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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绣衣云鬓】【全】原著:忆文-改写:花间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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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衣云鬓】【全】原著:忆文-改写:花间浪子

    予人玫瑰,手留余香,你的红心就是对藏经阁最大的支持!

     ***    ***    ***    ***

               绣衣云鬓


作者:忆文
改写:花间浪子
排版:xzybb

字数: 74
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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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塞雁 于 2011-2-27 10:3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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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绣衣云鬓


原著:忆文
改编:花间浪子
排版:Xzybb

             第一章 古堡小主人

  夜幕,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狂风,如山崩海啸,不时响起树断竹折的
声音。暴雨,势如倾盆,宛如万丈突崖下泻的巨瀑。震撼山林旷野的霹雳,随着
一闪继一闪的刺目电光,一个接着一个,大地震颤,雷声不绝,愈增暴风雨的汹
涌声势和夜的恐怖。

  就在这风雨肆虐,雷电助威,天宇翻腾得令人窒息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怒
马狂奔,铁蹄击在山道上的清脆声音。又是一道强烈的刺目电光,划破了漆黑的
夜幕,给宇宙带来剎那的光明,照亮了群峰颤动,耸拔搓峨的山区。只见一匹青
须健马,昂首竖须,迎着狂风雷雨,飞驰在通向系舟峰下的人工石道上。

  马上,是个身穿黑绸剑衣,背插长剑,面罩黑巾的人。那人双手控缰,引身
躬在鞍头上,两腿紧紧挟着马腹,两只寒星般的眸子,在黑巾的双孔内,冷芒闪
射,显示出他内心的迫切、焦急。借着夜空一闪继一闪的强烈电光,他熟练的控
制着马的速度,和飞驰的方向。

  根据蒙面人精光闪射的眸子,和控马如飞的熟练,一望而知他不但是内功深
厚的武林高手,而且,也是一个马术精湛的骑士。看他对山路的熟悉,似乎就是
住在这山区中的人,看他面罩黑巾,又分明是怕人认出他的真面目。

  显然,他这样甘冒生命的危险,在如此暴风狂雨,雷电交加的漆黑深夜里,
急催怒马,亡命狂奔,必是有万分火急的重大消息传递。或者,他正要利用这个
惊险、恐怖的大好机会,去完成一件较毁灭生命尤为值得的惊人事情。

  青马穿过高可按天的古木巨林,翻过崎岖峻险的横岭,绕过数座峰角,到达
一座峡谷口前。蒙面人的马速,丝毫末减,依然狂驰如飞,直冲入谷。深谷范围
极大,约有数百亩,南面是突崖,北面是高峰,正西横旦着一道崎险绝壁,谷口
是两座南向形成的纵岭。

  这是一座死谷,谷中俱是双人合抱的古松巨木,枝干密集,十分茂盛,一片
苍翠。茂林的深处,模糊地现出一座巨石古堡,在夜空强烈的电闪下,反射着苍
青灰暗的白色。

  古堡共有九座塔形堡楼,八座较低的形同卫星,拱围着中央一座高耸夜空,
特别凸出的独立碉楼,乍然看来,直如鹤立鸡群。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座古堡是
依照九宫八卦的阵势筑成。

  堡内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灯光,显得阴森、恐怖、死寂,宛如待人而噬的庞
然怪物。蒙面人仅略微看了一眼谷中形势,狂奔的青马沿着宽大石道,如飞冲进
林内。前进数十丈,蒙面人急拨马头,冲下石道,直奔林内七八丈外的一座凹形
大石来至石前,右手微撑鞍头,飞身纵下马来。他急忙将丝缰系在鞍头上,匆匆
拍了拍雨水淋漓的青马长须,折身向深处驰去。

  到达松林内沿,即是围绕堡外的人工护堡河,这时水满四溢,已分不出两岸
的边际。蒙面人似是知道护堡河的宽度,到达林沿,立即腾空跃起,飞越河上,
直落古堡的高大石墙前。堡墙青苍灰白,俱是八尺青石砌成,墙高七丈,蒙面人
立在庞然高大的堡墙下,宛如一个小黑点。

