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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三折剑】 作者:花间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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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连闯两剑阵

  岳少俊如今江湖阅历较深,看出老道人神色有异,心中暗道:「看来此剑必
和他们无量剑派有什么纠纷,自己怎好说出是竺秋兰送的呢?」一面说道:「道
长还未告诉在下,道长追问此剑来历,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封南山沉笑一声道:「贫道是为了找一个人。」

  岳少俊人本聪明,他从老道人到处找寻自己,找到自己,就索观软剑,追问
此剑来庆,如今又说出是为了找一个人,稍加联想,即可猜想得到他要找的人,
一定是此剑的主人无疑。心念这一动,立即问道:「道长要找的,可是此剑的主
人么?」

  封南山望了他一眼,颔首道:「不错,贫道要找的就是敝师兄查南樵,人称
南荒樵子的便是。」南荒樵子查南樵,岳少俊从未听人说过。

  封南山道:「少施主现在可以告诉贫道了吧?」

  岳少俊道:「道长要在下告诉你什么?」

  封南山道:「贫道看少施主人品如玉,定是名门正派门下,因此希望少施主
实言相告,此剑是如何得来的?」

  岳少俊道:「在下方才已经奉告,此剑系在下一个朋友所赠。」

  封南山道:「但少施主却说不出赠送你此剑的人来……」

  他不待岳少俊开口,接下去道:「少施主也许还不知道,敝派所铸软剑,乃
是缅铁合金精铸,不但可以削铁如泥,而且极为柔韧,不易折断,故而敝派有一
不成文的规定,剑在人在,剑毁人亡……」大家只是听他说着,没有作声。

  封南山续道:「敝派还有一条规律,是敝派弟子,不受外人屈辱,如是败在
人家剑下,即须以特殊手法,弹断剑身,自绝心脉而死,敝派之人认为是敝派之
耻,必须全体出动,侦查此人下落,纵然天涯海角,势必复仇雪耻而后己……」

  岳少俊忽然想起宋老爷子当日曾对自己说过,此剑以少用为宜的活,原来还
有这段内情。封南山说到这里,忽然神色肃穆,道:「岳少施主现在明白了吧?
你使的此剑,乃是敝师兄之物,而且剑身断折,正好在三寸处,这就表示敝师兄
业已遇难……」

  「糟糕,天下那有这般凑巧的事?」岳少俊心中暗想:「这剑在宋老爷子手
下,连折了三次,每次都削断了一寸,正好三寸,竟会和他们自毁长剑,不谋而
合。」

  封南山续道:「人死见尸,剑在岳少施主手中、岳少施主对敝派总得有个交
待,因此贫道好言相劝,岳少施主最好说出送你此剑的究系何人,敝派可以循此
线索,继续追查下去,务必找出与敝派为敌的人是谁为止,这点,还望岳少施主
鼎力赐助才好。」说罢,又单掌当胸,打了个稽首。

  岳少俊连忙摇手道:「道长误会了,此剑井非令师兄所毁。」

  封南山道:「那是什么人把他毁去的?」

  岳少俊道:「此事说来话长。」他把自己为了师傅心愿,趋谒宋老爷子,三
次折剑之事,扼要说了一遍。

  封南山仰首微笑道:「无量派软剑,缅铁合金精铸而成,就是当世名剑,也
未必能斫得动它,宋盟主剑术独步武林,贫道固所深知,但他只以一只牙箸,三
次削断敝派软剑,贫道实难深信。」

  岳少俊正容道:「在下说的,句句是实,何用瞒骗道长?」

  封南山道:「好,就算岳少施主说的是真,贵友赠与岳少施主之时,此剑既
未折断,那是说敝师兄尚在人世了?敝师兄既未因剑折人亡,尚在人世,此剑就
不会离身,但此剑却在岳少施主手中,此又作何解呢?」

  岳少俊道:「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

  封南山道:「因此贫道还是一句老话,希望岳少施主说出赠剑之人,究竟何
人?」

  岳少俊为难道:「这个在下实在碍难奉告,而且敝友近日业已失踪,在下正
在找他,道长如若信得过在下,等在下找到敝友,询问了详情,当不辞千里,远
上贵派,向道长说明,不知道道长意下如何?」

  封南山微哂道:「岳少施主不但不肯说出贵友何人,如今又说贵友业已失踪
了,岂非把贫道当作三岁小孩了么?」

  岳少俊道:「在下说的全是实情,并非捏造之词。」

  「岳少施主说出口来了,自然句句都是实情。」封南山神情冷漠,沉声道:
「岳少施主应该明白,敝派追寻人剑,不查到水落石出,绝不会中止。」

  岳少俊道:「这个在下知道,只是……」

  封南山没待他说下去,接着道:「岳少施主知道就好,除非岳少施主说出贵
友姓名,只要确有此人,确实赠剑与你,不论他失踪与否,敝派自会全力追查,
务必找到此人为止,若是岳少施主不肯说出贵友姓名,那做派只有惟岳少施主是
问。」

  岳少俊道:「听道长口气,似乎不相信在下说的话了?」

  封南山道:「剑在岳少施主身上,岳少施主就该有个明白交待,贫道此言,
不算是过份吧?」

  岳少俊道:「依道长之见,该当如何呢?」

  封南山肃然道:「贫道不妨实言相告,依敝派一向行事,剑既在岳少施主身
上发现,剑如未断,岳少施主就得说出敝师兄下落,剑如已断,岳少施主也得交
出敝师兄尸骨,而且还须在敝师兄尸前,伏剑谢罪。」

  胡大娘道:「这算什么话?」

  封南山稽首道:「女施主原谅,这是敝派规定如此。」

  仲飞琼道:「道长可知今日之事,是受人挑拔来的么?」

  「善哉,善哉。」封南山稽首道:「女施主这挑拨二字,似有未当,剑在岳
少施主身上取出,总不是假的吧?」

  仲飞琼道:「道长那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了?」

  封南山道:「不错,贫道既然找到了岳少施主,又从岳少施主身上,发现了
敝师兄的软剑,贫道岂能不究?」

  仲飞琼道:「道长要如何究法呢?」

  封南山说道:「贫道已经说过,剑存人在,剑毁人亡,岳少施主总得有个交
待,如若无法交待,那只好诉之武功。只要接得住敝派剑阵,或是胜得过贫道手
中长剑,三年之内,敝派可以不再追问此事。」

  仲飞琼道:「三年之后呢?」

  封南山道:「三年之后,敝派自会有人再来讨教。」

  「好,三年之后,俊弟弟也许可以对贵派有交待了。」仲飞琼看了封南山一
眼,说道:「小女子那就向道长讨教几手剑法了。」锵的一声,从身边掣出一柄
寒光四射的短剑,当胸直竖,拱手作势。

  封南山目光一注,瞿然道:「雪山寒英剑,姑娘是雪山三英。」

  胡大娘冷声道:「你知道就好。」

  岳少俊急忙跨上一步,朝仲飞琼道:「琼姐姐,这件事和你无关,老道长既
然划下道来,还是由小弟自己了断好。」说到这里,朝封南山一拱手道:「道长
现在可以把剑赐还了吧?」

  封南山略为迟疑道:「岳少施主原谅,此剑既为敝派之物,理应归还敝派,
请恕贫道不能奉还。」

  岳少俊愤然道:「道长这就不对了,道长当时只是向在下借阅,借阅之物,
阅后自应归还在下,于理甚明,道长怎可说出此话?」

  封南山稽首道:「当时借阅,贫道未能确定岳少施主施的软剑,是否即是敝
派之物,如今既已证明此剑确系敝师兄随身之剑,贫道忝掌无量剑派,自是有权
收回此剑了。」

  岳少俊听得心头极为气愤,怒声道:「此剑乃敝友所赠,在下并不知道是贵
派之物。」

  封南山冷然道:「岳少施主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岳少俊觉得对方步步相逼,使人忍无可忍,一时俊脸胀得通红,大声说道:
「在下纵然已经知道此剑确是贵派之物,但道长只是借去一阅,岂有不还之理?
何况道长既然划下了道,岳某就按贵派规定,接下来就是,至于此剑。道长非还
不可,快拿来吧。」他因心头充满愤慨,说话之时不自觉的伸手朝前招了一招。

  封南山手中执着软剑,自然不会用力紧握,岳少俊这无意一招,他突觉手中
一震,软剑「呼」的一声,竟然脱手飞出,朝岳少俊掌上飞了过去。岳少俊只是
无意问招了手,不料软剑居然应手飞来,这一下他毫无准备,不由吃了一惊,急
忙后退了半步,伸手接住。

  封南山双目之中,精芒闪动,他作梦也想不到岳少俊轻轻年纪,居然会有如
此深湛的内功,练到了隔空取物的境界,心头自然大为惊凛,气愤的笑道:「岳
少施主原来练成了佛门接引神功,贫道佩服得很,贫道不自量力,倒要向岳少施
主讨教几手高招了。」说罢,转身往松棚外空地走去。

  仲飞琼眼看岳少俊招手之间,就把封南山手中软剑夺了过去,也暗暗惊异不
止,此时听封南山说出接引神功,心头不觉恍然大悟。俊弟弟是得了七公、八公
两人输入的真气,捡了便宜,凭空获得两人数十年的修为。后来经十二里庙老方
丈,以佛门接引神功,把他体内顺逆两股真气,引导归窍,这一来,不但把留在
体内的两股真气,完全化为己用。

  而且经老和尚大力引导之后,真气之中又渗进了佛门接引神功,混为一体,
老和尚行功完毕,也无法完全收回。因此俊弟弟虽没练过佛门神功,但在无意之
中,却使了出来,心中自然暗暗替俊弟弟高兴。本来她还怕俊弟弟接不下来,这
一下,她可放宽了心。

  岳少俊大声道:「在下不会接引神功,道长有意赐教,岳某当得奉陪。」说
罢,大踏步跟了出去。

  那八个无量剑派的道人,眼看掌门人走出松棚,也一齐站起,跟着走出。这
边仲飞琼、胡大娘,涂金标和四个待女,也一起跟了出去。八个道人中为首一人
朝封南山稽首一礼,说道:「掌门人请容弟子列阵,俟岳少施主通过本派剑阵,
再行出手不迟。」

  封南山手拂长髯,脸上略现犹疑,只是沉吟不语。那为首道人躬身道:「掌
门人,这是本门规定,他不能过剑阵,不得与掌门人交手,还望掌门俯允。」

  封南山道:「岳少施主年纪虽轻,他已练成佛门接引神功,一身功力,不可
轻估,只怕剑阵未必困得住他。」

  为首道人再次躬身道:「弟子自当全力应付。」

  封南山颔首道:「好吧,但你们可得小心应付。」

  为首道人道:「弟子遵命。」

  他突地转过身来,朝岳少俊稽首道:「岳少施主方才已经听掌门人说过,岳
少施主必须先通过敝派剑阵,方能和掌门人交手。」

  岳少俊道:「在下方才说过,自当按贵派规定行事,道兄是……」

  为首道人稽首道:「贫道李元裕,就是敝派剑阵的主持。」

  岳少俊道:「道兄那就请列阵吧。」

  李元裕转身,左手抬臂一划,其余七人立即迅快的两人一对,排成了一行,
每一对相距三尺。最前面的一对,自然是为首的李元裕和另一个道人了,此时李
元裕正在和岳少俊说话,故而只有一个道人多站在右首。岳少俊听说过少林寺有
罗汉阵,武当派有太极剑阵,都是武林中最具威力的阵势。

  据说数百年来,能闯过少林罗汉阵、武当太极剑阵的人,屈指可数。剑阵,
顾名思义以剑列阵,以联手合击为胜,如今无量剑派的剑阵,却像排队一般,那
有什么阵势。

  李元裕在他打量之际,一指他们剑阵,说道:「敝派剑阵已经摆好,分为两
人一组,岳少施主只要在一烛香的时光之内,通过拦截,走出剑阵,就算你胜利
了。」

  岳少俊点点头道:「好,在下愿意接受。」李元裕取出一只木盒,取了一支
线香,打燃火石,点起了香,插在泥中,人已迅快退回,站到剑阵前面另一个道
人的左肩,稽首道:「岳少施主请闯阵了。」

  他的意思,极为明白,是要岳少俊从他们两人一对的中间冲过去,只要冲过
这四对八人的拦截,就通过剑阵,这佯闯阵,似乎并不太难。岳少俊手仗软剑,
抱了抱拳道:「在下那就得罪了。」举步朝,无量剑阵当前两人逼去。

  就在他逼近之际,那李元裕和另一道人,突然朝左右闪开,三个人顿成了品
字形。对方两人,也就形成了阵势的门户,静候岳少俊入阵。岳少俊因两人尚未
亮出剑来,自己也不好出手,只是怀抱软剑,举步又逼上了一步。

  他心中自然明白,对方使的都是剑丸,此时他们手中虽未亮出剑来,但掌心
早已紧握剑丸,随时都可发剑。正因他们手上无剑,看不到他们发剑前的姿势,
使人捉摸不定,不发则已,一发定然十分凌厉。因此他跨上这一步之时,目光早
已紧注着对方两人,一面思索着他们可能袭击的部位。

  这时,双方相距还有四尺来远,岳少俊跨上一步,眼看对面两人依然毫无动
静,他是闯阵之人,自然不能停下来,左足一动,正待跟着跨上,只听李元裕大
喝一声:「岳少施主小心了。」

  突然欺近,直踏中宫,双手齐发,左掌斜劈胸前,右拳直逼肾下,这一掌一
拳,虎虎有风,劲势刚猛绝伦。

  无量剑派,以剑名派,无量剑阵,以剑名阵,他居然不使剑而使拳掌。岳少
俊右手握着软剑,对方舍剑不用,却使出拳掌来,自然颇感意外,也使他有应付
为难之感。正待跨进的左足,急忙后退半步,身形一侧,先避开对方右掌,那是
因对方右拳握有剑丸,防他使诈,左手化掌使了一记青龙探爪,把他左掌推出。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李元裕方一发动,岳少俊旋身后退之际。右首那个道
人,一声不作,身形一闪,一个盘龙绕步,已抢到岳少俊身后,「铮」的一声寒
光突射,一柄锋利长剑疾刺后腰。他发剑之时,也正是岳少俊侧身避过李元裕右
拳之时。

  要知任何一人,侧身避招,注意的自然全在前面,而且既已侧身,身法也自
然用老,是最不易避闪之时,他这一剑,可谓阴毒已极。岳少俊左手堪堪把李元
裕左掌推出,耳中就听到身后挣然剑鸣。同时李元裕因他身形一侧,避过自己右
掌,这原是他意料中的事,口中大笑一声,右手一紧,同样发出挣然剑呜,剑光
甫亮,右腕一挥,一道寒虹,朝岳少俊拦腰扫来。

  这前后两剑,虽然发剑稍有先后,但也只不过是一瞬之差而已,何况这两个
道人出手同样迅急,可以说剑发如电,一闪而至,但岳少俊也今非昔比,他不须
回头看去,就知右首道人欺到身后发剑的部位。心中不觉冷笑一声,右手软剑使
了一记龙尾挥凤,往后挥出然后又由后而前,朝前挥去。

  他出手之快,几乎只是寒光一闪,但听锵、锵两声金铁大震,右首道人刺向
身后的一剑,和李元裕拦腰扫来的一剑,都被他接个正着。不,两人和他剑势乍
接,只觉他剑上竟然含蕴着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道,一时间被震得右臂骤然麻上肩
头,几乎握不住软剑,脚下浮动。身不由己往后连退了三步。

  两人这一后退,八去其二,岳少俊也不迫击,趁机身形一晃,直向第二组两
个道人面前逼去。剑阵在李元裕出手之时,便已发动,其余六个道人软剑早已出
鞘,人影移动,剑光舞动,映日流辉。望去像一条狭窄的剑街,只是并不太长,
要冲过去,应该并不太难。

  这回对方剑阵已经发动,可不容许你欺近过去,也不用再打什么招呼,当前
两个道人手舞长剑,直奔而来。你别看他只有六个人,婉蜒腾跃而来,有如一条
剑龙,张牙舞爪,朝人扑来。岳少俊还未上去,剑势已经逼到前面,两个道人已
经双剑如轮,急攻过来。

  无量剑派很少在中原走动,因此他们使剑的招数,也和中原武林名门各派的
剑招不同,剑势轻捷,繁复古怪。岳少俊软剑挥动,接连化解了七八招,但觉对
方攻势愈来愈快,自己才发了几剑,对方两人,却竟然抢攻了十多招。

  尤其对方剑势这一发动,前面两人发剑奇快,已使你接应不暇,但两个道人
后面,跟着的四人,却如游龙掉尾,一会往东,一会往西,倒卷过来。这一掉尾
就有两三支剑,像划龙船的桨一般,疾伸而出,一会攻到你左首,一会攻到你右
首,你除了应付正面两个道人的抢攻,还得随时应付从侧面抢攻过来的突袭。

  最使岳少俊感到为难的,是自己这柄软剑,被宋老爷子削过三次,比之无量
剑派道人手中的软剑,短了三寸有余,你还够不到人家,人家的剑尖,已经足可
够到你了。岳少俊一边应敌,一边还提防着刚才被自己震退的李元裕和另一个道
人,他们会乘机从身后扑攻过来。

  但经过这一次抢攻,李元裕和另一道人始终不曾扑攻而上,心想:「敢情他
们两人这一关,已被自己冲过,就退下去了。」心中想着,软剑扬空一闪,蓦地
进招,使了一式左右逢源,一道剑光,划起两个圆圈。但听当、当两声,软剑和
软剑骤然一接,剑上内力迸发,把当前两个道人震得踉跄后退了七八步。

  八去其四,剑阵不是已只剩下了一半么?这会因对方剑阵正在不住的游动,
当前两个道人被他震退之后,立即又有两个道人跟着抢攻而上。无量剑阵八个道
人,自然是无量剑派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每一个人都精娴剑术,出手抢攻,发剑
如风。

  你如要一招一式,和他们比划,那么你就很难通过他们的剑阵,即使通过,
也将大费一番手脚。岳少俊有了前面两次经验,心知自己在内力上,胜过他们甚
多,因此更不打话,对方两人堪堪攻到,手中软剑紧接着挥出。但听又是当、当
两声,两个道人甫一照面,就被他震得连剑带人,踉跄后退。

  他心中计算着剑阵八去其六,余下的已只是两个,左脚倏然跨进正待发剑,
那知目光一注,对方剑阵依然势如长蛇,婉曲游行,迎面扑攻过来。他这一迟疑
对面两个道人早已从左右两侧欺身而进,剑如风雷,闪电惊涛般攻到。

  他们似是接受了前面几个道人的失败教训,发剑攻敌,未到中途便已变招,
仗着招数怪异,倏忽进退一攻即收,不肯和岳少俊硬碰硬闯。

  这一着果然有效,也使得十分狡狯,岳少俊在双剑夹击之中,带守带攻,连
连挥剑,但你剑光甫发,人家已然急速后退,等你剑势收回,它又疾欺过来,就
是无法把两个道人逼退。

  他们可以和你缠斗,但岳少俊受了一柱香的限制,可不能和他们这样的耗下
去,口中大喝一声,长剑开阖,也不管什么招数,只是朝左右横扫出去。这种挥
剑如无强大的内力作后盾,那就是招数已乱,发剑不成章法,极易为对方所乘。

  但岳少俊无意之中得七公、八公输入的真气,悉数化为己用,等于凭空增长
了数十年功力。此刻这一奋力挥动软剑,几乎使出了全身功力,软剑挥处,剑势
如长江大河,剑上真力,也随着汹涌排出。前面两个道人,虽然尽量避免和他软
剑接触,但从他剑上涌出的内劲,势如波涛,重叠而来,纵然没和他软剑碰上,
这份如山暗劲,也逼得他们再也站立不稳,连连后退不迭。

  岳少俊剑势方自一停,面前疾风飒然,又有两道人影快若飞车,挟剑刺到。
岳少俊记得清清楚楚的,自己已经连震八人,应该已经通过剑阵,如何还会有人
攻来。

  软剑一起划出一道剑光,一下封住了刺来的两只软剑,喝道:「住手。」飞
刺而来的两人身形突然堕地,果然又是李元裕和他的搭档右首另一个道人。

  李元裕身形一停,稽首道:「岳少施主有何见教?」

  岳少俊横剑道:「在下已接连震退八人,是否可算已经通过贵派剑阵了。」

  李元裕含笑道:「敝派剑阵,亦名灵蛇阵,虽然只有八人,但首尾互换,永
无休止,岳少施主并未将剑阵破去,如何能算通过呢?」

  岳少俊道:「依道兄之言,要如何才算把贵派剑阵破了呢?」

  李元裕稽首道:「岳少施主若能教贫道八人,失去再战之力,敝派剑阵也就
是破了。」

  岳少俊回头看去,这一阵功夫,那支线香,差不多已燃烧了只剩下半支,心
头不觉又惊又怒,忽然仰首朗笑一声道:「这又何难之有?」身形一闪而至,左
手疾发,一下就扣住了李元裕的右腕一抖,把他凌空摔起,往外摔去,但在摔起
之时,左手骄指如戟,凌空一指,飞快的点出。

  这一着当真快得无以复加,李元裕首当其冲,不但来不及还手,甚至连闪避
的机会,一点也没有,被摔出一丈来远,就没有再站起来了。他右首道人看出情
形不对,急忙大喝一声,把剑抢攻过来,但已是迟了一步。

  岳少俊左指点出,右手长剑也跟着划出,紧接着但听「当」的一声,右首道
人软剑堪堪攻到,陡觉眼前一亮,双剑交按,一股奇大力道,从对方剑上传来,
虎口受到剧震,掌中软剑,已脱手飞出。岳少俊那还容他后退,左手一收再发,
又是一指,凌空点出。

  右首道人被震得踉跄后退之际,口中闷哼一声,应指往后栽倒。岳少俊凛若
天神一下制住两人,没待对方第二组两个道人攻到,已经迎着抢了上去。剑势如
匹练横飞,朝右首一个道人挥出,左手同时疾发,一把抓住了左手另一个人,抖
腕摔出。

  他挥出的长剑,看去招式极为简单,但没有人能避得开不和他软剑相撞,只
要两柄剑一撞上,就没有人握得住软剑,不被震飞出去的。同样他左首那一招擒
拿手,看来更为简单,只不过左手往前一探而已,但也没有一个人能避得开,不
被他扣住脉腕的,只要被泄抓住,就没有人不被摔出去的。

  岳少俊就凭着这两记简单的招式,一路抢进,势如破竹。但听接连响起当、
当、当三声连珠金铁大震,也接连飞起三道耀月生辉的寒光,右首三个道人被震
得脚下踉跄后退,全部空了双手。左首的三个道人却像草稻人一般,连续飞起,
被摔出一丈开外,倒地不起,动如灵蛇的无量剑阵,不过转瞬之间,就被摔得鸡
飞狗跳,破于一旦。

  岳少俊俊目射出异样的光彩,意气飞扬,得意的长笑一声,软剑一收,举步
走上,替五个被制的道人,一一拍开了穴道,含笑拱拱手道:「李道兄,贵派剑
阵,现在该算通过了吧?」

  李元裕一脸俱是惊异之色,他几乎不敢相信无量剑派的灵蛇剑阵,会破得如
此快法,但剑阵被破,总是事实,他单掌打了个稽首,说道:「岳少施主功力精
湛,贫道十分敬佩,敝派剑阵已破,少施主自然通过了。」

  仲飞琼虽知道俊弟弟功力精进,无量剑阵未必困得住他,但也想不到他会破
得这般快法,一双清澈的眼波中,异彩连闪,粉脸也漾起了一片喜悦。岳少俊转
过身,朝封南山拱手道:「道长现在可以赐教了吧?」

  封南山木然怔立,似在沉思之中,听言微一怔神,两道深邃的目光,望了岳
少俊一眼,徐徐的道:「岳少施主方才使的一招剑法,贫道练剑数十年,从未见
过如此奇奥招术,不知是否出自天山?」岳少俊方才使的那一剑,连连震飞四柄
软剑,正是金铁口传他的一招剑法。

  他如今已练得纯熟无比,挥手发剑,曲折变化,可以以意使之,因此在外人
看来,他只是随手一挥而已。

  岳少俊听老道人说出他使的这招剑法,出自天山,心中也暗暗惊异,这老道
人果然有些眼光,一面拱手道:「道长法眼,果然高明,在下这招剑法,确是出
自天山。」

  封南山微微颔首,稽首道:「少施主既是天山门下。请恕贫道多多得罪了,
但贫道是为追查敝师兄软剑来的,少施主如能把此剑来处见告,贫道自当立时退
走。」

  岳少俊道:「道长言重,在下方才说的,确是实情,此剑是在下一个友人所
赠,而这位朋友,在扬州和在下分手之后,就失了踪影,至今尚无消息,道长如
果信得过在下,给在下三月期限,容找到敝友之后,询问此剑来处。再向道长覆
命如何?」

  封南山点头道:「天山门下,贫道自然相信得过,贫道那就告辞了。」封南
山再次稽首为礼,率着八个门人,飘然而去。

  胡大娘笑颜逐开的迎了上来,巴结着含笑说道:「岳相公今天总算让老婆子
开了眼界,天山剑法,果然神奥玄妙,老婆子看你伸手一挥,轻描淡写的实在说
不出道理,那知几个小毛杂的剑,就一支支的脱手飞出,看得老婆子过瘾极了,
这就叫做……叫做化什么神奇来着……」

  春风接口道:「化腐朽为神奇。」

  「对,对。」胡大娘干笑道:「化腐朽为神奇,老婆子一时说不上口来。」

  夏雨道:「胡嬷嬷,你说的不对,岳相公的剑法,本来就神奇奠测,连火灵
圣母都接不下来,那来的腐朽之处?」

  胡大娘瞪了她一眼,道:「你这小蹄精就是嘴尖,老婆子说错了,你就会挑
我的嘴。」

  仲飞琼偏头问道:「俊弟,你那招剑法,出自天山,自然奇妙,使人无法化
解,但你那一记擒拿也使人莫测玄机,我看你使过多次,就是看不出一点朔兆,
也出自天山吗?」

  岳少俊道:「小弟也不知道,当年家师在寒家教书之时,最先教我的就是这
记手法,曾说只此一招,已经强过武林百家的手怯,防身保命,受用不尽。家师
传了小弟这记手法,原不想再教小弟旁的武功,经小弟苦苦哀求,才教小弟武功
的,后来家师倾囊传授,但这记手法,却只有一招。」

  「听家师说,是他老人家年轻时游终南时,遇上一位老道长所传授,却不知
那位老道长的来历,也没有名称,据家师考证武林各派武功,这一记手法,颇似
昆仑派的擒龙手,但也不能确定。」

  仲飞琼道:「我也听爷爷说过,昆仑派的纵鹤擒龙手法,算得武林第一,没
人可以破解,可惜失传已久,咱们赶上雪山,你使给爷爷看,爷爷也许会看得出
来。」说话之时,大家一齐回人松棚。

  那老汉早已把面下好了,慌忙端了再来,陪笑说道:「公子、小姐,请吃面
了。」大家也就坐下,各自吃毕。

  涂金标摸出一绽三两重的银子,放到桌上,说道:「老人家不用找了。」那
老汉夫妇平日卖些酒菜面食,最多也不过二,三绽银子,那会见过出手就是一大
绽银子,不禁呆得一呆,然后千恩万谢的把银子收下。

  这天傍晚,一行人到达一个小镇,仲飞琼决定休息一晚再走,因为她们已经
连续赶了好几天路,一路上很少休息,已经是人困马乏,必须要休整一下了。仲
飞琼一个人站着庭院中,痴痴望着月光,想着一些事情。她很想去找岳少俊,但
又有些犹豫,她怔怔站着,直到一件外衣披上了自己的肩头:「会着凉的。」

  「俊弟弟。」仲飞琼倒进了岳少俊怀里,岳少俊把她紧拥入怀,轻怜蜜爱。

  「哎呀……弟弟……弟……你……你干什麽……别……别……」仲飞琼轻声
娇呼,岳少俊的手正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走,轻薄她令人心跳停止的玲珑有致
身段,有时还伸入了衣内,直接抚玩她温热的玉体,手到处带起了一堆堆的火,
烧的仲飞琼忍不住娇嗔出来。

  月光下正上演着一幅令人血脉贲张的活春宫,仲飞琼原就单薄的衣衫零乱,
好些部份已掀了出来,特别傲人丰隆的双乳已弹出了衣衫的束缚,圆涨的乳尖正
被岳少俊捏在手上来回爱抚把玩着,她罗裙未解,但半裸的胴体和挤擦的双腿,
更令人不敢眨眼,深怕遗漏了精采部份。

  感觉着他愈来愈向下发展的无礼的手,有意无意间勾动着艳丽的鲜红纱裙,
仲飞琼双眼微闭,诱人的呻吟声慢慢高了起来,配上了轻扭的动作,不小心还会
触着岳少俊那已然火热高挺、硬而刚直的宝贝,好像将近跃出般。

  「琼,姊姊舒不舒服?」岳少俊松了手,细赏怀中这被他引发心火,只能娇
羞地依着他的半裸玉人。仲飞琼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想离开岳少俊怀中却已没了
力气。

  「你坏死了。」

  仲飞琼倒在岳少俊怀里,任他抱回山庄里去,心跳愈来愈快,身上也愈来愈
热。岳少俊把她抱回了她香闺,慢慢剥光了她的衣裙,把她放回床上去,仲飞琼
心里怦怦乱跳,莫非他想提早采下自己这含苞的花蕊麽?

  「俊弟弟……别……别这样……」仲飞琼有些心慌意乱,她并不是不愿意,
只是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

  「琼姊姊,对不起,你好好睡吧,我出去了。」仲飞琼的惊呼让岳少俊惊醒
过来,他也蓦然惊觉客栈并不是很合适的地方,他也不愿有任何强求,当然更重
要的是另有原因,所以他不得不强忍欲火,中途「紧急刹车」。

  「俊弟弟,你……」仲飞琼脸色急变,她以为岳少俊生气了。

  「琼姊姊,你好好睡一觉吧,别再跑出去了,夜风很伤身呢。」仲飞琼赤裸
的身子缩在被窝里,动也不敢动,深怕被子落了下来。

  岳少俊苦笑着,整个身子浸在温热的水里。泡个热水澡的感觉实在不错,他
觉得自己今晚好像欲念甚炽,所以才忍不住去找仲飞琼,直到仲飞琼的惊呼声才
将他惊醒。

  他刚才把仲飞琼逗弄到欲火高燃、春情荡漾,抱着她回来的岳少俊很明白,
仲飞琼的裙底早湿了一大片,正是亟须自己的侵犯。岳少俊庆幸自己还忍得住,
仲飞琼未启的处子之躯,还经不起狂风暴雨,所以他才没有继续下去,他是担心
伤到仲飞琼。

  身後轻声的入水声传来,是有人钻进了池里,丰挺柔腻的肉球贴上了岳少俊
的背,慢慢磨擦着,虽说是正在伤神的岳少俊顿时亦感欲火狂升。

  「俊弟弟,好弟弟。」身後的裸女呻吟着,声音是那麽诱人:「不要再放过
姊姊了,让姊姊成为你的女人吧,姊姊忍耐不住了,也不想再忍,今夜就开了姊
姊吧,姊姊一直等着你的宠幸。」

  「可是……」岳少俊强忍着转身就上的冲动,解释原委:「弟弟不敢动啊,
若是伤了姊姊,叫俊弟弟怎麽办?」

  「姊姊不怕……」仲飞琼吻上了他的颈子,搂抱的身体愈来愈热:「就算会
死去,姊姊也是弟弟的好娇妻,就把欲望在姊姊的身上发泄出来吧,姊姊挺得住
的。」这也是岳少俊咎由自取,若不是他把仲飞琼逗了个痛快,让春情荡漾的她
无法自拔,仲飞琼也不至於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不能成眠。仲飞琼在被欲焰交
煎的情况下,忍不住向岳少俊投降,就算被说成自荐枕席也不管了。

  仲飞琼娇艳酡红的肉体倒在壁上,任由岳少俊拨弄着。从初见时,岳少俊便
惊艳於她身材之好,这下裸裎相见,眼前的盛宴更是令人垂三尺。仲飞琼轻声地
叫了出来,她本已被逗得波涛荡漾,岳少俊的手法更加深了心醉。

  她高耸的乳房有一边正承受着巧妙的揉捏,乳尖被虎口轻夹着,掌心的热度
熨得仲飞琼一阵狂乱心跳,完完全全被掌握的感觉确是美妙,但怎也比不上另一
边的感觉。岳少俊轻轻地啮咬着乳峰,灵巧的舌头扫在柔滑异常的肌肤上,带来
的烈火使仲飞琼抛却了羞耻,不住地挺腰,双腿缠着岳少俊的臀腿,追求着立即
的满足。

  但床上的岳少俊是很可怕的,他从不让女孩子轻易地承受他的强大威力,总
是要先将她们玩弄到不能自己的降伏,才肯一举突破矜持的防线,让女孩热情地
奉上身心,恣意享用。现在的仲飞琼才了解到这一点,岳少俊慢慢地享受着她新
鲜娇嫩的肉体,逗弄她高耸的峰峦,一边吃完再换另一边,等到岳少俊的头离开
了仲飞琼的胸前,她早已瘫痪了下来,口中喃喃地祈求着、娇吟着。

  岳少俊再一次激起了仲飞琼的欲念,毫不让她休息,被翻转了过来的仲飞琼
感到背部被岳少俊的嘴舔舐下来,一寸一寸的沦陷在激情之中,尤其是他的双手
正有力的抚爱她的乳房,被口舌舔过的丰盈抓来特别顺手,也特别火热,仲飞琼
双腿轻踢着,她已忍不住欲焰的焚烧了,宁可没顶於岳少俊的强悍。

  自己的耐性果然弱了,岳少俊把酸软的仲飞琼扳了回来,怒挺的宝贝炽烈地
烫着她禁地的开口,将仲飞琼正溢出淫水的双腿分了开来,用滚烫的宝贝让火焰
慢慢延烧,慢慢地灼烧进入仲飞琼的体内。窄紧的小道被撑了开来,那滚烫的硕
大正开拓着自己的胴体,仲飞琼任凭快感和痛楚在体内大战,争夺着控制她的权
利,眼泪一滴滴流了出来,但迎向岳少俊的动作却毫不稍止。

  岳少俊突破她处女的表徵,夺去了她的初夜,将她窄深的桃源全部充满,忍
不住摸上了岳少俊腿间的仲飞琼这才明白他一直放过自己的原因,她已被充实的
满满的了,但岳少俊却还没尽兴,仍有一段在外头呢?慢慢的,岳少俊轻抽缓插
起来,那温柔的动作让仲飞琼的痛楚逐渐退去,鼓荡的欲望加深了控制,让原本
任由宰割的仲飞琼动了起来,套弄着那粗大的宝贝。

  岳少俊换了位子,让身子半倒在壁上,这半坐的姿势让仲飞琼狂野地扭动起
来,感觉阴精一股股地被抽出来,勃升的快感让仲飞琼放掉了自制,快活地扭着
纤腰,迎向生命中的第一次高潮,直到泄了出来,紧紧地搂抱住岳少俊,让温暖
的胴体紧紧握着那尚未满足的宝贝。

  「忍得住吗?姊姊?」

  「忍……忍得……住的……弟弟……快……再来……」仲飞琼沙哑的声音性
感至极,让岳少俊再不能自抑。他翻倒过来,将仲飞琼的腿抬上了肩,使她正外
溢着落红和淫液的道口向上张了开来,再次进攻。

  冲刺愈来愈强、愈来愈猛,仲飞琼垮下一次又一次,高潮在身上来来去去,
那不断蓄积的热情冲刷着仲飞琼的身心,使她愈来愈爽、愈来愈疯狂。澡池的水
从微红转深,像仲飞琼的欲望般愈来愈浓。

  仲飞琼承受着岳少俊猛烈的抽插,现在连动都不能动了,只能任由他驰骋,
让快感不断袭上身来。终於,火山口爆发了,仲飞琼用尽馀力,夹紧了下身,吸
乾了岳少俊的射精,完完全全地瘫垮在池里了。好一会儿,已经晕去的她才在岳
少俊紧噙小嘴的度气中醒了过来。

  「琼姊姊……」

  「姊姊……姊姊现在……才知道男女……之道的……感觉了……」仲飞琼想
起身,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刚刚消失的痛楚又回到了身上。

  「让弟弟抱琼姊姊去睡。」

  「嗯。」仲飞琼轻柔地应了声,任由岳少俊将她抱回自己的房间。

  两人相拥躺在床上,亲吻着,仲飞琼感到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在自己腿根处,
觑目一望,不由大吃一惊:「俊弟弟,你……」岳少俊虽然刚刚泄身,但是他的
大宝贝又是雄纠纠、气昂昂的,难怪仲飞琼吃惊。

  「琼姊姊,没关系……」岳少俊实在是不能再动仲飞琼,只看她鬓发散乱,
面色有些苍白,就知道她已经精疲力竭了。

  仲飞琼摇摇头道:「俊弟弟,你尽管来吧,姊姊受得了……」

  岳少俊亲了她一下道:「琼姊姊,你别逞能了,我不能再伤害你了。」

  仲飞琼皱着眉头,突然叫道:「有了。」不待岳少俊发问,只听她朝隔壁叫
道:「春风,你们全过来。」岳少俊闻言已知她的用意,还来不及阻止,春风、
夏雨、秋霜、冬雪四个丫头已经走了进来,她们还没有休息,听到仲飞琼叫唤,
立即就过来了。但是床上的情景却把她们吓了一跳,马上面红耳赤的转过脸去,
不敢再看,心头犹如小鹿一般。

  仲飞琼虽然也是满脸羞红,但此时却已不太害羞,对四人说道:「你们还害
什么羞?我嫁给岳相公,你们就是她的侍妾,她也是你们的相公。」

  春风四婢早就做过这梦,但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四婢虽然娇羞不已,但听
见小姐亲自许了,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四人像是商量好似的,一起跪下,道:
「多谢小姐成全。」

  仲飞琼笑着道:「你们快起来,你们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

  说着顿了一顿,走到她们身边,说:「有什么好羞的,快脱衣服啊。」四婢
女见小姐发话了,只好开始脱,很快四个女孩就脱的一丝不挂的站在那,小脸绯
红,双手不由自住地在身上挡着。

  仲飞琼一看笑着说:「好了,不要害羞了,来坐到床上去。」她说着拉着四
个女孩来到床上,坐在岳少俊的旁边。岳少俊让四个婢女,在床边躺好,高举粉
腿,露出阴户。他则低着头,用手在四个阴户上摸着,对比着。

  他发现她们四个阴毛的多少和乳房的大小成正比,春风的乳房最小,她的阴
户也只稀疏的长了一小撮,但是她的阴户像小丘一样隆起,显得十分肥美可爱。
岳少俊把春风的阴唇拨开细看,只见她的阴核很大颗,小肉洞里有许多肉牙的存
在。他轻轻地把她的阴核撩拨几下,逗得春风肉紧地夹紧了双腿。

  夏雨的阴毛也很稀疏,只是在阴户上细细的长了一些刚出头的小绒毛,贴在
她的阴户上十分诱人。秋霜和冬雪的阴毛已经布满了整个阴户,不过冬雪的乳房
最大,她的阴毛很浓密,黑油油的布满了阴户的周围。四个女孩被他摸得淫水乱
流,禁不住开始扭动着身子,呻吟起来。岳少俊一看知道可以了,他通过对比决
定从春风开始干。

  春风的一对乳房已发育成熟了,像两个馒头一样扣在她的胸前,随着她激动
的身体一颤一颤的。岳少俊的唇慢慢地从她的额头,吻向她的双颊,然后慢慢地
来到下巴,最后停留在她的胸上。沿着她左边的乳房,由外向内,慢慢地舔弄,
直到她的乳晕。岳少俊的舌灵活地绕着春风的乳头转动,最后将她的乳头含进嘴
里,春风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岳少俊拿着春风的手放到自己怒涨的宝贝上,让她握住。春风只能依从,握
着岳少俊粗大的肉棒春风感到一阵恐惧:「公子,它太大了,我下面恐怕放不下
呀。」

  岳少俊的手在春风的小穴上抚摸,安慰道:「没关系,我不会弄疼你的。」
说着手指伸到她的穴里扣弄起来,春风不住的呻吟着:「嗯……嗯……公子……
人家……好舒服……」

  岳少俊见春风已不能自己,就分开她的双腿,把自己的宝贝对准她的小穴轻
轻往里捅,粗大的龟头刚碰到处女膜,春风就「呀」的一声叫疼。岳少俊赶紧停
下来用龟头在她的小穴口上慢慢的磨。不一会儿春风就又忍不住了,她哀求着,
喊着说穴里痒的难受。

  这时候岳少俊不在客气,他下身往前一挺,大宝贝直插进春风的穴里,春风
也开始娇吟起来。岳少俊开始抽动他的宝贝而且愈来愈快,也愈来愈有力。随着
他的插入春风阴道里那些皱折的腔肉和小肉牙,把他插入她肉穴里的龟头磨擦得
十分舒服。

  同时因为她的阴毛少,岳少俊可以望着自己的阴茎插入在白里泛红的阴户,
也觉得很有趣。他缓缓地把肉茎抽出一小段,见到春风阴户的嫩肉也被带出来。
他挤进去时,春风的阴唇也凹陷下去。他一次又一次地抽插,春风的小肉洞里逐
渐分泌出好多淫水,阴茎的抽送变得畅顺起来。

