,就被两名巡
逻的护院师傅发觉,吹起银笛,但那贼党轻功极高,墙外又有贼党接应,追上去
的几名护院师傅,全被对方细小暗器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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