  他用手遮雨,仰首看了一眼堡墙,接着紧了紧肩后的剑柄,足尖一点,腾空
而上,宛如升空飞燕。堡墙宽约一丈,上面寂然无人,蒙面人恰好对正一座通向
中央堡楼的凌空钢索飞桥。全堡飞桥共有四座,分由四角通向中央,暗含着四象
之势,飞桥长三十丈,竟仅四尺,蒙面人对正的飞桥,正是最安全的一座。根据
蒙面人的种种迹象,他对古堡中的情形,显然是了如指掌,十分清楚。

  蒙面人隐身碟坎间,机警地看了一眼左右两座铁门紧闭的卫星堡楼,立即纵
下碟坎,如飞奔上被风雨吹打得急烈摇摆的索桥,直向中央独立堡楼驰去。

  看了蒙面人的机警举措,这座古堡中,必然有高手警卫,想是由于数十年难
得一遇的恐怖雷雨,俱都躲进了八个卫星堡楼内,也许他们相信没有人胆敢前来
虎口捋须。但是,就在他们自恃无虞,躲在堡楼避雨的时候,却出乎意外地来了
一个胆大的不速客人。

  这时,蒙面人已通过索桥,飞身纵上中央堡楼的中层石栏上。堡楼中层,共
有八座同形式的兽环大铁门,但是,每座铁门的颜色,却迥然不同,对正飞桥的
是一座红门。

  蒙面人却跳下石栏,急步向一座黑漆铁门绕去。黑漆铁门,恰巧对正西面谷
底的构一日一崎险绝壁,位于堡外绝壁下的广大富丽花园,立在黑门前,可以一
览无遗。

  蒙面人翻腕撤剑,立即沿着斜斜上升的楼梯,如飞向顶上奔去。看他纵跃奔
跳,健步如飞,似是杂乱无序,实则,每一个落脚处,都接着八卦生克之理,同
时,他起身落步,轻巧迅疾,捷如狸猫,毫无声息。奔上顶层,蒙面人立即凝目
上看,只见漆黑的尖顶上,果然悬着一个灰白小包。

  蒙面人的身形尚未落实,脚下已响起一阵苍劲的哈哈大笑:「阁下敢于今夜
只身单剑,夜闯九宫堡,独上摘星楼,阁下的胆识、豪气,实令老夫镇拐震九州
马云山佩服。」服字出口,呼的就是一拐,猛向双脚刚刚落实的蒙面人扫去。

  蒙面人一声不吭,旋身让过一拐,长剑反臂挥出,径斩对方的手腕。同时,
已看清对方是一个霜眉银胡,满面怒容,手使镇铁拐的紫衣老人。持拐老人见蒙
面人身法诡异,出剑神速,知道遇到了劲敌,大喝一声,疾演泰山压顶,抡拐再
向蒙面人的当头砸去。蒙面人东西到手,恨不得插翅飞出九宫堡去,哪里还有心
恋战,身形一闪,已至梯口,如飞向下狂奔。

  持拐老人顿时大怒,暴喝一声:「不留下命来想走吗?」暴喝声中,飞身疾
追。

  蒙面人身形如烟,快如狸狐,眨眼已奔至楼门。蒙面人刚至楼门口,迎面又
来了一人。只见来人年约二十五六岁,一身银缎劲装,虎眉朗目,圆脸白胖,手
使一根亮银红樱枪。蒙面人认得来人,正是九宫堡的一流高手小李广钟清。

  小李广钟清,突见迎面如飞冲下一个蒙面人来,知是擅登摘星楼的人,立即
大喝一声,挺枪就刺。蒙面人挥剑一拨,枪尖擦身刺过,身形一闪,直向钢索飞
桥奔去。

  这时,风雨更大,雷声震耳,闪电刺目,钢索飞桥摆动得十分骇人。楼下寒
光闪闪,人影晃动,一片吶喊之声。钢索飞桥的对面堡墙上,已有十数名高手守
住。

  蒙面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原就有孤注一掷的决心。这时,飞身纵上索桥,
直向堡墙奔去,地面上的高手一见,立即高声吶喊,不同暗器,纷纷打来。由于
飞索高达数丈,加之狂风暴雨,地面高手无法仰面上看,因而,暗器未到索桥,
便被风雨纷纷打落地面。由摘星楼追出来的持拐老人,镇拐震九州马云山和小李
广钟清,这时见蒙面人已奔上飞桥,顿时惊呆了。