  春风的叫声也愈来愈大:「唔……唔哼……好爽……天啊……好舒服……公
子……不要停……操死春风啦……公子……大宝贝……好厉害……啊……」岳少
俊见她淫语浪词不断,更加情欲高涨操的春风如醉如痴。

  春风胯下的淫水不断地流出,弄得床上出现了一大片的水渍痕迹,她整个人
都弓成一只大虾子的模样,双腿紧紧地勾着岳少俊的腰,脸上流露出欢愉的神情
却又紧蹙着双眉,嘴里的淫言浪语可是没有断过:「啊……啊……好舒服……」

  看着春风因激情而失神的浪荡模样,听着春风爽到极点的淫声浪语,岳少俊
感到十分快活。他狠命地抽插着把春风送入一个又一个高潮之中,终于挺不住晕
了过去。

  岳少俊把粗硬的的肉棍儿从春风的肉穴里拔出来,让她的双腿垂下床沿,移
步走到夏雨两条嫩腿之间。他伏在夏雨身上,双手摸、揉、捻、扣,搞得夏雨欲
火上升,淫叫不断。岳少俊低下头一张嘴又在她身上咬舔,含,吸使尽了各种调
逗的方法。让夏雨不能控制自己,她再也顾不得少女的羞耻,开始哀求岳少俊:
「公子……唔……唔……你插进来吧……唔……唔……人家好难受啊……」

  夏雨轻轻捏着岳少俊那根湿淋淋的大肉棒,牵到自己的阴道口。岳少俊用力
一挺,因为她的阴道早就充满了淫水,所以岳少俊的阳具捅破她的处女膜时并没
令她感受到多大的痛苦。当岳少俊的大宝贝开始前后挺动,夏雨的呻吟也就愈来
愈大声,而且双手还不断地去揉捏自己的乳房。

  岳少俊先将龟头顶在她的花心上,扭动着屁股磨着她的花心。夏雨被磨的十
分舒服,躺在床上用力向上挺动着屁股,嘴里大声浪叫起来。秋霜在旁边躺不住
了,她坐起身来,用手按着夏雨坚挺的乳房上揉着,眼睛看着岳少俊象是在说:
快点干啊,我下面痒,快点干我吧。」

  岳少俊一面改变策略狂抽猛插夏雨的阴穴,一面将用手在秋霜的丰乳和阴穴
上揉着、挖着。秋霜被他逗的阴穴里面更痒了,她用嘴含着夏雨的乳头,用力的
吸着,不时用牙齿轻咬乳头。夏雨阴道里面涌出愈来愈多的淫水,而当岳少俊肉
棒进出的时候,不断地发出噗滋、噗滋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地淫荡。

  夏雨的浪叫也达到了顶点:「喔……我……好爽啊……我……第一次……玩
到……这样好棒啊……我……好……喜欢这样……被……干……对……对……用
力插……进……来……用……你……的……大宝贝……好舒服……公子……你就
插……死夏雨吧……」

  夏雨消魂的呻吟刺激得岳少俊和秋霜兴奋无比,夏雨在他俩的两面夹攻下,
浪叫声一声大过一声,很快就高潮迭起,她足足泻了好几回,才让岳少俊的大宝
贝顶着她的子宫射出了精液,她的花心让岳少俊的阳精一浇人兴奋的晕了过去。

  秋霜才开始发育,两只乳房微微股起,两粒小奶头红红的嵌在乳房上,她的
阴部也只有几根的阴毛。岳少俊性情又起,把秋霜娇小的身躯搂到怀里,双手不
住抚摸她的乳房和红嫩的阴户。秋霜那里经过这样的事,她就觉得自己在岳少俊
的抚摸下浑身发热,心里有一股说不上的渴望。

  秋霜红着脸直往岳少俊怀里钻,岳少俊让她转过身,用手掰掰她的小屁股,
把龟头伸到秋霜殷红的阴道口慢慢地磨着。秋霜颤抖着对岳少俊说:「公子,你
的太大,我会吃不消的。」

  岳少俊安慰她说:「没事,我不会弄痛你的。」说着慢慢挺起腰,粗壮的肉
棍一点一点地挤进秋霜的小穴里。当插破秋霜处女膜的一刹那,疼的秋霜「啊」
的叫了一声,而处女兵的鲜血也顺着她白嫩的大腿流下来。

  岳少俊轻声安慰着她,阴茎在她的阴道里很慢很慢地滑动着。没多久秋霜就
觉得小穴里的疼痛没了,代替的是又麻又痒。这时岳少俊的肉棒也越动越快,而
且也越发有力了,每次的前伸都触到了秋霜的花心。把秋霜干地浪叫不止:「公
子……轻一点……秋霜……下面小的紧……哎唷……痛……」

  但是不到片刻功夫,秋霜就已适应了:「公子……真舒服……再快一点……
啊……」

  岳少俊于是笑道:「秋霜,干脆你自己来玩……」

  他把秋霜拉起来,自己躺在床上,让秋霜自己在上面玩。他则让冬雪坐在身
旁,玩摸着她那对丰满的乳房。冬雪的身材很苗条,可是生就一个丰满白嫩的粉
臀。两条粉腿修长而且非常细嫩,不到三寸长的小脚儿,脚型美丽动人。

  岳少俊先用力的揉捏一会儿乳房,就将手滑到她的阴户上,按在阴户轻挖阴
穴,觉得里面非常湿润。就把手指头伸进去搅了搅,直搅得冬雪肉紧地夹住了双
腿。岳少俊就用手指轻轻撩拨她的阴核,弄得她浑身不停地颤抖着。

  秋霜随即跨上来,把她的毛茸茸的阴穴对准阴茎用力一坐。岳少俊骤然感觉
到粗硬的大肉棒被温软的腔肉所包围,非常舒服。秋霜先是轻轻转动屁股,让龟
头在花心上磨着,很快她柳腰轻摆,粉臀起落不停的疯狂的玩起来。冬雪被他挖
得禁不住爬在他的身上,一边和他亲着嘴,一边用她那温软的乳房在他的胸部按
摩。

  岳少俊胸部享受着冬雪的丰乳的按摩,下面可以享受到龟头在秋霜阴道里滑
动的舒服感,他兴奋到了极点,他坐起身来,一把抱着秋霜转身将她按在床沿,
爬在她身上用力的猛干着她的嫩穴。秋霜第一次就被他这样狂抽猛插,她很快就
欲仙欲死,如痴如醉,她再也支持不住,大声浪叫着,喷射出阴精。

  岳少俊将龟头紧顶在她的花心上,享受着阴精喷射到龟头上的那种特别的舒
服,同时叫冬雪爬在床上,将她那丰满白嫩的粉臀抬高。岳少俊先用龟头在她那
阴毛浓密的阴户上滑动着,将阴唇分开顶在阴穴上,用力一顶整根肉棒一下全插
了进去。

  冬雪刚开始因为怕痛,随着阴茎的插入,屁股忍不住向前缩。岳少俊只好用
手抓着她的腰,轻轻地抽动着。随着他的抽动,冬雪渐入佳景,她一面大声浪叫
着,一面用力向后顶着屁股,阴穴里的淫水也大量的涌了出来。岳少俊加快了抽
动速度,同时,双手抓着她那对丰满的乳房,大力的揉捏着。

  冬雪浑身颤抖,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啊……公子……我……啊……
好……好美啊……啊……」

  岳少俊开始向猛烈地进攻,冬雪的淫水不断溢出,浪叫连连道:「啊……公
子……啊……啊……好……舒服啊……啊……喔……公子……啊……美啊……嗯
哼……啊……」

  岳少俊粗粗的宝贝在冬雪狭窄的小穴里出入着,冬雪叫着、喊着,享受着这
美妙的快乐。

  岳少俊越干越上瘾,抽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冬雪在他的大力抽插下,浪叫着
高潮了,而岳少俊也将一股浓浓的阳精发射出来,直烫得冬雪差点晕过去。一场
惊心动魄的大战终于结束,春风四女互相搀扶着回到隔壁去睡,因为床太小,无
法容纳下这么多人,岳少俊连闯五关,终于心满意足,搂着仲飞琼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仲飞琼醒了过来,敏感的皮肤触着了什麽东西,那是岳
少俊温暖的怀抱。仲飞琼不敢也不想动弹,酸痛的腰肢根本不愿动作,她索性缩
在岳少俊怀里,享受着温热的拥抱,这是她第一次从男人的怀抱之中醒来,想着
昨夜澡池之中疯狂般的交合,仲飞琼甜甜地笑着,看着岳少俊沉睡的脸,他果然
也累了。

  昨晚的岳少俊看来是毫不留手,居然连闯五关,让仲飞琼几乎错觉他是个不
知休息的人,还是别吵他吧。

  仲飞琼想起身,但破瓜的疼痛让她禁不住倒了回去,要不是她强撑着慢慢躺
下,或许会惊醒岳少俊的美梦的,她爱怜地看着岳少俊孩子般的睡相。

  「嗯。」岳少俊伸了伸懒腰,醒了过来。

  「你醒了?姊姊吵了弟弟的好梦吗?」

  「没有作梦啊,不过醒来之後的风光比梦里还美呢。」岳少俊拉近了仲飞琼
的俏脸,嗅着她发丝的飘香,不时还在她耳垂上喷着气。

  「别逗了吧?昨晚把姊姊弄得还不够狠吗?姊姊的骨头都被你揉散了,现在
还痛呢。」

  「对不起,对不起。」

  岳少俊的手开始用力,轻柔按摩着仲飞琼的腰部:「让弟弟帮姊姊揉揉,别
气了吧。」

  「哎呀,弟弟,你坏死了。」仲飞琼好不容易才拉开他的手,通红的俏丽脸
蛋埋在他胸口,硬是把岳少俊的手压在一旁:「你昨儿个一点都不疼人家,弄得
姊姊现在一点都动不了了,难道你真想把姊姊吃了吗?」

  「想是很想啊。」岳少俊俏皮地道。

  「你啊。」仲飞琼娇嗔不依,深埋在岳少俊怀中的纤细身子扭着:「姊姊可
是第一次啊,还没嫁你就让姊姊下不了台,以後姊姊可要怎麽办才好?一定被你
欺负死了。」

  「姊姊也很想被我欺负,是吧?」

  岳少俊感到紧贴着自己的胴体又热了起来,也真怕仲飞琼没了脸,赶快换了
话题:「琼姊姊,今天还能赶路吗?」

  仲飞琼娇嗔道:「你还知道有正事?」

  皱着眉头,沉思一会,仲飞琼接着道:「我们不能耽误,好在我们有车,要
不然姊姊下不了地,怎么赶路?你呀……」

  「小姐别再耽误时间了,胡大娘已经来催了。」春风端着洗脸水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夏雨,两人走路有些一瘸一拐,过来服侍岳少俊和仲飞琼穿衣。

  岳少俊问道:「秋霜、冬雪呢?」

  正在服侍他穿衣的夏雨嗔道:「公子,你自己做的好事还问?秋霜和冬雪几
乎没法下地……」

  仲飞琼笑着道:「俊弟弟就像头饿狼,好在我有你们四个贴心婢女,否则我
昨天真是要没命了……」

  岳少俊笑嘻嘻地在夏雨的胸前摸了一把道:「好啊,你们敢当面编排我,看
我回头怎么收拾你们?」

  夏雨被他摸得浑身发软,说道:「公子啊,我们还要赶路啊,小婢被你害惨
了……」

  春风也娇嗔道:「是啊,害我们走路都不舒服不说,刚才还被胡大娘笑话了
一顿,想想也不甘心。」

  仲飞琼笑道:「谁叫他是我们命里的魔星,春风,你就认命吧。」

  夏雨娇嗔不依道:「小姐,你可真是,居然帮他说话……」

  春风也娇嗔道:「是啊,小姐,你可真是的……」

  岳少俊笑嘻嘻地将春风、夏雨二女搂在怀中,亲了一口道:「妻以夫为天,
你们也要像琼姊姊学习,要乖乖地听话……」他躲开二女捶过来的拳头,大笑一
声,出门而去。留在屋里的三个女人,不由相视一笑,一种甜蜜温馨的感觉,从
心底涌起……

  这一夜五女果然受创甚重,直过了三天,才分别恢复过来。这天中午,一行
人在一处茶棚歇脚之后,准备起身,仲飞琼、岳少俊等相继站起,走出松棚。涂
金标赶上前面,套好了车,大家正准备上车,忽见大路上正有两道人影,起落如
飞,朝松棚奔行而来。

  仲飞琼目光一抬,看到两人身法极快,绝非寻常之辈,不觉脚下一停,回头
问道:「胡嬷嬷,你看来的是谁?」

  胡大娘一手遮着眼眶,望了一阵,说道:「看来这二人身法大是不弱。」

  春风道:「莫要又是冲着咱们来的。」

  胡大娘哼道:「有谁吃了豹子胆,敢冲着咱们二小姐来的,哼,老婆子第一
个就饶不过他。」两句话的功夫,那两道人影,已经愈来愈近。

  涂金标坐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看得较远,口中咦道:「来的是九指罗汉祝
祥符,和百步神拳袁广杰。」

  仲飞琼冷哼道:「他们来此作甚?」说话之时,那两人已到了七八丈外,果
然是九指罗汉祝祥符,和百步神拳袁广杰。

  袁广杰人还未到,老远就拱着手道:「仲姑娘请稍候。」

  胡大娘冷然道:「姓袁的,你嚷什么?」

  袁广杰走上几步,朝仲飞琼躬身道:「袁广杰见过仲姑娘。」

  仲飞琼还未开口,胡大娘三角眼一瞪,大声道:「姓袁的,老婆子在问你的
话。」

  袁广杰听得一怔,脸上微现怒意,这也怪不得他,百步神拳成名数十年,名
满关洛,也是一方的大豪,你胡婆子在江湖上不过一个三流角色,居然当着他的
面,大声吼叫,当真是狗仗人势。

  但在仲飞琼面前,他不好发作,缓缓转过身道:「胡大娘,你问什么?」

  胡大娘道:「老婆子问你做什么来的,挡着咱们仲姑娘的车驾是何道理?」

  九指罗汉祝祥符连忙走上一步,双手合十,陪笑道:「胡大娘不可误会,袁
兄和兄弟是奉命晋见二小姐来的。」

  胡大娘道:「奉谁之命?」

  祝祥符依然合十道:「总护法。」

  仲飞琼听说是大姐夫派他们来的,不觉问道:「大姐夫有什么事,要二位老
远的赶来。」

  袁广杰拱手道:「总护法因腊八会期己近,二小姐此时回雪山去,岂不是摆
明了和火灵圣母闹意气么,因此特命兄弟和祝天师赶来,奉劝二小姐回去。」

  胡大娘哼道:「这是火灵圣母的意思吧?」

  她虽是随口说话,但听到仲飞琼的耳中,心头不禁一动,大姐夫怎知自己要
回雪山去?这自然是火灵圣母的意思了。火灵圣母为什么要一再阻止自己去雪山
呢?金铁口说的「雪山有变」,莫非会是火灵圣母捣的鬼?心念闪电一动,冷声
问道:「你们此来,我大姐知道吗?」

  袁广杰含笑道:「总护法派兄弟二人前来,大小姐自然也知道的了。」

  仲飞琼道:「可有书信?」

  袁广杰陪笑道:「总护法要兄弟二人,向二小姐面陈,未备书信。」

  仲飞琼冷笑道:「你们认为我会相信吗?」

  袁广杰道:「兄弟二人,怎敢欺骗二小姐?」

  祝祥符双手合十,躬身说道:「阿弥陀佛,在下皈依三宝,佛门弟子戒打诳
语。」

  胡大娘冷笑道:「你是佛门弟子?」

  仲飞琼柳眉一扬,冷然道:「看来你们是有意阻拦我去路了。」

  袁广杰道:「兄弟不敢。」

  仲飞琼话声一落,回身道:「俊弟,咱们上车。」

  袁广杰道:「二小姐明鉴,总护法命兄弟二人赶来,一来是要奉劝二小姐回
去,不可意气用事,二来也要请这位岳少俊屈驾一行。」

  仲飞琼明白了,这二人果然是火灵圣母派他们来的,心头不觉大怒,脸色一
沉,喝道:「你们好大胆子。」

  只听一个低沉而沙的声音接口道:「仲二小姐何须动怒,他们来的时候,总
护法确实如此交待他们的。」随着说话,从左侧松林间,缓步走出一个身形极矮
的黄衣老人来。

  这人生得头大身矮,披着一头稀稀疏疏的花白长发,一脸横肉,色如死灰,
配上一双三角小眼,也翻着鱼白色,看去简直像个老太婆。黄衣矮老人是由一个
三十来岁的半老徐娘挽扶着而行,这女的一张尖瘦脸,同样色呈死灰,身子也瘦
得像一根竹竿,但一双眼睛却灵活明亮,挤得出水来。

  仲飞琼瞥了两人一眼,冷笑道:「段伯阳,是你。」原来这黄衣老人正是崆
峒派左护法秃尾龙段伯阳。那瘦女人则是段伯阳的姬人尤如是,入称尤二娘子,
段伯阳走到那里,她就跟到那里,两人一向寸步不离。

  秃尾龙段伯阳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道:「正是兄弟,仲二小姐可是觉得奇怪
么?」

  仲飞琼依然沉着脸道:「是火灵圣母要你来的?」

  段伯阳阴笑道:「仲二小姐这可猜错了,兄弟是奉教主之命,专程来请岳少
侠的。」

  仲飞琼听得暗暗一惊,忖道:「听他口气,姬山主也亲自下山来了。」

  段伯阳口气一顿,接着道:「教主听说岳少俊少年奇才,极为高兴,亟欲一
晤,深恐总护法派来袁、祝二位请不动岳少俊,故而要兄弟随后赶来,向仲二小
姐面陈并敦请岳少侠的侠驾。」

  仲飞琼道:「我要回雪山去,谁敢阻拦我去路?」

  段伯阳阴侧恻一笑道:「仲二小姐一定要回去,自然没有人敢阻拦你的了,
只是……」

  仲飞琼道:「只是什么?」

  段伯阳道:「仲二小姐回雪山去,和兄弟奉命敬请岳少侠,并不相悖。」他
这话暗示你可以回去,但岳少侠即得留下。

  仲飞琼凛然道:「不成,他要和我一同上雪山去。」

  段伯阳死灰脸上,微露为难之色,缓缓说道:「这叫兄弟为难了。」

  仲飞琼道:「你有什么为难,你奉山主之命,来请岳少俊,但人家不愿意去
呢?」

  段伯阳道:「教主令出如山,谁敢不遵,何况兄弟亲自来请,岳少侠自然非
去不可了,最使兄弟为难的,是仲二小姐在此,兄弟……」他没说下去,但口中
却发出一阵嘿、嘿的冷笑。

  仲飞琼冷笑一声道:「因为岳少俊是我义弟,我会护着他的,对不?」

  段伯阳陪笑道:「兄弟正是此意。」

  仲飞琼又是一声冷笑,道:「岳少俊虽是我义弟,他想不想跟你去见山主,
他自己可以决定,用不着我仲飞琼护着他,他如肯去,我不会不答应,他如果不
想跟你去,我也不会插手,左护法只管把他擒走好了。」

  段伯阳死灰般眼睛一亮,阴笑道:「这是仲二小姐说的。」

  仲飞琼道:「不错,是我说的,左护法请不动他,若要凭武功把他擒走,仲
飞琼绝不插手。」

  段伯阳拱拱手道:「多谢仲二小姐,有仲二小姐这句话,就够了。」仲飞琼
没有再说,胡大娘见识过岳少俊的真章,只是站在一旁,嘿嘿冷笑。

  秃尾龙段伯阳身为崆峒派的第三号人物,自然不会把岳少俊放在眼里。转过
身,望了岳少俊一眼,只见他脸含微笑,负手站在那里,看去一派安逸,气定神
闲,虽觉他气字不凡,但究竟不过弱冠年纪,又能有多大能耐?心念转动,不觉
朝岳少侠拱拱手道:「兄弟方才说的,岳少侠都已听见,教主慕少侠风仪,特命
兄弟专程赶来,奉邀侠驾,敦请前往黄山一晤,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岳少俊淡淡一笑道:「在下和贵派教主素昧生平,怎好打扰?再说在下答应
仲姐姐陪她上雪山去的,还望段老覆上贵教主,异日有缘在下自当专程拜谒。」
话说得很客气,但拒绝了。

  段伯阳深沉一笑道:「岳少俊方才自然听仲二小姐说过,只要少侠答应,仲
二小姐并不勉强少侠前去雪山,教主渴望和岳少侠一见,目前正在黄山候驾,武
林中人,莫不以一见教主为荣,少侠不可失去了机会。」

  岳少俊笑了笑道:「在下已说过,雪山之行,非去不可,贵教主见邀,虽是
一番盛情,在下只好方命了。」

  段伯阳呵呵笑道:「岳少俊应该知道,教主令出如山,无人能够更改,少侠
最好仔细考虑考虑。」

  岳少俊朗笑道:「在下行走江湖,虽然日浅,但在下言出必践,贵教主只是
要段老前来相邀,去与不去,在下自己有权决定,段老只要把在下的话带回去,
奉覆贵教主就好了。」

  双手搀扶着秃尾龙的尤如是一直没有开口,这回娇滴滴道:「我说左护法,
人家岳少侠既然不肯去,我看就算了。」

  段伯阳道:「不成,教主要老夫前来邀请,岳少侠不去,老夫如何向教主交
差?」鱼白眼一翻,冷然道:「岳少侠真的不考虑么?」

  岳少俊道:「在下要说的话,都已说了,并无考虑的必要。」

  「很好。」段伯阳皮笑肉不笑,点点头道:「仲二小姐方才已经声明在先,
今日之事,她并不插手,岳少侠一口拒绝教主的邀请,邵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了。」

  岳少俊望了他一眼,微笑道:「在下从未吃过罚酒,段老要如何罚法?在下
就喝你这杯罚酒了。」

  段伯阳大笑着道:「岳少俊的意思,是认为段某请不动,就无法把你擒回去
了?」

  岳少俊道:「那要看段老的手段了。」

  「好,好。」段伯阳连说了两个好字,阴恻侧道:「段某那就领教岳少侠的
高招了。」

  突然欺身而上,右手一探使了一招赤手缚龙,猛向岳少俊肩头抓下。你别看
他连走路都要尤二娘子搀扶,这一出手,就像天龙腾拿,猛虎出押,威猛绝伦。

  岳少俊神态悠然,只是身子斜斜一转,就让开了秃尾龙一记擒拿手法。秃尾
龙段伯阳在崆峒派中,地位极为崇高,平日自然很少亲自出手,他不出手则已,
一旦出手,也老谋深算,至少要有三分制胜把握,才肯上场。

  秃尾龙段伯阳数十年来,从没有落败过,这是铁的事实。这一抓之势,他只
不过用了三成力道,原是存有试探性质,但以他的功力,这三成力道,依然非同
小可,一般的江湖武士,休想闪避得开。那知岳少俊连脚都未跨出,只是身子稍
一转动,就避了过去。

  这下直看得秃尾龙神色为之一变,因为他抓去之时、身法极快,欺到岳少俊
身前,只觉他身子斜转,已经变了位置,一抓落,根本没看清他身法是如何转动
的,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秃尾龙段伯阳大笑道:「岳少侠身手果然不凡。」左手
一掌,疾向岳少俊当胸拍去。

  岳少俊含笑道:「段老夸奖了。」右腕一翻,竖掌当胸,缓缓推出,出手甚
是潇洒,居然硬接秃尾龙的掌力。

  段伯阳想不到岳少俊竟敢硬接自己的掌力,要想增加劲力,为时已迟,双方
掌力,很快接实,发出砰然一声轻震。段伯阳是个心机极为深沉的人,他看到岳
少俊竖掌当胸,准备硬接自己一招,又因左掌已发,要待加强掌力,已嫌不及。
因此他就两掌接实之际,劲运右手,迅若惊霆,一掌横拍过去。

  岳少俊接住段伯阳一掌之后,觉得崆峒派左护法也不过如此,左手一挥,又
迎着段伯阳掌势截去。他自然不知道段伯阳这一掌上,不但运集真力,而且也提
聚了全身功力备用,随时都可以增强力道,压制敌人的掌力。

  但听「啪」的一声,双掌再次接实。岳少俊陡觉对方这一掌竟然重逾千斤,
在一接之下,几乎被对方巨大掌力,震得后退,但他练的乃是逆天玄功,不须吸
气运行,只要遇上外来的压力,立可自生反应,因此岳少俊在一掌接实,感觉对
方掌力极强之时,掌上内力,已经随着加强。

  秃尾龙段伯阳满以为这一掌,运集了八成力道,岳少俊弱冠年纪,能有多大
的内力,自然接不下来,那知双掌交接,对方掌力,如斯响应,忽地由弱转强,
依然株两悉称,心头不禁大奇,暗暗冷笑一声,突然又加强了四成丈道。

  这回他由八成力道,加强到十二成。已是把毕生修为的功力,全使出来了。
这一段话,比之方才两次击掌,更为快速,因为双方加强掌力,只是在双掌接实
之后,电光石火般事。

  就在秃尾龙段伯阳掌力加到十二成的时候,突觉岳少俊掌上突然涌出一股强
大无比的力道,自己右腕剧震,几乎连呼吸都为之一窒,身子不由后退了三步,
再看岳少俊依然神定气闲的站在那里,面含微笑,望着自己。

  这下直把秃尾龙段伯阳惊诧得不知所云,他怎么也不相信凭自己数十年苦练
的功力,竟然还敌不住一个廿来岁的小伙子。当然感到惊诧的并不只是秃尾龙一
个,尤二娘子睁大一双水淋淋的俏眼,死灰般脸上,也流露出震惊之色。百步神
拳袁广杰和九指罗汉祝祥符,也同样暗暗惊诧不止。

  段伯阳是崆峒派中有数的高手,在江湖上从未遇到过敌手,这回却被岳少俊
震得连退了三步,看来,他今儿个遇上劲敌了。秃尾龙段伯阳一退之后,忽然仰
夭长笑,他这笑声,在荒凉的山野之间,宛如老龙长吟,响遏行云,直冲霄汉,
显示出他充沛的真气。

  就在他笑声中,从右侧一片树林间,疾如飞鸟,翩然飞掠出五道人影,泻落
场中。那是五个一身劲装,怀抱长剑的青衣少年,在他们飞落之时,正好把岳少
俊围了起来。

  段伯阳笑声突然而止,呛的一声,从肩头掣出长剑,森冷的道:「岳少侠请
亮兵刃。」

  胡大娘看得老脸一沉,哼道:「姓段的,你想倚仗人多……」双手一摸插在
腰间的短拐,要待抢出。仲飞琼轻轻抬了下手,示意她不要妄动。

  岳少俊目光扫视了下围着自己的五个青衣少年一眼,只觉这五人年约二十出
头,不但个个生得眉目俊秀,身材也一般高矮。最奇特的是他们和段伯阳一样脸
色如同死灰,没有一点生气,这时抱剑而立,目光之中竟然包蕴着浓重的杀机。

  岳少俊今非昔比,这一瞥已然发现环伺四周的五个青衣少年,都身具上乘剑
术,因为他们抱剑而立,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势,正是使展上乘剑术的准备。最使
岳少俊犯疑的,还是他们死灰般的脸色,心中暗自讨道:「这些人莫非练有什么
邪门功夫不成?」这一发现,不由得使他提高了几分警觉,暗暗凝神戒备,一面
抬目问道:「段老要他们一起动手么?」

  段泊阳沉森一笑道:「不错,兄弟不把岳少俊请去,无法向教主交代,所以
只好动用兄弟一手调教的阵势了,岳少侠只要能凭手中长剑,脱出此阵,兄弟自
当立时撤走。」

  岳少俊爽朗一笑,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在下脱出此阵,段老就回去覆
命,在下若是闯不出此阵,就随段老去见教主。」

  段伯阳深沉一笑道:「岳少俊快人快语,兄弟正是此意,岳少侠可以亮兵刃
了。」

  岳少俊微笑道:「段老只管请发令好了。」

  段泊阳手中长剑一振,阴喝道:「岳少侠小心了。」寒光一闪洒出四、五、
六、七点寒星,直向岳少俊迎面而来。

  崆峒剑法,夙以快捷奇诡著称,在他手中使出,果然别具威力,这几点流星
般的寒芒,点点锋芒四射,光华夺目,使人不可捉摸,莫辨虚实。这一刹那,五
个青衣少年突然身形闪动,双手一分,五柄长剑突化为十,原来他们手中使的是
双股剑。双剑交叉,交织成一片纵横剑网,但见人影流动,立时把岳少俊围入在
剑影织成的网幕之中。

  六个人全已出手,只有搀扶秃尾龙的尤二娘子尤如是,如今秃尾龙不用他搀
扶了,她站在原地,并未退走,此刻和岳少俊同样被围在一片剑网之中。当然十
一柄锋利长剑,不会攻到她身上,但她手无寸铁,在一道道寒光飞洒之下,不禁
令人为她捏一把冷汗。

  岳少俊早有准备,就在段伯阳长剑出手,飞射出点点寒星之际,他右手剑九
同时从掌心飞射出一道青虹,向前挥出。

  尤二娘子就站在他右首,他没出手之前,她只是悄然独立,作出凝眸旁观之
状,他右手这一挥,软剑出手,她也动作如电,右手突扬,匹练般飞出一条彩虹
熟练无比,朝岳少俊软剑上缠绕过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是快,段伯阳剑上飞出的四、五、六七点寒星,堪堪洒到
岳少俊身前。岳少俊挥出的软剑,本待封解来势,突然间被尤二娘子的彩带缠个
正着,挥出去的长剑,再也挥不出去。尤二娘口中发出一声银铃般轻笑,身形更
是轻盈,随着轻笑,已经到了岳俊身后,右手一收彩带,缠住软剑不放,左乎五
指笼罩舒展如兰,轻轻一翻,五道指风,正好笼罩住岳少俊身后五处大穴。

  段伯阳一剑幻起的七点寒星,上是剑术中最上乘的点穴手法七星入户,寒星
错落,笼罩了岳少俊身前七处要穴。这一着前后夹攻,当真使人顾前失后,避无
可避,何况四周还有十把长剑构成的严密剑网,你想闪也闪不出去。

  岳少俊挥出去的软剑被尤二娘子彩带缠住,心头不由大吃一惊,一时之间急
中生智。右手急忙劲力一松,左脚赶紧朝前跨出半步,从段伯阳右侧闪了出去。
要知他手中握的乃是一柄软剑,软剑必须劲贯剑身,长剑才能挣得笔直,如果内
劲一松,软剑就随着软了下来。

  尤二娘子的彩带,虽能缠得住一般软剑的剑身,但软剑一旦软了下来,纵被
彩带缠住,也会很快的滑脱了。再加岳少俊自幼练的就是避剑身法,这套身法,
原是针对宋家百剑而设计。宋家百剑号称武林第一剑,能避开宋家百剑,天下剑
法,大概也都能闪避得开了。

  岳少俊施展避剑身法,虽然避开了秃尾龙和儿二娘子一招前后夹击,但也着
实惊出了一身冷汗,从他出道江湖,短短数月之间,会过了不少高手,使他如此
惊险,实在还是第一次遇上。但在他闪出之际,又遇上了一片绵密无间的剑网,
直向身前逼近过来,剑影寒光,交织而至。

  避剑身法原是针对一个人所发的剑势而设计,一个人发出来的剑势最凌厉,
最快速,最绵密,总就只有一只手腕,一支长剑,因此纵然也交织成一片剑网,
其中必有许多是幻影,是虚实互用的变化,故而也必有破绽,和可乘之隙,避剑
身法就是觑定你这点空隙,游身闪避,以进为退,乘隙而入。

  但这五个青衣少年十柄长剑交织的剑网就不同了,一个善于使用双剑的人,
就可弥补单手使剑,仅有一支长剑,有时会露出破绽的缺点。何况他们五个人,
又是久经训练,十支长剑的剑网,不是为了攻敌,而是专门为了控制敌人。只是
不使对方有脱逃的机会,至于如何克敌,自有主持阵势的左护法和尤二娘子去对
付。

  因此岳少俊纵会避剑身法,面对这一张由十支长剑所构成的严密剑网,就无
法适用了,这原是一刹那间的事,他眼看剑网逼近,幸好软剑已经脱出尤二娘子
的彩带,口中大喝一声,随手朝前挥出。如今他的功力何等深厚,这一剑虽是仓
猝发出,依然剑风逼人,软剑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道,向外推出,逼得十支长
剑交织而成的剑网,像风吹轻纱,被推出去四五尺远。

  只是剑网依然是剑网,逼进之时,绵密无间,真像一张网罟一般,丝毫没有
被这一剑割裂冲破,露出破绽来。

  段伯阳眼看岳少俊人影一闪,居然从自己右侧闪出,心下自然大为惊凛,暗
道:「这年轻人果然身手非凡,无怪仲二小姐故作大方,说出若凭武功把他擒走
她绝不插手的话来。」口中狂笑一声,剑随身转,一招回风舞柳,划起一道雪亮
的银虹,突然间,化作一蓬数十缕银练,长短参差,飞洒过去。

  你自然看到过春风吹拂起来的柳叶吧,他这一剑就像丝丝柳条,随风飞舞。
尤二娘子不但一记兰花拂穴手落了空,连已经被自己缠住的剑身都被滑了出去。
她死灰脸不觉一绷,水淋淋的眼睛,忽然漾起一丝凶芒,口中娇声道:「唷,瞧
不出你身法倒蛮俊的。」口中还在连笑带说,右手皓腕一抖,彩带灵蛇缠颈朝岳
少俊颈后飞缠过去。

  岳少俊展开避剑身法,身躯半旋,段伯阳一招回风舞柳,丝丝剑光,就像风
回柳转,拂着他身侧掠过,又落了空。岳少俊顾忌的还是五个青衣少年的十支长
剑,因此避开段伯阳一剑之后,立即横剑扫出,左手疾然向后抓去,一把抓住尤
二娘子的彩带。

  尤二娘子还不知道岳少俊功力奇高,见他一下抓住自己彩带,不觉轻笑一声
道:「你想和我较劲?」在她想来,这时候外有剑网,内有在剑术上火候老到的
段伯阳剑势如虹,剑剑足以制敌于死命。在这种情况之下,岳少俊要和她在彩带
上较劲,自然非吃亏不可。但就在她话声甫出,口中忽然惊「咦」的一声,一个
人就像鱼儿上了钩一般,被岳少俊凌空钓了起来。

  原来岳少俊一把抓住彩带,他如今一身功力,何等深厚,手腕一抖,就像使
用软剑似的,一股强劲的内力,随即贯注到彩带之上,一条柔软的彩带,登时挣
得笔直,变成了八尺长一根铁棍。尤二娘子一个人就高高的顶在棍头上,像表演
特技一般,在高空手舞足蹈,就是放不开手来。这原是一刹那间的事,岳少俊五
指一松,尤二娘连带带人「呼」的一声,凭空摔出去数丈之外。

  段伯阳眼看岳少俊被困在七煞剑阵中,不但没被逼落下风,自己连发两剑,
都被他避开。如今尤二娘子又被他抖手摔出阵外,心头更是又惊又怒,口中连声
大喝,长剑如雨,猛扑急攻过来,一口气攻出了八九剑之多。

  岳少俊一柄软剑,只能顾到十支长剑交织,交迫而来的剑网,不得不随时挥
剑,向外推出。对段伯阳的攻势,只能施展避剑身法,游身趋避。

  本过眨眼之间,一连避开了段伯阳七剑,心中暗自忖道:「这般缠斗下去,
何时了结?」心念这一转,身形随着一转,左手突出,一把扣住了段伯阳执剑右
腕,运劲朝外摔去。

  这一着真还管用,段伯阳稀里糊涂的被人扣住了手腕,不禁呆得一呆,一个
人已经应手飞起。岳少俊知他功力精湛,在这一记擒拿手法上用上了八成力道,
因此段伯阳飞起的人,想中途停住身子,重行飞回去,都办不到。「呼」的一声
越过剑阵,直摔出去四五丈远。

  岳少俊奋起神威,接连摔出两人,精神大振,右手软剑随着横扫,剑光矫若
神龙,光华大盛,一下逼退迫近身来的三个青衣少年,左手一收再发,呼的一掌
直拍出去。但听蓬然大震声中,迎面一个青衣少年首当其冲,口中闷哼一声,整
个身子飞了起来,跌出去一丈开外,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再也站不起来。

  十支长剑本来交织成一片严密的剑网,但因此人被震飞出去,十去其二,使
这片剑网露出了空门,其余四人一时之间,那有功夫弥补得住?岳少俊立时使出
避剑身法,口中朗笑一声,从剑阵中闪身而出。从他摔出段伯阳到闪出剑阵,前
后只不过是眨个眼的时间。这时段伯阳也口发怪笑,疾若流星,一下飞回阵中。

  这两声长笑,几乎是同时出口的,因为两道人影,一个往阵外闪出,一个朝
阵中飞回,也几乎是同一时候的事。

  段伯阳落到剑阵之中,眼看岳少俊已经冲出阵外,脸色不禁大变,但他不失
为崆峒派的左护法,世面见得多了,死灰脸一松,迅即返剑入鞘,左手一摆,呵
呵笑道:「岳少侠已经冲出阵去了,你们还不收起剑来?」四名青衣少年立即敛
剑后退。

  段伯阳朝岳少俊拱手一礼道:「岳少侠果然身手超群,兄弟甘拜下风,不胜
佩服之至。」

  岳少俊慌忙还礼道:「段老夸奖,在下侥幸得很。」

  接着朝那个跌坐在地的青衣少年歉然拱手道:「在下方才一时收手不及,误
伤这位兄台,不知伤势如何?在下实在抱歉得很。」

  段伯阳道:「不要紧的,他们随身都带有敝派急救伤药,让他坐息一会儿就
好。」

  尤二娘一张死灰脸上,又笑又怨,俏眼朝岳少俊一溜,娇声道:「奴家一条
手膀,被你震得直到现在,还在又酸又麻,你连问也没问。」

  岳少俊听她这么说了,只好抱抱拳道:「在下鲁莽之处,还望姑娘见有。」
尤二娘子被他这声「姑娘」,叫得心花怒放,一张死灰脸上,绽起盈盈笑意,正
待开口。

  仲飞琼冷然道:「左护法,咱们现在可以走了吧?」她讨厌尤二娘子那张死
灰脸,那双水淋淋,直勾勾的眼睛和妖里妖气的声音。

  段伯阳连忙陪笑道:「自然,自然,兄弟说过,岳少侠只要冲出阵势,兄弟
立即率人撤走,怎敢阻拦?」

  胡大娘哼道:「左护法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呀?」

  仲飞琼道:「咱们上车。」大家相继上车,涂金标立即挥动长鞭,驱车疾驰
而去。

  尤二娘望着马车后影,重重呸了一声说道:「左护法,你看,这小丫头有多
神气?」

  秃尾龙段伯阳诡笑道:「这小子身手高得出奇,但他们去了也是白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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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雪山之变

  仲飞琼原是剔透玲珑,冰雪聪明的人,她眼看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拦截阻
道,使他顿时想起大觉大师要金铁口转告,要自己和岳少俊尽快赶去雪山。曾说
「雪山有变」,听金铁口的口气,好像事情就发生在爷爷身上,如今崆峒派果然
一再派人在路上阻挠。

  她这一想,立时觉得事态严重,略为盘算,就要胡大娘和四个使女,继续留
在车上,由涂金标赶车驰行,按站食宿,藉以分散对方的注意。自己和岳少俊另
行换了两匹健马,尽快赶路,除了沿途购换马匹,遇上镇集,购备干粮,一路马
不停蹄,昼夜赶路。

  雪山亦称大雪山,横亘川康二省之间,终年积雪不消,白皑皑的高入云霄,
像这样的冰天雪地,除了采药的老人,可以说人迹罕至。雪山老神仙玄灵叟隐居
之处,叫做长春谷,是在雪山岭的一处山谷之中。尽管大雪山终年积雪,到处都
是冰天雪地,但长春谷却是洞外天地,四时如春。

  这天晌午时光,岳少俊,仲飞琼两人,赶到雪山南岭,弃马入山。岳少俊但
觉山势愈走愈高,气温也愈来愈低了。冷风呼啸,奇寒澈骨,放眼四顾,群山起
伏,如屏如障,冰山雪岭,到处都是白皓皑的,无穷无尽。

  他在车上曾听仲飞琼说过,长春谷有四时不谢之花,景物之美不输江南,如
今看到这般辽阔无垠的冰雪,心头止不住暗暗生疑,心想:「像这般冰山雪岭,
亘古不化的地方,怎会有四季如春的山谷?」

  仲飞琼看他四处眺望,并不言语,不觉嫣然一笑道:「俊弟,你可是觉得大
雪山到处都是一片冰山雪谷,不可能会有四季如春的长春谷么?」

  岳少俊道:「长春谷是琼姐姐从小生长的地方,自然有了,我想没到过长春
谷的人,一定会找不到那地方的了。」

  仲飞琼笑了笑道:「你很会说话,我看你方才向四处眺望,似有不信之色,
但也给你说对了,长春谷地势隐密,又经我爷爷费了很大的功夫,把谷口用冰封
了,不熟悉的人,就是到了谷口,也找不到呢。」