  蒙面人如飞奔至距堡墙五丈处,厉喝一声,腾空而起,长剑幻起千百银锋,
直向十数高手的当头罩去,声势猛不可当。墙上高手大惊失色,高声狂喊,齐挥
兵刃,当前几人,惊得纷纷暴退,情势顿时大乱。蒙面人趁机疾落墙面,足尖一
点,飞身纵至栋梁上,肩头一晃,疾泻而下,直落墙外。墙外的水,更深了,蒙
面人双足落地,内心有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兴奋,立即飞身过河,直奔松林。

  蒙面人奔进松林,回头见身后无人追来,不由仰天发出一阵悲忿大笑。笑声
一落,翻腕收剑,顺手将黑布扯落下来。一张英挺俊逸,肤如冠王的白哲面庞,
立即呈现出来。两道浓浓斜飞入鬓的剑眉,一双黑晶晶闪闪发光的眸子,挺直的
胆鼻,涂丹般的朱唇,由于连番搏斗,眉宇间的煞气仍极浓重。看他年龄,最多
十八九岁,但却具有了如此惊人的武功。

  背剑少年,不敢停留,直向放马的大石处奔去。尚未到达大石,即见他的青
马,昂首竖耳,双目闪耀,马尾急别的摆动,不停的连声低嘶。背剑少年一见,
知道青马在暴风雨中已经等得不耐,因而身形立时加快。奔至马前,少年首先掀
开鞍囊,急忙将白丝绸包放进鞍囊内。就在少年将小包放进鞍囊内的同时,凹形
大石后,突然走出一个身穿黄绸衫,手持缅刀,一脸阴刁狡桧之色的中年人来。

  青马一见,昂马怒嘶,猛向身后急退。背剑少年立时惊觉,闪电转身,条举
右腕,一阵龙吟声中,寒光一闪,长剑已撤出鞘外。同时,他的左掌,迅急将挺
朗如温玉般的俊面掩住。

  一脸阴刁狡桧之色的中年人,发现少年转身拔剑举手遮面,那份轻灵神速,
在他闯荡江湖的半生中,确属少见。中年人心知遇到了高手,于是阴刁的冷冷一
笑,沉声道:「本总管在此候驾多时了。」说话之间,手横缅刀,缓步逼来。

  少年一见来人,不由怒火倏起,黄衫中年人,正是九宫堡内,武功仅次于老
堡主陆地神龙江浩海的总管闵五魁,也正是他的切齿仇人。

  九宫堡总管闵五魁,见少年掩面不语,目射冷电,凝目一看,竟是堡外花园
的浇花小厮,不由顿时大怒,缅刀一指,厉声大喝:「卫明,你好大的胆子!」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缅刀一挥,闪电下劈。

  少年见被对方识破,不由杀机倏起,身形一闪,急忙横剑,铮然一声架开缅
刀,喇喇喇一连攻出三剑,匹练翻滚,光华耀眼。

  总管闵五魁,没想到在后花园浇花的卫明,竟然有如此惊人的武功,这时一
连被攻三剑,竟闹了个手忙脚乱。于是,怒喝一声,飞身暴退八尺,顿时愣了。

  少年急忙停身,横剑厉声道:「谁是卫明?少爷就是十八年前被你们夫妇悄
悄抱出九宫堡,丢在系舟蜂上的少堡主江天涛。」

  总管闵五魁听得浑身一战,本能地急上两步,凝目一看,发现对方少年,两
道斜飞入鬓的浓浓眉头上,果然各有一个稻粒大小的朱砂痣。闵五魁这一惊非同
小可,面色顿时大变,不由慌得厉声大喝道:「胡说,我家少堡主江天涛正在堡
中……」

  少年顿时大怒,剑眉一轩,厉声大喝:「闭嘴,那是你和毒娘子章莉花的孽
子,你道本少爷不知?」

  闵五魁一听,惊得面色如土,急忙心虚地标了一眼九宫堡的方向,猛然一声
厉喝:「放屁!」厉喝声中,飞身前扑,手中缅刀猛向少年江天涛砍来。

  江天涛见闵五魁口出不逊,顿时大怒,身形一闪,振腕出剑,幻起一片耀眼
梨花,立将闵五魁逼退三步。就在这时,数声烈马长嘶,连由九宫堡方向传来。
闵五魁一听,精神大振,一面拼命抢攻,一面连声大喝,显然企图让即将出堡追
赶的高手知道他与人搏斗的位置。