  岳少俊道:「会有这等事?」

  仲飞琼道:「很快就到了,到时你自会知道。」

  两人在冰雪之上,施展轻功,一路疾驰,倒也不觉得有雪地难行之苦。不多
一会,两人已奔到一座冰峰的脚下。

  仲飞琼忽然脚下一停,回身笑道:「到啦。」

  岳少俊仰头望去,但见山势陡峭,高耸入云,两边山岭纷陈,都没有这座插
天高峰的雄伟,虽有几处丘壑,也处处冰封雪积,无路可通。心中暗暗奇怪,琼
姐姐说已经到了,自己果然找不到长春谷的所在,这就问道:「这里就是长春谷
的谷口了么?」

  仲飞琼道:「是啊,你不妨找找看,入口在那里呢?」

  岳少俊看了一阵,摇摇头道:「小弟愚鲁,实在看不出来。」

  仲飞琼朝他甜甜一笑:「那就随我来。」说罢,朝峰侧一座冰雪积成的小山
走去。

  那座冰山,也足有十余丈高,孤拔峭立,宛如屏障一般,左首是一道绝壑,
虽然盖着积雪,但一望而知是下临极深的山涧。仲飞琼笔直走到壁立如削的冰山
前面,右手抬处,呛的一声,掣出寒英剑,朝屏障似的冰山正面半人高处,缓缓
刺人。

  接着手腕用劲,缓缓的由右而左,由上而下,划了一个土圆下方的圈圈,才
抽回室剑,收剑入鞘,伸出双手,抵着那块圆圈,缓缓朝里推去。那方圆冰,果
然随着她双手推动,缓缓的往里滑入,露出了一个洞窟。

  仲飞琼把圆冰椎到一旁,直起身,笑道:「好了,咱们可以进去了。」

  岳少俊惊奇的道:「原来这里就是入谷之路,还要人工开路,才能通行。」

  仲飞琼当先俯身而入。岳少俊跟着她身后,跨入洞窟,但见里面竟是足有丈
许方圆,一条由坚冰凝成的隧道,不但甚是宽敞,而且四壁晶莹,再经外面积雪
反照,更是透明光亮,如入水晶之宫。不觉赞道:「这条隧道,真是天造地设,
造化之奇,不知令祖当年是如何发现的?」

  仲飞琼口中嗤的轻笑一声,等他入洞之后才把那方圆冰,又缓缓移到洞口,
把洞口堵好,才道:「这里本是山谷入口,爷爷昔年无意之中发现这座山谷,向
阳避风,地气温暖,才取了长春谷之名。」

  「后来就搬到这里来往,又怕被人发现,才花了好几年的工夫,从山上采了
许多大冰块移到谷口,把谷道填满,再用人工在凝结住的坚冰之中,开辟出一条
甬道,我们进出,都要用剑在洞口开一个窟窿,才能通行,堵上之后,不消多时
它就会自己凝结住了,外人不知内情,永远也无法进来。」

  岳少俊道:「原来如此,小弟还当是天生的呢。」

  这条隧道,晶莹明亮,宽阔平整,走在中间,不怕凛冽寒风,奇寒刺骨,也
不怕冰粒打在脸上,隐隐生痛。

  走了约有二里光景,跨出一座高大的洞窟,眼前豁然开朗,呈现出一片葱绿
的山岭,同时但听雷声盈耳,就在当头,寒气袭人,十分冷冽。

  岳少俊呼了口气,说道:「好冷。」

  仲飞琼没有说话,拉着他走了数十步,才回身指点着来路,说道:「你回头
看看就明白了。」岳少俊回头看去,但见从百丈高峰上婉蜒挂着一条玉龙,水势
下注,有如天来,发出轰轰雷鸣之声。瀑布一直泻到方才出口处的崖洞之上,再
倾注入涧,自己是从瀑下走过来的,那就无怪寒气凛冽了。

  再奇怪的是这道瀑布,就像分隔了寒温,外面的冰天雪地,北风奇寒,但出
了这座崖洞不过十数步气温就升高了许多,使人渐有暖意。尤其沿着山径两旁,
松林细啸,绿草如茵,真有江甫二月情景。仲飞琼领着他盘过山脚,这是群山环
绕中的一片平地,约有里许方圆,正因谷地向南,又有群山挡风。天造地设,形
成了冰天雪地中的奇迹,大雪山中四季如春的山谷——长春谷。

  岳少俊目光一瞥,不由得惊叹出声:「长春谷真是洞天福城,四季长春,也
由此可见令祖不但是武林奇人,也是高蹈隐逸之流,好生令人钦佩。」

  原来他目光所及,但见这一里方圆的谷地,居然引瀑成溪,架板为桥,白石
为径,盖竹为亭,一亭一池,一台一榭,莫不取景自然,布置得宜,古朴而有真
趣。最难得的,还是漫山遍野到处嫣红姹紫,花团锦簇,开满了不知名的山花。
仲飞琼只是低头笑了笑,没有作声。

  原来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前面一方巨石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形高大的
黄衣驼背老人,双目炯炯,打量着岳少俊。仲飞琼急忙躬下身去,说道:「侄女
见过司徒伯伯。」

  黄衣驼背老人口中唔了一声,问道:「这娃儿是谁?」

  仲飞琼道:「他是侄女义弟,天山门下的岳少俊。」一面朝岳少俊道:「俊
弟,快见过司徒伯伯,他就是昔年大名鼎鼎,人称一掌开天的司徒翼,跟随爷爷
已经有好几十年了。」

  岳少俊连忙作了个长揖,说道:「在下岳少俊,见过司徒前辈。」

  司徒翼含笑道:「小兄弟原来就是天山门下,这就无怪英华内敛,一身功力
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了。」接着回头问道:「二姑娘不是和大姑娘一起下山的么,
怎么独个儿回来了?」

  仲飞琼道:「我是来看爷爷的,爷爷好吗?」

  司徒翼道:「你来得不巧,只怕见不到老神仙呢。」

  仲飞琼入谷之后,看到替爷爷守山的司徒翼,本来心情可放宽了,但此时听
了此言,不觉一楞,问道:「爷爷可是出去了?」

  司徒翼微微一笑道:「老神仙已有一个甲子没出去了,怎么会出去?他老人
家自从你们走后,大概大寂寞了,所以又坐关了。」

  「坐关?」仲飞琼感到有些奇怪,爷爷功参造化,一身所学,已臻上乘,他
老人家时常说,一个人练武练到某一境界,就是已经到了极限,无须再求精进,
若要勉强修练,那也是徒劳无功,而且极易走火入魔,前功尽弃。因此他老人家
恬淡乐天,生活十分平静,怎会又去坐关练功呢?心中想着,忍不住问道:「司
徒伯伯,爷爷没有坐关以前,可曾告诉你他老人家练什么功夫?」

  「没有。」司徒翼道:「自从你们走后,过了不久,姬山主来过一次,足足
和老神仙谈了三天三晚。老神仙这次坐关,可能和姬山主谈道有关,大概是为了
探究由武功进而静参天人之道,寻救长生不老之术。」

  仲飞琼心头猛然一动,问道:「爷爷是姬山主走后,就坐关的?他老人家没
和你说起什么?」

  司徒翼道:「老神仙坐关之事,老朽还是听黎嫂说的。」

  「黎嫂?」仲飞琼又是一怔,问道:「黎嫂是谁?」

  司徒翼道:「黎嫂是大姑娘派来伺候老神仙的,大姑娘怕二姑娘和三姑娘走
后,老神仙没人伺候,据说黎嫂从前是伺候火灵圣母……」

  仲飞琼顿时感觉事情不对,惊异的道:「我怎会没听大姐说起呢?」

  司徒翼道:「那是姬山主带来的,说是大姑娘的意思,这也是大姑娘一番孝
心……」

  「这事情大有蹊跷。」仲飞琼急道:「我这就去看爷爷去。」一面回头道:
「俊弟弟,咱们快走。」急步飞掠而去,岳少俊也只好跟在她身后掠去。

  司徒翼看着仲飞琼飞奔而去的后影,摇头道:「她还是小时候的那股脾气,
一点也没改。」

  长春谷当真温暖如春,有四季不谢之花。如今已是腊月初头,这里还是繁花
如锦,群芳吐艳,把长春谷点缀得花团锦簇,香风熏人。仲飞琼因金铁口说过雪
山有变,而且事情可能就发生在爷爷身上,如今听了司徒伯伯的活,就可证明果
然有事,心头这一急,脚下加快,奔行如箭。现在她身后的岳少俊,也只好紧随
不舍,连四周景物,都无暇细看,一路急驰下去。

  不大工夫,已经赶到谷底,一座苍翠峻峰的山岳间,石崖百尺,中间有一个
一人多高的洞窟,上面铸着「长春洞府」四字。洞府前面,有着十几级石阶,仲
飞琼走在前面,匆匆登上石阶,正待朝洞府中走去。突见绿影闪动,从洞中闪出
两个身穿绿衣的少女,手执长剑,挡住了去路。

  左边一个娇叱道:「站住,你是什么人,胆敢到长春洞府来乱闯。」

  仲飞琼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冷声道:「我是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

  右边一个打量着仲飞琼、岳少俊二人,问道:「那司徒老儿不是看守着谷口
么?你们怎么进来的?」

  仲飞琼柳眉一挑,冷然道:「你们是那里来的?既知这里是长春洞府,就该
知道我是谁了。」两个绿衣少女给她说得一呆。

  仲飞琼不待二人开口,接着道:「我问你们,你们可是黎嫂的手下,那就去
叫黎嫂出来。」

  左边一个似是被仲飞琼声势所慑,望了她一眼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仲飞琼道:「我是仲飞琼,你们听见了么,还不快去?」

  左首绿衣少女朝右首绿衣少女低低的道:「你在这里看着他们,我进去通报
去。」右首绿衣少女点点头。左首绿衣少女迅快转身往里飞奔而去。

  不过一回工夫,只听洞内莲步细碎,随着左首绿衣少女身后走出一个一身葱
绿衣裙的中年美妇。仲飞琼迅速的打量了她二眼,只见她高譬如云,眉眼盈盈,
看去虽有三十出头,却有一股成熟的美,美而且冶。仲飞琼冷冷的道:「你就是
黎嫂?」

  绿衣少妇忽然嫣然一笑,迎了上来,说道:「你就是二小姐了?贱妾正是黎
嫂,是奉大小姐之命,来伺候老神仙的。」

  仲飞琼道:「我就是从大姐那里来的,怎么没听大姐和我说过?」

  黎嫂娇笑道:「啊呀,我的二小姐,幸亏贱妾是随同姬山主来的,不然人家
还当贱妾是冒名顶替,有什么企图呢。」

  说到这里,口中轻哦了一声,忙道:「香珠、香玉,还不快去见二小姐?」

  二名绿衣少女一齐欠身道:「小婢见过二小姐。」

  仲飞琼问道:「我爷爷呢?」

  黎嫂道:「回二小姐,老神仙正在坐关,已经快三个月了。」

  仲飞琼道:「爷爷坐的什么关?」

  黎嫂笑了笑道:「老神仙坐的什么关,贱妾只是个下人,老神仙没说,贱妾
就不知道了,老神仙在坐关之前,只说过这次坐关,大概需要三年时光,在他坐
关之时,不准有人惊动。」

  仲飞琼道:「那我问爷爷去。」

  黎嫂吃了一惊,挡着仲飞琼道:「二小姐,那不成啊。」

  仲飞琼柳眉一挑,冷然道:「你要拦阻我么?」

  「贱妾不敢。」黎嫂敛去了笑容,央告道:「但二小姐总得听贱妾一言。」

  仲飞琼道:「你说。」

  黎嫂道:「贱妾听说二小姐一身武功,极为高强,不知确否?」

  仲飞琼道:「你是想见识见识我的武功了?」

  黎嫂一笑道:「二小姐误会了,贱妾只是在想,二小姐精通武功,当知练功
的人,正在行功之际,一旦受到外界的惊动,后果该如何呢?」

  仲飞琼听得一怔,接着微笑道:「你很会说话。」

  黎嫂甜甜一笑道:「二小姐夸奖了,贱妾只是提醒二小姐,此时不可去惊动
者神仙。」

  仲飞琼道:「爷爷什么时候醒来?」

  黎嫂计算了一下,说道:「十天,老神仙每隔十天,醒来一次,约有半天时
间,进些水果,和服用特别配制药丸,这半天时间,可以和人说话。」

  仲飞琼道:「那要等到几时去?」

  黎嫂道:「老神仙是每逢庚申日午时醒来,酉时又要入关行功,上次庚申日
是前天,还要再等七天。」

  她不待仲飞琼开口,笑盈盈的道:「二小姐既然千里迢迢的回到山上来了,
自然要盘桓些日子再走,七天时间,转眼就到了。」

  「不。」仲飞琼道:「我不能在山上耽搁得太久,我是特地赶回来探望爷爷
的,我一定要看看他老人家才放心。」

  黎嫂陪笑道:「二小姐只管放心,贱妾一向伺候圣母。这回大小姐跟圣母说
了,才要贱妾前来伺候老神仙的,绝不会有什么差错的,二小姐还有什么不放心
的?」

  「伺候圣母」这四个字钻进仲飞琼的耳朵,不禁触动心事,坚决的道:「不
成,我赶回雪山,就是要看爷爷来的,你不用多说。」

  黎嫂惊诧的道:「二小姐怎么会不肯听贱妾的劝告呢?」

  仲飞琼道:「我要看我爷爷,你管得着么?」

  黎嫂微微摇头道:「二小姐,恕贱妾放肆,二小姐是老神仙的孙女,贱妾只
是一个下人,也是外人,本来二小姐要见老神仙,贱妾自是无权可以阻止……」

  仲飞琼道:「你知道就好。」

  黎嫂春花般的脸上,微微一笑,但笑容旋即敛去,脸色一正,说道:「但贱
妾是大小姐派来伺候老神仙的,姬山主临行之时,再三嘱咐,老神仙此次坐关,
修的是天人合一无上神功,不可有丝毫疏忽之处,贱妾职责所在,二个姐就是老
神仙嫡亲的孙女,贱妾也只好冒死谏阻了。」

  仲飞琼看她说得不像有假,一时倒也拿不定主意,只好说道:「我不会惊动
爷爷的,我只是进去看看爷爷就好。」

  「不成。」黎嫂斩钉截铁的道:「老神仙正在坐功之际,进去一步也不成,
万一……万一……唉,若是惊动了老神仙,贱妾死不足惜,但……但教贱妾如何
向大小姐交代呢?」

  岳少俊一直冷眼旁观,只觉黎嫂说话之时,眼神不住的注视着仲飞琼,仲飞
琼话说得硬了,她口气就软,但仲飞琼稍一犹豫,她的口气又强硬起来,分明是
个善于鉴貌辨色之人。这近几月来,连经了不少事故,江湖阅历渐增,心中不禁
暗暗动疑,这就以传音入密说道:「琼姐姐,此女矫揉善辨,不可深信,你自己
要拿定主意才好。」

  仲飞琼经俊弟弟一言提醒,立即脸色一沉,冷声道:「我爷爷坐关之事,我
事前并无所闻,连大姐也并不知道,所以才要我赶来看看,我爷爷的事情,自有
我作主,就算你是伺候爷爷来的,也不用你操心,还不给我让开?」

  黎嫂脸色连变,依然挡在阶前,仰首说道:「二小姐既然不肯听贱妾劝告,
一定要进去,贱妾责任所在,那就先杀了贱妾吧。」她随着话声,忽然双膝一屈
扑的跪倒在仲飞琼面前。

  仲飞琼方自一怔,岳少俊忽然看她跪了下来,心中不禁一动,喝道:「琼姐
姐,小心她有诈。」话才说到一半,黎嫂忽然仰起脸来,她脸上已经隐有笑容。
不,左手疾举,从她纤纤王指中间,弹出一缕肉眼几乎难以看到的轻粉。

  岳少俊早就注意着她,喝声未落,挥手一掌,凌空劈了过去。他如今功力大
增,掌风出手,收发由心,这一记掌风,正好劈到仲飞琼和黎嫂两人之间。要知
她们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二、三尺光景,这一记掌风,发得恰到好处,从两人身前
涌过,把那一缕肉眼难见的轻粉,悉数随风扫出。仲飞琼也陡然警觉,立即屏息
后跃。

  黎嫂跪着的人也在这一瞬间,原式不动,一个人忽然离地数寸,唆的一声,
斜飞开去,长身立起,口中格的一声娇笑,说道:「哟,看来你年纪轻轻,功力
可不含糊呀。」

  仲飞琼脸色严霜,玉手一抬,呛的一声掣出寒英剑,凛然喝道:「好你个贱
货,你敢使诈,看来祝灵仙派你前来,果然没安着好心。」

  黎嫂脸色不变,娇笑道:「二小姐这话就不对了,贱妾只是怕二小姐惊动了
老神仙,才出此下策的。」

  仲飞琼目注对方,冷声道:「我不会听信你花言巧语,你还是束手就缚,还
是要我动手?」

  黎嫂微笑道:「二小姐你既然坚决要见老神仙,贱妾替你带路就是了。」说
完,但见她柳腰一摆,一个人像一朵绿云,轻灵的朝洞府中飞进去,身法美妙无
比。

  仲飞琼娇叱一声:「你还不给我站住?」同样以极快的身法追入洞去。岳少
俊虽知仲飞琼从小生长在长春洞府之中,对洞窟的情势,十分熟悉,但黎嫂举动
诡异,匆勿往洞中逸去,恐另有埋伏,一时怕琼姐姐有失,也急忙双足一点,紧
随她身后,飞射入洞。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仲飞琼追入洞中,眼看黎嫂往左首一道石门中逸去,
她衔尾疾追,堪堪追到门口。突觉眼前疾风飒然,绿影闪动,两个一身绿袍,自
眼以下,半个脸孔用绿中蒙着的人,放过黎嫂,并肩挡住了去路。

  仲飞琼心头一怔,长春洞府,是爷爷居住的地方,谷口还有司徒伯伯守着,
这些人是如何进来的呢?但稍一思索,她就明白了,司徒伯伯不是说姬山主来过
了么?这些入,一定是他带进来的了。她心念闪电一动,立即叱道:「你们是什
么人,还不给我让开?」左手「呼」的一掌,朝前面两人劈了过去。

  她这一掌,在急愤之下出手,虽然只使出了八成力道,但她使的却是雪山派
的金形掌,掌风出手,带着一股凛烈的肃杀之气,极为霸道。但听「蓬」然一声
掌风击在两个绿衣人的身上,只见他们钉立原地,一动也没动。仲飞琼不禁大为
惊凛,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只听黎嫂在洞内叫道:「她就是二小姐仲飞琼,二老不可放过了她。」

  仲飞琼这时才看清楚,这两个身穿绿袍的蒙面人,额上皱纹甚多,眉目之间
十分相似,看去年纪已甚是老迈,这就长剑一指,凛然道:「你们是什么人?」

  右首一人沉声道:「亏你还是玄灵叟的孙女,连老夫二人是谁都不知道?」

  仲飞琼惊然一惊道:「你们会是崆峒四皓?」崆峒四皓,还是崆峒山主姬灵
运的师叔,辈份甚尊,据说他们四人原是孪生兄弟,生下来头发就是白的,故而
有崆峒四皓之称。

  左首一个哼道:「你知道就好。」

  一手撕下了蒙面绿布。右首那个居然和他心意相通,同时举手撕下了绿巾。
这下露出了他们的本来面目,果然皓首庞眉,面上皱纹密布,牙齿已掉,倒有几
分像是老太婆。

  仲飞琼怒声道:「雪山和崆峒派无怨无仇,你为何侵入我爷爷的住处?」

  左首老人沉声道:「小丫头,你懂什么,老夫兄弟二人是奉山主之命,替玄
灵叟护法来的。」

  仲飞琼道:「用不着,我已经回山来了,我会替爷爷护法的,你们请吧。」

  黎嫂站在洞门口,娇哼一声,道:「仲飞琼,你心里有什么企图,当我不知
么?」

  仲飞琼怒声道:「我有什么企图?」

  黎嫂娇笑道:「告诉你,我早就接到圣母的飞鸽传书,说你心生外向,和一
个姓岳的小白脸双双私奔,还想回山来盗老神仙的千年玉宝……」

  仲飞琼听得大怒,长剑一指,厉叱道:「你胡说什么?」正待纵身扑去。

  右首老人峻声喝道:「小丫头,还不给老夫乖乖的站住?」抬手拦住去路。

  黎嫂在洞内吃吃娇笑道:「二小姐,你给说着了心事是不是?何用这般着急
呢?」

  仲飞琼满脸铁青,目光一惊两个绿袍老人,怒声道:「二位再不让开,就莫
怪我仲飞琼无礼。」

  黎嫂眼波如流,娇声道:「二小姐,二老是替老神仙护法来的,你背叛老神
仙,二位老人家要把你们拿下了,让老神仙亲自处置,你还大言不惭?」

  右首老人缓缓跨出一步,峻声道:「小丫头,老夫看你还是弃剑受缚吧。」

  仲飞琼听得气往上冲,叱道:「皓首匹夫,你们果然是有企图来的……」

  右首老人双目乍然一睁,射出两道森冷的目光,直注仲飞琼,喝道:「小丫
头,你敢对老夫无礼?」

  岳少俊虽不知崆峒四皓来历,但看出这两个绿衣老人修为甚深,一身功力,
不可轻估,忙道:「琼姐姐,你且退下来,让小弟接他们几招试试。」

  黎嫂娇晴一声道:「小白脸,你这是鸡蛋碰石头。太不自量力了。」

  岳少俊咳目道:「只怕未必。」

  右首老人看了他一眼,嘿然道:「小伙子,老夫只要一个指头,就可以叫你
连翻几个斤斗。」

  岳少俊朗笑道:「那你就试试看。」

  仲飞琼道:「俊弟,崆峒四皓还是姬山主的师叔,功力高不可测,你可得小
心。」

  岳少俊笑道:「有高深武功的人必须胸怀正直,才能功臻上乘,出手无敌,
如若心术不正之人,纵然武功盖世,何足惧哉?」

  右首老人怒笑道:「好小子,你口气倒是不小啊。」右手抬处,果然伸出一
根指头,凌空点来。

  岳少俊看他随手出指,最多也只用了三成的功力,但指风嘶然,依然甚是劲
急,直奔自己肩头,对方说过,要叫自己连翻几个斤斗,出手自然不会太重,他
练的逆天玄功,不惧穴道,因此故作从容,微笑道:「老丈年纪不小吓,火气却
大得很。」口中说着,并未闪避。

  右首老人还当自己指风发得太快,对方闪避不及,但听「扑」的一声,指风
不偏不倚,击中岳少俊的左肩肩窝。岳少俊不但没有中指飞出,连翻几个跟斗,
居然脸含笑容,站在那里,纹风不动。这下直把右首老人看得神情一呆,他自然
想不到凭他这一指的力道,一般江湖高手,都未必接得下来。

  这年轻人不过弱冠年纪,竟能不动声色,硬接自己一指,他双目之中暴射出
两道慑人的绿光,扁嘴鼓动,发出呵呵笑声,说道:「年轻人,你敢再接老夫一
掌么?」

  岳少俊知道今日之事绝难善了,自己也毋须和他们客气,这就朗笑一声道:
「老丈既有赐教之意,别说一掌,就是三掌,岳某也只有接的了。」

  左首老人看了他一眼,颔首道:「这小子好像有些来历。」

  右首老人洪笑道:「就算有来历,兄弟也劈定他了。」

  接着目光一抬,喝道:「年轻人,你小心了。」右手抬处,一只巨灵般的手
掌,凌空朝岳少俊拍了过来。

  他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穿着绿袍,有如青竹竿一般,手掌也没有肉了,
手爪枯瘦,但比常人却要大得多。即此一点可见他在掌上必然下过很大的功力。
岳少俊暗运功力,凝聚右掌,目注对方,站立不动,直等对方掌力涌到,右手才
迎击出去。

  左首老人一直注视岳少俊,这一瞬间,他突然发觉这年轻人身形凝立,有如
渊停岳峙,一身功力,几乎不在自己兄弟之下,双方掌力,很快就接上了,但听
砰然轻响,右首老人和岳少俊各自震退了一步。正因两人被震退了一步,右首老
人一张脸上神色为之大变,他这一掌,已用上了七八成力道。这年轻人居然只被
震退一步,自己居然也被震退了一步。这不是说他和自己功力悉敌?

  右首老人当然心有不甘,冷冷一声道:「年轻人,你敢再接老夫一掌么?」
崆峒四皓,辈高齿尊,他讲过一掌,故而第二掌,必须征求岳少俊的同意。

  岳少俊朗笑道:「在下说过,老丈就是三掌,在下也只有接的了,老丈只管
请发掌好了。」

  右首老人目中隐泛凶光,沉笑一声道:「好,那你就接着了。」这回他不再
客气,话声中,突然跃上,双掌如开山巨斧,接连劈出两掌。

  这两掌不但快,而且重,但内劲却蕴在掌心,蓄而卞发,不到四掌击实,听
不到一点风声,也没有一丝内劲外泄。这是崆峒派的摧枯掌,震力内劲,只要接
触到他的手掌,内劲可以摧入内腑。

  岳少俊可没听说过摧枯掌之名,虽有准备,也只是气运百穴,遍布全身,然
后双手提胸,出掌封解,迎击而出,但听两下蓬、蓬轻震,两人的衣裳,吹得猎
猎作响,但两人都钉立原地,秋色平分,谁也没被震退半步。

  右首老人不由得十分惊凛,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自己劈出的摧枯掌震力
对方居然接得下来,但他焉知岳少俊逆天玄功已练到顺逆由心之境,摧枯掌的震
力已难伤得了他。更何况他体内另有大觉大师的接引神功,专引各种外门震力,
自可极轻松的把摧枯掌接了下来。

  左首老人嘿然道:「老四,你退下来,让我来试试他。」

  随着话声缓步走上,从大袖中取出一支其黑如墨的通天尺,缓缓说道:「年
轻人,你兵刃呢?老丈要在兵刃上试你一试。」

  岳少俊微微笑道:「很好,老夫有意在兵刃上赐教,在下自当奉陪,不过在
下之意,二位在此现身,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倒不如两位一起上的好。」

  左首老人脸色一沉,「咄」了一声,道:「年轻人,你太狂了。」

  岳少俊朗笑一声,道:「二位老丈大概不屑联手赐教了?但在下不妨告诉二
位,除非二老即时退出长春洞府去,否则不想和在下动手,只怕办不到呢。」他
是明知不可能善罢甘休,口气也就越来越狂。

  右首老人怒哼道:「好小子,你敢对老夫兄弟这般说话?」

  左首老人手中墨玉尺一摆,缓缓说道:「年轻人,老夫一出手,你还有几分
生机,若是老夫兄弟联手,你连一丝生机都断绝了。老夫看你年纪轻轻,能有此
修为,大是不易,故而有放你一条生路之念,激怒老夫,对你并无好处。」

  岳少俊抱抱拳,道:「多谢老丈好意,在下也有一言相劝,在下在武林中,
只是一个未学后进,虽不知道崆峒四皓的来历,但方才听琼姐姐说,二位还是崆
峒派姬山主的师叔,辈份甚尊,武功甚高,崆峒四皓,既有如此崇高的身份,盛
名得来不易。」

  「据在下所知,雪山和崆峒联手合作,老神仙的大孙女,还和崆峒联了姻,
双方既有如此密切关系,二位无故侵占长春洞府,岂非有伤两家和气,故而依在
下所劝,二老还是退出洞府去的好。」

  黎嫂插口道:「你少颠倒是非,二老是山主请来替老神仙护法的。」

  仲飞琼柳眉倒竖,寒英剑一指,叱道:「贼婆娘,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先劈
了你。」身形一晃,纵身朝石门中扑去。右首老人大袖一展,拂出一股劲气,加
以拦阻。

  岳少俊喝道:「琼姐姐只管去把她拿下,这两位老丈自有小弟应付。」话声
甫出,右腕抬处,呛然剑鸣,寒光迸射,朝右首老人挥出的大袖挥去。

  左首老人怒声道:「小子,你真是太不识好歹了。」墨玉尺随着朝岳少俊剑
尖点出。

  这下,四人发动虽稍有先后,但也是指顾间的事。右首老人大袖先发,一股
劲气堪堪涌出,岳少俊的剑光也同时扫到。但听一声裂帛似的清响,剑光扫过,
一角衣袖,立被截断,但左首老人的墨玉尺,也在此时快要点上岳少俊的剑尖。

  这时仲飞琼早已身形一闪,扑入石门。好个岳少俊,他一下截断右首老人袖
角,剑势忽然一折,叮的一声,反而点上了左首老人的玉尺。这一下出手之快,
剑势之奇,连左首老人都不禁为之一怔。他玉尺本来是去拦截岳少俊剑势的,不
但没有截住,反而被岳少俊剑尖点上,他岂非比人家慢了一步?

  这对他来说,已是十分难堪之事,何况剑尺这一接触,双方自然势均力敌,
岳少俊居然接下了这一尺,没有被逼后退。叮声甫发,剑、尺已然一触即分,岳
少俊依然站在原处,连他掌中长剑都已收了回去,不见影子。

  左首老人惊异的看了岳少俊一眼,问道:「你会是无量剑派门下?」他当然
不相信无量剑派会有这么一个年轻高手。

  岳少俊微笑道:「在下不是无量剑派的人。」

  右首老人一记衣袖,没有拦住仲飞琼,反而被岳少俊一剑破了他贯注大袖上
的真气,连衣袖都被截下了一角,心头不觉大怒,扁嘴鼓起,怒声道:「老二,
不用和他多说,今天非毙了这小子不可。」

  右手一探,同样取出一支墨玉通天尺,一袭绿袍,胸前渐渐鼓了起来,眼中
射出森森杀气的光芒,厉喝道:「小子,你死定了。」一步步朝前逼来。

  岳少俊心中暗道:「原来他们是崆峒四皓中的老二,老四。」一面暗暗运功
戒备,口中却大笑一声道:「在下早就说过,二位还是一起上的好……」他话声
还未说完,右首老人突然身子离地数寸,快如流云,一闪而至,趁他说话之际,
墨玉通天尺当心点到。

  左首老人方才和岳少俊接过一招、深知眼前这年轻人功力之深,出人意料,
因此在右首老人举步逼去之际,左足跨前了一步,他虽来出手,但三人却顿成鼎
足之势。岳少俊在右首老人逼来之时,早已铮然发剑,横胸凝立,此时玉尺尚未
点到,但一股酷寒之气,已经先尺涌了过来。心知以自己所学的剑法,绝难是两
个人的对手,因此没待他玉尺,点到。软剑一折,斜挥出去。

  这正是金铁口代师传授的第一折剑法,金铁口在他伤愈之后,又教他第二折
剑法,这一路上,也早就练熟了。他虽然只是使了第一折的前半招,而且挥剑出
手,看出只是随手挥出,但剑势如迅雷忽发,势道极为强劲。右首老人究非等闲
之辈,他这一发觉不对,面色一变,急待收尺,已是不及,但听「叮」的一声,
剑尺交击,右首老人一支墨玉尺,竞被直荡开去,急忙向旁跃开七八尺远。

  左首老人目光厉芒闪动,沉声道:「老四,此子似已练成剑气功夫。」

  右首老人面色狰厉,哼道:「所以非把他除去不可。」

  崆峒四皓平时自视甚高,对付一个后生小辈,岂肯联手?

  但这回可不再客气。左首老人口中「唔」了一声,右首老人已然身如飞隼,
一闪即至。左首老人「唔」声方出,两人已同时攻上,两支墨玉通天尺,化作两
道乌光,分从左右攻到。

  岳少俊没有作声,手中软剑只是剑尖向前摆动,作了一个曲折之势。试想剑
尖向前作个曲折模佯,摆动的幅度,当然不会很大,更谈不上大开大圃,但他这
一摆动,剑上真气,就突然暴涨,说也奇怪,左右两个老人的墨玉尺,就像自己
凑上去的一般,又是叮、叮两声,先左后右,两支墨玉尺,同时撞上软剑,居然
一下就拆解了对方两人的攻势。

  不,两支墨玉尺又被直荡开去,左右二老也同时被逼得后退了两步。三人攻
守之间,一合即分。崆峒二皓本以为联手合攻之下,最低限度也总该把岳少俊迫
得招架不迭,那知这联手一击,依然毫无结果,而且岳少俊只不过使了一记简单
的剑式,就把他们逼退出去,不禁暗暗感到凛骇。

  岳少俊这一招,看去剑尖摆动,十分轻松,就把对方两柄玉尺荡开,其实他
这一条右臂也被震得感到一阵酸麻,几乎握不住软剑,心头同样暗暗震惊不止。

  三人静默了一回,左首老人看了他一眼,徐徐说道:「年轻人,你能架开老
夫兄弟合击一剑放眼江湖,已是寥寥无几,你究是何人门下?」

  岳少俊依然手抱软剑,昂然说道:「在下的师门,说出来了,二位也未必知
道。」

  右首老人不耐道:「老二,你还和他噜嗦则甚?」墨玉通天尺一指,疾然欺
进,一道如虹乌光,随着他手臂挥舞,左右飞旋,也看不出他发出来的招数,转
瞬之间,化作了一片网罟,缓慢的朝岳少俊面前推来。

  左首老人微唱一声道:「这是你自己找死,就怪不得老夫了。」同样舞动墨
玉尺,挥起一片网罟,缓缓推动,和他老四的网罟,渐渐合拢。

  两面墨王尺交织的网署,愈合愈近,岳少俊站立在两人之间,只觉酷寒之气
愈来愈烈,全身血液,好像冻得快要凝结了,但两方面交织的网罟,来势极为缓
慢,在对方还未到某一距离之际,他剑招自然不好出手。因此只是凝立不动,暗
暗运起玄功,抵抗酷寒之气,依然觉得奇寒澈骨,忍不住连上下齿都冷得打起战
来。

  左右二老看在眼里,暗暗冷笑,两柄墨尺挥舞得更加快速,阵阵酷寒之气也
随着加强。这不过是瞬间的事,左右两片网署,此时距离合拢之势也随着愈近。
岳少俊自然看得出对方两人一路挥动玉尺,缓缓推进,无非是凭仗挥舞之势,增
加他们的威力,这两面网罟,当然极难对付,因此也运起了全力,软剑一曲一折
之间,幅度加大,朝左右挥去。

  他这一招剑身上布满的罡气,剑势出手,剑风铮然有声,青光大盛。正因两
面玉尺交织的网署,来势极缓,故而压力奇重,他挥出的软剑,剑光虽强,只能
把左右两面网罟撑住,再也无法把两人逼退一步。岳少俊心头一急,手腕一振,
剑尖左右摇动,再次使出第一折剑法来。

  他因金铁口说过,第二折剑法,威力极强,如非万不得已,不可妄使,是以
依然不曾展露,这接连两招,连续使出,果然立见颜色,剑光一闪,把两片网罟
椎得一阵波动,但却仍然未能把网署逼退。

  右首老人看得大笑道:「老二,这小子只会这一招。」

  左首老人咦然道:「就是只此一招,也够神奇的了,可惜……」两面网罟眼
看就要合拢,这一合拢,立可把岳少俊击成粉未。

  就在之电光石火之间,但见岳少俊身形一晃,一道青影,像淡烟幻影,一闪
而逝,从两片网署中闪了出去。他使的自然是避剑身法了,但左右二老却看得不
禁神情一震。在两面墨玉尺交织的网署,要合未合之际,中间较宽,两面上边,
空隙已仅余一线,要从这一线空隙中逃出去,可说绝无仅有,但这年轻人毕竟趁
这一丝空隙,飞了出去。

  二老虽然心头震动,但既已出手,岂容他漏网?右首老人口中大喝一声,急
如飘凤,紧迫岳少俊身后,手腕一翻,把墨尺交织成的一片网罟,倏然带转,像
玩大旗一般,贴地疾卷过去。左首老人在老四追出去的同时,双足一点,一个人
登时凌空飞起,手中玉尺挥舞,同样把交织成一的网署,朝岳少俊当头撤下。

  这两面网署,每面足有八尺方圆,方才是左右合拢,如今却变成上下交合。
左右合拢之时,是缓缓推来,势道较慢,这回变成上下交合,一个贴地席卷,一
个当头罩落,来势就像迅雷惊霆,快速无匹。岳少俊从两片网署中闪身而出,身
形还未站稳,陡觉身后寒气潮涌过来,一片网罟横向脚下扫来,一片网罟当头罩
落。

  如果左右夹击,自己学的天山剑法还可挡一下,但如今他们来势,变成一上
一下,自己剑尖,曲折如何使法?他心念迅速一转,权衡轻重,立即决走先对付
上面罩落的一片网署,心念方动,人已吸气上腾,软剑一曲再伸,朝上挥去,这
回临危保身,迫得他不得不使出天山第二折剑来。

  剑势才出,果然矫若天龙,一道曲曲折折的剑光,向空展开,紧接着就响起
一阵密如连珠的叮、叮暴响,剑风迫荡,银光飞洒。左首老人墨玉尺织成的乌光
网署,本待紧紧收束,往下压去,在一阵叮叮声中,玉尺脱手,光网倏然消失,
一个人头下脚上,垂直跌下。

  这时右手老人的一片网罟,正好横扫过来,看到岳少俊纵身上腾,手腕再次
翻动,带转一片网罟,正待朝上兜去。

  瞥见老二一个斤斗摔了下来,心头猛然一惊,匆忙之间,急急撤招,硬行把
正待往上兜去的网罟及时收回,口中急着问道:「老二,你怎么了?」

  左首老人身上受了几处剑伤,但伤势不算很重,落到地上、勉强站住,惨然
道:「老四、这是老夫第一次败在人家剑下……」数十年来,第一次落败,自然
十分痛苦。

  岳少俊对第一折剑法,使用过多次,已是运用成熟,但对这第二折剑法,虽
已练熟,但从未使过,只是依样葫芦,照式挥出。他身在半空,只知破了左首老
人罩下的网署,并不知道他这一剑的威力,到底如何?左首老人摔下之时,他也
相继落在地上。

  右首老人没待老二说完,眼看岳少俊落到右首,相距较近,口中嘿的一声,
抡起墨玉量天尺,猛向岳少俊背后砸去。岳少俊堪堪落到地上,突觉一股寒气,
朝身后袭来,心头不觉大怒,身形疾转软剑曲折挥出。这下他含愤出手,使的虽
然只是第一折,但却使了十成力道,他方才连续使出第一折剑法,那是对付两个
老人,两支玉尺,这回却只对付右首老人一个,又使了全力,威力自然极强。

  但听「当」的一声狂鸣,右首老人一柄墨玉尺立被直荡开去,一点寒光,如
飞星入户,一下点在右首老人咽喉之上。右首老人几乎连他剑招都未看清,森寒
剑尖已经直点咽喉,要待闪避,都来不及。

  岳少俊点到为止,就把软剑收了回去,冷然说道:「在下不想伤人,二位请
吧。」

  右首老人几乎气疯了心,瞪着双目,半响说不出话来,气愤填胸,切齿道:
「好,小子,记着,崆峒四皓会向你要还这笔帐的。」

  岳少俊俊目放光,冷然道:「老丈最好也记住了,岳某今日若非看在你年事
已高,剑下留情,只怕你走不出这长春洞府。」

  左首老人从地上拾起墨玉尺,黯然道:「老四,咱们技不如人,一切都不用
说了。」转身往洞外行去。

  右首老人跟着走去,回头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崆峒四皓的厉害。」岳
少俊惦着琼姐姐安危,无暇和他多说,右手执着软剑,转身往洞内走入。

  仲飞琼恨透了黎嫂,当然也关切着爷爷的安危,因此有岳少俊替他挡住了崆
峒二皓,她就双足一点,身如穿帘之燕,「唆」的一声,朝洞门中窜去。黎嫂迅
快后退,口中娇笑道:「二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在她后退之际,手腕一抖,
但见十来缕非金非丝的绳索,长短错落,向仲飞琼当头撒来。

  这石门之内,是一条长廊,相当宽阔、壁间每隔一丈,点着一盏玻璃灯,故
而虽在山窟之内,光线依然十分明亮。仲飞琼目光一注,但见这十几条络索上,
还附着蓝光闪闪的小钩,分明钩上有毒,这就抬腕撤剑,扬起寒英剑。往她绳上
削去。

  黎嫂娇笑道:「我的二小姐,寒英剑可以斩金截铁,但未必削得断我的十二
锦索。」她虽在和人敌对,依然软语如珠,又娇又脆。

  仲飞琼冷嘿一声,剑光如练,依然横削过去。黎嫂口中虽说寒英剑削不断她
的十二锦索,但说归说,双手还是疾然翻起,改直撤为横扫,拦腰卷来。她双手
控制着十二根锦索,长短不同,粗细各异,使出一招来,长的钩人,短的防身,
粗的攻敌,细的为辅。

  在一招之间,可以四面八方,同时打到,同时有的收回,有的才攻出去,有
攻有守,参差不齐,却毫无破绽。仲飞琼连发了七八剑,剑光连闪,却连人家一
根锦索都没有削到。不,但听「嗤」一声,自己左手衣袖,竟被一根锦索上的小
钩钩住,撕破了一块,心中不禁又惊又怒。

  乘对方一招使老,六根攻出的索子正待收回,另外六根守护的索子已畜势将
发之际,突然施展雪山天衣身法,身如一缕青烟,从十二根锦索缝隙闪入,一点
剑光,直指她胸口,叱道:「再不撒手,我就要你尝尝一剑穿心的滋味。」黎嫂
这十二根锦索,都有八尺来长,一旦被人欺近了身,就再也使不出花样来了。

  此时眼看仲飞琼业己欺到身前,寒英剑光离自己胸脯不过三寸,心头发慌,
口中惊「啊」一声,急忙双手一抖,放弃锦索,一个鲤鱼倒窜波往后倒跃出去。

  仲飞琼一招得手,岂肯容你后跃躲闪,一个人如影随形,飘飞跟进,寒英剑
剑锋指着胸口依然不过三寸距离。但就当她追上黎嫂之时,眼前银光一闪,耳中
听到「当」的一声,同时感觉手上一震,寒英剑居然被荡了开去。

  黎嫂又退后一步,笑吟吟的站在那里,她手上已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银钩。
寒英剑是爷爷用寒铁精铸,功能斩金截铁,居然没有削断对方的银钩,而且一招
之间,能把自己长剑荡开,足见她腕上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了。突然间,仲飞琼
想起一个人,她姓黎,莫要是姬山主二个侍姬之一的黎姬。

  不错,她化名黎嫂,一定是黎姬无疑,她手上使的准是姬山主的吴钩剑了。
心念转动,目光一注,冷峻的道:「你是黎姬。」

  黎姬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娇声道:「你随便叫咯。」

  仲飞琼切齿道:「我爷爷和姬山主无怨无仇,你们处心积虑要计算我爷爷,
是何居心?」

  黎姬光嫣然轻笑道:「二小姐,你这话可不对了,我是奉山主之命,来照顾
老神仙的呀。」

  仲飞琼道:「好了,爷爷和姬山主相交数十年,我不想多说,你还是给我走
吧。」

  「走?」黎姬道:「那可没这么简单,我这一走,你叫我如何向山主交代法
子?」

  仲飞琼长剑一指,凛然道:「你不肯走,那可别怪我仲飞琼出手无情。」

  黎姬笑道:「咱们方才不是已经交过手了么?二小姐的能耐我领教过啦。」
仲飞琼满脸恼怒,清叱一声,拔身一纵,寒剑飞处,一缕雪亮的光华,逞向黎嫂
刺去。

  黎嫂娇笑道:「对了,咱们谁胜谁负,正该从兵刃上分个高下才是。」银钩
一拂,「当」的一声,架开了仲飞琼的长剑,钩影一探,反削过来。

  仲飞琼不待对方攻到,寒英剑光华闪处,连发两剑,一剑封解斜削银钩,一
剑疾刺对方小腹,左掌随着剑锋刺出之势,也倏然劈出。黎姬右手吴钩剑使了一
记拨草寻蛇,左手朝前一推,硬接仲飞琼一掌,但听「啪」的一声,双掌接实,
黎姬趁着这一掌的掌力,一个人忽然斜飞而起,绿衣飘曳,往长廊逃去。

  仲飞琼冷笑一声,迫踪扑去,她飞扑过去的人还没有落地,但见绿影一闪,
飞起一道银光,向空截到。仲飞琼身在半空,柳腰一扭,寒英剑反手挥出,两人
在空中硬接一招,双双落到地上。仲飞琼运剑如风,凤翔隼刺,到处剑花飞洒,
攻势不停。黎姬也自了得,一柄吴钩剑锁,削、劈、扫,同时使得快如灵蛇,上
下闪动,一丝不懈。

  两人再度交锋,大家都不敢轻敌,一个展出雪山绝技,剑势如飞凤展翅,如
青驾回翔,一个使出崆峒秘传,吴钩剑如龙蛇飞舞,匹练盘旋。两柄长剑,霍霍
展开,剑风激荡,一条宽阔的长廊上,登时被飞卷的寒光封住,隐隐可闻风雷之
声。

  就在此时走廊上忽然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这人青衫飘忽,走得十分轻快,
转眼之间已笔直走入剑光钩影的范围之内。试想此刻两人各展所学,剑光如电,
这人既能走入一片光幕之中,一身功力,岂是等闲?黎姬、仲飞琼棋逢敌手,拼
搏正酣,虽觉有人逼近。但谁也不敢分心,回头看去。

  适时但听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琼姐姐,还是让小弟来吧。」

  仲下琼运剑如飞,出尽奇招,兀自胜不了黎姬,心头正感焦急,突然听到岳
少俊的声音,心头不觉一喜。岳少俊正在洞口独立对付崆峒二皓,如果他不能胜
过二皓,如何会闯到里面来呢?

  她喜,黎姬自然大吃一惊。要知黎姬不但一身所学,尽得姬山主真传,她心
思也同样机警,耳中听到岳少俊的声音,没待仲飞琼开口,抢着娇笑一声:「小
白脸,你来的正好。」突然舍了仲飞琼,身若飘风,一个轻旋,吴钩剑化作一道
匹练,直取岳少俊。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吴钩剑精芒耀目,虹射而至,这一剑不但快,而且
威力十足,钩影一闪,已经到了岳少俊身前。仲飞琼发觉她舍了自己,直取俊弟
弟,心中方自一惊,娇叱一声:「妖妇……」

  寒英剑一指,朝黎姬身后追扑过来,她还未扑到,黎姬虹射过去的一钩,已
然落空。

  她这一剑明明射到岳少俊身前,但不知岳少俊如何一闪,竟会落空?但就在
她一剑落空之际,突觉右腕一紧,眼前人影复现,自己手腕已被人家紧紧扣住,
分毫挣动不得。仲飞琼飞扑过去的人,眼看黎姬已被俊弟弟拿住,剑尖一颤,点
了她背后三处穴道,伸手夺下吴钩剑,再从她腰问摘下剑鞘,递了过去,说道:
「俊弟,此剑是姬山主之物,你暂时收着。」岳少俊伸手接过。

  仲飞琼掠掠鬓发,问道:「崆峒二皓怎么了?」

  岳少俊道:「他们已经走了。」

  仲飞琼含情脉脉的问道:「你胜了他们?」

  岳少俊微笑点头,说道:「胜得很险。」

  黎姬道:「你们也放我呀。」

  仲飞琼脸色一寒,冷声道:「你不能走,随我到里面去。」伸手推着黎姬,
走到前面,岳少俊跟在她们身后面行。

  走廊尽头,是一间相当宽敞的石室,就像客厅一般,中间放着一张青石大圆
桌,和几把青石太师椅,雕刻得相当精细。

  石室四周,一共有五个门户,都是用青石做的门,石门都紧闭着。仲飞琼五
指连弹,又点了黎姬三处穴道,长剑一指,冷冷的道:「我爷爷如果没事,自会
放你回去,若是我爷爷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拿你祭剑,杀尽你们崆峒派,鸡犬不
留。」说罢,举步向中间一道石门走去,伸手推门而入。

  岳少俊也跟着走入,但见这问石室略呈长方,窟顶利用倒垂的石钟乳,点上
一盏油灯,就像水晶灯一般,居然把整座石室照得通明。石室北首,是一张黄玉
雕成的石榻,榻上静静的坐着一个银发披肩,银髯垂胸的老人,双目微阎,两道
雪白的长眉,从眼角两边垂下来,足有一寸多长。这人不用说,自然是武林中人
尊为老神仙的雪山玄灵叟了。

  仲飞琼看到爷爷,急忙翩然飞了过去,站立榻边,低低的叫道:「爷爷,我
回来了。」玄灵叟敢情听到了,阖着的眼睛,缓缓的睁了开来。

  岳少俊跟在仲飞琼身后走入,这一瞬间,他发现老神仙清瘤的面容,看去似
乎很憔悴,很疲倦,尤其这一睁目,目光更有着说不出的呆滞。岳少俊心头暗暗
一怔,雪山老神仙的神情怎会如此呆滞?不知琼姐姐看出来了没有?

  仲飞琼探着头,和他爷爷的脸很接近,当然没有岳少俊看得清楚,她看到爷
爷睁开眼来,只当爷爷运功清醒,故而没有开口,这就又低低的只说了声:「爷
爷,你老人家好吧?」老神仙看到他的孙女,嘴唇动了动,他好像要说什么话,
但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岳少俊看出情形不对,急忙叫道:「琼姐姐,老神仙的情形有些不对。」

  仲飞琼一怔,回头道:「爷爷那里不对了?」

  岳少俊道:「老神仙看到你,好像要和你说话,但却说不出话来。」

  「会有这等事?」仲飞琼心头蓦然一沉,急忙回过身,望着爷爷,急叫道: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这回她看清楚了,爷爷果然目光呆滞,望着自己,
嘴唇又动了动,果然想和自己说话,但说不出声音来,他清癯而惟悴的脸上,有
着焦急和愤慨之色!心头一急,抱着爷爷,几乎哭出声来,只是叫道:「爷爷,
你怎么会……」

  突然她双手一松,放开爷爷的肩膀,迅快转过身来,脸上在这一瞬间,就布
满了杀机,说道:「姓黎的贱人,我非杀了你不可。」

  突然石门被人推开,一声娇脆的声音哼道:「你居然要杀人灭口。」这人一
身梅红衣裤,头上包一方梅红纱中,脚下穿一双梅红弓鞋,手上拿一柄寒光四射
的宝剑。眉儿挑、眼儿瞪,一副娇滴滴,凶霸霸的模样,看年龄,最多也不过十
六八岁。

  仲飞琼一眼看到红衣女郎,喜道:「三妹,你来得正好。」

  岳少俊早已听仲飞琼说过,她们姐妹,号称雪山三英,大姐叫孟飞鸾,嫁给
崆峒门下的祝天俊为妻,三妹叫做季飞燕,如今这红衣女郎。

  仲飞琼叫她「三妹」,那自然是季飞燕了。只听季飞燕哼道:「我自然来的
尿好,不然的话,岂非让你阴谋得逞了?」

  仲飞琼听得一呆,说道:「三妹,你说什么?」

  季飞燕冷寒道:「我说什么,你心里有数……」说到这里,抬目之间,看到
爷爷木然坐在石榻上,不禁目中杀机盈盈,切齿道:「幸亏我及时赶来,你……
果然丧心病狂,连爷爷都害了……」突然寒光飞射,挺剑朝仲飞琼就刺。

  仲飞琼急忙闪身避开,叫道:「三妹,你这是做什么?」

  季飞燕双颊似火,叱道:「不要叫我三妹。」话声中剑光飞洒,玉腕连挥,
寒英剑接连刺出。

  仲飞琼身形连闪,但她们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练的剑法、身法,彼此自然十
分熟悉,因此你闪到那里,她就刺到那里。

  仲飞琼空着双手,几次都差点被刺中,一边闪避,一边叫道:「三妹,你疯
了?」

  「我疯?」季飞燕剑发如风,冷声道:「你不识羞耻,勾结外人,前来盗取
爷爷的千年宝玉,你才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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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天地创教

  仲飞琼在她三妹一轮急攻之下,只好抬手掣剑,一招飞云出岫锵的一声,压
住了季飞燕的长剑,怒声道:「住手,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季飞燕长剑倏然抽回,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管我是听谁
说的?耳闻是虚,眼看是实,你丧心病狂给爷爷服下了什么迷神药物,还不快把
解药拿出来。」

  仲飞琼听得文气又怒,道:「好,你等等,我去叫黎姬进来,你问她了。」

  季飞燕长剑一摆,拦在门口,冷笑道:「不用问她,你想把她灭口,还当我
不知道么?告诉你,我已经替她解了穴道,她已把你闯来雪山的阴谋,全告诉我
了。」

  就在此时,但听「砰」然一声,石门大开,黄影一闪,飞跃人一个黄衫驼背
老人,口中洪喝道:「好哇、二丫头,我还当你真的回来探望老神仙的,原来你
竟然是个心怀叵测的人……」

  巨目抡动,看到岳少俊,就挥手一掌迎面劈来,喝道:「好小子,二丫头胆
大妄为,都是你撺掇的吧,老夫当真把你看走眼了。」他正是一掌开天司徒翼,
试想他一掌可以开天,这一掌迎面劈来,该有何等威力。

  岳少俊发现他只是个粗人,掌力之强,不在崆峒二皓之下,可能还在二皓之
上,这就斜退半步举掌斜封,一面大声道:「司徒前辈,最好把事情弄清楚。」
司徒翼拍来一掌,自然很快就和岳少俊封住的手掌触上了。

  这一拿居然毫无砰然震响,居然悄无声息的化解无形,岳少俊只是身躯受到
轻微的颤动,往后退出了一步。一掌开天司徒翼不知岳少俊体内有大觉大师三成
功力,未曾收回,大觉大师修练的是佛门接引神功。他一掌开天的掌力是阳刚之
劲,接引神功是一种因势利导的功夫,以柔为主。如水之柔,故能载舟,他的掌
力,自然被无形化解了。

  司徒翼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年轻人,会有这么高的功力,目光凝逼,裂嘴大
笑道:「好小子,你果然要得,再接老夫一掌。」正待举掌推出。

  「锵。」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仲飞琼一剑压住了季飞燕的宝剑,一脸
铁青,沉喝道:「你们都给我住手。」

  司徒翼欲发掌势,只得留住,怒声道:「二丫头,你还有什么话说?」

  仲飞琼脸寒似冰,冷冷的道:「你们一个是看着我长大的父执,一个是和我
同胞妹妹,我要问你们一句,你们是相信我的话,还是相信一个心怀叵测的外人
谗言?」

  司徒翼道:「你是说黎嫂。」

  仲飞琼道:「你们知道她真正的身份么?」

  司徒翼听得一呆,问道:「你说她不是黎嫂?」

  仲飞琼哼道:「她就是崆峒山姬灵运二个侍姬之一的黎姬。」

  司徒翼似乎有些不信,点点头道:「唔,她是姬山主送来的,那是侍候老神
仙的,姬山主和老神仙数十年交情,岂会……」

  仲飞琼伸手一指爷爷,垂泪道:「爷爷中了妖妇的暗算,你跟随爷爷多年,
江湖经验丰富,你看爷爷怎么了?」

  司徒翼身躯猛然一震,说道:「老神仙不是在练功么?」身形一晃,快如闪
电,一下掠到榻前,仔细一看,老神仙果然神情呆滞,定着目光,似有说不出的
愤慨!这一下直看得一掌开天司徒翼一件黄衫拂拂自动,惊颤的道:「老神仙功
参造化,怎会……」猛地一个转身,气呼呼的道:「老夫去把黎嫂抓来,老神仙
怎会如此,她一定知道。」

  「是她一手害了爷爷,她自然知道。」仲飞琼道:「但已经迟了,黎姬身份
已露,岂会再待在这里?」

  司徒翼道:「这贱人……老夫非把她抓回来不可。」身形如风,一下往石门
外冲了出去。

  季飞燕收起宝剑,低垂粉颈,红着脸道:「二姐,是小妹错怪你了。」

  仲飞琼笑道:「我们是姐妹,说过就算,只是我要问三妹一句,你怎么也会
赶回雪山来的?」

  季飞燕道:「是圣母说的,二姐……」她偷偷看了岳少俊一眼,粉脸骤红了
起来,附着仲飞琼的耳朵,低低的说了一阵。

  仲飞琼听了她的话,脸色同样起了一片红晕,叱道:「这老妖婆居然造谣生
事,血口喷人,如此诬蔑我,哼,我非找她算帐不可。」

  接着就伸手招招岳少俊,朝两人介绍道:「这是我三妹季飞燕,他是我义弟
岳少俊,俊弟,三妹才十八岁,你就叫了她一声妹子吧。」

  一面朝季飞燕道:「三妹,俊弟是天山门下,武功高着呢,就叫他岳大哥好
了。」

  季飞燕眨着一双清澈照人的美眸,含羞叫了声:「岳大哥。」

  岳少俊也只好叫了她一声:「妹子。」叫是叫出来了,但觉得十分碍口,俊
脸也不禁随着一红。仲飞琼随着就把大觉大师要自己尽快赶回雪山,自己和岳少
俊一路受到崆峒派人的阻挠,以及一回雪山之后的本,简扼说了一遍。

  季飞燕怒形于色,愤愤的道:「姬山主和爷爷数十年交情,他这么做,究竟
有什么企图呢?」石门开处,一掌开天司徒翼回了进来,他没把黎姬押着进来,
显然没追上黎姬了。

  季飞燕急着问道:「司徒伯伯,你没有追上黎姬么?」

  司徒翼面有惭色,愤愤的道:「唉,老夫该死,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竟会
相信这妖妇之言,老夫真愧对老神仙……」

  仲飞琼道:「司徒伯伯,妖妇虽然逃了,但逃了和尚挑不了庙,咱们可以找
崆峒派算帐,目前该是先救人要紧,你看我爷爷会是中了妖妇什么暗算?」

  司徒翼沉吟道:「老神仙一身武功,功参造化,要想暗算老神仙并非易事,
那只有一种可能……」

  季飞燕道:「那是什么呢?」

  「用毒。」司徒翼缓缓吐了口气,说道:「但要想在老神仙身上下毒,也大
非易事……」

  季飞燕道:「是啊,爷爷内功精纯,只要一旦发现了剧毒,他老人家自可把
剧毒逼聚一处,再把它逼出体外。」

  司徒翼道:「所以只有用长期性的慢性的毒药,才会使老神仙毫无防范,等
毒性蔓延内腑,再想运功逼毒,就已经迟了。」

  仲飞琼道:「司徒伯怕说得有理,妖妇有三个月时光,足可在爷爷身上暗施
慢性毒药了。」

  季飞燕怒声道:「黎姬这妖妇再给我遇上,定把她剑剑诛绝,碎尸万段。」

  司徒翼道:「三姑娘,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咱们想想如何方可解去老神仙
身中剧毒,才是道理。」

  季飞燕道:「是的,但咱们该如何着手呢?」

  仲飞琼道:「要解爷爷身中之毒,必须先查明爷爷中的究竟是何种剧毒,方
可着手调治。」

  「不错。」司徒翼点头道:「解毒药物,本身都有奇毒,一点也不能弄错,
只有先去查明了老神仙身中之毒,才能对症下药。」

  季飞燕道:「要怎么个查法呢?」

  仲飞琼道:「只有一个办法,找姬山主和祝灵仙去要解药。」

  季飞燕道:「对,咱们就走,我听大姐说,这次腊八大会,姬山主也要亲自
去呢,咱们到黄山找他去。」

  仲飞琼道:「不行,爷爷身不能动,口不能言,需人照顾,你留在这里照顾
爷爷,司徒伯伯守护洞府,找姬山主之事,还是由我和俊弟弟去办就是了。」

  司徒翼道:「姬山主既然不顾故人之情,敢向老神仙下毒,你们去了,只怕
未必肯交出解药来。」

  仲飞琼含着泪道:「我会先去看大姐,祝灵仙若是不肯交出解药来,就和她
翻了。」

  司徒翼为难的道:「崆峒派实力雄厚,二姑娘……」

  仲飞琼道:「我不怕。」

  岳少俊及时道:「琼姐姐,小弟想到了一件事了。」

  仲飞琼被他当着司徒翼、季飞燕二人面前,叫自己琼姐姐,口气稍嫌亲密,
不禁脸色微郝,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岳少俊道:「咱们赶上雪山来,是老哥哥转达大觉师傅的意思,小弟认为考
哥哥可能早已洞悉崆峒派的阴谋,他一走会帮咱们的忙的。」

  仲飞琼听得喜道:「是啊,只要老哥哥肯插手,咱们就有胜算了。」

  季飞燕道:「二姐,老哥哥是谁呢?」

  仲飞琼道:「老哥哥是天山老人门下,武功高不可测,此事说来话长,现在
无暇多说,我们要走了。」

  腊八,清晨,已牌时光。黄山掷钵禅院前面,一条用石条砌成的山道上,正
有一行人缓步而来。这一行人由武林大者宋镇山为首,随侍他左右的是宋文俊,
和总管金甲神霍万清。

  华山派掌门人商景云,门人萧剑呜。衡山派金睛灵猿竺三山。终南派飞鸿羽
士陆飞鸿。八卦门掌门人邵玄风、门人甘玄通。六合门秃顶神雕孟达仁。淮扬三
杰淮南子胥哲夫、易清澜,淮扬大侠浑钦尧。武当派玉玄子、游龙剑客史傅鼎,
少林寺罗汉堂住持无住大师、乾坤手佟世昌、及十八弟子。

  掷钵禅院门口,左右两边雁翅般站着八名身穿青色长衫的少年,一个个长得
眉清目秀,年约十七八岁,腰悬青穗长剑,胸前挂着一条红绸,上书迎宾二字。
一行人刚抵山门,立即有一名青衫少年趋前一步,躬身道:「请问贵客,是那一
门派的人?」

  金甲神霍万清跨前两步,提高声音说道:「前武林盟主武进宋老爷子,暨少
林、武当、华山、衡山、终南、八卦、六合、淮扬各大门派掌门人及代表应邀前
来与会。」

  迎宾少年忙道:「原来是宋老爷子和各位掌门,里边请……」

  石阶上,是条宽阔的走廊,放着二张铺了红布的长条桌,每张条桌后面,各
自站立了两名秀发披肩,如花似玉的黄衣少女。左首桌上平铺了一个锦捂式的精
裱洒金笺,乃是来宾签名之用。右首桌上放着几叠大红绸条,不知作何用处?因
为这两张长桌条,放得极为靠近,中间最多只能容得两人并肩而行,换句话说,
要进入会场,必须从两张长条桌中间通过。

  石阶两旁,也和山门前一样,站着八个身穿青色长衫,腰悬青丝长剑的少年
武士,一个个生得眉清目秀,年约十七八岁,胸前也同样挂着上书迎宾二字的大
红绸条。但你只须稍加留意,这些人虽然年事极轻,眉目清俊,但他们眉字之间
却隐隐泛着一层青气,分明都练有一身旁门异功。名是迎宾,实则含有监视和警
戒之意。

  靳半丁领着宋镇山走近左首一张长案,脚下一停,陪笑道:「宋老爷子请留
名。」

  一名黄衣少女立即拿起一支中楷羊毫、濡满了墨、双手送到宋镇山面前,嫣
然笑道:「请贵宾题名。」

  宋镇山目光朝锦摺式的题名笺上看了一眼,只见上面首行写着「天地大会各
大门派与会贵宾题名录」字样。自己还是第一个人,当下就接过毛笔,写了「宋
镇山」三字。那黄衣少女又把笔递给宋文俊,宋文俊也随着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靳半丁已引着宋镇山走到两张条桌中间,站在右首条桌后面的一名黄衣
少女赶紧取了一方写着贵宾二个字的紫金绸条,一面檀口轻启,含笑道:「贵宾
临会,请别上贵宾绸条,再行入场。」像这般笑脸相迎,使人无法拒绝,于是宋
镇山只得站停下来。

  那黄衣少女一双纤纤玉手,拿着紫红绸条,用针替宋老爷子别到左胸之上,
然后美目流盼,轻轻的说了声:「谢谢。」

  反正与会之人,都须在左首长条桌上设立的签名处。签下名字、再由右首长
条桌后的黄衣少女,替你在胸前别上贵宾,紫红绸条,你才能从两张条桌中间通
过。

  一行人足足忙了顿饭工夫,才算办完手续,进入会场。这座大殿足可容纳得
下几百个人,上首已用鹅黄绸幔,把神龛遮了起来,正中间悬着一横幅,也是用
大红绸,缀以金字的天地大会四字。这四个字下面,是一张围着大红绣金桌披的
长案,案后放着两把高背锦披椅子,左右两边又,放了两把较小的锦披椅子。

  长案左右两旁,又是四把锦披椅子。面对长案,一共放着九排椅子,最前面
三排,披着绣披,算是贵宾席,从第四排起,则是普通的来宾席。靳半丁把宋镇
山等人,引到贵宾席入席,门人弟子,则坐到贵宾席后面的来宾席上。

  这时,参加大会的来宾,陆续入席,人数渐多。能够受到大会邀请的来宾,
自然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不是一方雄主,就是各路道上的瓢把子,反正黑
白两道的人差不多全到齐了。与会的人对天地大会,都感到有些莫测高深,此时
大家见了面,有的在互相寒暄,有的在探询这场大会,竟是什么性质?

  但当大家看到贵宾席上端坐的武林大老宋镇山和八大门派的人,大家犹疑的
心情,不觉稍为减轻。因为有武林大老和八大门派的人出席,这场大会,大概不
会有太大的凶险了。时间渐渐接近己牌,掷钵禅院后进忽然响起悠扬的钟声。在
场众人心中暗道:「到时候了。」

  钟声未歇,前面走廊上忽然奏起一阵管弦细乐,和鸣炮的声音,这显然是大
会就要开始了。奏着悠扬细乐,左首黄幔启处,当先缓步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穿
天蓝长衫,腰悬白穗长剑的自面书生。只见他生得剑眉星目,玉面朱唇,手中轻
摇着一柄摺扇,神态谎洒,丰姿俊朗,此刻脸含微笑,步履从容,当先走近长案
左首,便自站停。

  与会群雄,除了宋镇山,少林无住大师、八卦门甘玄通、六合门孟达仁、终
南羽士陆飞鸿等有限几人,曾和他会过面,知道他是此次大会的总护法祝天俊,
大家几乎从未在江湖上见过,不禁起了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紧随祝天俊身后走出的则有狼山一狈索毅夫,百步神拳袁广杰、黑虎神赵光
斗、五叉真人闻天雷、九指罗汉祝祥符,湘西双尸闭目僵尸阂庆雷、三眼僵尸闵
庆雨,喷雾豹膝仰高,他们出场之后,就由右至左,依次站到左首黄幔之下。

  在祝天俊走出的同时,右首黄幔启处,第一个走出来的,是一个云譬高耸,
一身宫衣的少妇。看去约二十五六岁,生得芙蓉如脸,柳翠如眉,腰悬一柄白穗
寒英剑,正是总护法祝天俊的娇妻,雪山三英的大姐孟飞鸾,她也和祝天俊一样
走到长案右首便自站停丁来。

  紧随她身后的则是一身火红的火魔女祝巧巧,花白头发一身青布衣裙的卖花
婆竺三姑,最使人惊奇的是跟随卖花婆身侧的一名少女,宋镇山等人全都认识,
她赫然竟是在扬州失踪的竺秋兰。接着是尤二娘子尤如是,催命婆子巫婆婆,最
后二个则是在天华山庄假扮春梅的柳青青。

  这一行女将,也和左边的狼山一狈等一样,出场之后,就由右而左,一徘站
到右首黄幔之下。这两排人站定之后,又有人从黄幔后面缓步走出,那是两个身
穿绿袍的老人,两人面貌十分相仿,形容枯槁,颏下同样留着一小把银丝似的山
羊胡子。他们是分从黄幔左右走出,行近长案左右两边,便行停步,同时朝站在
长案左上首的祝天俊拱了拱手。

  祝天俊连忙欠身抬手道:「二老请坐。」两个绿袍老人也不谦逊,就在长案
左右两旁四把锦披椅子的上首两把坐了下来。与会群雄看到两人模样,心中都不
由的暗哦一声。这两人岂非就是崆峒四皓了?崆峒四皓只出来了二皓,那么还有
两个呢?

  就在大家纷纷思忖之际,喷雾豹腾仰高从身边摸出了一张大红帖子,高声叫
道:「天地大会开始……本大会总主持、祝总护法请就位。」

  大家没想到这场大会,原来竟是由他们总护法祝天俊主持的。

  祝天俊闻言走上一步,在长案正中间两把高背锦椅左首的一把较小的锦椅前
面站停,腾仰高又朝站在右首的孟飞鸾欠身抬手道:「请总护法夫人就位。」

  孟飞鸳同样走上一步,站到两把高把锦椅右首一把较小锦椅的前面。现在大
家知道了,正中间两把高背锦椅,一定是崆峒派姬山主和火灵圣母的坐位了。他
们召开大会,居然自抬身价,在天下各大门派之前,高踞上座,岂不太狂妄自大
了么?

  只见喷雾豹膝仰高又在高声喊了:「恭请教主,副教主莅临。」教主、副教
主,那一定是姬灵运和火灵圣母了。姬灵运数十年来,一直自称崆峒山主,如今
居然当起教主和副教主来了,他们创立了什么教?

  随着膝仰高的喊声,中间黄慢缓缓向两边分开。最先走出来的四名面目冷森
的中年青衣女子,腰间各悬青穗长剑,分作两对,走得并不太快。最后两人一个
手捧一柄火形长剑,一个手捧一根紫藤鸠杖,走到右首一张高背锦椅后面,就一
字排开,肃然而立。

  随后是身披紫红大绘,脸型尖瘦的火灵圣母,走到右首高背锦椅前面,站停
下来,但并未坐下。如今会场上的空气,渐渐疑结,大家几乎肃静得没有一丝声
音。这时黄幔中间,又缓步走出两个人来。左首一个是头大身矮,面貌有如老太
婆的黄衣老人是崆峒派左护法段伯扬,右首一个则是担任大会总迎宾的右护法靳
半丁。

  这两人原来只是左右卫护,侧身而行,在两人中间由一名绿衣少妇扶持着,
颤巍巍走出一个身材矮小的绿袍老人。这老人生得鹤发童颜,应该精神闪烁,但
他两目昏暗,神形疲备,连步履似乎也跨不开,只是由绿衣少妇扶持着,双脚颤
巍巍在地上拖移而行。这绿袍老人不用说就是崆峒山主姬灵运了,扶持他的绿衣
少妇,该是他二名侍姬中的一人了。

  崆峒山主名震寰字,功参造化,如今连行动都需人扶持,应该息隐林泉,以
享天年,他居然还要召开什么天地大会,创教称主,明眼人一看即知道,这狗把
戏完全是火灵圣母在假借行将就木的姬山主之名,一手掀起来的。

  崆峒山主这一出场,由总护法祝天俊领导的一批人,纷纷鼓起掌来。掌声虽
然也鼓得极响亮,但只限于崆峒派的人,坐在贵宾席和来宾席的与会群雄,虽然
也有寥寥几个附和着鼓掌,大部分却都保持冷静和缄默的态度,并未随声附和。

  崆峒山主终于在绿衣少妇的扶持之下,坐上居中右首高背锦椅,左右护法和
绿衣少妇依然待立锦椅两旁,小心护侍。火灵圣母在崆峒山主登上宝座之后,才
徐徐坐下。膝仰高又高声说道:「呈献创立天地教发起名册。」

  他话声甫落,只见狼山一狈索毅夫不知何时已经溜了出去,此时一脸诚敬,
施施然从殿前走了进来,他身后紧随着两名黄衣女郎,各自手捧一个银盘,盘内
垫着红绸,各置一本厚厚的锦册,并肩款步而行。索毅夫一直走到长案前面,脚
下一停,大会总主持祝天俊随即从锦椅上站起。

  两名黄衣女郎手捧银盘,转到索毅夫面前,索毅夫从两个银盘中取出两本锦
册,两名黄衣女迅即退下,索毅夫高举双手,把两本锦册呈上。

  祝天俊上身微俯,从索毅夫手中接过锦册,索毅夫躬身一礼,才退到左首黄
慢之下,在他原来的位置上站定。

  祝天俊接受锦册之后,并未坐下,只见他朗若晨星的目光朝四周缓缓扫过,
才双手捧起上面一册,翻开扉页,以他清朗的声音,高声念道:「本教定名为天
地教,盖天不覆,地无不载,圣贤俊哲,莫不立身于天地之间,山川湖海,莫不
包容于天地之内,天地之义,岂不博且大焉?」

  「以天地立教正可容纳各派,一统各门,天下武林,自兹合而为一,庶可永
无门派之争,门户之见,江湖纷争,得而消失于无形,数千年武技精华,因互相
切磋而广大,阐扬正义,维护道德,是为本教之宗旨。」

  他略为换了口气,继续念道:「本教于××三年,岁在丙午之腊月八日,首
次集会于黄山掷钵禅院,公举姬灵运为教主,祝灵仙为副教主,公告于世,以昭
郑重。」口气微顿,又朗声念道:「发起人前武林盟主宋镇山……」

  坐在贵宾席的宋镇山听到这里,不觉站了起来,洪喝一声道:「且慢。」

  狼山一狈索毅夫早就防到他会在此时站起,急忙趋步而出,陪笑道:「宋老
爷子,你老有什么意见,不妨等总护法念完了,再发表意见,那时大家都可以听
得清楚些,你老且请坐下。」

  在宋镇山和索毅夫说话之时,祝天俊并没有停下来,还是捧着锦册,继续念
了下去:「少林寺代表无住大师、佟世昌、武当代表玉玄子、史傅鼎,华山派掌
门人商景云、衡山派代表竺三山、终南派代表陆飞鸿、八卦门掌门人邵玄风、甘
玄通、六合门代表孟达仁、淮扬派掌门人恽钦尧、行哲夫、易清澜……」他念得
很快,一口气把贵宾席与会众人的名单都念了出来。

  就在此时,贵宾席上的群雄,都已跟着宋镇山相继站起。宋镇山浓眉微拢,
沉喝道:「祝总主持不用再念下去了,宋某要当着在场天下英豪,郑重否认曾在
天地教发起名册上签名,也郑重否认公举教主、副教主之事,希望祝总主持当场
予以澄清。」

  华山派掌门人商景云接着道:「宋老爷子说得极是,本人相信与会各大门派
之人,事前既未参与此事,更不会联名公举任何人为教主之事,贵教应该立予澄
清,以正视听。」接下去少林、武当、衡山、终南、六合、淮扬各派的人,也纷
纷发言,否认发起天地教、否认公举教主之事。

  来宾席上各路群雄,听说天地教创教经过,和公举教主、副教主,全是他们
在自吹自擂,八大门派已然否认其事,大家也就跟着站起,纷纷离座。

  火灵圣母缓缓从锦椅上站起,双手一摇,尖声道:「诸位稍安毋躁,本座自
会还你们公道。」她不待宋镇山等人回答,就冷然叫道:「靳半丁。」

  靳半丁赶紧答应一声,从教主锦椅后面转到长案前面躬身道:「属下在。」

  火灵圣母问道:「八大门派中,还有那些人应邀未来的么?」这是总迎宾的
事。

  靳半丁答道:「回副教主,八大门派之中仅峨嵋派未曾出席。」

  火灵圣母一摆手,靳半丁欠身退下,又回到上首锦椅后面站定。

  火灵圣母又叫道:「索毅夫。」

  狼山一狈赶紧趋步而出,躬身道:「属下在。」

  火灵圣母神情冷肃,缓缓说道:「本教创教大会,也邀了峨嵋派连生大师,
他不但没有亲自出席,也并未派代表参加,这是藐视本教,你说,江湖道上,藐
视本教的人,该当如何?」

  狼山一狈道:「藐视本教和抗拒本教者死。」

  火灵圣母道:「如果是门派呢?」

  狼山一狈道:「灭其门派。」

  只听火灵圣母沉声道:「好,索毅夫,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好了。」这话听得
与会群雄心头不禁一紧,这是采取血腥行动的开始,天地教杀一敬百,大有拿峨
嵋派开刀之意。

  索毅夫躬身道:「属下遵命。」

  火灵圣母这才转过脸来,朝宋镇山道:「宋镇山,你说你们都没有在发起名
册上签名,没有公举教主、副教主?是么?」三十年来,还没有直呼宋镇山之名
的,她这般口气,显然有和八大门派翻脸之意。

  宋镇山直立不动,凛然道:「不错,贵教应该对此事有合理的交代。」

  火灵圣母冷笑一声道:「白纸上写黑字,清清楚楚,难道还是本教冒用你们
的名字不成?」说到这里,回头朝祝天俊吩咐道:「总护法,你把名册让宋镇山
看看,是不是他亲笔写的?」

  祝天俊望望火灵圣母,为难的道:「副教主……」

  火灵圣母嘿然道:「你是怕他们把名册毁了?这倒不用担心,他们都以名门
正派自居,谅来不至于有此卑鄙行为,你只管送给他们验看好了。」祝天俊应了
声「是」,然后朝狼山一狈招了招手,索毅夫急忙趋到长案前面。

  祝天俊把一本名册,递给了索毅夫,说道:「你把名册送过去,让宋老爷子
过目。」索毅夫答应一声,双手接下名册,转身走到宋镇山面前,陪笑道:「宋
老爷子请过目。」

  宋镇山接过名册,翻到第三页,在「发启人」三字下面,领头第一个名字,
就是自己的名字,而且也正是自己签的名,一点没错,如假包换。这当然是他们
仿冒的了,但仿冒得连本人都看不出是假的来。宋镇山微微一哂,把名册递给了
身边的华山派掌门商景云。

  火灵圣母目光炯炯,朝宋镇山投来,冷然问道:「你看清楚了,是不是你宋
镇山亲笔?」

  宋镇山仰首发出一长笑,说道:「老夫既不会在名册上签名,但名册上签的
名,几乎已可乱真,连老夫也怀疑好像是自己签的名了。」

  火灵圣母目光一扫,说道:「你们传阅完了么?大概都要说这是本教假冒的
了?」名册依次传阅,到了易清澜手里,易清澜把名册一合,递还给索毅夫。索
毅夫接过名册,又呈给了祝天俊。

  孟达仁大笑道:「圣母说得好,咱们不说这是有人仿冒的,难道要承认咱们
自己签的名不成?」

  火灵圣母森然一笑道:「很好,武林中是非黑白,本来就是很难说,诸位都
是望重一时的武林人物,既然认定本教仿冒你们的名字,自然不可能默认干休,
化干戈为玉帛,那么依武林惯例,只有各凭功夫,一决胜负,来决定这场是非,
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少林无住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贵教这是早有准备的了。」

  火灵圣母冷笑一声,吩咐道:「天俊,与会来宾,谁有不服,就由你陪他们
过上几招,务必使他们口服心服为止,若是有人故意造谣生事,哗众取宠,存心
和本教做对者,只管给我格杀匆论。」好重的杀气,好大的口气。

  祝天俊躬身道:「属下遵命。」他直起身,就离座走出,缓步走到案前面,
朝宋镇山拱拱手道:「宋老爷子,诸位掌门人,那几位有意赐教,就请移驾前面
广场上去。」

  宋镇山气得老脸煞白,轻哼一声道:「怎么?火灵圣母不亲自下场赐教?」

  祝天俊微微一笑道:「宋老爷子误会了,诸位只是胜得了在下,副教主自会
亲自下场,向诸位讨教,但诸位若是连在下这一关都未必能胜,副教主又何必亲
自下场?」他笑得潇洒,说得轻松,态度谦恭,话声清朗,但口气之狂,却是少
有。

  衡山金睛灵猿竺三山浓哼一声道:「竺某在江湖上见过的人,为数不少,却
从未见过如此狂妄之人。」

  祝天俊斜脱了一眼,微哂道:「那是阁下少见多怪。」一面转脸朝宋镇山拱
手一礼,说道:「宋老爷子请。」

  宋镇山虽嫌他口气狂妄,但他究竟是前任盟主,自恃身份,不好发作,一手
拂着垂髯,脸含笑容,举步朝殿外行去。华山派掌门人商景云等人也紧跟着走出
殿外,祝天俊蓝衫飘逸,陪同宋镇山步出大殿。狼山一狈索毅夫等人也一贯相随
而出,来宾席的群雄,也纷纷跟了出来。

  这时摆在帘廊上的两张长案业已撤去,几名武士立即在廊上放好两把高背锦
椅。教主姬灵运仍由绿衣少妇搀扶,左右护法段泊阳、靳半丁护持而行,和副教
主火灵圣母一齐在椅上落坐。孟飞鸾、火魔女、卖花婆竺三姑、尤二娘、催命婆
子巫姥姥等人,一列站到了右边石阶之上。

  祝天俊神态从容,朝宋镇山抱拳一礼,抬目道:「宋老爷子可是要亲自下场
赐教么?」他居然向宋老爷子挑战了。

  宋镇山当真被他气得发狂,几乎要冲口说出「你还不配」的话来,但这话有
失他武林大老的风度,因此只是轻哼一声回声道:「俊儿,取剑来。」

  宋文俊一下闪身而出,欠身道:「爹,祝总护法论年岁和孩儿相若,他不配
和你老人家动手,还是由孩儿接他几招,看看他究竟是有些什么惊人之艺,敢向
八大门派挑战?」

  宋镇山自然知道今日之战,对方必须早有准备,但火灵圣母仅派祝天俊一人
出场,足见此人年事虽轻,武功一定极高。以自己的地位,实在不宜与他动手,
好在文俊经自己调教多年,宋家百剑,纵或不胜,败亦未必。当下微微颔首道:
「此人一身武功,必然极高,你要小心应付。」

  宋文俊躬身道:「孩儿省得。」说完,走到天井中间,离祝天俊身前八尺,
才行站住,抱拳道:「宋文俊先向祝总护法讨教几手高招。」

  九指罗汉祝祥符一下抢了出来,欠身道:「总护法,由属下接他一阵。」

  祝天俊微微摆了下头道:「不用了。」九指罗汉只得退下。

  祝天俊目光一抬,打量了宋文俊一眼,仰首向天,问道:「你就是宋老爷子
的折嗣宋文俊?」

  宋文俊听他口气托大,好像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不觉怒笑一声道:
「本公子正是宋文俊,你就是自封的教主姬灵运的高足,自封副教主祝灵仙的义
子?」

  他直呼姬灵运、祝灵仙之名,自然犯了祝天俊的忌讳,心中不觉大怒,剑眉
挑动,一张俊脸,立时隐现青气,冷然道:「你要跟我领教,那就接着吧。」也
不拔剑,左足举步朝前跨出,右手一挥,手中摇着的摺扇,倏然收拢,顺手一记
手挥五弦扇头划出,朝宋文俊中庭穴点来。

  他这一记直踏中宫,欺身进来,看来随意挥洒,轻描淡写,潇洒已极,根本
没把文俊当作对手。宋文俊长剑并未出鞘,只是身形闪动,一下闪避开去,口中
朗声道:「祝总护法,怎么不亮剑?」

  他果然不愧是武林大老的公子,气度从容,身法轻灵,同样使人有飘逸的感
觉。

  祝天俊冷傲的道:「祝某就是要试试你宋家百剑究竟威力如何?你能逼我非
亮剑不可的时候,我自会亮剑。」

  宋文俊平日本是极傲之人,如今祝天俊居然比他还傲,说出能逼他非亮剑不
可,他才亮剑的话来,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时不由得俊目之中,逼射出两道霜
刃般的光芒,敞笑一声道:「阁下好大的口气,宋文俊倒要瞧瞧你不亮出剑来,
如何接我的剑招?」寒电一闪,长剑出鞘,随着右手挥处,使了一招飞云出岫,
剑似飞蛇般直吐出去。

  宋老爷子出身华山派,因此宋文俊这起手一剑,使的正是华山剑法,但因他
心头怒恼对方出言狂妄,故而这招飞云出岫,才使到一半,剑势突变,化为天山
剑法、穿山裂石。刹那间剑光纷披,卷起几缕精芒冷电,分袭左右,疾攻而上。

  宋文俊剑势变化,已经够快,但祝天俊比他还快了半步,口中冷哂一声,身
形轻闪,一下从缤纷飞舞的剑影中欺入,摺扇随着豁的一声打开,朝宋文俊执剑
手背上压下。这一记不但身如幻影,手法更是灵异,看得八大门派的人,为之耸
然动容。

  宋镇山暗暗叫了一声:「雪山天衣手法。」只有雪山天衣手法,不重形式,
却能破解各家手法。双方出手,都快得如同电光石火,宋文俊一剑出手,骤觉人
影闪动,对方已欺过来,一时来不及收招,被逼得往后跃退数尺,才算避过。

  这下,可把宋文俊激怒得俊脸通红,自己父亲昔年就有武林第一剑之称,自
己还是他老人家的儿子,手中空有一支长剑,竟然在一招之间,就被人家两尺长
的一柄摺扇逼退。这真比刺他一剑还要难堪,口中狂喝一声,一退即进,长剑挥
动,身随剑转,展开宋家百剑精奇招数,但见精芒冷电,缤纷飞闪,疾攻过去。

  他这是含愤出手,不但迅快绝伦,一片剑影有若银蛇乱闪,势道凌厉已极。
祝天俊落在重重剑影包围之中,倒也不敢大意,扬扇挥起一道扇影,蓝衫飘闪,
侧身游走。宋文俊的剑势,已经迅捷无比,孰料祝天俊的扇势,比他更快更捷,
每一招都快上了半筹。

  瞬息之间,两人已抢攻了三十多招,都是一沾即走,剑扇从不相交。这一阵
功夫,八大门派及其他观战的人,只觉得两人剑,扇飞抡,快若闪电,倒还不觉
得什么?但武林大老宋镇山却看得双目圆瞪,惊疑不定。不,他几乎惊骇欲绝。

  因为宋文俊使的尽是宋家百剑中俏精妙杀著宋家百剑,实出天山逸叟,每一
招都是剑法中最难化解的绝招。何况宋文俊抢先出手,祝天俊应该比他慢半招才
对,但祝天俊的扇势,却比宋文俊快,竟然迎头赶上了半招。

  须知一般人赶上了半招,乃是你的出手快,原也不足为奇,但祝天俊快过宋
文俊半招,就不同了。他以一柄二尺余长的招扇,出手第一招,就破解了宋文俊
攻去的第一招。

  宋文俊眼看第一招被人破去,赶紧变招,那知第二招堪堪出手,祝天俊的摺
扇已紧接着划来,宋文俊剑招才使到一半,发觉这一招如果再使下去,又将被对
方破去,于是急忙中途变招。

  祝天俊看他变招,也随意改变扇势。总之,这三十几招,两人不断的中途变
招,都只使出半招就变换,没有人使完一招的。最使宋镇山感到震骇的是,宋文
俊使出来的宋家百剑,几乎全给祝天俊破解无遗。数十年来,被号称宋家百剑,
竟然全被人破去了,这叫宋老爷子如何不惊骇欲绝?