  江天涛心中一惊,大喝一声,立即进步欺身,手中长剑,一招比一招紧。顿
时,光芒暴涨,剑浪汹涌,势如长江大河,直向闵五魁涌去。闵五魁惊得心胆俱
裂,怪唤一声,转身狂奔。

  江天涛剑眉一竖,厉喝一声:「恶贼留下命来!」厉喝声中,飞身前扑,身
形快如电闪,不出五步,已经追上,振腕挺剑,直向闵五魅的后胸刺去。冷芒一
睹,立即暴起一声刺耳惊心直上夜空的尖声惨嚎,闵五魁两手扑天,撒手丢刀,
立即仆倒。

  这时,马嘶连声,蹄声杂乱,已由九宫堡的吊桥方向,逐渐清晰传来。江天
涛又惊又怒,心中一动,拉起闵五魁尚在浑身颤抖的尸体,即向宽大石道上飞步
奔去。青马一见主人向石道上奔去,立即轻嘶一声,紧紧跟在江天涛身后。江天
涛匆匆来至宽大石道上,顺手一丢,即将闵五魁的尸体拋在中央,飞身上马,直
向谷口如飞驰去。

  这时,身后数十丈处,已隐约现出一群急如闪电驰来的马队。江天涛已有了
一次教训,翻腕收剑,急忙取出黑巾,再度蒙在脸上。仅这眨眼之间的工夫,青
马已驰至谷口,再听身后,马嘶蹄乱,一片吆喝。江天涛知道追来的马队,必是
发现了总管闵五魁的尸体,心里不免有些暗暗高兴。

  驰出谷口,江天涛的心情,顿时宽畅起来,但他仍熟练地急急操纵着青马,
沿着石道,狂驰飞奔。绕峰、过溪、穿林,他又驰到了方才奔上这条人工山道的
地方。

  江天涛一拨马头,如飞冲下山道,沿着一道深涧边沿,直向一座高峰下的突
崖处急急驰去。这时,风势已渐转弱,两地小了,但,夜空的闪电,仍极强烈。

  江天涛仰首看了一眼夜空,心中暗暗感激上苍给他一个如此的大好机会。渐
渐,崖边宽度窄小,黑暗、崎岖、石滑,涧中水位暴涨,流声震耳欲聋。就在这
时,一阵急如骤雨,声如沉雷的群马疾奔声,隐约传来。江天涛知道堡中高手已
经追来,于是飞身下马,急急拉马前进。

  到达突崖下,尽是纵横纠生枝叶茂盛的丝萝葛藤。江天涛奔至一处藤萝前,
两手用力一推,茂密的藤萝,立即现出一个四尺宽,七尺高的藤门来。通灵的青
马,立即奔入门内。藤门内,竟是一座高约近丈,竟有八尺的方形石洞。江天涛
紧跟着青马进入,立即将藤门掩好,折身向洞中走去。

  石洞深约九丈,洞内十分干燥,五丈处有一向右延伸的支洞,在洞口可以清
晰地听到由深处传来的水声。江天涛急忙将马鞍卸下来拍了拍马股,青马温驯的
走进支洞内。这时,那阵急如奔雷的马蹄声,已由方才的石道上,宛如暴风过境
般,如飞驰了过去,直奔山外。江天涛无暇去想那些,迫不及待地址下黑布,急
忙由鞍囊内,将那个银丝小包袱取出来。

  就在他取出小包袱的同时,一声清越悠扬的长啸,径由九宫堡方向,划空传
来。这声长啸,音质高亢,清晰悦耳,撩绕夜空,久久不绝,有经验人一听,便
知是发自一个内力深厚的高手之口。紧接着,就在附近不远的峰顶上,也响起一
声高亢长啸。

  剎那间,不少峰头上,都响起一声隐约可闲的响应啸声。显然,九宫堡的高
手正在大举搜山。江天涛虽然焦急不安,但他自信那些人找不到此地来,不过,
他很担心搜山的人会发现他已不在后花园的那间石室内。

  事到如今,他已顾不了许多,立即运功五指,用力一捏,铮然一声,银丝绸
包上的铁环,应声立断。江天涛匆匆地打开小包袱,一蓬柔和毫光立即射出来。
凝目一看,心中狂喜,只见小包内,端正地折叠着一件八寸见方的深蓝丝缎,上
面缀满了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珍珠玉石和金丝花纹,毫光闪射,耀眼生辉,周
围洞壁上,立即洒上一层蒙蒙彩霞。

  江天涛愣愣地注视着那件霞光瑞气的蓝缎,不由激动地落下泪来,他由浇花
小厮一跃而为少堡主的愿望,就要实现了。这半年来,他一直为此努力,绞尽脑
汁,母亲璇玑玉女亲手编绣的绣衣终于到手了,苍天果然不负苦心之人。

  他用激烈颤抖的手,捏住绣衣的一角,缓缓地提起来。仔细再看,他完全惊
呆了。小包内竟不是整件的绣衣,而是一只带有长长白棱袖口的左袖。江天涛的
俊面上,苍白如纸,泪珠一颗接一颗的落下来,他提起那只左袖,伤心地久久不
知放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疾速的衣袂破风声,清晰传来。江天涛心中一惊,急忙将小
包掩住,洞内立趋黑暗。凝神一听,面色大变,来人已到了洞口前。江天涛惊得
倏然跃起,拿起小包,提着马鞍,飞身纵进支洞内。就在他纵进支洞的同时,洞
口的藤门已发出被推动的吱吱响声。

  江天涛心中一动,似乎想起什么,探首一看,只见闪身进来的竟是一个头戴
风帽,一身黄绒衣裙的绝色少女。黄衣少女年约十六七岁,桃形的脸蛋,弯月般
的黛眉,晶莹凤目,瑶鼻樱唇,香腮上的两个酒涡特别深。只见黄衣少女,紧皱
黛眉,神情显得异常惶急,匆匆将藤门掩好,急步向洞中奔来。

  江天涛一见黄衣少女,竟是舅母无影女侠薛丽绢的唯一爱女汪燕玲,于是丢
下手中马鞍,急步迎了过去,同时惶急的低声问:「玲妹,这么大的风雨,你怎
的来了?」

  黄衣少女一见江天涛,凤目中的泪珠立时滚下来,同时玉手掩面,流着泪颤
声,说:「涛哥哥……急死小妹了……」

  江天涛见黄衣少女汪燕玲,满身雨水,急忙伸手扶住她的玉臂,慌张地急声
说:「玲妹,快到里面坐。」说话之间,扶着汪燕玲,径向主洞的深处走去。

  黄衣少女汪燕玲,一面前进,一面仍心有余悸地流泪惶声道:「方才在摘星
楼下,看到那么多高手攻击你和那多的暗器打你,小妹几乎吓晕了过去。」

  江天涛感慨地黯然道:「小兄早将生死置之度外,那时已顾不了许多了。」
说话之间,已到了一张小石桌,和一方铺满了柔细枯叶的大石台前。

  汪燕玲举手取下风帽,一蓬如云秀发,和一张带雨梨花般的秀丽面庞,立即
呈现出来。江天涛心中十分感激汪燕玲冒雨前来看他,这时见他清丽秀美的表妹
脱下风帽,关切地急上两步,好心的为她去解已被雨水湿透的长斗蓬。

  但他的手刚刚伸出,汪燕玲竟惊得紧紧里住娇躯,急忙退后两步,同时羞红
着娇脸,慌急的说:「涛哥哥,小妹不冷。」

  江天涛一想,恍然大梧,心道:「表妹虽然披着长斗蓬,但她展开轻功飞驰
时,怎能挡得住风雨,衣裙必然淋湿,如果脱下大斗蓬,玲珑的娇躯,高耸的玉
乳,岂不曲线毕露?」心念至此,俊面一红,不由也紧了紧自己的大斗蓬,讪讪
地笑着道:「我也不冷。」

  像平素汪燕玲一定会笑他谁问你来?但是这时她心情惶急异常,已没有心情
再向心爱的表哥打趣了。于是,瞪着一双晶莹凤目,紧张地关切问:「涛哥哥,
拿到了吗?」

  江天涛见问,立即苦笑一下,即将肋下挟着的银丝小包袱,丢在大石台上,
同时,失望地道:「玲妹你自己看……」

  汪燕玲冰雪聪明,一见江天涛黯然失望的神色,芳心不由一震,心知不妙,
脱口惶声问:「怎么……」说着,迫不及待地急上两步,伸出有些颤抖的纤纤玉
手,急忙将小包袱掀开了。一蓬毫光一闪,汪燕玲脱口一声兴奋低呼:「啊,涛
哥哥,这就是呀!」

  但当她的纤手一提,竟是一只绣满珍珠玉石的左袖时,她不禁突然一愣,立
即迷惑地道:「绣衣怎会是这样的?我娘临终之际将绣衣交给小妹时,曾对小妹
说,这是你姑母璇玑玉女亲手绣的蓝衣。小妹当时打开看过是整件的嘛……」说
话之间,瞪着一双晶莹凤目,微张着鲜红欲滴的樱口,注定一脸茫然神色的江天
涛,一瞬不瞬,似乎在问,这是怎么回事呢?