  要破解一家剑法,必须先全盘了解这家剑法的招数,这么看来,必是早有阴
谋,把自己宋家百剑剑法窃取,再有像姬山主这样的高手,详加判研,自可创出
破解的招数来。宋镇山惊懔交集,正待喝阻,突然祝天俊冷笑一声道:「够了,
宋家百剑,也不过如此。」身形飞旋,左手倏然探出,朝宋文俊长剑抓来。

  他这一记看去只是随手一抓,毫无章法。徒手抓剑,更使人觉得骇异不止,
但他这记手法,实在奇妙无沦。

  宋文俊一剑刺去,看他朝剑上抓来,他自小练剑,自看得出对方手法怪异,
自己这一剑就好像朝他手上凑上去的一般。

  心中一惊,再待撤剑,已是慢了一步,剑尖已被祝天俊左手食、中指夹住,
急切之间,右手用力一转,左手挥手一掌,向祝天俊迎面劈了过去。祝天俊左手
两个指头夹着剑尖,右手摺扇轻摇,脸上露出冷峻的笑容,喝了声:「去吧。」

  左手抬处轻轻望前一送,宋文俊身不由己,连人带剑,仰天一个斤斗,翻跌
出去,砰然一声,跌坐在地。

  祝天俊也不迫击,连看也没有去看宋文俊一眼,只是摺扇当胸,连摇几摇,
冷然道:「还有那一位要赐教的么?」宋文俊以剑点地,一跃而起,羞得满脸通
红,宋镇山一摆手,示意他回来。

  这时激怒了金甲神霍万清,洪笑一声,闪身而出,喝道:「霍某来领教你的
高招。」

  和他同时闪身而出的还有衡山派金睛灵猿竺三山,大声道:「霍总管且慢,
兄弟久想瞧瞧崆峒奇技,这一阵让与兄弟如何?」

  霍万清还未及答话,祝天俊冷然道:「二位不用争先。有兴趣,不妨二位一
齐上。」

  竺三山一双火眼,精芒暴射,洪笑道:「阁下是天地教总护法,还懂得江湖
礼数么?你把者夫看成了什么人?」

  祝天俊冷然道:「动手过招,优胜劣败,以武功为强,徒然自矜身份,又何
足道哉?」

  竺三山被他气得老脸通红,狂笑一声,刷的从背上掣下一柄四尺阔剑,朝祝
天俊一指,凛然喝道:「很好,老夫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这个狂妄无知之徒。」金
甲神霍万清眼看金睛灵猿竺三山动了真怒,他乃是衡山一代名宿,自己不好和他
再争,只得悄然退下。

  祝天俊目光瞥了竺三山一眼,轻唔一声,道:「你就是人称金晴灵猿的竺三
山?」

  竺三山道:「不错,正是老夫。」

  祝天俊道:「你说是教训在下?」

  竺三山道:「不错,正是老夫说的。」

  祝天俊好整以暇,当胸张开的摺扇倏然收拢,扇头朝宋文俊一指,道:「方
才在下为了想看看名闻天下的宋家百剑,故而和宋仁兄打了三十三招半,三十三
招半正是一百剑的三分之一,有这三分之一,对百招剑法,亦可思过半矣……」

  他口气微顿,扇头轻轻敲着左手掌心,徐徐说道:「至于衡山剑法,在下也
闻名已久,但要教训在下,只怕未必,只不知阁下想教训在下几招?」这话,大
家现在听出来了,他是为了想瞧瞧宋家百剑才和宋文俊打了三十三招半。如果真
要动手对付宋文俊,实在毋须三十三招半,因此才问竺三山,要想和他打几招?
这话自然问得极狂。

  金睛灵猿竺三山道:「你说呢?」

  祝天俊仰首道:「天下之大,还没有能在祝某剑下走出十招之人,在下就以
这柄摺扇,接阁下十招吧。」在他剑下没有人能走得出十招,用摺扇接竺三山十
招者,是对付竺三山还用不着使剑也。

  金睛灵猿竺三山一双火眼,精芒连闪,赫然洪笑道:「阁下有此自信?」

  祝天俊冷笑一声道:「你走得出十招,便算祝某落败。」

  竺三山忍不住道:「你落败了又如何?」

  祝天俊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当胸连摇几摇,才淡淡一笑道:「在下是以天
地教总护法身份,向诸位讨教,也是代表天地教,以胜负来解决今日大会的一场
纠纷,方才副教主已有交代,胜要胜得使诸位心服口服,在下落败了,也就是天
地教落败了,天地教一旦落败了,江湖上自然不复有天地教这三字。」

  他这几句话,听得八大门派群雄,个个耸然动容,就是天地教的一干人,也
都觉得他说得未免大自负了。

  金睛灵猿竺三山洪笑一声道:「好!老夫虽然不代表各大门派,但老夫也代
表了衡山一派与会而来,有你祝总护法这句话就好,老夫就领教你十招高招。」

  祝天俊摺扇一抬,说了声:「请。」

  竺三山手中四尺阔剑临风一横,凝神说道:「老夫剑中有剑,阁下须得小心
了。」

  祝天俊淡然道:「但凭阁下施为。」大家听了竺三山的话,心中不免各自猜
测,不知他剑中有剑又作如何解释?

  因为衡山派自从昔年和崆峒派一战,落得个一败涂地,江湖上从此很少有衡
山派的走动。这二三十年来,衡山派自然不忘湔雪前耻,勤练剑法,此次竺三山
代表衡山派赴会,当然有他的绝活,他当众说出剑中有剑,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只见他点头道:「好,阁下那就接着了。」身形一挺,振臂一剑,直向对方当胸
点去。

  他个子瘦小,故而有灵猿之誉,他使的剑却是阔如手掌,长逾四尺,和他身
材极不相称。此时阔剑乍起,这一招虽然无多大变化,但剑势出手,剑芒暴长,
宛如二道匹练,激射过去。只见匹练,不见其人,原来他人随剑发,一个人随着
剑光后面,凌空射去,剑光暴涨,瘦小人影就显得淡了。

  与会之人,个个都是剑术行家,看了他这一剑的威势,不禁都暗暗点头,金
睛灵猿二三十年不履江湖,剑上造诣,果然深湛无比。祝天俊不避不让,右手摺
扇往上翻起,划起一圈扇影,朝剑光迎来。他以二尺长一柄摺扇,居然敢和金睛
灵猿四尺长的阔剑硬碰。

  金睛灵猿的剑光,来势何等迅速,自然很快就和一圈扇影遭遇上了。竺三山
只觉对方扇影之中,无声无息的暗寓一股极强震力,硬把自己剑势,挡诸门外。
不,震得他阔剑剑身嗡然有声。金睛灵猿竺三山精练衡山剑法三十年,只怕你兵
刃不和他交接,走青而过,不怕你格挡之际,使用震力,你震力越强,他就越高
兴。

  因为衡山剑法异于一般剑法,乃是以腾跃飞刺为主,借敌人剑上力道,以为
己用。竺三山阔剑受到震力,口中不知不觉发出一声洪笑,双足趁势一点,身形
腾空而起,一下刺空飞上三丈多高,回头俯冲而下。阔剑凌空一振,剑光化作一
片剑云,朝祝天俊当头罩落。

  剑势未到,一片凛冽森寒的剑风,已经笼罩了两丈方圆,使人可感到这片剑
云布满了浓重的杀气。这一招乌云盖顶,正是衡山剑法中精妙杀着,连武林大老
宋老爷子都仰首注目,一手拈着长髯,暗暗点头。

  再看祝天俊摺扇当胸,立如渊停岳峙,和所有的人一样,仰首望着竺三山从
高空发剑,好像他并非身当其冲,丝毫不作准备。直等那一片剑云,压到他头顶
丈许光景,他摺扇才豁然划起、身子随着一个轻旋,转若陀螺,离地而起。

  他这一转,但见一片扇影,绕身而起,宛如一座玲珑宝塔,矗立在漫天风雨
中。一片光芒四射的剑云压顶而下,朝塔尖直落,登时响起一阵急骤如雨的当当
连响,少说也有七八声之多。这是说竺三山这一招乌云盖顶,名虽一招,实则连
发了七八剑,但都被祝天俊挡开了。

  剑云、扇影,在这刹那间消失,竺三山一击不中,已经落到一丈光景的人,
在第八声当的声中,又借势腾起,手中阔剑在他飞起之时,有如长虹贯日,再度
刺空直上。这回因他阔剑与祝天俊的摺扇一共交击了八记之多,震力较强,连人
带剑,化作一道剑光,往上射出五丈之高,才一个倒转,剑先人后,原式俯冲而
下。

  这一招虽无变化,但五丈长的一道经天剑光,垂直刺下,如高山飞瀑,如黄
河天来,有沛然莫之能御的气概,自然比方才那一招乌云盖顶,更为壮观,更显
得势道凌厉无比。衡山剑法,在八大门派中,果然有他独到之处。

  祝天俊本来从容潇洒,一片毫不在乎的神色,此时也忽然变得凝重庄敬,他
也感到自己要以摺扇和他阔剑交手,未免太以轻敌。但他还是丝毫不俱,摺扇当
胸,凝立不动。在场观战的,都是剑术名家,自然看得出祝天俊扬扇当胸,凝立
的姿势,当真无懈可击,从任何角度发剑,都极难攻得进去,只不知他如何抵御
竺三山这一招天龙寻穴?

  竺三山垂直劈下的剑光,下落的速度,何等快速?就在他由五丈高空,泻落
到三丈光景,大家都没看到祝天俊点足,长身,他一个人忽然原式不变,嗖的拔
空而起。一个剑光如虹,垂直下落,一个原式拔起,凌空而上,两个人正好在凌
空二丈处相遇。祝天俊避开对方剑势正面,等到两人相交之际摺扇如匹练横飞,
豁然有声,横扫出去,攻向剑光的侧面。

  这一招剑、扇交击,半空中响起一声裂帛似的大响。两道人影各自被震得向
左右直荡开去,也就在这一瞬间,大家只见竺三山那道粗壮的剑光之中,突然如
火花一般,连续激射出数点寒光。大家先前还以为剑扇交击,飞溅出来的火花,
但再定睛看去,那几点寒芒,竟是五支寸长的小剑,去势如电,朝祝天俊身上射
去。

  这下,大家立时明白过来,这自然是竺三山说的剑中有剑了。两个人同时在
空中受到巨震,而被直荡开去之际,也可以说是防卫力量最弱的时候,在此时发
射五支小剑,正是攻敌最好的机会。祝天俊飞荡出去的人,瞥见五点寒星朝左侧
激射而来,他一柄摺扇,本是专破暗器之物。

  但此刻人在空中,不比陆地,要待扭转身子,以扇接剑,已嫌不及,只好左
手衣袖一扬,朝五支小剑拂去。这原是电光石火之事,竺三山左手堪堪发出五支
小剑,突觉一阵头晕。真气骤泄,一个人就像倒栽葱一般,头下脚上,从二丈高
处,倾跌下来,砰然一声,跌倒在地上。

  祝天俊也在此时,飘落地面,低头看去,左手衣袖。已被对方小剑穿破了五
个小孔,俊脸神色一变。

  右手摺扇正待发招,瞥见竺三山忽然踣地不起,心中觉得奇怪,摺扇一停,
冷笑问道:「你怎么了?」这时八大门派之人,也看得见竺三山跌落的情形,有
些不对,金甲神霍万清和秃顶神雕孟达仁两人,相距较近。急忙飞闪面出,把竺
三山扶起。

  这才发现他左手衣袖中有五根极细的金线,系着五支小剑,若非他在半空中
发现真气骤然一泄,这五支小剑,必然另有可发可收的攻敌妙着。霍万清急忙问
道:「竺大侠,你伤在何处?」

  竺三山经两人扶起,略为活动了一下、发觉身上竟然丝毫无损,心中暗暗觉
得奇怪,说道:「奇怪,兄弟身上竟然并未受伤。」

  孟达仁道:「竺兄方才如何会跌落下来的呢?」

  竺三山道:「兄弟方才发出五支飞剑之际,突然觉得一阵头晕,一口气无法
控制,就跌了下来,这种情形,兄弟从未有过。」

  盂达仁心头暗暗生疑,衡山派练的就是腾空飞剑,身在空中全仗一口真气,
控制行动,这对竺三山来说,练了数十年之久,临阵不该有此失误,心念一动,
立即低声道:「竺兄快运气试试,是否有何异处?」

  竺三山也是老江湖了,想起自己练剑数十年,腾跃高空,俯冲而下,何止万
次?从未有过这等现象?闻言不觉心头一凛,依言缓缓闭上了双目,运气检查全
身,这一运气,果然觉得运行的真气,似有若无,感到有些涣散之象,但又说不
出所以然来。

  孟达仁等他睁开眼来,低声问道:「竺兄觉得如何?」

  竺三山皱皱眉道:「大是奇怪,兄弟发现体内真气,在似有若无之间,感到
有些涣散之象,这是兄弟数十年来,从未有过之事。」

  「唔。」盂达仁心头暗暗一沉,低声道:「诸位道兄快运运气试试,是否有
真气不适之象?但不可露出形迹来。」众人听他说得严重,纷纷暗自运气检查,
但却均无不适之处。

  竺三山轻喟一声道:「看来兄弟是老迈了。」

  孟达仁道:「这大概是竺兄驭剑飞刺,真气运得太猛所致亦未可知。」

  只听宋文俊道:「爹,孩儿运气之时,也发觉真气似有轻微涣散之徽。」

  霍万清翟然道:「会有这等事?」

  盂达仁心中暗道:「竺兄和宋少兄二人,都和祝天俊动过手,都有轻微的真
气涣散之感,莫非其中有什么古怪不成?」

  祝天俊眼看对方众人窃窃私语,无人出来应战,他招扇当胸,连摇几摇,等
得大是不耐,朗声道:「诸位商量好了没有,究竟那一位出来赐教?」

  八卦门掌门人邵玄风一手摘下长剑,缓步走出,稽首道:「贫道不才,向总
护法领教了。」

  祝天俊因对方是掌门人身份,不便再以摺扇迎战,当下收起摺扇,往腰带中
一插,拱手道:「邵道长莅场赐教,在下自当奉陪。」锵的一声抽出青萍剑来,
抱剑道:「道长请。」

  邵玄风看得暗然感叹,忖道:「此人年事极轻,一身所学,却有这等造诣,
算来应是武林中一朵奇葩,可惜他不入正道,投到崆峒门下,不但成为今日各大
门派的劲敌,而且更是以后武林中一大祸患,看来只有俟机把他除去才好。」

  他年已七旬,须发俱白,此时抱剑静立,正因他心头起了为武林除害之心,
炯炯双目,登时精芒如电,射出两道森森寒光,投注在祝天俊身上,凌威逼人。
祝天俊看他只是望着自己,并未发剑,但他双目之中忽然充满了杀机,心头暗暗
一凛,忖道:「这道长好浓重的杀气。」一面催道:「道长可以赐招了。」

  邵玄风长剑当胸,单掌打了个稽首道:「善哉,善哉,贫道那就占先了。」

  左脚迈上半步,右手长剑向空一挥,但听到剑风嘶然,划起三道剑光,朝前
推出。乾三连,他这出手一剑,用的正是八卦剑法的起手式,便可看出老道人剑
上造诣,威势非凡。这推出的剑光,不但其中藏八八六十四剑的变化,就是随剑
而生的嘶嘶剑风,数尺以外的人,都可以感觉到寒气砭肌骨。

  祝天俊斜抱青萍剑,同样左足向外斜跨半步,身形随着斜转,姿态优美,轻
易的避开邵玄风三道横澜般的剑光,目向右视,左手随同向外挥出。这一挥,有
如行舟挥悼,去势悠然。正好攻到邵玄风的身前。本来这一剑挥腕向右挥出,到
了邵玄风身前之际,应该力道已尽,招式已老,那知他随着剑势,身子又突然转
了过来,手腕朝上翻起,登时飞洒起一片扇面般的寒光,横胸飞击过去。

  邵玄风方才看到他和宋文俊,竺三山两人动过手,知他不会仅仅挥出一剑,
就算是招势。因此早有所备,长剑摆动,连划带点,使了一招离中虚,两道横划
的剑光,正好截住对方扇形剑势。另外两点寒芒,疾若飞星,却向祝天俊全身要
穴点去。

  祝天俊没想到邵玄风能在拦截自己剑势之际,还能分剑袭向自己,口中冷笑
一声,身形一侧,青萍剑抖处。剑光突然烂散,化作一片流动的寒星,宛如火树
银花,缨咯缤纷,漫天飞洒,怕不有百十点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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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苦战掷钵禅院

  邵玄风也没有去理会他,只是手仗长剑,足踏禹步,剑光指东划西,一个人
也随着不住的走动,不知道的人,还当这个老道人在作法呢。原来这是他精练数
十年的八卦剑法,足踏八门,剑划八卦。方才两人还在发剑互击,这回他只是自
顾自的游走划剑,但奇也奇在这里,他明明绕着这一丈方圆走动。

  祝天俊发出来的一蓬剑雨,好像找不到主儿,失去了攻击的对象一般,一阵
飘洒之后,就雨过天晴,突然消失。须知祝天俊发出来的百十点剑雨,当然全是
幻景,真正的剑尖,只有一点,这一点剑尖,夹杂在许多幻景之中,可实可虚,
你为他幻景所迷,不知所措,他即可乘虚而入,攻你不备,一剑克敌。

  祝天俊在邵玄风施展八卦剑法之时,当然已经攻出了一剑,只是这一剑刺了
空而已。外人只看到剑雨缤纷,没有看到他发剑,故而也只能看到飘洒的剑雨,
忽然消失。邵玄风并不理会漫天剑雨,也没有去理会剑雨的消散,他仍然脚踏八
门,一路的劈剑,一道接一道的剑光,越劈越快,一个人也越转越快。

  他只有一柄长剑,当然不可能把一丈方圆,交织成一面剑网,但因为他脚踏
的是八卦方位,剑光也忽而在东,忽而在西,有如闪电一般,时隐时现。祝天俊
站在中间,似乎有些迷惘,邵玄风明明从他身前走过,他却视若无睹,只是注视
着时隐时现的剑光,迟迟没有出手,这样过了半响,才口中大喝一声,挥剑朝邵
玄风的剑光劈去。

  其实邵玄风劈出一剑,剑光亮处,他人早已转开,祝天俊却是朝他剑光亮处
劈去,这一剑自然落了空。他一剑落空,岂肯甘休,右腕连挥,接连又劈出了七
八剑之多。但这七八剑记记都是劈向剑光亮处,等到剑势劈到,邵玄风的剑光,
早已隐去,自然也全落空。

  原来这就是八卦剑法的奇妙之处,因为八卦剑法的剑理完全依据先天八卦,
分为休、生、伤、杜、死、景、惊、开八门,颠倒使用。你只要落入他八卦剑阵
之中,就像陆逊进入了诸葛亮的八阵图,不辨东西南北,不分日月星辰。外人虽
然看得清清楚楚,但祝天俊却当局者迷,被剑光所惑,根本看不见邵玄风,他所
能看到的,只是时隐时现的剑光而已。

  崆峒派近三千年来,用尽心机搜尽各派剑法,加以精研破解,八大门派的剑
法,几乎全有了破解之法。只是邵玄风剑术精湛,从他手中使出来的八卦剑法,
和八卦门原来的八卦剑法,路数虽同,精华所在,自然大大的不同,故而祝天俊
虽深谙八卦剑法的破法,还是被颠倒八门所困。

  但祝天俊毕竟是姬山主嫡传的门人,此时连劈八剑,心头登时警觉。他先前
说过,只要有人在他剑下,走出十招,就算他落败,他方才发过两剑,再加上的
八剑,岂非已经十招?

  这下可把祝天俊激怒了,只见他昂首发出一声龙吟般清越长啸,青萍剑向空
一点,一道青影,突然间矫若天龙,腾空而起,一下就脱出八卦剑阵的困境,往
上飞起三丈多高。

  往上飞起,正是破解八卦剑法最有效的方法,祝天俊升到三丈高处,啸声一
歇,青萍剑凌空一抖。刹那间,青光暴涨,一下就爆出九道剑光,每一道剑光都
粗逾碗口,青气蒙蒙,像匹练般下垂,朝邵玄风当头射下。

  宋镇山看得脸色微变,低低的道:「分光剑法。」

  这一招剑法,除了宋老爷子,还能叫得出分光剑法,其他的人,几乎没有一
个人叫得出名堂来。没错,祝天俊使出来的这招剑法,正是分光剑法中的一招九
龙取水,是姬山主和崆峒四皓精研出来,专门破解八卦剑法的一招精奇剑法。

  一招之间,九剑同发,其中八道剑光,专破你八卦门户,另外一剑,却是九
剑中的主力,专门对付使八卦剑法的人。试想八卦剑法一举破去之际,这多出来
的一剑,岂不正好致你于死地么?邵玄风发现祝天俊冲天飞起,突出八卦剑法的
围困,心头也暗暗惊凛:「此人果然不可轻估。」

  此时瞥见祝天俊一招之间,发出九道剑光,垂直射下,心头更是惊凛,他练
剑数十年,自然看得出祝天俊这九道剑光,正好破解本门剑法。而且其中一道剑
光,是专对自己而发,但此刻他已无暇多作索解。口中大喝一声,长剑一挥,朝
上迎起。

  以一道剑光,和九道剑光硬拼,无论你如何算法,绝不会占到胜算的。这道
理,邵玄风当然懂。但他希冀的是对方九剑之中,只有一剑是实剑,其余八剑是
幻景,对方虽以压到之势,由上而下,但自己在修为上或可胜过对方。

  但他这下却估计错误了,祝天俊这九道剑光看去虽无先后,那是剑发得快。
分光剑法,不同于其他剑法者,就是没有一剑虚招。华山掌门商景云和武当玉玄
子,看出情形不对,同时飘身掠出。八卦门甘玄通眼看掌门师兄划出一道剑光,
去抵御对方九剑,绝难取胜,他本来还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上去?但看到商景
云,玉玄子双双抢出,也立即跟了上去。

  这原是眨眼功夫的事,但听呛、呛两声剑鸣,大家只觉奇亮耀目,几乎眼不
开眼睛。紧接着但听响起九声当、当金铁交击之声,急骤得如同金鼓齐呜,风云
丕变,使人心弦跟着狂震。那先后两声呛、呛剑鸣,是华山掌门商景云和武当玉
玄子两人同时掣出长剑的声音。

  商景云大白剑一挥,划起寻丈长一道银白的匹练,迎空卷去,他这道银白剑
光,映日生辉,奇亮无比。武当玉玄子的青钢剑,也同时出手,他挥起的是一圈
青色弧形剑光,但却去势悠然,柔顺如水,深得太极剑法以静制动,以柔克刚的
要旨,显得炉火纯青。

  这两位武林中有着崇高身份的人,居然不顾身份,挥剑而起,可见情势是如
何严重了。九声金铁狂鸣,当真有石破天惊之势,漫天剑光,突然尽敛,大家耳
中还在嗡嗡不绝,但全场却已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

  大家举目看去,祝天俊已经落到地上,他那张玉面朱唇的俊脸,此时变得铁
青,星目之中,流动着浓重的杀气,剑眉还在轻微的剔动,他想竭力表示他行若
无事,但却掩不住心浮气喘,胸口在起伏不停。

  邵玄风一柄长剑已然寸寸折断,一个人同样气喘不停,神情显得很狼狈,敢
情他一口气接下了祝天俊七剑。其余两剑,则由商景云,玉玄子替他分担了去,
是以两人就站在他边上。甘玄通跟踪掠去,已经稍迟了一步,并未凑上数去,此
刻急急抢到掌门师兄身边,低声问道:「掌门人,你没事吧?」

  邵玄风望了他一眼,张口说道:「没……」他不张口倒也没事,这一张口,
只说了一个「没」字,就一个踉跄,几乎倾跌下去。

  甘玄通大吃一惊,急忙一把把他扶住,问道:「掌门人怎么了?」

  邵玄风略为歇了歇,虚弱的道:「奇怪,愚兄突然感到真气有些不继……」

  甘玄通道:「掌门人快坐下来歇息。」他扶着邵玄风坐下,心中已经有数,
自己一行人,极可能都着了敌人的道。只要和敌人动手,运动过真气的人,都会
真气不继,真气涣散,这一情形,分明是中了慢性散功之毒,这是什么时候被他
们做的手脚呢?

  不错,自己一行人步入会场之际,都曾由对方两名黄衣少女替大家在衣襟上
别上贵宾绸条的,准是那时候下的毒。天地教处心积虑,显然是要把自己一行人
坑在这里,以遂他们称霸武林的阴谋,因为自己一行人,可以说是八大门派的精
英所在,也是他们称霸武林的唯一阻力。

  甘玄通一念及此,那还忍耐得住,虎得直起身来,双目轩动,怒形于色,厉
声喝道:「祝天俊,你们好卑鄙的手段,好毒辣的心肠,居然利用机会,在咱们
身上暗下散功奇毒,无怪你口出狂言,没有人接得下你十招,你们难道不怕武林
公愤,群起讨贼么?」

  祝天俊听得一怔,说道:「甘玄通,你说什么?」

  甘玄通冷笑道:「我说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胡说。」

  祝天俊脸一沉,喝道:「诸位都是武林顶尖的高手,祝某以武功获胜,自问
何曾有丝毫取巧之处?你要是不服,就不妨在祝某剑下,走三招试试。」

  坐在阶上的火灵圣母忽然站了起来,冷冷的道:「天俊,不用和他们多说,
八大门派既然不顾江湖过节,倚多为胜……咱们自然也可以不顾江湖过节行事,
你们一起上好了,今日反正有敌无我,有我无敌,八大门派的人,一个也不能让
他们漏网。」她虽是对祝天俊说话,但也无异下了总攻击令。

  狼山一狈索毅夫身为副总护法,立时率领喷雾豹滕仰高,九指罗汉祝祥符,
湘西双尸闵庆雷。闵庆雨,百步神拳袁广杰,五叉真人闻天风等人,一齐亮出兵
刃,朝八大门派群雄逼近过来。只有站在阶上左边的天地教一干女将,并未随意
走出。其中恃立卖花婆竺三姑身后的竺秋兰,更是双目紧锁,目光不住的朝山门
外盼望,好似忧心如焚。

  武林大老宋镇山看出形势不对,眼看双方一场混战,已不可避免,急忙朝衡
山竺三山和邵玄风二人问道:「邵道兄、竺道兄还能应战么?」

  竺三山道:「兄弟只是真气微有涣散之症,似无大碍。」

  宋镇山目光一动,回头朝少林无住大师,武当玉玄子道:「目前情势紧急,
大师速命门下弟子十八人,列开阵势,留作咱们退路,武当八名弟子,随时准备
剑阵,以流动阵势,抢救毒发不支的人,咱们必须保有阵地,方可和对方放手一
搏。」无住大师和玉玄子连连点头,各自向随行弟子吩咐下去。

  十八名少林弟子立即在天井左首,布成罗汉阵。武当派八名蓝袍弟子也各自
长剑出鞘,像雁翅般侍立阵前,随时准备机动救人。宋镇山眼看少林、武当弟子
行动迅捷,不过指顾之间,就已部署就绪,心中不禁暗暗点头。一面回头朝商景
云暗暗叮嘱几句,伸手从宋文俊手中,接过长剑,缓步越众而出。

  对方本已逼近过来的人,眼看宋老爷子持剑走出,毕竟武林大老在三十年前
就有武林第一剑的雅号。所谓树的影子,人的名儿,威望所在,使大家齐齐望之
却步。只有祝天俊依然凝立不动,别人纷纷长剑出鞘,他却剑已返鞘,迎着宋镇
山拱手一礼道:「宋老爷子可是想亲自下场赐教么?」

  宋镇山双目精芒电射,沉笑道:「年轻人,你要和老夫动手,还不配,去叫
祝灵仙下来。」

  祝天俊听他老气横秋的口吻,不觉双目一扬,俊脸上微现怒容,朗声喝道:
「你……」

  宋镇山也在此时,脸上突然流露出骇异之色,激动的道:「你……」这两个
「你」字,几乎是同时出口的。

  祝天俊看到宋镇山神色有异,底下的话,还没出民不觉停住,问道:「在下
怎么呢?」

  宋镇山两道目光,只是逼注在祝天俊的脸上,急忙问道:「祝总护法乳名叫
龙官么?」原来他看到祝天俊扬眉之际,突然发现他左眉梢间,赫然有一粒朱红
小痣。

  岳少俊找上天华山庄,是为了要替师傅无名老人了却两件心愿:一件是请求
宋老爷子点个头,一件是要替师傅找寻十二岁时失踪的儿子,唯一的记号,就是
左眉有一颗红痣,和乳名叫做龙官的人,这孩子走失已有十六年之久,如今该有
二十八岁了。后来宋老爷子终于答应了岳少俊,交给他一方玉佩,要他持玉佩去
找恽夫人。

  当时宋老爷子虽然没有向岳少俊说明,但他心里早已明白,岳少俊的师傅无
名老人就是他的二妹夫陈启先,大妹夫是恽钦尧。他们夫妇俩失和已二十多年,
要他点个头者,就是从中调解之意,他把玉佩交给岳少俊,去找恽夫人,即是希
望大妹子去劝劝二妹子也。那失踪十六年的龙官,自然就是他的外甥了。

  却说祝天俊听宋镇山问他乳名可叫龙官?一时之间,竟答不上话去,他只觉
得这「龙官」二字,对他似乎十分熟悉,但却又想不起来,微微摇头道:「在下
不叫龙官,宋老爷子大概认惜人了。」

  宋镇山依然不肯放松,问道:「你今年是不是二十八岁?」祝天俊听了又是
一怔,还未答话。

  火灵圣母突地站起来,从身后侍女手中接过长剑,尖笑一声道:「宋镇山,
你向本副教主叫阵,本副教主那就只有成全你了。」一手提剑,跨下石阶,朝宋
镇山迎面走来,她此举自然是有意阻挠宋镇山向祝天俊的问活了。

  宋镇山刷的一声长剑出匣,凛然道:「也好,等老夫和你分了胜负,再问他
不迟。」

  火灵圣母火灵剑一举,凝重的道:「咱们不是分出胜负,是要分出生死来才
罢。」突然右手往前送出,直取宋镇山左肩。

  宋镇山大笑道:「好,好,老夫倒是不信你能要得了宋某的命。」手中长剑
及时推出。

  这两大高手出手发剑,看去并无新奇之处,也不见任何特异,他们唯一和一
般比剑不同之处,两支长剑都不带一点风声。但每支剑发出来的劲气,数尺之内
已可感到森寒覆骨,纵然剑没有到,但凭剑气已足以置对方于死地了。

  两人这一动手,狼山一狈索毅夫等人,也立即吆喝一声,朝八大门派的人扑
攻过来。八大门派中,方才宋镇山越众走出之时,已经交代了华山掌门商景云,
要他和六合门秃顶神雕孟达仁共商对付之策。在宋镇山和祝天俊说话之时,商景
云和盂达仁已就敌我双方人手,作了简扼的分析,随即暗中分配好了对手。

  这时眼看对方扑攻过去,也就立即各找对手,迎了上去。无住大师把禅杖往
地上一拄锵的一声,抽出一柄古色钝剑,把剑鞘往禅杖上一挂,举步而上,朝祝
天俊合掌道:「老朽向祝施主领教了。」

  少林寺僧,很少使用长剑,因此江湖上只当少林寺不擅剑术,其实少林七十
二艺中,以达摩剑法占第一位,只是不到长老地位,不能练习,故而很少有人知
道。无住大师忽然舍了禅杖,使用长剑,可见他精擅达摩剑了。

  祝天俊知道少林达摩剑法古奥生僻,别具威力,自然不敢轻敌,也就从腰问
抽出长剑,含笑道:「大师赐教,正是在下之荣,请吧。」

  无住大师道:「祝施主请。」

  祝天俊傲然道:「在下和人动手,从不占先,还是大师请吧。」

  「那老衲就不客气了。」无住大师钝剑一挥,无声无息划出一剑,他并未攻
向祝天俊,只是朝虚空挥出。

  祝天俊看得出,老和尚这一挥剑,虽无凛冽剑风,但他运剑有如运臂一样自
然,好像手中之剑,已和他手臂融为一体,挥剑就像伸展手臂,几乎已经练到随
心所欲,以意使剑的境界。祝天俊目光寒芒闪动,人已侧身斜进一剑点了出去。

  这时双方的人,已经全接触上了,刹那之间,兵刃交击和吆喝之声,响成一
片。

  华山掌门商景云手仗长剑,缓步迎向狼山一狈索毅夫。

  索毅夫擅长掌上功夫,此刻他看到朝着自己过来的竟是华山掌门商景云,不
由暗暗皱了下眉。要知八大门派这一行人中,如论剑法,除了宋老爷子,就得数
商景云最强了。华山剑法在武林中素负盛誉,何况商景云还是宋老爷子的师弟,
自然不可以等闲视之了。

  狼山一狈本来空着双手,此刻抱了抱拳,笑道:「商掌门人仗剑过来,那是
要和兄弟动手了?」

  商景云冷然道:「不错,今日之事,势难善了,副总护法速亮兵刃吧。」

  狼山一狈笑了笑道:「兄弟一向很少跟人动手,但今日形势不同,兄弟只好
奉陪的了。」他缓吞吞从身边摸出一支尺许长的铁笔,在手上一惦,抬头笑道:
「商掌门人请吧。」

  商景云看他兵刃,只是一支铁笔,心知对方一定精于打穴,而且江湖上又有
一寸短,一寸狠之言,暗想:「盂达仁曾说此人十分狡猾,看来果非易与。」口
中沉哼一声道:「请。」大白剑一圈,漾起一道银虹,朝前推去。

  他身为华山派掌门人,自然不肯占人便宜,推出剑势,十分缓慢,华山剑法
素以轻灵著称,发剑缓慢,正是他自恃身份之处。狼山一狈阴笑一声道:「商掌
门人太客气了。」一个盘龙绕步,抢到侧首,右手一挥,一点乌光,迅若飞星,
袭向商景云右肘。

  那知他魁星笔堪堪点出,商景云剑势忽然回卷,银虹一亮,已然削向他执笔
右腕。狼山一狈心中暗道:「华山剑法果然快得很。」手腕一缩当的一声,铁笔
搭上了太白剑的剑身。

  商景云剑如流云,岂会被你压住,但已发觉对方笔势沉重,竟是内外兼修的
劲敌,当下剑势顺势一沉,点向对方腰际章门,逼得狼山一狈赶紧往斜跃开。两
人第二招上,就以快制快,各自露了一手,商景云占了剑法轻灵的便宜,狼山一
狈似乎是略处下风。但狼山一狈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口中又是一声阴笑,魁星笔
一抡,又突然欺身袭来,双方一剑一笔,立时展开了一场近搏。

  金甲神霍万清迎战的是喷雾豹膝仰高,他闪身抢出之时,早已双掌提胸,根
本没和对方打话,口中大喝一声,抡掌便劈,一道强猛掌风迎面卷去。滕仰高也
是空着双手逼近过来,一见金甲神挥掌劈来,口中沉笑一声:「来得好。」

  喝声出口,人已斜跃五尺,右掌一记横扫落叶,朝金甲神腰际横劈过来,身
随掌转,左手直竖如刀,悄无声息印到他背后。金甲神霍万清身材高大,喷雾豹
滕仰高却是个矮小老头,和金甲神一比,还不到他肩头。矮小的人,一定身子灵
活,他这一转,就到了金甲神背后。

  但金甲神岂是易与之辈,同样一个急旋,口中大喝一声,须发俱张,双掌齐
举,突然一举下击。滕仰高身子一矮,往后飘退九尺。霍万清沉哼一声,振臂抢
攻过去,双掌连番劈出,着着逼攻。

  滕仰高冷笑道:「霍万清,你当滕某怕了你么?」双臂挥动,呼呼两掌,劈
向霍万清腰际,人又一下跃到了侧面,一个转身,闪到身后。

  霍万清急忙随着转身,大怒道:「你不怕霍大爷,怎么不敢和我对掌?」

  滕仰高在他转身之际,一下踊身跃起,双掌如刀,当面劈到,这两掌居然划
空生啸,势道极猛。

  金甲神看了大喜,同样双掌迎空劈击,但听篷、篷两声,四掌接实,金甲神
凝立不动,滕仰高悬空倒转一个斤斗,身子一沉,双脚紧跟着连环踢出。金甲神
双手疾发,劈向对方双足血膝穴,掌势未到,掌风如斧。

  这两人一个以掌力强猛见胜,一个精擅跳跃,但掌上功夫,也并不稍逊,两
人这一对上手。掌风呼啸之中,还不住的听到金甲神的洪声大喝,有时还发出一
两声双掌交击的蓬然大震。

  徒手交战,和他们这对打得同样激烈的是乾坤手佟世昌和百步神拳袁广杰那
一对了。他们一个练的少林乾坤手,乾坤手在少林七十二艺中,列为第十七种功
夫,还在罗汉拳之上乃是纯走刚劲的手法。

  一个外号百步神拳,顾名思义,自然也是极霸道的外门功夫,巧的是两人都
是以所练的功夫为外号,可见他们对所练的这门功夫必然都有独到的造诣。

  两人这一交上手,一个双掌突发,记记如铁钟撞岩,一个双掌开阖,掌掌似
巨斧开山。当真棋逢对手,全力攻拒,数合之后,从两人拳掌上发出来的激荡潜
力,波及一丈之外。掷钵禅院的大天井上,铺的是方形石板,虽无飞沙走石,但
一记记的劲风,带起盈耳啸风,也确有石破天惊之势。

  其余飞虹羽士陆飞鸿接战五叉真人闻天风,一个剑光起落,有如长虹经天,
一个叉声响起,声势震慑人心。秃顶神雕孟达仁接战左护法秃尾龙段伯扬,甘玄
通接战右护法靳半丁,也都是功力悉敌,难分轩轻。

  淮南子胥哲夫,和老二易清澜联手对付湘西双尸闵庆雷,闵庆雨,四人打作
一起,但见四条人影,突分突合,使人眼花缭乱,难分敌我。

  武当玉玄子和淮扬派掌门人淮扬大侠恽钦尧各自手挟长剑,站在少林十八弟
子所布的罗汉阵前面。他们两人是替大家押阵的,故而并未上场,但他们的责任
可也不轻。因为八大门派的人,极可能全已中了对方的暗计,利在速战速决,如
果真气耗损大多,就会引起慢性中毒。

  罗汉阵占据了大天井左首一角,阵势是固定的,玉玄子和恽钦尧,率领八名
武当弟子,准备机动接应全局。

  别外还有宋文俊、竺三山、邵玄风三人,方才和祝天俊动手之际,业已发现
真气涣散,经过这一阵运功调息之后,虽已稍稍恢复体力,但涣散的气机,似乎
依然存在,能否再奋起作战,还是大有问题。因此他们三人,被列为后备人员,
也站在罗汉阵的外侧,以防对方仗着人多,冲杀过来。这一番调度,可说全出自
秃顶神雕孟达仁的计划,也确实面面俱到,十分周详。

  这一场激战,在佛门清净的掷钵禅院大天井中展开,金刃击荡,杀气弥漫,
我佛如来真有惨不忍睹之感。激战中,金甲神霍万情和喷雾豹滕仰高双掌交击,
连拚了十八掌之后,突觉真气渐渐不继,心头不觉大惊。就在他掌势稍微一缓,
膝仰高突然紧欺而上,一掌当胸按来。

  金甲神急忙举掌挥格,但因真气消耗过钮,已是力不从心,双掌甫接,不由
全身一震,胸前如中巨斧,气血翻腾,双足再也站立不稳,登登的连退四五步之
多。喷雾豹滕仰高一击成功,忍不住仰天大笑道:「名震天下的金甲神。原来也
不过……」他「如此」二字尚未出口,金甲神霍万清奋起全身功力,须发根根直
竖,突然大喝一声,疾冲过去,一掌迎面劈去。

  他这一掌突起发难,大出膝仰高意外,一个中了慢性散功毒的人,毒性一旦
发作,绝无抢功之力。而且金甲神全力冲来。势道奇快绝伦,等到喷雾豹警觉不
对,霍万清巨灵般的手掌,已经逼到前胸。但听「砰然」一声,喷雾豹一个矮小
的身子,应掌飞起,仰跌出去。

  霍万清这一掌只是仗着多年苦练,发觉真气在逐渐涣散,凝聚毕生功力,孤
注一掷。此时一掌击出之后,脚下同样一个踉跄,身子突然往地上扑倒下去。玉
玄子急忙玉拂一挥,两名武当弟子一拥而前,架起霍万清,救回阵中。恽钦尧立
即拿出无住大师交给他的一盒少林疗伤圣药大树檀丸,取了一粒,捏开霍万清牙
关,塞入口中。

  这时和百步神拳袁广杰交手的乾坤手佟世昌,也在硬拼了三十招左右,突觉
内力不济,被袁广杰一拳击中左肩,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连退四五步,脚下一绊,
跌坐下云。袁广杰发出一声得意的长笑,振臂一记百步神拳,朝跌坐在地的佟世
昌奋力击去。

  就在此时,但见蓝影一闪,两名武当蓝袍弟子一左一右飞掠而出,挡在佟世
昌身前,两支长剑划起两圈剑光。一记拳风撞在两支交叉的剑身上,发出呛然剑
鸣,几乎把两个武当弟子震得站不住脚,但他们还是把一记百步神拳接了下来。

  另外两个蓝袍弟子扶起佟世昌退了下去,挡在前面的两人眼看佟世昌已被救
回,也立即长剑一收,相偕退下。这时商景云和狼山一狈索毅夫,也差不多战到
了三十多招。索毅夫魁星笔一粘当的一声,压住了商景云的剑脊,右手乘机迅疾
无俦拍出一掌,迎面直劈过来。

  他这一掌不见逼人劲风,但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压,无声无息的朝人涌至。
商景云冷笑一声,同样左手一伸,朝前推去。双掌一来一往,自然很快的接触上
了,但听啪的一声,索毅夫和商景云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商景云平日自视极高,此时和对方一掌交击下来,像狼山一狈这样一个旁门
左道中人,居然和他平分秋色,不分胜负,心头不由暗暗一凛,叫了声:「大力
金刚掌。」原来大力金刚掌发掌无声,更没有逼人的劲气,内劲完全蕴蓄掌心,
要等手掌击中人身,掌力才吐涌而出。

  狼山一狈索毅夫左掌和商景云硬拼了一掌,突然把魁星笔交到左手,阴森一
笑道:「商掌门人再接索某一掌。」右手抬处,又是一掌,遥击过来。

  这是一记劈空掌,但却和一般劈空掌有异。劈空掌武林中人,只要功力精深
会的人很多,劈空击出,掌风凝聚,势道劲直。但索毅夫这凌空虚劈的一掌,依
然不带丝毫凌厉劲风,宛如一片和风,轻拂而来。

  商景云身为华山派掌门人,岂肯退让,一见对方凌空劈来,左手抬处,扬手
劈击出去。两人掌力乍然一接,商景云忽然感到对方涌来的一片掌力之中,另有
一股阴柔劲气,含有极强的震波,心头暗自一惊,忖道:「会是摧心掌?」

  他练剑数十年,剑与心通,心中一凛,右手长剑,已经化作一道匹练,凝力
劈击出去。这一剑,他是在惊凛之际,奋力击出,剑势出手,豁然有声,寒光暴
涨,几乎有一、二丈长。狼山一狈索毅夫击出一记摧心掌,还在洋洋得意,他做
梦也没料到商景云在此时发剑。更没想这一剑会是商景云毕生练剑的功力所聚,
剑芒会有如此之长。

  等到他发觉不对,要待举笔封架,但魁星笔还拿在左手,此时再待交回右手
已是不及,匆忙之际,只好左手挥笔朝前封去。但商景云这一剑劈出来的剑芒,
不是真的长剑,真的长剑可以封架得住,剑芒只是从剑上发出来的光,光是无形
之物,自然是挡不住的。

  索毅夫这会当真惊骇无比,左手挥出魁星笔,右手又是一记劈空掌,迎着剑
光劈去,希望能挡上一挡。你总可以想得到小时候站在太阳底下,拿镜子去照人
吧,光是何等迅速的东西。索毅夫右手劈空掌还未击出,商景云劈出的剑光,已
如闪电一般,射到他身上,索毅夫但觉一股凉气,从身上透过,他惊骇得大叫一
声,往后仰跌下去。

  他是被商景云剑气杀死的,但商景云也在此时突然发觉自己内力,似乎已随
着这一剑完全耗竭。内力不继,两眼一黑,几乎晕倒,他究是一派掌门,平日修
为极为深厚,此时发觉不对,立即以剑拄地,凝立不动,支持着不让自己摔倒。

  在商景云和索毅夫拼搏之间,又有和九指罗汉祝祥符交手的游龙剑客史傅鼎
和湘西双尸交手的淮南子胥哉夫、易清澜,和五叉真人闻天风交手的飞虹羽士陆
飞鸿等四人,先后因真气涣散,无力再战,败退下来。敌我消长,已使八大门派
这一边渐渐感到压力愈来愈重。

  玉玄子正在全神注视着敌我形势,自然看到了商景云体力不支,一个人摇晃
欲倒,急忙示意两个门人,赶快抢出,把商景云扶着过来。

  中了慢性散功毒的人,神智并不昏迷,商景云经两个武当门人扶着退下,口
中喘息着有气无力的道:「玉玄道兄,快叫所有迎战的人退下来,这是对方的狡
计,要咱们在动手中引发毒性,此时退下来,还可保全实力,设法突围。」

  玉玄道:「道兄快请先坐息卞来,目前已是欲罢不能,无法再停止了。」

  商景云叹息一声道:「这大概是劫数吧。」眼看这些人,如果不是被对方在
身上做了手脚,绝不致败得如此快法。如今还在和对方硬拼的,已经只有四个人
了,那是宋镇册对火灵圣母,无住大师对祝天俊,孟达仁对段伯扬,甘玄通对靳
半丁。

  武林大老宋镇山一剑在手,本来可发挥他无人可挡的剑势,但目前他有两个
顾忌:一是方才眼看祝天俊与文俊交手之时宋家百剑被对方破解无遗。一是自己
等人身中对方暗算,据自己观察,所有的人全力施为,大概在三十招左右,就会
因使用真气,引发剧毒,自己纵然功力较大家稍深,估量最多也不过六七十招,
就无法再支撑得住。

  于是,他心中就有了两个打算:一是和对方一动上手,就使展杀招,必须在
一、二十招内,把火灵圣母除去。但这一想法,在他和火灵圣母交手几招后,就
知道行不通了。因为他发现火灵圣母功力之高,剑上造诣之深,几乎不在自己之
下,即使全力施为,没有四五百招,绝难分出胜负来。

  二是尽量拖长时间,不动真气,不和对方拼搏,以保持实力,或可在紧要关
头,支援我方的人,俾可减少伤亡。他现在就是依照第二条路进行,手中长剑不
徐不疾,和火灵圣母缠斗。

  无住大师和宋老爷子抱着同样心理,他施展的是少林寺镇山绝学达摩剑法,
剑势悠然,丝毫不着人间烟火。

  崆峒派收买各大门派不肖弟子,或者是早十年前,就暗中进行卧底,藉以乘
讥窃取对方武功秘录。但少林寺收藏七十二艺的藏经阁,不但守卫森严,就是入
室弟子,未奉谕令,也难跨入一步,崆峒派纵然觊觎,始终无法窃取到手。

  故而祝天俊眼看无住大师舍杖使剑,明知他使的必然是达摩剑法,也难以破
解,只好见招拆招,小心对付,也成了缠斗之局。孟达仁和甘玄通两人分别迎战
左护法段伯阳,右护法靳半丁,双方本是功力悉敌之势,但秃顶神雕孟达仁足智
多谋,眼看敌众我寡,所有的人,都已身中慢性散功奇毒,势难久持。

  在上场之初,早就暗中知会甘玄通,动手之际,如非万不得已,最好少动真
气,少和对方硬拼。甘玄通一身功力,虽比大师兄邵玄风稍逊,一手八卦剑法施
展开来,却也剑光迷离,颠倒八门,但他只是不使真力,只和靳半丁游斗。

  孟达仁的对手秃尾龙段伯阳,却不易对付,他身子虽矮,一柄阔剑,可使得
开阖有风。孟达仁逆来顺受,他六合剑法原是以柔克刚为主,任你如何抢攻,他
剑上不使真力,每一剑使得更是柔和,倒教段伯阳激怒得哇哇大叫。

  孟达仁心中暗暗好笑,就在商景云以剑气击毙狼山一狈索毅夫之际,他忽然
大笑一声道:「甘兄,商掌门人已经得手了,咱们总不能和段大头,靳半丁空打
一场,一无收获吧?」

  甘玄通知道他的心意,连忙点头道:「正是,正是,咱们也得把这两人收拾
了才是。」

  段伯阳听了大怒,洪喝一声:「孟秃子,你少冒大气,看剑。」阔剑呼的一
声,直刺过来。

  孟达仁就要秃尾龙动怒,尤其他一直在和他游斗,心知对方已无防范之心,
此时忽然大笑一声,长剑突转,使出六合门的合字诀。「叮」的一声,一下子吸
住了对方刺来的阔剑,左手跟着剑光,一记六合神指暗向段伯扬左乳命脉穴上袭
去。

  六合神指劲气如丝,最不易防范,何况段伯阳也没防到孟达仁突然会吸住他
的阔剑,正待力贯剑身,和对方硬拚。忽觉命脉穴如中巨锥,半边身躯一麻,那
还使得出力道,口中闷哼一声,弃了阔剑,一个人往后连退。

  孟达仁也不迫击,长剑一收,大笑道:「甘兄,咱们不用打了。」靳半丁方
自一怔,甘玄通和盂达仁已经退了回去。

  这一来,战场上只剩下宋镇山和无住大师二人,和火灵圣母,祝天俊尚未分
出胜负。八大门派方面,因有孟达仁、甘玄通二人保全真力,退了下来,虽是守
势,也已稍稍增强了几分实力。火灵圣母气得双眼通红,大声喝道:「你们这些
无用的东西,还不给我攻过去,杀,今天这些人,一个人也不能放过。」

  她这一喝,靳半丁、九指罗汉、湘西双尸、五叉真人等一干凶人,立时采取
行动,朝罗汉阵扑攻过来。本来还站在阶上的催命婆婆巫姥姥、卖花婆竺三姑、
柳青青和火魔女祝巧巧,也同时上阵,出手夹击。这一来本来分别接战的局面,
顿时变成了一场混战之局。

  玉玄子看出情形不对,好在有罗汉阵负责守阵脚照料伤患,自己和恽钦尧、
甘玄通、孟达仁四人率同八个门人,全力迎战。宋文俊、竺三山、邵玄风三人,
本以为休息了已经好一会,眼看敌人扑攻过来,也一齐上阵接应了。

  宋文俊长剑一摆,正好迎上柳青青,大喝一声:「贱婢纳命。」

  挥剑击去,柳青青冷笑道:「你还以为是在天华山庄?」双剑乍接,发出当
的一声交呜,宋文俊骤觉真气大虚,一个人踉跄后退,差幸一名武当弟子挥剑迎
上把他替下。

  竺三山、邵玄风也和他一样,迎着巫姥姥,和祝巧巧,不过一招,也招架不
住,只好废然长叹,退入罗汉阵中,十八名少林罗汉堂弟子,在敌人逼进之时,
十八支镔铁禅杖,同时挥起,宛如十八条神龙,盘空应地,杖风呼啸,把一片五
丈方圆的阵势,全笼罩住了。

  十八个和尚的罗汉阵,在少林寺来说,只是小罗汉阵,但威势之强,却已发
挥了极大作用,把扑攻过来的一干凶人的猛恶攻势,一齐阻遏在阵势之外。这一
场混战,当真凶恶无伦,但见人影闪跃,兵刃交击,大有山川震动,势崩雷电的
声势。白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决的气概。

  八大门派方面,这是困兽之斗,只要时间一长,终将全面溃败,但这时候已
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大家都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能拖延到什么时候,就算什么时
候。

  商景云手持长剑,以剑支地,缓缓站起来,运集逐渐耗散的一口残余真气,
大声喝道:「请位道友,不用再顾贫道等人,能突围的,尽快突围,八大门派还
在,只要突围出去,联合各大门派,仍足有消灭这股邪恶势力的力量,不可久耗
下去,落个同归于尽。」这几句话,他以内力送出,但话声甫落,一个人已砰然
往后摔倒。

  火灵圣母桀桀尖笑道:「你们还有人能突围出去么?」

  宋镇山长剑突地一划,嗔目喝道:「祝灵仙,老夫年事已高,拼着一条老命
也要把你活劈剑下。」剑风豁然,划出一道精芒耀目的匹练,势如龙卷,把火灵
圣母吓得脸色剧变,连退了四五步之多。

  「阿弥陀佛。」就在此时,但听一声佛号响处,从山门外走进一行人来。为
首的身穿黄衣,个子高大的老和尚,手中持着一柄古剑,目光炯炯,朝大天井上
一扫,立即向罗汉阵大步走来。随在他身后的是个身穿月白僧衣的和尚,手中也
各仗长剑。这老和尚,正是峨嵋派掌门人,峨嵋伏虎寺方丈连生大师。

  和连生大师同来的,还有四个女的,那是恽夫人、恽慧君,小翠,和另外一
个一身布衣荆钗的妇人,这四人也同样手持长剑,朝罗汉阵奔了过来。宋镇山一
眼看到布衣妇人,急忙叫道:「三妹,和无住大师动手的祝天俊,就是你失踪了
十六年的龙官。」原来这布衣妇人正是宋老爷子的三妹,一向隐居九华,是恽夫
人赶去九华把她约来的。

  火灵圣母听得大怒,喝道:「二老快把他们截住,不可放走一个。」她口中
称的「二老」,自然就是崆峒四皓中的老大、老三了。

  他们自恃身份没有下场,但他们也是另有任务的,那是负责监视战场,只要
八大门派中有人突围,就由他们两人出手拦截,目的自然是不使八大门派有人漏
网了。但此时情势,因有峨嵋连生大师和恽夫人等人赶到,八大门派已屈居下风
的苦战,不啻来了一批生力军。故而火灵圣母要二老出手,截住连生大师等人。

  崆峒四皓老大,老三口中唔了一声,唔声方出,两道人影已然疾如飞乌,从
大殿走廊上飞出。但就在两道人影飞出的同时,只见从山门外凌空飞进一道人影
来。这道人影来得十分突兀,就是迎着两道人影撞来,本来对方只有一道人影,
就是凌空撞来,也只能撞上一个。

  那知崆峒二皓眼前一花,大皓、三全都给来人撞了个满怀,也撞成了一堆,
半空中传出砰、砰两声暴响,三个人同时憧落地上,也同样脚下跟跄各自后退了
一步。大皓、三皓觉得奇怪,举目望去,只见和自己两人在空中相撞的,竟然是
个头戴瓜皮帽的瘦小老头。

  这人生相猥琐已极,斗鸡眼、酒糟鼻、脸色焦黄、嘴上还留了两撇黄苍苍的
鼠髭,一身皮包骨,时下还挟着两个大麻袋。这时瞪着两颗斗鸡眼,望望两人,
愤愤的把手中两只麻袋往地上一放,气呼呼的道:「你们两个老头,也不看看兄
弟手里挟着什么东西,就横冲直撞,幸亏兄弟我这把骨头还顶得住,没失手把麻
袋给你们撞得掉下来,不然活生生跌死两个人,可不能怪兄弟不小心。」

  他这份德性,自然是赛管格金铁口。

  大皓虽然看不出这个酒糟鼻小老头是何来历,但能在半空中连撞自己二人,
此人一身功夫,就非同等闲。他并没有小觑来人,只是冷冷的道:「阁下何人,
恕老夫眼生得很。」这话在他来说,已经很客气了。

  金铁口朝二人上上下下一阵打量,忽然嘻的笑着,抱抱拳道:「二位老哥,
大概就是大名鼎鼎的崆峒四皓的大皓,三皓了,兄弟我是受人之托,护送两个人
给两位老哥来的。那人曾说,只要兄弟把人护送到地头,可向二位老哥领取赏银
二十两,现在人已护送到了,嘻嘻,二位验收之后,这赏银……」他伸出手掌,
摊了摊,是在向二皓索取赏银。

  大皓道:「人在那里?」

  金铁口一指两个麻袋,耸耸肩,陪笑道:「就在麻袋里,兄弟从山麓背到这
里,走到十七八里的山路,越背越重,这点银子真不好赚,嘻嘻。」天下武林,
敢和崆峒四皓称兄道弟的,如今可说早就没有了。

  三皓嘿道:「你把它打开来。」

  金铁口道:「人可要二位老哥验收,兄弟跑了一大段山路,连气都喘不过来
了,这可不能由兄弟代劳。」

  大皓道:「三弟,你去打开来看看,里面究是什么人?」

  这时一直楞楞的站在右首石阶上,双眉深锁不开的竺秋兰,看到金铁口,就
像看到了亲人,急忙三脚两步抢奔出来,叫道:「老哥哥,你来了,他……」

  金铁口朝她霎霎斗鸡眼,耸耸肩,截着她话头笑道:「别急,别急,他就在
后头,老哥哥只不过赶先了一步。」竺秋兰口中的他和金铁口口中的他,会是谁
呢?

  岳少俊、仲飞琼,自从雪山下来,为了要在腊八大会那天,赶到掷钵禅院,
一路晓行夜宿,马不停蹄的攒程,现在总算赶到。腊八、午牌还差一点,两匹雪
山神驹,口中吐着白气,在黄山脚下停了下来。

  仲飞琼一跃下马,手掌拍拍马头,让两匹马在山涧自行休息,回头道:「俊
弟,咱们走。」

  两人循着山径,往山上行去,不大功夫就已到了祥符寺,这一带山径幽曲,
足以代表黄山的景物,所谓有松皆怪,无石不奇。他们自然无暇观赏沿途景色,
奔行之间,只见左首一条叉径上,在一株盘屈的古松之下,正有一男一女并肩坐
着。好像在喁喁情话,俩人身前,还放着两个大麻袋。

  那男的耸着肩膀,腰背已弯,像己上了年纪的人,但那女的,却是个秀发如
云,身材妖烧的女子,看两个年龄,就差了一大截。游山男女坐下来歇歇脚,这
原是常有之事,但正因这老男少女,年龄上太不相称,不觉多看了一眼。这一眼
看得仲飞琼不觉心头一动,这女子穿着翠绿衣裙,从背影看去,极像黎姬。

  两人本已顺着山径奔行而过。但仲飞琼心中这一动,立即叫道:「俊弟,等
一等。」

  岳少俊闻言住足,问道:「琼姐姐发现了什么?」

  仲飞琼点点头道:「我发现一个人极似黎姬,我们回去看看。」

  两人转头走去,找到叉径,只见古松下只有绿衣少妇一人,垂头坐在原处。
本来和他并肩坐着的男人,已经不见。仲飞琼越看那绿衣少女越像黎姬,暗暗朝
岳少俊使了个手势,要他防范黎姬逃脱。身形如风,一下电射过去,在绿衣少妇
面前泻落,定睛看去,那不是从雪山逃出来的黎姬,还有谁来?不觉喜道:「俊
弟,快来,她果然是姓黎的贱人。」

  话声甫落,突听树上传来一声尖笑,说道:「哈哈,咱们已在这里等候你们
多时了。」

  岳少俊一掠而前,和仲飞琼站在一起大声道:「什么人,怎不给我出来?」

  「来也。」但听刷刷几声,从树上飞堕四五条人影,一下把自己两人包围住
了。岳少俊,仲飞琼看清来人,口中不觉咦了一声。

  对方为首那人不觉呵呵大笑道:「你们看,如何,小老儿料得不错吧?」岳
少俊,仲飞琼惊喜的异口同声,叫出老哥哥。原来为首的正是金铁口,其余四人
则是仲飞琼的四个使女春风、夏雨、秋霜、冬雪是也。

  金铁口耸着肩,嘻嘻一笑,朝仲飞琼道:「老哥哥要她们别去掷钵禅院,在
这里就可等到你们,她们方才还不信呢?」

  仲飞琼望望黎姬,依然坐着不动,好似被人点了穴道,这不用说,准是被金
铁口制住的了,一面问道:「老哥哥,你怎么会知道,要把她制住的呢?」

  金铁口嘻嘻笑道:「这还不简单,她不是从雪山逃下来的么?」

  岳少俊佩服的道:「老哥哥,你真有未卜先知?」

  「山人如果不知过去未来,还能称赛管仲?」金铁口露出两颗黄牙,笑了笑
道:「小兄弟,老哥哥不妨告诉你,我是听崆峒二皓说出来的。」

  仲飞琼道:「老哥哥,你遇上从雪山下来的崆峒四皓老二,老四了么?」

  金铁口随手朝两个麻袋一指,笑道:「他们不是在那里么?」二皓,四皓给
他装在麻袋里面了。

  岳少俊听得好奇,问道:「老哥哥……」

  金铁口摇着手,截住他话头,说道:「别再叫老哥哥了,你们还道腊八大会
很平静么?告诉你们,这时候八大门派的人已经在苦苦撑持了,再不及时赶去,
只怕都要完蛋了。」

  岳少俊急道:「有这么严重,老哥哥,那我们快走了。」

  金铁口摇摇头,慢条斯理的说道:「老哥哥就是为了等你们,不然,早就赶
去了,不过小兄弟,你今天可是主角儿,那姓祝的婆娘,可要你去对付她才行,
来,你学了两折剑法,还无法置她于死地,老哥哥现在再教你第三折。」

  岳少俊迟疑的道:「这第三折难不难?刚学就能使用么?」

  金铁口笑道:「老哥哥现在就教你,今天自然得现买现下锅了,你快附过耳
朵来。」岳少俊依言附过耳去。

  金铁口在耳旁低低的道:「记住,递出第二折之后,剑尖再往右上斜扬一寸
三分。」

  岳少俊听了不觉一怔道,问道:「这就是第三折了?」

  金铁口笑道:「没错。」

  岳少俊道:「就这样简单?」

  「这还简单?」

  金铁口耸耸肩,接着道:「这是三折中的精英所在,你别看它简单,可以说
天底下无人可破,好了,老哥哥要先走一步,再迟就来不及了。」说罢,一手一
个夹起两只麻袋,回头道:「这小娘子就交给你们了。」一边说一边走,如飞而
去。

  岳少俊回头道:「琼姐姐,我们也该走了。」

  仲飞琼道:「放心,有老哥哥赶去了,大概不会再有什么差错,倒是这姓黎
的贱人。既被我们逮住了,总得先伺问她,到底在我爷爷身上,下的是什么毒,
有什么解药可解?」

  岳少俊点头道:「琼姐姐说得是。」仲飞琼看他处处依顺自己,心头甚是喜
悦,朝他甜甜一笑,举步走近大石,手掌一挥,连拍了黎姬三处穴道。黎姬眨动
了一下眼睛,突地清醒过来,一眼看到仲飞琼站在她面前,口中不觉惊咦了声。

  春风、夏雨、秋霜,冬雪四人,不待吩咐,身形闪动,迅速的围了上来。仲
飞琼脸色一寒,冷峻的道:「黎姬,你想不到会落在我手里吧?我可以看在姬山
主的份上,不为难你,但你必须好好的答我所问,如有半句虚言,莫怪我心狠手
辣。」她刚说到这时,春风、夏雨等四人,铁腕抬处,一连四声锵锵剑鸣,掣出
了四柄雪亮的短剑。这份声势,本来庭够唬人。

  但黎姬水样眼波,朝她们瞧了一下,忽地格格笑出声来,娇媚的道:「二姑
娘,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仲飞琼冷然道:「我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既然落入我手里,就得答我所
问。」

  黎姬格格娇笑道:「你们大概还不大清楚呢,这里离掷钵禅院,不过二十来
里,已是天地教的禁区之内,亏你还敢对我发横。」

  仲飞琼道:「天地教禁区又怎么样?」

  黎姬道:「这你也不懂,天地教的禁区,就是在天地教的范围之内,从今天
午刻起,天地教就一统武林,三帮八派,五湖四海,莫不臣伏,我是天地教教主
的左右侍姬,凭你二姑娘,就能威胁得了我么?」

  仲飞琼总算听懂了,原来她说的天地教,就是崆峒派的人捣的鬼,大概要在
这次腊八大会上,宣布成立,哼,一统武林,口气真还不小。想到这里,不觉哼
了一声道:「就凭你们崆峒派,能有多大的气候?」

  黎姬轻轻披了下娇红的樱唇,说道:「你们要是不信?不妨跟我到掷钵禅院
瞧瞧去,八大门派,哼,只怕早就俯首称臣了呢。」

  岳少俊道:「我不信。」

  黎姬伸手一指,说道:「你们看,那不是巡山使者来了么?」

  仲飞琼冷声道:「黎姬,你少在我面前使花样……」

  话声未落,突听一声低哑声音传了过来:「尔等是什么人?」五条人影,飞
也似的赶了过来。

  不,一共有六个人,不过稍后一个走得慢条斯理,敢情此人是自恃身份,才
故意落后几步,以示与前面五人,身份不同。前面五人转眼功夫,就已掠到大树
前面,这五个人,岳少俊全都认识。前面三个是麻面狼沈九,白鼻狼白胜,断尾
狼张超,后面两个则是铁笔李北魁,钢爪何百通,那是在瓜州古渡头的小酒店里
见过。

  铁笔李魁北看到岳少俊,微徽一楞,立即堆笑拱拱手道:「兄弟记忆不错的
话,这位是岳公子吧?这里二十里之内是天地教的禁区,岳公子来此作甚?」

  仲飞琼连头也没回,冷峻的道:「我在这里有事,你们给我滚。」

  钢爪何百通勃然作色道:「你是什么人,敢和李老大这般说话?」他话声甫
出,但听他脸颊上,响起啪、啪两记清脆的声音。

  何百通被打得两眼直冒金星,原来这眨眼之间,他面前已多了一个头戴毡帽
的蓝褂瘦小老头。往他脸上呸了一声,叱道:「没有眼珠的东西,你敢对二姑娘
这般说话,大概连六斤四两都不想要了。」

  何百通看到蓝褂老头,一手捂着脸连连躬身道:「是,是,属下知罪……」

  那蓝褂老头连看也没有看一眼,只是朝仲飞琼躬身道,连连陪笑道:「小的
不知二姑娘在此,小的手下,有眼无珠,还望二姑娘恕罪。」

  黎姬冷哼一声道:「孙无害,你只看到二姑娘,没看到奴家么?你主子赵光
斗呢?」原来这蓝褂老头,正是虎爪孙无害。

  他听到黎姬的话举目看去,只见四个玄衣使女,手中各持一柄雪亮的短剑,
锋利剑尖交叉架在一个绿衣少妇的粉颈之上,这绿衣少妇口气极大,只是自己从
未见过,不觉楞了一楞,心中暗想:「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自然知道这四个玄
衣使女,乃是二姑娘的手下,但这绿衣少妇又会是谁呢?

  就在他微一怔之际,只听远处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说:「什么人问起老夫来
了?」

  虎爪孙无害的「主子」,自然是黑虎神赵光斗了。他人还在远处,但这句话
却和对面说的一般,声音洪亮震耳,果然不愧黑虎神这个外号。随着活声,远处
山径上已经出现了两条人影,向这里奔行而来。

  两个人渐渐接近了,大家已可看清前面是一个穿灰布长衫的人,此人生得又
瘦又长,形同竹竿,脸上漠然一无表情,连他两颗眼珠,都直定着一霎不霎。正
是虎伥敖无忌,和虎爪孙无害,同是黑虎神赵光斗手下的哼哈二将。

  虎爪孙无害出现的地方,黑虎神不一定会在附近,但虎伥敖无忌一到,黑虎
神赵光斗一定就在后面。如今走在前面的是虎怅敖无忌,跟在他后面的正是浓眉
虎目面如黑锅,身材高大,穿着一件宽大黑袍的黑虎神赵光斗。

  仲飞琼冷然道:「姓黎的贱人,你以为赵光斗来了,就能救得了你么?如果
不好好答我的话,就是当着姬山主,我一样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接着回
头朝岳少俊道:「俊弟,你拦着赵光斗,别让他过来。」岳少俊点点头,朝前迎
上去几步。这几句话的时间,走在黑虎神赵光斗前面的虎伥敖无忌已经行到大树
前面。

  岳少俊喝道:「阁下站住。」虎伥敖无忌翻着两颗灰白眼珠,还未开口。

  黑虎神赵光斗跟在后面,沉喝道:「站开去。」

  他巨目抡动,看到了仲飞琼,自然也看到了黎姬,脸上微微一怔,拱手道:
「二姑娘请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仲飞琼道:「这里没你的事。」

  赵光斗道:「老夫奉命巡山,二姑娘总该知道黎姬是教主左右待姬,若有什
么误会之处,该向教主禀报才是,二姑娘劫持了黎姬,在这里……」

  仲飞琼冷然道:「我说过,这里没你的事,你不用管。」

  黑虎神脸色微沉,说道:「二姑娘这就不对了,老夫职司巡山,如果这里出
了事,老夫职司所在,焉得不管?」

  仲飞琼冷哼一声道:「崆峒派覆亡就在眼前,你还巡什么山?还不给我夹着
尾巴快滚?」这话,自然说得很重。

  黑虎神赵光斗双目精光暴射,沉声道:「二姑娘,你说什么?」

  仲飞琼道:「我说什么?你没听见吗?」

  黑虎神沉声道:「二姑娘想造反么?」

  仲飞琼道:「我从雪山赶来,就是要找祝灵仙算帐来的。」

  黑虎神洪声一笑道:「二姑娘果然心怀二志,老夫说不得只有先把你擒回掷
钵禅院去了。」

  仲飞琼怒声道:「赵光斗,你敢对我如此说话?」

  黑虎神道:「老夫有何不敢?」正待大步逼上前去。

  岳少俊喝道:「赵光斗,你给我站住。」

  虎怅敖无忌答应一声,他举动缓慢,摇摇晃晃的举步上前,口中吐出一个生
硬的「去」。挥手一掌拍了过来。

  江湖上人,遇上虎伥敖无忌,就十有九死,故有虎伥之名。他奉命废人,这
一掌出手当然不会轻到那里去。岳少俊负手而立,既不闪避,也没封架,但听砰
的一声,结结实实拍在他胸脯之上。

  岳少俊连身子也没晃一下,左手一探,一把扣住了敖无忌的右腕,口中同样
喝了声:「去。」一抖手,把敖无忌一个人,像稻草人一样,凌空摔了出去。

  虎伥敖无忌做梦也没想到对方居然能以胸脯生受自己一掌,更没想到自己会
被人家稀里糊涂的摔飞出去,但他究是成名多年的人物,飞出去一丈多远,双脚
一点,一条人影疾如飞鸟,一下又飞了回来,脚跟还没有落地,两只大袖一抖,
寒光陡亮,两柄飞刀比闪电还快,朝岳少俊胸脯左右激射而来。他这两柄飞刀,
柄上击有细链,能发能收,从未失过手。

  他这回两道寒光堪堪射到岳少俊身前,就被岳少俊双手食中两指夹住,剑眉
一扬,冷喝道:「敖无忌,岳某久闻江湖上人说你为虎作伥,是赵光斗的杀手,
替他杀过很多人,双手都是血腥,岳某今日要为江湖除害,但岳某从不杀人,可
以饶你一命,你双手必须废去。」双手一扬,两柄飞刀变成两道电光,朝敖无忌
回敬过云。

  敖无忌两柄飞刀被他接住,心知遇上劲敌,在他说话之时,连连拉动细链,
还想把飞刀收回,都没能挣动,此时看他把双刀掷回,心中还在暗暗窃笑:「自
己刀上有链,岂能伤得了我?」那知心念还未转完,口中忽然发出一声惨嗥,两
柄飞刀已经插入他双臂,连骨切断,痛得他只是在地上打滚。

  黑虎神赵光斗一双虎目之中,精芒连闪,沉哼一声道:「好小子,老夫倒是
轻估了你,好,你就接老夫一掌。」他果然不愧黑虎神之名,风从虎,他脚下一
个虎步,逼近过来,就虎然生风,只见右手抬处,伸出一只色呈灰白,比常人大
了一倍有奇豹手掌,五指勾曲,朝岳少俊飞来。最奇的是他手掌灰白,但五指勾
曲,指甲却乌黑有光。

  仲飞琼及时叫道:「俊弟,当心他的黑虎毒掌。」

  岳少俊根本没把黑虎神放在眼里,回头道:「琼姐姐总听说过画虎不成反类
犬,小弟看他不过是江湖上的一恶犬罢了。」他这句话听得春风、夏雨、等四个
使女都忍不住咭咭格格笑出声来。

  黑虎神赵光斗一只奇大手掌,刚刚递到一半,他在江湖上,一向自视奇高,
投入崆峒派,当上天地教总巡,地位也和总护法不相上下。如今岳少俊居然把他
看作江湖上的一条恶狗,而且还当着他手下人面前,如何忍受得了?

  一时激怒得他连拍出的手掌,忽然中途一停,满脸虬髯,根根直竖,一身黑
袍也随着鼓了起来,眼若铜铃,射出凌凌凶光,沉笑道:「小子,就凭这句活,
老夫非生啖你的心不可。」原来他还吃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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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恩仇了了

  岳少俊本来带着微笑的脸色,忽然一正,凛然道:「赵光斗,就凭这句话,
你就死有余辜。」

  「很好。」黑虎神大喝一声,停在中途的巨灵般手掌,重又朝前拍来,这一
掌的声势,与方才就大不相同,随着掌势,风声如涛,劲气如潮。

  岳少俊看他掌力如此强猛,倒也不敢轻视于他,口中长笑一声,挥手一掌,
迎击出去。但听蓬然一声巨响,飘起一阵巨大的旋风,当真沙飞石走,令人睁不
开眼睛。就在一片风卷沙飞的狂卷之中,接连响起一阵急如擂鼓的蓬、蓬大震,
震声一共九响。

  黑虎神的看家本领虎风八式,记记如巨斧开山,不但重逾山岳,而且快疾如
风,江湖上没有人能接得下他三掌,他也从未一口气拍出八掌过来。这回遇上岳
少俊,还是他数十年从未遇上过的强敌,故而一连拍出了八掌,但已蓬蓬连声清
清楚楚的响了九声。

  这九响之后,两条人影倏然分开,飞卷的沙石,宛如一片浓雾,随着渐渐消
散,两人已经分开足有一丈来远。岳少俊清俊的脸上,微见苍白。黑虎神赵光斗
铜铃般的双目,目皆欲裂,缓缓低头看去,只见他方才鼓起的一件黑袍已如泄了
气的皮球。胸前清晰的印上了一个手印,经风一吹,像烧成了灰一般随风散落。

  「好掌力。」黑虎神只说了三个字,口角已经流出鲜血,血中还有细碎的血
块,一个人随着话声,砰然往后倒了下去。

  岳少俊原来听他说出要生啖人心,就下了为世除害之心,和他连拼八掌,这
第九掌就击中黑虎神的胸口,震碎了赵光斗的心脏。黑虎神中掌倒下,只看得虎
爪孙无害,铁笔李北魁、钢爪何百通以及麻面狼沈九,白鼻狼白胜,断尾狼张超
几人,魂飞魄散,正待分头窜逃。

  岳少俊朗喝一声:「你们给我站住。」

  虎爪孙无害骇然道:「少侠……」

  岳少俊正容道:「我知道你虽是赵光斗手下,平日尚无大恶,我也不愿多杀
无辜,李北魁、何百通、你们也是黑道中人,平日还讲义气,只有麻面狼沈九等
三人,一向作恶……」

  麻面狼沈九等三人听得脸色大变,一齐扑的跪倒地上,求饶道:「岳少侠饶
命,小的兄弟以后自当改过向善,但望岳少侠高抬贵手。」

  岳少俊微微一笑道:「我要出手,你们那里还有活命的机会,我说过不杀你
们,但你们今后一定要革面洗心,重新做人,天地教覆灭在即,赵光斗就是你们
的榜样。好了,你们替他把尸体埋了,就下山去吧。」麻面狼等三人连声应晕,
抬起赵光斗的尸体,一齐动手,挖了个坑,把他埋了,才再三叩谢,和废了双手
的敖无忌,一同下山而去。

  仲飞琼回头道:「姓黎的贱人,赵光斗死了,掷钵禅院一干崆峒派的人,也
已面临覆亡,你如果还不肯干脆回我的话,我耐心有限,可要不客气了。」

  话声一落,吩咐道:「春风,我问她一句,她若是不说,你就替我割下她一
只耳朵,两句不答,割下她一双,再要不说,就割她鼻子,只要她不说,你给我
一件件的割下去。」

  春风躬身道:「小婢知道,只留她一张嘴说话,身上的肉,都可以割。」说
完,左手拉住黎姬一只耳朵,道:「二小姐,你问吧。」

  黎姬这回怕了,急忙尖声道:「二姑娘,叫她慢点动手,我说了。」

  「好。」仲飞琼问道:「你说,你是奉了何人之命,向我爷爷下毒的,那是
甚么毒药?」

  黎姬道:「我是奉副山主之命去的,那时山主还没有发作,副山主向山主进
言,雪山老神仙三个令孙女,都下了山,没有人照顾,山主和老神仙是老朋友,
要我去帮同照顾,还是山主亲自送我去的,给老神仙下的毒,和山主一样,都是
慢性散功散,加少量的迷失散……」

  岳少俊听得颇感意外,问道:「你们也在姬山主身上下了毒吗?」

  黎姬道:「是,那是柳姬下的,因为山主不赞成副山主创立天地教的事。」

  岳少俊道:「你和柳姬,都是伺候姬山主的人,怎么会听祝灵仙的话呢?」

  黎姬苦笑了笑,说道:「因为我们都是副山主的人,而且也服了副山主的毒
药,不得不听她的了。」

  仲飞琼道:「你给爷爷服的慢性散功散和迷失散,可有解药。」

  黎姬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仲飞琼道:「那么这两种毒药,是什么人配的呢?」

  黎姬道:「是卖花婆竺三姑和催命婆子巫姥姥两个人配置的,我想她们一定
有解药,因为散功毒是陕北巫元的祖传,迷失散却是卖花婆家传秘方,这两种药
都是无色无味的东西,放在茶水中不易发觉,她们两人如今和副教主寸步不离左
右,大概就是防她们泄漏机密了。」

  岳少俊自从在扬州和竺秋兰分手之后,竺秋兰就如石沉大海,一去不闻消息
了,心中一直惦记着她,只是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他根本没有去找她的机会,
此口才听黎姬说出毒药是卖花婆和巫婆子所配,那么竺秋兰一定是在她娘的身边
了,想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卖花婆竺三姑也投到崆峒派去了?」

  黎姬笑道:「竺三姑一直是副山主的心腹,她卖花就是替副山主在各地物色
拉拢江湖人物罢了。」卖花婆善于使迷,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网罗到各地的黑道
人物了。

  岳少俊道:「琼姐姐,你问完了么?」他急着要赶到掷钵禅院去。

  仲飞琼道:「好,我们走。」

  回头朝春风,夏雨等四人吩咐道:「待会到掷钵禅院,你们四人中,可由秋
霜、冬雪两人,押着黎姬,春风,夏雨等准备拿人。」

  春风问道:「二小姐要小婢二人去拿谁呢?」

  仲飞琼道:「卖花婆武功诡异,由我亲自对付她,你和夏雨给我把巫婆子拿
下,记住,此人关系十分重大,必须捉活的,而且也切莫让她逃了。」

  夏雨道:「小婢省得,二小姐只管放心,保管误不了事。」

  春风也道:「一个巫婆子,谅她也飞不上天去。」

  仲飞琼道:「不,此事你们丝毫大意不得,因为只有逮住她,才能解爷爷身
中之毒。」

  秋霜,冬雪二人奉命押解黎姬,冬雪用剑尖在黎姬肩上拍了一下,道:「起
来,起来,咱们就要走啦,还赖在石头上作甚?」

  黎姬身落人手,只好忍受委屈,她不相信副山主筹划了十多年的天地教,会
被人轻易毁去,尤其是八大门派的人,副山主早已作了安排,还有谁有这么大的
力量,能和天地教作对?因此听说他们要押着她到掷钵禅院去,正是求之不得的
事,心中暗喜,立即依言站了起来。

  仲飞琼回眼四顾,然后朝岳少俊道:「俊弟,我们走吧。」一行人由秋霜,
冬雪押着黎姬,走在最后,大家都急着赶路,奔行自然极快,不多一会,便已赶
到掷钵禅院。

  这时寺内搏战虽然十分激烈,但山门外却依然保持着肃穆,远远望去,看不
出有混乱的迹象,只有一阵因风传来的兵刃击撞,和夹杂着吆喝之声,划破了佛
门清静之地。显然双方尚在激战之中,岳少俊心头一急,脚下正侍加紧。瞥见从
掷钵禅院右首一道侧门中,闪出八个蒙面青人来。

  这八人脸上蒙着一层青纱,看不清他们面貌,手中各持精钢长剑映着日色,
寒光耀目,步履轻捷之中,显得异常沉稳。转眼间,已到面前,但从他们蒙面青
纱中,可以清晰的看到每一个的眼神,面目炯炯有光,透过青纱逼视过来。

  仲飞琼看出这八人有异,连忙叫道:「俊弟小心,这八人绝非等闲之辈。」

  她喝声未落,那八个蒙面人并不打话已然长剑一摆,围攻上来,剑光如波涛
怒卷,来势奇猛绝沦。

  岳少俊不由的剑眉挑动,哼道:「无知鼠辈。」刷的一声,抽出吴钩剑,剑
光乍亮,一道钩形虹光,一下就截住了四个蒙面人。仲飞琼也不怠慢,同时掣出
寒英剑,拦住了四个敌人。春风、夏雨不待吩咐,回身和秋霜、冬雪站在一起,
防对方乘机抢救黎姬。

  但八个蒙面人却并无分出人来抢救黎姬的企图,他们遇上两个对手,只顾发
剑抢攻,刹那间,剑气重重,剑影如山,攻势之凶,竟然十分凌厉。岳少俊,仲
飞琼两人身法如行云流水,双剑如蛟龙戏水,拒挡住对方八人的连番抢攻,很快
就已发现这八个人所使的剑法,各有所长,使的竟然是华山、峨嵋、武当等各大
门派的剑术,而且个个炉火纯青,造诣极深。

  其中和岳少俊动手的一人,剑招奇诡,使的是无量剑派的剑招,功力之深,
几乎还凌驾封南山之上。以岳少俊、仲飞琼的武功,居然被他们逼得只够封架,
转眼功夫,两人在对方围攻之下,已拼搏了十几个回合。

  仲飞琼突然发现这八个人形同拼命,似乎只知抢攻。不计本身安危,心中不
觉一动,忖道:「祝灵仙惯使迷神药物,连自己爷爷和姬山主都受她毒害,这些
人莫非都被迷失了本性,攻势才会如此疯狂。」

  一念及此,立即叫道:「俊弟,这八人只怕神智受迷,不可伤他们性命。」
一面娇喝一声:「春、夏、秋、冬,给我祭风拿人。」

  她喝声甫出,春风、夏雨、秋霜、冬雪四人娇唷一声,柳腰轻摆,像花蝴蝶
般飞闪而出,一下散了开去,纤手临风,从她们手中,连续飞出几丝寒芒,一闪
而没。这是在日光之下,才会看到几丝寒芒飞闪,若非日光映照,目力再好,只
怕也无法发现。

  这边寒芒才闪,八个蒙面人立时如响斯应,一齐跌倒下去。原来仲飞琼说的
是暗号,她发现对方八人只知拼命攻敌,不顾己身安危,因此才要春风等四人祭
风拿人。祭风,就是要她们使展暗器天风针也。

  天风针正是雪山三英自己练制的独门暗器,取名梅花针,但比梅花针要细得
多,每支针细得如牛毛,专取敌人穴道。天风,就是说像天风吹拂,使人难以抗
拒之意。岳少俊眼看八个蒙面人一下全被制住,不由得一怔,正待问话,只听有
人高声叫道:「岳少侠手下留情。」

  岳少俊转脸望去,只见几条人影如飞而来,当前一个蓝袍老者,正是无量剑
派掌门人封南山,他身后紧随着八个门人。岳少俊长剑一收,拱手道:「道长也
赶来了。」

  封南山打了个稽首,连话也来不及说,急忙朝八个蒙面人看了一眼,问道:
「是少侠制住了他们?」

  他是老江湖了,只此一眼,就看出八个蒙面人身上无伤,自然只是被制穴道
而已。

  仲飞琼道:「不错,我看他们好像神志被迷,故而只制住了他们的穴道。」

  「如此就好。」封南山又打了个稽首,说道:「贫道是接到崆峒派的请柬,
才赶来的,只是迟到了些时候,方才在远处望见和岳少俊动手的几人之中,有一
个使敝派剑法的,极似师兄查南樵,故而出声请少侠剑下留情……」

  仲飞琼道:「道长令师兄,只怕是被崆峒派的药物迷失本性,此时已为天风
针所制,在解药尚未取到之前,暂时还不宜替他们解穴。」

  封南山道:「崆峒派也算是江湖上一大门派,怎会使用迷神药物,难道不怕
天下武林嗤笑么?」

  仲飞琼道:「道长大概迟来了一步,也许不知内情,此时八大门派正在和崆
峒派的人动手呢。」

  封南山道:「会有这等事。」

  仲飞琼道:「我们也刚从雪山赶来,详细情形,也不太清楚,据说八大门派
已有很多人中了崆峒派的毒,道长进去就会明白,只是这八个人目前穴道受制,
不能动弹,道长暂时可命随来的八位令高徒在此守护,等取到解药,再替他们解
穴,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封南山点头道:「姑娘说得极是。」回身朝八个道人吩咐道:「这八人穴道
受制,你们就在此地守护,不用跟为师进去了。」八个道人一齐躬身领命。

  封南山抬手道:「岳少俊,仲姑娘请吧。」

  岳少俊因不知里面情形如何,急于赶着进去,也就不再和他客气,急步往掷
钵禅院山门行去。仲飞琼、封南山随同加快脚步,春风、夏雨等四人不待吩咐,
也押着黎姬,紧跟在三人身后,相继进入山门。

  这时掷钵禅院的大天井上,双方形势,显然有了极大的改观。方才八大门派
陷于苦战劣势,自从连生大师和恽夫人、陈夫人,恽慧君等人加入之后,就有优
劣易势之感。

  八大门派中,虽有很多人经过一场激战之后,真气涣散,退入了罗汉阵,但
几个主要人物如宋镇山、无住大师,孟达仁、甘玄通,都因对敌之时,减少使用
真气,加之以本身功力深厚,至今尚能保持现状,不使剧毒发作,玉玄子和恽饮
尧则职责是救人,并未和人动手,因此也并无真气涣散之象。

  天地教方面,狼山一狈索毅夫死于华山掌门商景云的剑气之下,喷雾豹膝仰
高和霍万清打了个两败俱伤,百步神拳袁广杰和乾坤手佟世昌力拼之下,也耗损
了不少真力,退下休息,左护法秃尾龙段伯阳中了孟达仁一记六合神指,击中命
门穴,几乎被震散真气,此时也在瞑目调息之中。在天地教来说可说损失惨重。

  峨嵋连生大师和恽夫人、陈夫人等赶到之后,火灵圣母原本要大皓、三皓截
住连生大师等人,但凭空来了个金铁口,把大皓,三皓给拦了下来。靳半丁正因
甘玄通无故后退,没了对手,立即长剑一摆,截住了连生大师。催命婆子巫姥姥
和卖花婆竺三姑也同时抢出,迎住了陈夫人和恽夫人。

  火魔女祝巧巧看到恽慧君,那是她心目中第一个情敌,口中娇叱一声:「恽
慧君,你来得正好,看剑。」一记野火烧天,直取恽慧君。

  恽慧君手中吸金剑扬处,冷笑道:「你除了会使几手火器,居然敢和我动剑
么。」

  「搭」的一声,引开祝巧巧长剑,振腕一剑,分心就刺。

  小翠跟着小姐身后,看到柳青青,口中叱道:「好啊,你就是春梅了。」短
剑一指,攻了过去。

  玉玄子眼看加入了生力军,精神一振,一面示意孟达仁、甘玄通二人,代替
自己和恽慧君押阵。

  这时正好湘西双凶像煞神恶煞般扑攻过来,玉玄子心中一动,立即存了先把
这两个凶人除去的念头,当下长剑向天一圈,朝湘西双尸一指,喝道:「五行列
阵。」这是指挥五个蓝袍弟子,以五行剑阵困人。

  八名武当弟子中,立时有五个道人挥剑而上,一下把湘西双尸围了起来,剑
光交织如网,困住了两人。玉玄子长剑一挥,敌住了攻来的五叉真人闻天风,恽
钦尧截着九指罗汉祝祥符。这一来,对方的凶猛攻势,己方的发发危机,已经完
全解除了。

  少林十八弟子列下的罗汉阵依然屹立不败,而且还有孟达仁、甘玄通二人空
了下来,可以率领三个武当门人,和四个连生大师带来的峨嵋僧人,随时机动增
援。局势不但稳定下来,而且还略占优势。金铁口把两只麻袋放在地上,三皓听
到老大的吩咐,正待上前去打开麻袋口。

  金铁口连忙伸手一拦,陪笑道:「皓老哥,你慢点动手好不好?」

  三皓不耐烦道:「你还有什么事?」

  金铁口缩着头,耸耸肩,右手一摊,陪笑道:「这个……嘻嘻,二位老哥,
兄弟这是苦力……」

  三皓道:「你要银子?」

  金铁口巴结的点点头,含笑道:「货色送到了,总该付运费了吧?」

  三皓嘿然道:「你真是死要钱。」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金铁口骇然道:「老哥不给钱,还要揍人,这道理可说不过去,好,你就揍
吧。」左手一抄,抓到一只麻袋,挡在自己身前。

  试想三皓出手,何等迅疾,武林中能有几个人,能在他手掌下,躲闪得开?
金铁口不但没有躲闪,连说话都缓吞吞的,等他说完了才伸手从地上提起麻袋,
再往身前挡来,这要多少时间?但他提过去的麻袋挡在身前,还比三皓的手掌,
快了一步。大皓看在眼里,立即沉喝一声:「老三,住手。」

  崆峒四皓都有数十年勤修苦练,掌力自然能发能收,三皓听到大皓的喝声,
掌势已快要拍上麻袋了,硬自把力道收了回去,回头问道:「老大,你有什么事
么?」

  大皓道:「这位朋友把两个麻袋送到这里,咱们不能小气,他要多少,咱们
给就是了。」

  金铁口制笑道:「还是大皓老哥想得通。」

  三皓问道:「你要多少银子?」

  金铁口耸耸肩,伸出两个指头子,晃动着,陪笑道:「这是讲好了的,那托
我送货的人说过,把两个麻袋送到地头,给二十两银子。」

  三皓道:「好,就二十两。」

  金铁口笑着道:「银货两讫,兄弟叨光现的。」

  三皓可给他说僵了,他们身上,怎会带着银子?这就回头朝伺立的一名青衣
女子吩咐道:「你们去取二十两银子来。」

  那青衣女子答应一声,转身而去,很快就取了一锭银子,递给金铁口,道:
「喂,这里是二十两多了,你拿去吧。」

  金铁口并没伸手去接、笑了笑道:「小老儿一向是规矩人,老少无欺,说过
二十两,就是二十两,姑娘既说这银子多了,那小老儿可不敢收,请问姑娘,银
子多了,那就把他拿下来,小老儿只要二十两,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也不成。」

  青衣女子道:「你这人怎么搞的……」

  大皓双目神光连闪,微笑道:「朋友大概是在拖延时光,是不是还有帮手赶
来?」

  金铁口呵呵一笑道:「老哥只说对了一半,兄弟是要等一个人,他也许会出
个高价,把两只麻袋收买过去,可不是什么帮手。」他仰起头,看看天色,忽然
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黑黝黝的东西,朝三皓面前递了过去,说道:「你要不要
尝尝看?」三皓不知他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忙不迭往后暴退数尺。

  金铁口望他裂牙一笑道:「老三,瞧你干什么慌慌张张的后退,兄弟这是五
香豆腐干,香得很。」他咬了一口,一阵咀嚼,摇摇头道:「只是放在口袋里,
太干了,硬得有些咬不动……」嘴里还在说有些咬不动,好像发了狠劲,把一块
五香豆腐干囫囵吞进,生吞活剥的往嘴里塞。

  五香豆腐干体积当然不大,但整块塞入嘴里,就不容易把他嚼烂,没有嚼烂
当然吞不下去。只听他喉间咯咯作响,鼻子掀动,忍不住「哈啾」一声,把满嘴
嚼成碎块的五香豆腐干,像喷泉一样,朝四外喷了出来。

  战场上,首先创立奇功的,该算是武当派的五行剑阵了。他们发动剑阵,不
仅困住了湘西双尸,不到一柱香的工夫,但听厉啸乍起,先是三眼僵尸闵庆雨,
中了一剑,口中发出一阵厉啸。但五行剑阵流动如风,按五行生克之理,循环攻
敌,只要你中了一剑,就会连续中上五剑之多。果然三眼僵尸厉啸甫起,惨曝之
声也随着而来,一个人再剽悍,中上五剑,大概也不多了。

  闭目僵尸闵庆雷眼看乃弟倒地,心头又急又怒,稍一分神,右腰立时中了一
剑,他大吼一声,拼命扑起,但就在他要扑未扑之时,腰背等处,又连续中剑,
砰然摔倒。两个横行江湖,作恶多端的魔头,终在五行剑阵中,恶贯满盈,双双
死去了。

  火魔女祝巧巧一柄火灵剑,因受制于恽慧群的吸金剑,精奇招式,不时的被
吸开,虽然没有屈居下风,也显得有些缚手缚脚。

  和恽夫人动手的卖花婆竺三姑,和陈夫人动手的巫姥姥,武功虽然极高,但
恽夫人,陈夫人姐妹两人使的是宋家百剑,剑法精纯,卖花婆和巫姥姥不过十几
个照面,就落了下风。

  靳半丁也不是峨嵋掌教连生大师的对手,三剑之中,总有一剑接不下来,只
是绕圈后退。九指罗汉祝祥符一支铁笔,接战淮扬大侠浑钦尧三尺青锋,虽然还
能支持,已是攻少守多。

  五叉真人闻天风迎战武当玉玄子,他方才力拼飞虹羽士,已是久战之身,玉
玄子一上场就动了杀机,展开太极剑法,剑光一圈接一圈的飞洒开来,把五叉真
人闹得手忙脚乱。

  只有和柳青青动手的小翠,不是柳青青的对手,业已陷入险境,就在此时,
大家耳中都听到一声「哈啾」,除了火灵圣母祝灵仙、祝天俊、靳半丁、卖花婆
竺三姑四人,功力较高,其余像九指罗汉祝符祥,五叉真人闻天风,催命婆子巫
姥姥,火魔女祝巧巧,柳青青等人,都被金铁口一声「哈啾」喷出来的一口碎细
的五香豆腐干粒子,打中了软麻穴。

  激战中的恽钦尧乘机把九指罗汉连头带肩,一剑削断。玉玄子也不怠慢,一
剑点落五叉真人的心坎死穴。陈夫人一剑穿心,杀了催命婆子巫姥姥。

  几声闷哼,随着「哈啾」声中,连声响起。

  金铁口听得一急,大声叫道:「喂,喂,大家该住手了,别给小老儿增加杀
孽呀……」

  大皓设想金铁口一个喷嚏,会有这么大的威力,不由心头大怒,沉喝一声:
「匹夫,看掌。」挥手一记劈空掌,朝金铁口迎面劈了过来。大皓八九十年的修
为,掌力之强,举世罕见。三皓同时猛然跨上一步,逼到金铁口身后,右手五指
勾曲,乍势待发。

  金铁口好像早就料到他们兄弟前后夹攻,双手迅快抓起两只麻袋,一只挡在
前面,一只挡在后面,口中叫道:「乖乖!你们真想要我老命?慢点动手好不?
难道你们连两个兄弟的死活都不顾了么?」

  大皓心头犯疑,掌势不觉一停,沉声道:「你说什么?」

  金铁口道:「我说什么,你没听见?」

  大皓道:「你刚才说谁的两个兄弟?」

  金铁口耸耸肩道:「这还用问么?你们不是有四兄弟么?在这里有几个?」

  三皓怪笑一声道:「你说装在麻袋里的会是老二和老四?」

  金铁口霎着两只斗鸡眼,说道:「信不信由你。」

  「给老夫看。」三皓话声出口,突然伸手朝金铁口右手麻袋抓来。

  但他快,金铁口比他还快,右手一缩,嚷道:「不成,这两只麻袋必须三对
六面,才能打开来。」

  大皓看出金铁口一身武功,只会在自己二人之上,但他也并不相信老二、老
四会落在金铁口手里,目光眈眈,问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打开来?」

  金铁口一颗头往外伸,嘻嘻笑道:「你们瞧,正主儿不是来了么?」

  掷钵禅院虽然只有一个大天井,双方的人虽然都在大天井上,但此时战局乱
哄哄的,必须分作几方面叙述,而事情又差不多也是在同一时候发生。却说双方
激战方殷之际,给金铁口一个喷嚏,把几个穷凶极恶的人儿悉数给制住,这一变
化,实在发生得太突然,使得情势急转直下,崆峒派大势将去,功败垂成。

  正在和宋镇山相持不下的火灵圣母祝灵仙,脸色剧变,激怒得一脸俱是狞厉
之色,白发飘飞,咬牙切齿,厉声喝道:「姓宋的老匹夫,今日之事,都是你和
本教作对,本副教主先劈了你,再找他们算帐。」

  火灵剑突然一紧,剑势疯狂般攻出。这回她当真动了真怒,和宋镇山拼了老
命,一支剑使得宛如长江大河,匝地盘空般攻到。要知她化尽心血,由宋家百剑
的招式上,研创一套破解宋家百剑的剑法,此刻才源源出手。

  武林大老宋镇山早已从宋文俊和祝天俊一场搏斗中看出自己的宋家百剑,已
为对方所破,这一阵功夫,全仗他多年练剑,造诣深厚,才维持不败,此刻火灵
圣母发动疯狂攻势,他剑招受到对方克制,自然大感困扰,手中长剑只顾应付,
大有施展不开的趋势。

  另一边,本来站在阶上,替火灵圣母押阵的孟飞鸾,骤睹形势有变,九指罗
汉,五叉真人、巫姥姥三人死于非命,妹子祝巧巧和柳青青被制住了穴道。不,
两人已被恽慧君,小翠主婢押着向罗汉阵退去。

  心中不禁一急,立即就从一名侍女手中接过寒英剑,一个人凌空飞越过众人
头顶,翩然若飞凤,朝恽慧君身前泻落,剑如长虹,已把恽慧君逼退了几步,左
手挥出一掌,拍开火魔女祝巧巧的穴道。

  陈夫人一剑穿心,结果了巫姥姥,眼看一条人影,凌空飞来,漾起的一道剑
光,有若长虹泻地,逼得恽慧君后退不迭,她自然看得出来孟飞鸾剑上功力极为
深厚,恽慧君绝非她的对手,急忙闪过身来,长剑当胸,挡在恽慧君的面前。

  祝巧巧看到恽慧君恨得牙痒痒的,切齿道:「姓恽的丫头,你给我出来。」

  恽慧君哼道:「手下败将,还敢向本姑娘叫阵。」果然身形一侧抢了过去。
两位姑娘就像冤家对头,一凑即合,就双剑并举,动起手来。

  孟飞鸾望了陈夫人一眼,冷然道:「你想和本姑娘动手吗?」

  陈夫人心中暗道:「此女好生冷傲。」一面含笑道:「姑娘身手不凡,老身
已看到了,如肯听老身相劝……」

  孟飞鸾叱道:「我从不听人相劝,不必噜嗦,看剑。」寒英剑刷的一声,随
手点出。

  陈夫人不知道她就是自己的儿媳妇,看出她如此狂傲,心中不禁有气,冷然
道:「剑术一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凭你这点火候也敢在老身面前撒泼?」
挥手发剑,迎了上去,婆媳两人才一见面,就动起手来。

  这时小翠已把柳青青押入罗汉阵,卖花婆善使暗器,故而没被金铁口喷出来
的一颗五香豆腐干击中穴道,但她剑上功夫比起恽夫人,自然差了一截,此时被
恽夫人圈入在一片剑光之下。靳半丁功力、剑术都不如连生大师,也节节败退,
只余封架之势。

  只有祝天俊和无住大师、依然打成平手,相待不下,那是无住大师在动手之
间,以传音入密把祝天俊的身世详细的告诉了祝天俊。老和尚也并不知道和连生
大师同来的陈夫人,就是祝天俊的母亲,只知宋镇山是他的舅父而已。这些话听
得祝天俊疑信参半,虽未完全相信,但多少总会受无住大师的影响,长剑攻势也
就随着缓和下来。

  如今从掷钵禅院的山门外,正有六七个人步履匆促的奔了进来。走在最前面
的一人,身穿一袭青衫,腰悬吴钩剑,正是岳少俊。紧随他身后的是仲飞琼和封
南山、春风、夏雨,以及押着黎姬的秋霜、冬雪。

  就在他们这一行人堪堪进入山门的当口,从八九丈高的大殿檐牙间,倏然平
空飞堕一个皓首黄衫的高大老人。他一落到地上,就目光如炬,洪声喝道:「少
林、武当的人,给老夫站出来。」这一声大喝,声若洪钟,听得在场的人,齐齐
一怔。

  金铁口指的就是他,大皓、三皓随着他手指指处看去,金铁口也趁这一机会
拿起两只麻袋,耸耸肩膀,一颠一颠的朝皓首黄衫老人奔过去,口中埋怨的道:
「老哥怎么这时候才来?可真把我金老二等急死了。」

  皓首黄衫老人目光注视着他,半响才点头道:「老哥就是那位测字看相的金
铁口?」他终于想起这个人来了。

  金铁口连连点头道:「一点没错,兄弟我就是金铁口,那天给你老哥卜了一
卦,要你到这里来,一定可以找到凶手,兄弟没骗你吧?」

  皓首黄衫老人随口道:「多谢老哥。」

  金铁口两手提着麻袋,谄笑道:「大家自己人么,不用客气,嘻嘻,不知道
老哥要怎么谢谢区区呢?」

  黄衫老人看他一副狠琐模样,又挡在自己面前,心头不禁感到烦腻,说道:
「老哥请让开,老夫要找少林、武当的人算帐。」

  金铁口依然站在他的面前,摇摇头道:「兄弟可没告诉老兄凶手就是少林、
武当的和尚、道士呀。」

  黄衫老人怒嘿一声道:「不用你说,老夫自己知道,你快给我让开。」

  金铁口双手提着荫只麻袋,依然没动,陪着笑道:「你老哥若是找和尚、道
上拼命,那就大错特错了。」

  黄衫老人瞪着双目道:「那么你说是谁杀害了老夫的七弟、八弟?」

  原来这黄衫老人是八公山的五公庄公允,当日他发现七公黄公度死于武当太
极点,八公张公权死于般若禅掌,是以他要找武当,少林的人报仇。金铁口听他
询问自己,不觉得意一笑,缩缩头,说道:「这就是区区约你老兄来到这里的缘
故,区区保证你老哥可以在这里找到真正的凶手……」

  五公庄公允道:「你说,凶手是谁?」

  金铁口双手提着麻袋举了下,才道:「两个凶手,区区老早就把他们装在麻
袋里了,就是等着你老哥来了,三对六面问个清楚。」说到这里,把两只麻袋放
在地上,一面朝大皓、三皓招招手道:「二位老哥,你们也过来,麻袋里这两个
人和你们关系可大着呢。」

  大皓始终猜不透金铁口的来历,但他总觉得此人大有来历,尤其对两只麻袋
里的人,听金铁口的口风,好像是老二和老四,他先前还不相信,现在忽然觉得
似有可信了,因此缓缓举步走了过去。

  金铁口直起腰望着五公庄公允、和大皓、三皓三人道:「兄弟没有打开袋子
之前,有一句话奉告三位,等我打开袋子后,三位切莫激动,更不可意气用事,
务必听兄弟把个中原委说清楚,大家好好商量。」五公庄公允、大皓、三皓各自
点了头,表示同意。

  金铁口没有多说,拿起袖管,双手一搓,把两只麻袋袋口扎紧的麻绳,搓成
了粉,迅速打开袋口。麻袋中果然是两个人,五公庄公允和大皓,三皓六道眼光
落到两人身上,五公庄公允问道:「这二人是谁?」

  大皓,三皓两入同时惊咦出声,讶异的道:「真会是老二,老四。」老二、
老四,正是二皓,四皓也。

  大皓脸色倏变,霍然地转过身来,沉喝道:「老匹夫,你把老二、老四怎么
了?」

  二皓、四皓坐在麻袋中,宛如老僧入定,只是睁着眼睛,一霎不霎,分明被
人制住了穴道。

  三皓更不怠慢,举手在老二、老四身上连揉带拍,连解了几处穴道,但是二
皓、四皓依然定着眼珠,跌坐如故,一动不动,显然没有解开穴道了。

  金铁口双手连摇,说道:「兄弟方才说过,二位最好冷静一点,莫要冲动,
听兄弟把话说完,你们就会明白。」

  大皓沉声道:「你说。」

  金铁口用手摸了一把嘴唇上的两撇胡子,整整喉咙,说道:「兄弟只点他们
一处经外奇穴,其实没什么重要,只要经穴一解就可无事,至于……哦,对了,
大皓兄总该知道,你们老二、老四两位可曾练过大手印,和蜈蚣功么?」

  三皓道:「咱们兄弟各擅一功,武林中尽人皆知,你问这干么?」

  金铁口朝五公庄公允耸肩一笑道:「这不就对了么?大手印击中人身,和般
若禅掌极相近似,练蜈蚣功出手只使食、中二指,击中人身,也和武当派的太极
点仿佛似之,现在你总明白了吧?」

  五公庄公允目射精光,厉声道:「这么说,七弟八弟果然是死在这两个老匹
夫之手的了,老夫今天非……」

  金铁口连连摇手道:「老哥别冲动,要知人是他们二个出手杀的没错,但其
实二皓和四皓也是被害的人,他们正是不得已而为之,兄弟要制住他们穴道,也
是为此。」

  大皓眼中精芒连闪,庄公允也面露疑念,同声问道:「此活怎说?」

  金铁口耸耸肩道:「因为二皓、四皓都被祝灵仙下了迷神药物,不但他们二
人,连贵派姬山主和雪山老儿都着了她的道……」

  岳少俊、仲飞琼进入了天井,就看到了双方激战正殷,他是受了金铁口的指
点,注意目标自然是火灵圣母,此时眼看她一把火灵剑,招招逼进,一派进手招
数,剑法如狂风骤雨般的展开。

  宋老爷子功力虽然深厚,但在招式上,极似受制于人,每每一剑划出,才到
中途,就立即撒剑变招,以致威力无从发挥,有处处掣时之感,眼前只是凭着他
数十年练剑造诣深厚,与经验丰富,才能和火灵圣母相持不败。这就从身边掣出
吴钩剑,缓步朝两人走去。

  仲飞琼关心的是卖花婆竺三姑,因为爷爷中的迷失散解药就在卖花婆身上,
但她目光一转,却发现大姐盂飞鸾和一个青布衣裙的妇人双剑如轮,打得剑光缭
绕,大姐的雪山飞凤剑法神妙无比,也只能和她打个平手,只不知这青衣妇人是
谁?

  心中方在惊疑之际,只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喂,仲姑娘,快去把
你大姐劝止住了,婆媳两个这般拼死拼活的可是大逆不道的呀。」

  只要听说话的口气,这分明是老哥哥在和自己说话。仲飞琼听得不期一怔,
婆媳?大姐是祝天俊的妻子,和这青衣妇人怎么会是婆媳呢?但不管如何,她相
信老哥哥说的绝不会错。

  再回头一看,卖花婆竺三姑已经被恽夫人圈在一片剑光之中,任她左冲右突
都无法冲得出来,看情形,恽夫人只是想把她困住,并无伤她之意,当下回头朝
春风、夏雨二人低低的说了几旬,自己就寒英剑一摇,纵身掠起,剑先人后,化
作一道寒光,朝孟飞鸾和陈夫人中间飞去,口中叫道:「大姐,快请住手。」

  孟飞鸾连展飞凤剑法,长剑如凤舞鸾翔,变化精奇,依然无法取胜,心头正
感气愤,刚使出飞凤摩云,幻起一排凤翅般剑影,朝陈夫人一片剑光斜扫过去,
突听仲飞琼的一声叫喊,眼前寒光如虹,急射过来,但听接连响起六八声金铁交
鸣之声,这一招飞凤摩云全被仲飞琼一招鸾凤和鸣化解开去。陈夫人原无伤人之
意,看到仲飞琼凌空发剑,接住了孟飞鸾的剑势,她立即往后飘退了几步。

  孟飞鸾长剑一收,冷声道:「你不是去了雪山,赶到这里来作甚?」

  仲飞琼接住大姐剑势,早已飘落地面,急忙说道:「大姐,你还不知道,爷
爷出了事呢?」

  孟飞鸾听得神色一变,问道:「你说什么?」仲飞琼一把拉着大姐的手,走
到一边,把此行经过,约略说了一遍。

  孟飞鸾惊诧得连身子都起了一阵颤抖,说道:「二妹……此话当真?」

  仲飞琼道:「小妹已把黎姬押进来了,大姐不信,不会亲口去问他?」说完
伸手一招,秋霜、冬雪果然押着黎姬走了过来。春风、夏雨奉了仲飞琼之命,各
自掣剑在手,一左一右纵身朝恽夫人扑来。

  恽慧君吸金剑一摆,娇喝一声:「你们给我站住。」

  春风脚下一停,抱剑道:「恽姑娘,你误会了,小婢二人是奉二小姐之命,
协助拿人的。」

  恽慧君问道:「你们拿谁?」

  春风低声道:「卖花婆。」

  恽慧君冷冷的道:「卖花婆已被我娘困住了,不用你们费心。」

  春风道:「恽姑娘有所不知,八大门派有许多人中的是她的迷失散,只有她
身上才有解药,万一给她逃了,就糟糕了,所以二小姐要我们过来拿她的。」

  恽慧君听了她的话倒也不好再加阻拦,道:「好吧,你们能把她拿住么?」

  春风笑道:「凭小婢一人,当然拿不下她,但此时有恽夫人困住了她,就容
易多了。」

  恽慧君道:「你们那就快去吧。」

  春风,夏雨不再多说,身形一晃,施展雪山天衣身法,两人一左一右,身如
逆水游鱼,朝恽夫人的一片剑光之中闪了进去。

  恽夫人剑光虽密,但使剑的人,任你练剑数十年,剑上功夫再好,使出来的
剑光再密,舞得风雨不透,总归只有一只手,一支剑在舞,也总归是有隙缝的,
天衣身法只要有一线隙缝,就可以钻得进去。

  卖花婆竺三姑是火灵圣母的死党,她使的是一柄又短又阔的短剑,在恽夫人
一片交织如网的剑光之下,此刻早已被逼得团团乱转,连一头花白头发,都披散
下来,脸色狞厉,左冲右突,只有招架之功。

  她在有一手天女散花手法,可以打出一十八种暗器,和一种名叫百里香的迷
香,原是专门对付强敌的。但此时就是苦干,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让她出来使
展。

  这一点恽夫人早就知之甚捻,所以一上手,就把她困住,但卖花婆一身武功
却也了得,只能把她困住,不能制服,此时骤睹两条青影,一左一右投入剑光之
中,心中方自一惊,但未分清敌我,就听有人娇声叫道:「恽夫人,快请住手,
竺三姑已被小婢逮住了。」

  恽夫人自然不肯相信,一手把剑光加紧使为,再定睛看去,果见卖花婆已被
两个青衣少女一左一右挟住,连她手中短剑也被夺了下来,这就长剑一停,道:
「你们……」

  恽慧君喜形于色,翩然掠来,接口道:「娘,她们是仲姑娘的手下,卖花婆
身上有解药……」

  卖花婆厉声道:「没有,你们杀了我也没有。」

  「娘……」竺秋兰飞也似的奔了过来,朝恽慧君扑的跪了下去,哭道:「恽
姐姐,求求你,我娘她……真的没有解药……」

  恽慧君一把把她拉了起来,说道:「竺姐姐,我娘不会伤害令堂的,但有许
多人中了毒,没有令堂的解药……」

  竺秋兰道:「据我所知,解药只有我娘和巫姥姥会配,但配成的药,都在火
灵圣母身上……」

  卖花婆厉叱道:「贱婢,你给我住口,你这吃里扒外的贱货,你……你气死
我了。」解药会在火灵圣母身上,这使恽夫人听得不禁一呆。

  竺秋兰哭道:「娘,火灵圣母所作所为,你都知道的,天地教倒行逆施,不
会成功的,如今她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覆亡在即,你老人家总该分明邪正……」

  卖花婆气得白发飞颤,在春风、夏雨挟持下厉笑道:「覆亡的是八大门派,
副教主的一身武功没人可以胜得了她,你们要想解药,哈哈,那是作梦……」

  火灵圣母一身武功确实非同小可,这些年来,她深藏不露,如今抖露出来,
居然连昔年号称武林第一剑的大老宋镇山也制不了她,而且还显得有屈居下风之
势。何况宋镇山也是中了慢性散功毒的人,纵然功力深厚,可以多支持些时光,
但在火灵圣母疯狂进击之下,他又能支持多久呢?恽钦尧,玉玄子、孟达仁、甘
玄通等人,心里自然清楚,听了卖花婆这番话,不由得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孟达仁道:「眼前只有一个办法可使,不知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玉玄子道:「孟道兄请说。」

  孟达仁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处此生死一线的存亡关头,咱们不能再顾江
湖规矩,大家一齐上去,拼尽全力,把她除去,才能保全八大门派,否则……」

  玉玄子沉吟道:「这个……只怕……盟主……」

  恽钦尧道:「正邪不并存,为了挽救江湖浩劫,那也顾不得宋兄反对了。」

  甘玄通道:「恽兄说的是。」

  恽钦尧一招手道:「慧儿过来。」

  恽慧君道:「爹有什么吩咐。」

  恽钦尧道:「你把吸金剑交给为父一用,咱们只有和祝灵仙一拼的一途可行
了。」恽慧君把吸金剑双手递上。

  恽钦尧接过吸金剑,环目一顾,道:「诸位道兄,让兄弟先上,趁其不备,
以吸金剑引开祝灵仙长剑,诸位就可动手齐上,务必一招克敌……」

  「啊。」恽慧君叫道:「爹,快看,岳大哥他……」

  岳少俊缓步走近火灵圣母和宋老爷了的身边,抱剑朗声道:「宋老爷子,火
灵圣母乃是罪魁祸首,还是让晚辈来对付她吧。」

  火灵圣母因为眼看己方连连失利,对宋镇山可说恨之入骨,剑势轮转如飞,
着着进击,宋镇山在她三剑之中,大概只还一剑,剑势缓慢,真气拂拂,他现在
完全仗着多年练剑,以内力封解对方攻势。

  两人这一场比拚,已经进入了生死拼搏,一个剑如雷霆,光若闪电,一个剑
势迂缓,每一剑都剑气迸发,在他们一、二丈内,几乎雷厉风行,剑光燎绕,你
如果武功稍差,别说走到他们面前,就是想踏进去一步,也办不到,不是被激荡
的剑风摔出来,就会被凌厉剑风划得皮破血流。

  这还是说只从一、二艾外跨进一步,若是你再想逼近过去那就非要了你的命
不可。如今他们剑风激荡,剑光飞旋之中,潇洒的走进一个人来,自然会令二人
同时一惊。

  宋镇山口目看去,来人正是岳少俊,忍不住叫道:「岳老弟,你不是她的对
手,快退出去。」

  岳少俊渊停岳峙,清朗的道:「老爷子只管退下来,晚辈自信应付得了。」

  火灵圣母看到岳少俊,不觉狞笑道:「好小子,你居然也送死来了,加上一
个,本副教主并不在乎。」

  嘶然生风,火灵剑划起一道寒光、朝岳少俊飞袭过来。

  岳少俊手中吴钩剑轻轻一折,当的一声就把对方刺来的剑势压住,转脸道:
「宋老爷子请退吧。」

  宋镇山和她力拼了百招,没有机会压得住对方长剑,岳少俊轻描淡写的举手
一剑就压住了火灵圣母的剑势,士别三日,真该刮目相视,看来自己真的老了。
宋镇山暗暗慨叹一声,收剑后退。

  火灵圣母作梦也想不到岳少俊一招之间,就压住了自己长剑,心头自然又惊
又怒,但压住长剑,让宋老爷子退下,这如果对别人来说,是一件丢脸的事,对
火灵圣母可是一个机会。

  因此她也并不急着抽回长剑,只是口中冷嘿一声,左手竖立,闪电朝岳少俊
推出。她推出来的当然是火灵掌,赤红如火,炙热逼人,恽慧君那一声惊叫,也
是因此而发!等众人回头过去,只见岳少俊同时左手一探,朝前迎击出去。

  双掌乍接,响起啪的一声脆响,岳少俊依然岸立不动,火灵圣母却被震得连
退了两步。这对火灵圣母来说,当真震惊得如同雷硕。她苦练了三十年,自以为
天下无人能敌的火灵掌,居然会被一个年仅弱冠的年轻人接下而且还被他震得站
不住桩,后退了两步。

  这一瞬间,玉玄子、恽钦尧、恽夫人、陈夫人、盂达仁、甘玄通、恽慧君等
人,已然纷纷赶了过来,和刚退下的宋镇山站在一起,因为这是一正一邪的主力
一战,只要诛了罪魁祸首的火灵圣母,这一场武林风暴,就可以平息了。

  大家目睹岳少俊接下了火灵圣母这一记火灵掌就增强了不少信心,认为他获
胜无疑。

  孟达仁却暗暗嘱咐众人,今天绝不能让火灵圣母逃走,如果她一露败象,要
想乘机逃走,大家务必合力把她截住。

  火灵圣母脸色狞厉,白发拂拂自动,一双亮得像冷电般的眼神,已然隐泛红
光,注视着岳少俊,点点头道:「普天之下能接下我一记火灵掌的,你还是第一
人,但却可惜得很。」

  岳少俊道:「不知你可惜什么?」

  火灵圣母道:「因为你辜负了我女儿给你的三粒火灵丹,在老身眼里,天底
下只有你能配得上我女儿,可惜你没有成为老身的女婿,非杀你不可。」

  火魔女祝巧巧红着脸,咽声叫道:「娘……」

  火灵圣母冷声道:「这是天数。」

  岳少俊吴钩剑当胸,凛然道:「圣母请发剑。」

  火灵圣母看他一眼,口中发出一声惋惜的微喟,火灵剑缓缓举起,寒声道:
「岳少俊,你小心了。」

  剑势骤发,宛如一道激射的匹练,朝岳少俊头上卷来。这一记灵蛇绕颈,正
是崆峒剑法上极其辛辣的招术,尤其在火灵圣母手上使出,更觉得凌厉无比,大
有古时候剑仙用飞剑取人首级的威势!只此一招就看得在场群雄个个耸然动容。

  岳少俊依然抱剑凛立,生似未见,直待剑光快要接近,吴钩剑才朝前点出,
剑尖很快的摆动了一下,他如今对天山三折剑法早已练得纯熟无比,出剑之时,
已可随意使剑,何况剑尖摆动,幅度极小,所有观战的人,连宋老爷子在内,都
没有看清他有何变化。但火灵圣母这凌厉一击,在「叮」的一声轻响之中,已经
被岳少俊的剑尖拨荡开去。

  岳少俊这一招剑法,火灵圣母自然领教过了,但她就在剑势拨荡开去之际,
口中冷嘿一声,陡然回转过来,这一瞬间,但见她剑尖颤动,一柄长剑化作万点
银芒,真如寒涛飞溅,冰雹天降,千点万点,飞洒过来,岳少俊前后左右几乎都
是点点剑雨。

  恽慧君、竺秋兰二位姑娘不禁看得口中惊啊出声。但就在万点银涛之中,又
传出了叮、叮两声轻响!轻响乍起,漫天剑雨倏然尽灭。大家谁都没有看到岳少
俊这一招是如何破解的?

  只见他右腕微向上弯,吴钩剑剑尖指着火灵圣母前胸,相去只不过四五寸距
离,剑尖停在中间,并未再往前刺去,同时响起岳少俊清朗的声音,说道:「圣
母总该知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毒害姬山主和雪山老神仙,妄图创立天地
教,残害异己,到头来还是失败了,如能及时悔悟……」

  火灵圣母被他剑尖遥指胸口,一张脸气得有如巽血一般,口中大喝一声,身
形疾退,本已被荡开的火灵剑也及时突然举起,正待劈出。

  岳少俊早已如影随形,跟着跨进,原式未变,本来遥指胸口的剑尖,轻轻往
上扬了一寸三分,这一扬起剑尖,不但把火灵圣母举起的剑尖封死,也很快就抵
上了她的命脉穴。

  岳少俊双目神光湛然,喝道:「祝灵仙,你执迷不悟,当真死有余……」

  他的「辜」字还未出口,火魔女祝巧巧已然看出形势不对,不由急得流出泪
来,扑的一声跪了下去,哭喊道:「岳少俊,当时我看你中了娘一记火灵掌,偷
偷的送了三颗解药给你,不管你是不是服了解药,总是我帮你的一片心意,我求
你就饶了我娘吧。」

  火灵圣母嗔目喝道:「巧巧,你给我住口。」祝巧巧梨花带雨,显得楚楚可
怜,火灵圣母蓦地心中一酸,这一刹那,她是真的后悔了,可惜已经太迟了,不
由得幽幽叹了口气,望着祝巧巧道:「巧巧,其实你只是我从山下抱来的弃婴,
不是我亲生女儿,当然也不姓祝。」

  祝巧巧不由得愣住了:「什么?」但是她马上又道:「不管怎样,是您把我
养大的,您就是我娘。娘,您把解药给他们吧,不要再争什么武林至尊了……」

  火灵圣母叹了口气道:「巧巧,你是个好孩子……」

  她蓦地转首对岳少俊道:「岳少俊,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将怀中的
解药给你,否则的话,我就将解药毁去,大家同归于尽。」

  岳少俊早已将剑收了回去,闻言立刻道:「不知圣母是什么条件,只要我岳
某办得到,岳某一定做到。」

  火灵圣母点点头道:「你一定办得到,否则我岂不是白说了。」

  岳少俊朗声道:「那好,岳某答应了,现在请圣母说出条件。」

  火灵圣母摇摇头道:「等等,我还需要一个公证人。」

  大家早已围了过来,宋镇山说道:「圣母,我宋某来做这个公证人,不知可
否?」

  火灵圣母点点头道:「宋大侠出面,那是最好不过。」

  说着对岳少俊道:「我要你娶巧巧,一辈子照顾好她,不许让她受一点儿委
屈,你能做到吗?」

  「娘……」祝巧巧想不到母亲居然提出这个条件,不由得满脸通红。

  「这……」岳少俊同样是满脸通红,他做梦也没想到火灵圣母会提出这样的
条件。

  火灵圣母怒道:「怎么?你不答应?」

  岳少俊势成骑虎,自然不能打折扣,于是道:「在下答应。」

  这时候金铁口适时道:「你答应的事就要做到,如果你敢欺负巧巧姑娘,到
时候老哥哥第一个饶不了你。」

  火灵圣母点点头,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若是你敢欺负巧巧,我在九泉
之下,也饶不了你……」说道最后,声色俱厉,左手倏举,一掌往天灵上击去,
但听「扑」的一声,登时脑浆迸出,往后倒去。

  「娘……」祝巧巧尖叫一声,扑倒火灵圣母尸体之上,放声大哭。

  恽夫人拍着祝巧巧的肩膀,柔声道:「祝姑娘,令堂已经自戕了,人死不能
复生,她这样做法也是没错。姑娘应该节哀顺变,还有,就是许多人都中了毒,
包括姬山主和雪山老神仙在内。」

  祝巧巧拭着眼泪,伸手从火灵圣母怀中,掏出三个玉瓶,站起身,面对岳少
俊,一双含着泪水的眼波,望着他,把玉瓶递了过去,说道:「散功散和迷失散
的解药,瓶上都刻有字,另一个玉瓶里装的,是不二金丹的解药,所有投效崆峒
派的人,都需要一粒解药,才能解除身中之毒,从盲从中醒过来。」

  竺秋兰道:「怪不得我娘对火灵圣母忠心不二,原来也中了火灵圣母不二金
丹之毒。」

  岳少俊把其中一个玉瓶交给竺秋兰,说道:「兰妹,你把这药瓶拿去,快让
令堂服下解药,再把解药分给所有崆峒派的人,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竺秋兰接
过玉瓶,岳少俊又把手中两个玉瓶交给了恽慧君,要她把两种解药,分给在场的
中毒之人服下。

  火灵圣母一死,还在动手的靳半丁、祝天俊,都已停了下来。

  「娘……」祝天俊满脸泪痕的奔了过来。

  孟飞鸾听了仲飞琼的活,再从黎姬口中证实,不但爷爷中了毒,连姬山主也
被火灵圣母下了迷失散,这话大皓、三皓自然也听到了,大家都感到惊诧不止。
金铁口一下闪了出去,拦在祝天俊面前,说道:「老弟,你有娘不认,还去认贼
作母?」

  祝天俊脚下一停,怒喝道:「你胡说什么,还不给我滚开?」

  金铁口还没说话,陈夫人已经抢着过来,流泪道:「孩子,你真的连娘都不
认了?」

  祝天俊看看陈夫人,觉得这青衣妇人自己好像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什么来
了,怔怔的道:「这位夫人,莫非认错了人?」

  这时宋镇山缓步走来道:「天俊,你再想想看,你小时候的乳名叫做龙官,
对不?你应该是老夫的外甥,你父叫陈启先,她就是你生身之母……」

  祝天俊实在一点也记不起来,茫然道:「我一点也记不起来。」

  只听一个尖沙的声音说道:「你曾经服过老身的迷失散,又服过火灵圣母的
不二金丹,自然想不起来了。」这说话的正是卖花婆竺三姑,她服了不二金丹解
药,如梦初醒,此时看大家正和祝天俊说话,要竺秋兰扶着她走了过来。

  祝天俊道:「你如何知道的?」

  竺三姑笑了笑道:「你只要服了迷失散解药,就会明白,因为你是老身用拍
花手法,把你抱来的。」

  祝天俊惊讶的道:「你此话当真?」

  竺三姑道:「老身骗你作甚?」

  恽慧君、竺秋兰各自从玉瓶中倾出一粒解药,交给了陈夫人。

  陈夫人含泪道:「孩子,你快把这两颗解药吞了下去、就不再迷惑了。」

  祝天俊眼看大家说得不像有假,依言接过解药,吞了下去。此时姬山主,崆
峒四皓、段伯阳、靳半丁以及柳姬、黎姬等人,也各自服下了解药。

  金铁口向五公庄公允再三解说,杀七公、八公是火灵圣母主谋,二皓、三皓
都是中了迷失散和不二金丹之毒的人,如今火灵圣母已死,冤家宜解不宜结,不
可再记前仇。五公庄公允浩叹一声,顿顿脚,首先飞身而去。

  岳少俊也把身边软剑交还给封南山,再由卖花婆证明了山门外一干蒙面人,
都是她用迷药引来的各大门派中人,包括无量剑派的查南樵在内,是她把软剑送
给女儿的。

  宋镇山因山门外一干蒙面人,既是各大门派中人,如果揭去蒙面黑布,揭露
了身份,难免要遭到本门的处罚,因此就把解药交给了封南山,请他去给所有的
人喂下解药,任由他们先行离去。封南山接过软剑,再三向岳少俊致歉,又向来
镇山连声致谢,往山门外而去。

  竺秋兰、恽慧君发完解药,见祝巧巧仍然抱着火灵圣母的尸体哭泣,这时以
前的嫌隙已化解无疑,于是走到祝巧巧身边劝道:「祝妹子,快别哭了,死者入
土为安,还是把她找个地方埋了吧。」祝巧巧含着眼泪,双手抱起火灵圣母的尸
体,一步步朝外走去。竺秋兰、恽慧君跟着她身后走去。

  祝天俊眼下两颗解药,顿觉心头一清,记起自己小时候,果然叫做龙官,不
觉双膝一屈,跪了下去,流泪道:「孩儿想起来了,孩儿小时候就叫龙官,但孩
儿的爹呢?」陈夫人一把抱住祝天俊,泪如雨下,呜咽的说不出话来。

  孟飞鸾跟着丈夫跪到地上,说道:「媳妇给婆婆磕头,方才媳妇……」

  陈夫人把她拉了起来,蔼然笑道:「贤媳不知不罪,婆婆不会怪你的。」

  孟飞鸾红着脸道:「多谢婆婆。」

  岳少俊直到此时,才知道祝天俊果然是师傅失踪十六年的儿子,心头一喜,
说道:「祝大哥,原来你就是小弟要我的师兄,师傅他老人家已经找了你十六年
了。」

  金铁口耸耸肩道:「这件事,还是老哥哥来说吧。宋老爷子,咳、咳、小老
儿应该称你老哥一声师兄,事情是这样的,当年师傅他老人家传了你,一百招剑
法,宋家剑法遂成为天下无人能破,其实师傅传你的一百招剑法,都是已破解了
的剑法……」

  宋镇山点点头,拱手笑道:「老朽其实算不得是师傅的入门弟子,师弟你才
是师傅的入室弟子。」

  金铁口笑了笑,续道:「陈启先,算来也是师傅他老人家传的艺,因为陈家
也是剑术世家,和陈夫人结合之后,陈夫人学的是宋家百剑,有一天,夫妻为了
练剑时的一句戏言,陈夫人说,宋家百剑,无人能破,陈老哥却说天下无不可破
的剑法,就为了这句话,夫妻几乎就此反目,陈老哥日以继夜,思索破解百剑之
法。」

  「有一天,他在一处树林子内,枯坐思索,正好师傅经过,就在树林子里反
覆穿行,引起了陈老哥的注意,师傅演的正是避剑身法,等到老哥领悟,师傅自
然早就走了,陈老哥心里一喜,就回去告诉陈夫人,说他已能趋避宋家剑法了,
非要陈夫人试验不可。」

  「那天正好宋师兄去看他们,嘻嘻,当时宋师兄听得有气,说你光能避剑,
算得了什么,能破我一招,才是真本领,陈老哥听了此话,一怒之下,就说我陈
某人若不能破你宋家百剑,就永绝江湖,当时原是一句气话。那知当晚他就带了
六龄的儿子龙官,不别而云……」

  岳少俊暗道:「原来如此。」

  宋镇山老脸一红,喟然道:「大家当时原是一句气话,唉,老朽当年也有不
是之处,但陈老弟走后,大家四出寻找,就一直没有找得到他。」

  祝天俊问道:「那么爹现在那里呢?」

  岳少俊道:「师傅在云台山。」

  仲飞琼缓缓走近孟飞鸾身边,说道:「大姐,爷爷急需解药,我要回山上去
了。」

  孟飞鸾点点头道:「好吧,我要跟婆婆祝郎去云台山,等云台山回来,我也
要回去看望爷爷,你先去吧。」

  仲飞琼点点头,回身朝岳少俊道:「俊弟,姐姐要回雪山去了,你……多保
重……」她眼角不禁有些湿润,但强自忍了下去。

  岳少俊听说仲姐姐要走,内心一阵激动,依依不舍的道:「姐姐,小弟要和
陈师兄一起去云台山,等云台山回来,一定会去雪山看你的。」仲飞琼听他这一
说,含情脉脉的点了点头,就带着春风、夏雨、秋霜、冬雪四人往外走出。

  只听金铁口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去,说道:「对,对,小兄弟应该上雪山去
的,老哥哥也陪你去走一趟,早在土地庙里,老哥哥就答应过这是好事,老哥哥
非管不可。」

  八大门派的人服下解药,经过这一阵调息,也全已复原,只有姬山主因中毒
较深,尚未清醒。华山掌门商景云,无住大师等人,因宋镇山要陪同祝天俊母子
上云台山去,因此纷纷向盟主辞别,也特别向岳少俊致谢,这一场武林风暴,若
非岳少俊力挽狂澜,就不堪设想。

  岳少俊连连抱拳道:「诸位前辈过奖。」

  宋镇山道:「岳老弟,咱们也该走了。」

  这时候竺秋兰、恽慧君已经陪着祝巧巧回来了,竺秋兰道:「娘,你也该和
他们一同上云台山去一趟才是,祝大哥当年是你抱来的,你是唯一的证人呢。」

  卖花婆自然知道女儿心意,点点头道:「好吧、娘害他们父子分离了一十六
年,真该向陈大侠去赔个礼,也好减少娘的一份内疚。」

  陈夫人道:「竺大姐快不可如此说了,我对拙夫,才愧疚良多呢。」

  岳少俊从腰间解下吴钩剑,送到姬山主面前,朝柳姬、黎姬二人说道:「这
剑是姬山主的,请二位转交姬山主吧。」说罢,把剑放在姬山主的身边。

  金铁口伸手一摊,说道:「小兄弟,你也要还老哥哥一件东西。」

  岳少俊愕然道:「老哥哥说的是什么?」

  金铁口嘻嘻的道:「你方才硬接火灵圣母一记火灵掌,要不是老哥哥从北海
玄癸老儿那里借来了一件宝物,你能安然无事,不被他离火真气烧伤?老哥哥雪
山回来还得赶上北海去还人家呢?」

  岳少俊道:「老哥哥说的究是何物?」

  金铁口耸耸肩道:「你不会伸手到怀里去摸摸看?」

  岳少俊依言伸手入怀,果然摸到一块凉冰冰的东西,急忙取了出来,那是一
块圆形的黑玉,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老哥哥几时放在小弟怀里的?」

  金铁口伸手接过,笑道:「这是千年玄宝,玄癸老儿要不是看在了师傅的面
子,他还不肯借呢,这是专破离火真气的宝物,嘻,嘻,就是方才我叫你附耳过
来的时候塞在你怀里的,好了,老哥哥要走了。」说罢,朝竺秋兰挤挤眼睛,颠
着屁股就走。

  岳少俊叫道:「老哥哥,我们在那里见面呢?」

  金铁口回头道:「老哥哥口干得很,反正你们要去雪山,老哥哥就在长春谷
前面等你,嘻,嘻,老哥哥还等你请我喝喜酒呢?」

  宋镇山叹息道:「他真是一位天下奇人。」

  宋镇山、宋文俊、霍万清、恽饮尧夫妇、恽慧君,陈夫人、祝天俊夫妇、岳
少俊、卖花婆、竺秋兰、祝巧巧、小翠等一行人,都要上云台山去的,大家相继
走出掷钵禅院。

  崆峒四皓一直送出山门,由大皓拱手道:「崆峒不幸,被祝灵仙闹得满城风
雨,幸蒙宋盟主、岳少侠力挽狂澜,还保全了崆峒一派,山主行功未醒,老朽兄
弟四人代表山主,谨向诸位致谢。」宋镇山连连拱手还礼,说道:「四位前辈言
重,姬山主醒来的时候,还望代表宋某致意。」

  一行人去了云台山,祝天俊当然也改了姓,成为陈天俊,父子夫妻团聚了。
岳少俊当时是为了替师傅完成一桩心愿,才出江湖的,如今也圆满完成了,而且
还赢得了几位多情姑娘的芳心,可谓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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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花好月圆

  三个月之后,在雪山长春谷,岳少俊在被武林中人尊为老神仙的雪山玄灵叟
的主持下,和五位姑娘成亲了,新娘子不是只有仲飞琼、恽慧君、竺秋兰、祝巧
巧四个吗?怎么突然多出了一个?而小翠、春风、夏雨、秋霜、冬雪五婢,都是
侍妾身份,不参见新婚大典,这怎么多出来一个呢?

  不要说来的武林朋友不明就理,就是连当事人岳少俊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脑,他看见喜娘一下子牵出了五个罩着红盖头的新娘,也糊涂了,不知那最后一
个是谁?因为谁也没跟他说过,他自然也不知道。好嘛,这真有意思,新郎居然
不知道新娘子是谁,这要传出去,岂不闹大笑话了?

  更有意思的是,连司仪在介绍几位新娘子的时候,也并未说出各人的名字,
而是含糊地称呼为五位姑娘,这更把岳少俊闹糊涂了。

  他虽然心中迷惑,但是也不能当场表示出来,因为他相信不会有人拿他开玩
笑。终身大事,岂可儿戏?所以他也是暂且压下心中的迷惑,在司仪的指引下,
完成大典,新娘子被送入洞房,他却要应付来祝贺的江湖朋友。

  好不容易应付了江湖朋友,岳少俊也喝了不少酒,不过他只要稍一运功,即
可将酒气逼出。他首先来到仲飞琼的房中,却发现屋中人不少,床上坐在四个盖
头新娘,桌边站着小翠、春风、夏雨、秋霜、冬雪五婢,岳少俊一一揭开四个新
娘子的头盖,可不正是仲飞琼、竺秋兰、恽慧君、祝巧巧四女。

  岳少俊埋怨道:「怎么搞的嘛,怎么刚才突然多出一个来了?」屋中众女全
都「咯咯」直乐,岳少俊恍然大悟道:「好啊,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这
算怎么回事呢?」

  仲飞琼笑着解释道:「俊弟莫慌,呆会自会明白。」岳少俊知道再问也问不
出什么来,反正一会就水落石出了,于是也就不再追问。

  祝巧巧「噗哧」一笑道:「暂且先让你多做会闷葫芦。」

  经过近三月的相处,众女十分融洽,祝巧巧也变得活泼乖巧了许多。

  小翠道:「姑爷,你快和小姐们喝过合卺酒,还得去给人家姑娘揭盖头呢,
可不能让人家姑娘闷得太久了哦,否则,惹得人家姑娘生气,今儿个您可就入不
了洞房了。」

  岳少俊诧异地道:「琼姊姊,难道你们今天都……」

  仲飞琼笑着道:「今儿个我们可不敢留你,明儿个是巧妹子的,从后日开始
才是我们姐妹仨的。」

  祝巧巧听说要她明天陪岳少俊,也不禁羞得脸通红,她虽然与岳少俊相处了
差不多三个月,但除了亲个嘴,摸个奶子之外,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这也是岳
少俊希望能在新婚之夜与她才正式合体,给她留下完美的记忆。

  当下岳少俊和四位新娘子喝过合卺酒,就被四位姑娘和五位婢女连推带搡地
推到了隔壁房门口,嘻嘻嘻地看着他。

  岳少俊不禁脸一红,咳嗽一声,然后才推门进去。这间屋子和刚才那间的布
置差不多,也是红烛高烧,桌上酒菜都已摆好,一个新娘仍蒙着红巾端坐榻上。

  岳少俊略一沉吟,伸手将盖头轻轻揭下,赫然显出一张俏丽面庞,不由惊得
呆了,唤道:「燕妹妹。」原来就是仲飞琼的三妹季飞燕,只不过岳少俊见她的
机会并不是很多,这时才发现她消瘦了许多。

  季飞燕盈盈立起,裣衽一福,霞靥红生,柔声道:「贱妾拜见相公。」

  岳少俊双手扶起,道:「燕妹妹,在下一切都不明白,可否请道其详?」

  季飞燕娇羞不胜道:「这都是出自琼姊姊之赐,待我和相公喝过合卺酒后,
再向相公一一道来。」当下两人喝过合卺酒,岳少俊怀拥佳人,季飞燕伏在岳少
俊怀中,娇羞地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

  原来,自从上次岳少俊和仲飞琼来到雪山,揭穿黎姬阴谋之事,季飞燕就已
经暗暗喜欢了岳少俊,但是岳少俊却是她二姊的心上人,所以她就只能把这份爱
意放在心上。后来岳少俊又来到雪山,老神仙正是确认了岳少俊和仲飞琼、竺秋
兰、祝巧巧、恽慧君四女的婚事,并将在数月后举行婚礼。

  季飞燕眼看岳少俊每天和四女花前月下,谈情说爱,自己虽然他近在咫尺,
却是有口难言,无法向他表达心中的爱意,自然只能独自黯然神伤。忧能伤人,
何况是这种情形下。不到两月,以前天真活泼的少女,居然身体日渐消瘦,人也
变得沉默不语。

  老神仙发现自己的小孙女突然变得这样,自然十分震惊,找来仲飞琼询问,
仲飞琼自然不知,她沉溺于爱河中,早忽略了周围的事情。这一发现,自然大吃
一惊,数次询问探询,均无功而返,自然十分着急。当下与老神仙商量,由老神
仙出面追问,这下季飞燕自然不敢在隐瞒什么,只得说出心中隐秘。

  老神仙听了大为震惊,也十分为难,倒是仲飞琼心中恍然,难怪每次与她相
谈甚欢之时,发现岳少俊前来则必急急推脱离去,本来以为她是怕当「灯泡」,
如今看来,是怕触动自己的伤心事。

  仲飞琼与几个姐妹一说,那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一致同意再增加一个姐妹。
当下仲飞琼把这意思跟老神仙和季飞燕一说,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至于瞒着
岳少俊一个,只不过是个玩笑,是老哥哥金铁口出的主意。

  岳少俊这次恍然大悟,笑骂道:「老哥哥居然给我来这一套。」说完,他定
定地望着季飞燕,季飞燕给他看得满脸飞红。

  岳少俊心中怜惜不已,拥着季飞燕道:「燕妹妹,你瘦得多了,都是哥哥不
好,让你受委屈了……」

  「是飞燕自己不好,控制不住自己不想大哥……」说着她竟情不自禁地用丰
腴的玉臂,勾住岳少俊的脖子,并收腹仰身,粉红的小脸蛋迅速地贴向岳少俊的
脸上,接着樱口香舌同时送入了他的口中。岳少俊边吸吮着香舌,并用自己的长
舌转圈地搅动着她的香舌,直搅得她发出了呜、呜、呜的娇声。

  岳少俊抱住她,缓缓地向床榻走去,轻轻地,轻轻地把她放到了绣花缎面的
被褥上,他慢慢地揭开了她那层簿如蝉翼的漫纱。季飞燕全身裸露,一丝不挂,
她皮肤白细、柔嫩,在彩色宫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凹凸分明,不断地散发着
少女的芳香,使人魂不守舍,魂飞魄散。

  此时此刻,季飞燕仰着因情欲荡漾而飞霞喷彩的鸭蛋脸,抬起了杏眼,发出
了水波荡漾,摄心勾魄的光来,鼻翼小巧玲拢,微微翕动着,两片饱满殷红的嘴
唇,象熟透的荔枝,使人想去咬上一口。

  小嘴微张,淫笑浪喘,两排洁白的小牙,酷似海边的玉贝,两枚圆润的酒窝
似小小的水潭,荡游着迷人的秋波,淡淡的脂粉芳香,丝丝缕缕地飞进岳少俊鼻
孔,拨弄着他那紧张而干渴的心田,滋润着他那压抑复仇的怒火。

  她整个的身躯,散发着无尽的青春活力,丰满、光泽、弹性十足,满头的青
丝,齐整的梳向脑后,又乖巧地盘成两个发髻,上面插一枚芳香艳丽的小黄花,
骨肉均匀地身段衬得凸凹毕现,起伏波澜,两条胳膊,滑腻光洁,如同出污泥而
不染的玉藕,颈脖圆长,温润如雪,金闪闪的耳坠,轻摇漫舞,平添了妩媚高贵
的神韵。

  她的双乳尖挺、高大的富于弹性、白嫩、光洁、感性十足,看上去好像两朵
盛开的并蒂玉莲,随着微微娇喘的胸脯吁吁摇荡,鲜红的乳头,褐红的乳晕,好
像发面馒头上镶嵌了两颗红玛瑙,使人总是看不够。平坦的小腹,深深的乳沟,
融流着春潮的露珠,细腰半扭,乳波臀浪,酒盅似地肚脐盛满了情泉。浑圆的、
粉嫩的两腿间,蓬门洞开,玉珠激张。

  神秘的三角地带养植着片片的茵茵小草,珠珠造型优美,弯曲着,交叉着,
包围着,那丰满而圆实的,红润而光泽的两片阴唇,唇内还流浸着晶莹的淫液,
阴户酷似小山,高高的隆起在小腹的下端。粉红的阴蒂凸涨饱满,全部显露在阴
唇的外边,阴穴沟下,种植了一片小草茸茸。这些令人热血贲张的神秘领域,放
肆地向他逼进。

  岳少俊敏捷地脱掉全部衣衫,这才伏身,双手各抓住一只乳峰,屁股斜挎床
沿,一扎头便含住这只红润的乳头,吸吮起来。季飞燕只觉春潮一浪高似一浪,
一浪紧接一浪,波连波,浪打浪,冲垮了她心扉的闸门,以瀑布般一泻千里,涌
遍了全身。她只觉得全身燥热难忍,每一根神经,都在激烈的跳动,每一根血管
都在急速的奔涌,每一个细胞都在紧张的收缩,她咬住牙,合着眼,享受着。

  「啊……啊……好痒……大哥……」岳少俊停止了揉弄和吸吮,他伸出一支
大手,五指张开,顺着她那丰满的乳峰,向下滑去。季飞燕立刻浑身一震,接着
呼吸又急促起来。

  「喔……啊……全身……好痒……又酥……又麻……好像……点……穴……
啊……太痒……了……」

  岳少俊的手终于落在了小丘似地阴户上,用食指找到了阴户上方的软骨,缓
缓压揉起来。季飞燕全身由轻微的摆动,变成了快速的震颤,又变成了不停的抽
搐。

  「啊哟……太痒了……无……法……忍……受……啊……大哥……哦……受
不了……啦……」

  季飞燕的双手,不停地舞动着,并在床上胡抓乱挠,突然一扭头,她看到了
岳少俊小腹下,双腿间,那个又粗又长又壮的大宝贝,正在那大片、乌黑发亮的
阴毛中激昂地高挑着。

  岳少俊跪在了她双腿之间,手托宝贝,对准穴孔,只听「滋」的一声,七寸
多长,整个地连根没入。季飞燕立刻感到阴道里,像插入了一根烧红的铁棍,而
且又粗又长,好像插到了自己的腹内,顶住了自己的心肝,感到无比的滋润和充
实,连破瓜之痛都不觉得了。

  岳少俊被那窄窄的穴孔,夹实了宝贝,一阵急插,猛抽,他感到自已的龟头
产生了一种酥爽之感,而且由宝贝一直向全身扩散,直达到心中。俩人都同时地
疯狂起来,一同扭腰,晃臂,一个向上使劲,一个向下压动,直乐得季飞燕,口
里含混不清的叫喊着:「啊呀……哎呀……大哥……你……弄……得……喔……
啊……人家……要死了……大哥……你干得……妹妹……又流……了……」

  季飞燕紧紧地搂往岳少俊的脖子,她爽舒地微闭双眼,两片湿润的嘴唇,微
微启开,一条香舌急急地伸入了他的口中:「喔……喔……嗯……嗯……」

  她咬着牙狠劲地让小穴一下把宝贝吞下,方觉得身心肉体的充实。她的身体
热得发烫,小穴痒得透体,无法形容的快感,使她又紧张,又放荡。梦一样的呻
吟,蛇一样的扭动,宝贝一次比一次更加深入。

  她舒服透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暴风雨式袭击,她已陷入了昏迷瘫
软的状态,好像架云的仙女,飘飘荡荡。又是一阵猛烈的袭击,她退出香舌,又
喊叫起来:「喔……小穴……痒……再往里顶……使劲顶……喔……好……我的
小穴……顶漏了……顶破了……漏水了……喔……好……爽……」

  季飞燕娇躯抽搐,快感醉人地麻酥,立刻传遍整个的全身,只见上肢舞动,
下肢踢蹬,昏迷了过去。岳少俊并未就此罢休,而是放慢了速度,缓抽慢插,每
次都直顶穴底。经过一场急风暴雨的洗洗,季飞燕本能地紧紧地搂住岳少俊的脖
子,小腹还在不停的挺进。急促的娇喘,美丽的脸蛋,又出现了满足的表情。

  「大哥……啊……喔……唔唔……妹妹……会给……你插死……干死了……
嗯……啊……喔……又痒了……快……」

  岳少俊一连又是猛插三十多下,他身体燥痒难忍,尤其是小腹下,宝贝上,
好象干柴烈火,在激烈的燃烧着,一种强烈的刺激突然向他袭来。他咬住牙,提
着气,抑制着自己的冲动,又是一阵直抽直插,每每到底。穴中的淫水,如山洪
爆发,向外奔涌,两腿不住地合张,全身不停地蠕动,血液沸腾。

  「大哥……哦……不能动……了……喔……又来劲了……又痒……了……快
插死我……啊……」就在这闪电雷鸣的高潮中,岳少俊的精液象决堤洪水一泻千
里,奔涌而至,与季飞燕的淫液交织在一起,一起冲向了穴洞的最深处,屋内又
恢复了原有的寂静。

  次日祝巧巧的新婚之夜又是另一番景象,因合卺酒前一天就喝过了,今日是
来行周公之礼的,不多时,两人已在床上,祝巧巧被岳少俊压在身下,两人相拥
亲吻不已。

  「啊……嗯……」祝巧巧任由岳少俊吻着她的身体,细微地呻吟着。岳少俊
伸手去解她衣衫,祝巧巧只觉一阵羞意袭来,不自觉地拨开岳少俊的手。连接几
次,皆是如此。

  岳少俊微笑道:「巧巧,你不乖喔。」

  祝巧巧满脸通红,嗔道:「什么乖不乖?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她虽然已经
变得乖巧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蛮不讲理,但是骨子里还是有些娇蛮。

  岳少俊笑道:「好,那我不碰你,你自己来。」

  祝巧巧吞了下口水,一摸到衣襟,又觉得害羞,哀声道:「大哥,有你在这
里,我……不行啦。」

  岳少俊微微一笑,道:「这样罢,你在被子里面脱好了,我不看。」

  祝巧巧羞涩地点点头,钻进被子里,露出一个头来低声道:「别偷看喔。」

  岳少俊笑道:「好。」祝巧巧脸上见腆一笑,头也盖进被子里。只见一张被
子不住蠕动,看来祝巧巧在里头也颇不好动作。过不多时,被子不动了,但听祝
巧巧低声道:「好啦。」

  岳少俊笑道:「我掀开被子罗。」只见被子微动,祝巧巧并不回答,岳少俊
便抓住被子,往旁一掀。

  「啊……」祝巧巧惊叫起来,只见她赤身裸体,婀娜的身段展露无遗,稚嫩
的肌肤似在向岳少俊炫耀,彷佛透着晶莹的柔和光辉。只是祝巧巧害羞,早把身
子缩在一起,只能看到胸侧一条粉红色的半弧,丰盈的大腿虽然曲起夹紧,见不
到少女的隐秘地,却使得屁股更加圆润诱人。眼前这么一个娇艳幼嫩的少女,岳
少俊只觉周身火热,眼中绚丽异常,不知该说什么来赞叹了。

  祝巧巧的脸蛋红艳得如要烧了起来,羞着叫道:「大哥,我在摇头嘛,你怎
么……你怎么可以翻开来啊。」

  岳少俊不禁失笑道:「你在被子下面摇头,我就有天大本事又怎么看来?」

  祝巧巧一怔,娇怯怯地道:「你该再问几次嘛。」

  岳少俊一笑,也解下自己衣服,轻轻握住祝巧巧手腕,笑道:「别遮着,给
大哥看看?」祝巧巧羞着不肯移开。岳少俊吻了几下,祝巧巧心中意乱情迷,再
也使不上力抗拒,嘤咛一声,任他把手臂、双腿都展了开来,只羞得双颊滚烫。

  岳少俊一看,不禁心魂不定,映入眼廉的是一对粉淡淡的酥胸,当真比豆腐
还要细嫩,雪肤凝脂,吹弹得破,似乎那几缕乌云柔丝散在其上,肌肤也要微微
弹陷,几乎要被发端刺伤一般。

  两条白腻晶润的大腿之间,仅有极稀少的遮蔽,隐藏着绛色的娇艳纹理,好
似一块水晶平滑地稍稍裂开,散发诱人的浅桃红色泽,尚有一泓泉水慢慢涌出。

  「大哥……」祝巧巧以极其哀怨的眼光看着岳少俊,美丽的身子轻轻颤抖。
她身材虽不及仲飞琼的婀娜多姿,但肌肤之美,却远有过之,粉雕玉琢,白璧无
瑕。

  岳少俊定了定神,低声轻唤:「巧巧。」祝巧巧早已羞得耳朵红到根上,眼
眶里闪动着娇怯的心情,以及些许害怕。岳少俊尽力平复呼吸,以微笑安抚她,
坐在她身边,手掌轻巧地拂动她雪白平坦的小腹。

  「嗯……噢啊……」心慌意乱的祝巧巧扭着纤腰,逃避着岳少俊的爱抚,但
是心中的情意却慢慢压抑了身体的反应,渐渐不再摆动,柔驯地承受岳少俊带给
她的温情,轻轻咬着下唇,无奈而羞涩地娇吟着。手掌逐渐从腹部上移,划着乳
边的圆弧。

  「啊……嗯……啊……嗯嗯……」

  一种难以形容的刺激传遍了祝巧巧每一寸肌肤,她禁不起心中的快适,放声
娇鸣。

  岳少俊感受着祝巧巧精致滑嫩的玉脯雪肤,手指向峰顶推去,还不敢用力,
那娇美的嫩肌竟也压得略见凹陷,柔不可触,偏又是生得诱人,极似蜜桃的水灵
新鲜。两粒可爱的朱红色,在岳少俊这么一碰之下,随着波动微微晃汤,似在眩
惑人心。

  如斯柔嫩的的胴体,岳少俊直是舍不得再多施加一点力道,只若有若无地拂
扫,却把祝巧巧挑逗得心痒难搔,喘息不止,面赛桃花,床单都被十指弄乱了。

  「大哥……唔……嗯……啊……哇……啊……」正如飘在云端的祝巧巧,陡
然又受到一个极大的震撼,一时忘了羞意,喊出高亢的鸣叫。却是岳少俊的下身
抵着祝巧巧的密处,稍一摩擦,祝巧巧的灵魂直被抛上云霄,螓首急向后仰,俏
丽的脸上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态。

  岳少俊只稍一触碰,不料祝巧巧这般禁不住,立时娇啼大作,若有所失,心
中也是管控不住,低声道:「巧巧……你……你要小心啦……」

  祝巧巧满脸羞红,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岳少俊,隐约似有怯色,随即闭上了眼
睛,带点羞涩地颤声低鸣:「你来啊,我……我才……我才不会怕呢。」这张娇
滴滴的脸蛋搭配上不顾一切的神情,加上一句逞强话,激得岳少俊心中狂跳,索
性一把抱住祝巧巧,两人四肢相缠,火热地翻腾起来。

  一对情到浓处的爱侣,这时正是不可开交,一片蜜意。别说岳少俊顾不得轻
手轻脚,祝巧巧也放开了害羞,紧搂着岳少俊的背脊上下抚弄,将一身温香软玉
尽数奉献,忘情地回吻着岳少俊,令人心动的酥胸紧贴着他的胸膛,沉醉其中。

  岳少俊抱着祝巧巧坐起,激烈的动作慢慢缓下来,两人的下体互相交接了。
祝巧巧忽觉下身一痛,吐了口轻气,低声喘叫道:「大哥……我……啊……」

  岳少俊轻声道:「巧巧,太痛的话,一定要说啊。」

  祝巧巧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

  岳少俊慢慢深入已经湿淋淋的私处,温暖的嫩肉团团裹着。祝巧巧感受着苦
楚和兴奋,心中回汤着对岳少俊的爱意,将脸往岳少俊的怀中挨去,紧闭双目,
忍受着双腿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力量,以极为惑人的呻吟发泄着。

  「嗯……嗯嗯……大哥……啊……」祝巧巧忘我地呼喊喘叫,在一个高亢的
哀鸣声之后降低了。

  「巧巧……」岳少俊的额头滴下几滴汗水,和祝巧巧的一身淋漓香汗相融。

  「啊啊……呼啊……」祝巧巧知道,这位她深深爱慕的岳大哥,已经和她成
为一体,作了最亲密的结合。灵动的眼睛凝望岳少俊的脸,取代痛楚的是害羞和
喜乐,岳少俊回应的眼神,一样充满了款款深情。岳少俊感受着祝巧巧娇躯内的
湿暖柔嫩,凝首望着她微带昏眩的俏丽脸庞,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触。在腰部
挺进之下,祝巧巧开始承受岳少俊的冲刺。

  「唔……啊……啊……啊……」祝巧巧搂紧岳少俊的后颈,藉以挂住向后倾
仰的身子,失神狂乱的呻吟回应着每一次深入。岳少俊环抱祝巧巧纤腰,结结实
实地冲击这撩人的玉体,低声道:「巧巧……」

  祝巧巧一次又一次地受到超乎想像的快意贯穿全身,痛楚渐次减少,只觉浑
身酥麻,身不由主地摆动着腰枝,柔软的乳房剧烈甩动,秀发散逸,樱唇绽开,
吐着销魂的喘声及吟叫:「啊……大哥……啊……啊……嗯……啊……」

  祝巧巧抑止不了岳少俊体内狂袭而来的力劲,鲜丽的肌肤泛出细细的汗珠,
双手忽然攀不住岳少俊的颈部,向后仰倒在床铺上。岳少俊顺势向前倾跪,托高
祝巧巧的后腰,让她上身躺在床上,下半身抬起,持续着强盛的攻势。祝巧巧自
然而然地以双脚盘在岳少俊腰间,勉力收首望向岳少俊,却正好能见到上方两人
激烈的交合碰撞,柔弱的门户濡染成艳丽的桃色。

  「啊……啊……天啊……」炽烈的羞意和亢奋,简直快要把祝巧巧引逗得发
狂了,十指将这一切向床单拼命发泄。阴阳一次互冲,便发出啪啪声响,一片水
溅了开来,还有几道细水缓缓流向她的小腹。

  「啊啊……巧巧……」岳少俊前后抽送,看着娇美的巧巧令人怜爱的神态,
耳边听着近乎浪荡的呻吟,便像无数狂潮接连打来,情绪高亢得无可复制,两只
手从祝巧巧腰后放开,揉动那娇贵无比的双乳,享受着超凡的滑溜精细感触。

  祝巧巧身子骤失岳少俊支撑,在一波又一波的进攻下,立时像被怒涛翻覆的
小舟一般,晶莹剔透的身体如浪起伏,扭动曲转。

  「啊……啊……大哥……噢……啊……嗯啊……」紧跟在后的,是胸前传来
的阵阵快美,极敏感的乳端被岳少俊的手指极尽温柔地玩弄着,和汹涌的交合完
全在两个极端,这双重的快适将祝巧巧往巅峰急速推动,娇柔的呻吟声也跟着盘
旋直上。

  「唔……我……我……不……不行……啊……啊啊……」祝巧巧的小手试着
招架岳少俊的搓揉,然而岳少俊却按住了她的手背,以她的纤纤柔荑抚弄凝脂似
的胸脯。

  「唔……」祝巧巧生涩地抵抗,一边带给自己至柔的舒畅,忽然着手湿润,
原来股间的泉水在下高上低的姿势下,一路流到乳间来了。

  「啊……好……美……啊……啊……啊……」祝巧巧只能勉强挤出零散的字
句,神智被巨浪般的快感迅速掩没。岳少俊喘了几口气,全身血气贲涌,已达极
点,大喊一声:「巧巧。」

  「唔啊……啊啊……啊啊……」祝巧巧放声娇吟,一柱滚热的精元猛然贯入
了她的体内,直要一举将她冲上了九重天外。岳少俊和祝巧巧四手互握,手指紧
紧互相嵌住,同时升上了顶峰,浓烈的情爱缭绕在两人之间。直到岳少俊去势已
尽,祝巧巧盈满了大哥的激情,云消雨歇,才一起软倒在凌乱的床铺上,轻轻拥
著,共享云雨后的温存。

  祝巧巧软软地依偎在岳少俊怀中,含羞带怯,低声叫道:「大哥。」岳少俊
向祝巧巧投以一笑。

  祝巧巧轻声道:「大哥……你……你以后……真的……要疼我喔……」

  岳少俊摸摸她散乱的秀发,微笑道:「大哥什么时候不疼你了?」

  祝巧巧脸现娇羞,娇笑道:「刚才啊……你……你……你好像发疯一样……
吓我一跳……」

  岳少俊脸上一红,笑道:「这我自己就不知道了,以后我斯文些。」

  祝巧巧羞红着脸,道:「也不用啦,大哥……你……反正我会习惯。」

  岳少俊突然搂过祝巧巧的腰,笑道:「好,那大哥就让你早一点习惯,好不
好?」

  祝巧巧惊笑着挣扎,嗔道:「大哥,你又欺负我。」枕畔一阵缠绵,一看床
上,被子皱乱得不成样子,床单倒有近半被扯了起来。

  岳少俊笑道:「巧巧,你说这是谁弄的?」祝巧巧双颊飞起红晕,轻轻在他
胸膛一捶,不胜娇羞。一双爱侣,历经波折,今日终于夙愿得偿,也真是苦尽甘
来。

  自此以后,岳少俊便定居长春谷,日日有五妻五婢相伴,真是只羡鸳鸯不羡
仙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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