  江天涛更是不知,只得木然地摇了摇头。汪燕玲凤目一闪,似有所悟的急声
道:「哼,这件事,恐怕又是总管闵五魁和他妻子女掌院毒娘子章莉花两人稿的
鬼。」

  江天涛听得心头一震,不由焦急地问:「他们也知道绣衣上的秘密吗?」

  汪燕玲略一沉思,迟疑地说:「他们也许仅知绣衣的珍贵,而不知绣衣的真
正奥妙。」

  说此一顿,精神突然一振,似乎想起了解决难题的办法,接着急声道:「小
妹回堡后,可令总管闵五魁的狗子朝天鼻,去问闵五魁……」

  江天涛一听面色立变,不由懊恼地说:「我方才已将闵五魁那狗贼杀了。」

  汪燕玲的确吃了一惊,不由急声道:「海棠仙子前辈,不是一再叮嘱我们,
在真相尚未大白之前,最好留他们夫妇的活口吗?」

  江天涛懊恼地说:「可是他已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了。」

  汪燕玲一听,不由肯定地道:「那必是你将黑布取下来了?」

  江天涛惭愧地点了点头,只得将方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汪燕玲黯然一叹,幽幽地道:「假设当时是姑父陆地神龙江浩海等在马侧,
你再想把你的身世弄清楚,恐怕要比登天还难了。」

  江天涛一想,不由打了一个冷战,但他却关切地问:「父亲去东海蜘蛛岛不
知何时才能回来?」

  汪燕玲轻轻摇头,道:「他老人家一年难得有几天在家,加之闵五魁的狗子
朝天鼻又不成才,自以为是真正的少堡主,终日贪玩取乐,所以九宫堡的一切大
权,才都落在闵五魁和毒娘子两人的手里。」

  江天涛一听毒娘子,星目突然一亮,立即低声说:「玲妹,你回去可叫狗子
朝天鼻,去问毒娘子……」

  汪燕玲末待江天涛说完,急忙摇头道:「不行,这两天毒娘子经常阴沉着脸
对待狗子,听说他还想……」说此一顿,秀丽的娇脸上,突然升起两片红霞,以
下的话,住口不说了。

  江天涛立即不解地追问了句:「听说什么,玲妹?」

  汪燕玲久久才羞红着粉面吞吞吐吐地说:「听侍女小翠花说,前天夜里狗子
少堡主偷偷潜进毒娘子的房里,躲在她的床底下。」

  江天涛想也没想,问道:「为什么呢?玲妹?」

  汪燕玲见问,一张秀丽面庞立时羞红得如同三月桃花,不由玉手掩面轻踩蛮
靴,又羞又气地嗔声说:「谁知道他躲在床底下做什么,你最好去问小翠花!」

  江天涛听得一愣,恍然大悟,俊面顿时红了,心想:「难怪表妹羞不可抑,
原来是狗子想非礼毒娘子。」继而一想,十分不解,不由脱口问:「玲妹,狗子
朝天鼻难道不知道闵五魁和毒娘子就是他的生身父母?」

  汪燕玲知道表哥想通了,不由忍笑正色说:「当然不知道咯噱,否则,他也
不敢以少堡主之尊,当着许多高手骂总管闵五魁无用了。」

  江天涛听得紧皱剑眉,愈加不解地问:「闵五魁和毒娘子为什么不将底细告
诉朝天鼻呢?」

  汪燕玲立即正色说:「这正是闵五魁和毒娘子的聪明处,他们知道,如果将
真情告诉给朝天鼻,狗子势必对两人事事迁就,处处恭顺。试想,全堡俱是久历
江湖的高手,时间一久,怎能不令别人起疑?」

  江天涛忍不住插言道:「他们要到何时才将真情告诉给朝天鼻呢?」

  汪燕玲毫不迟疑地说:「当然是等姑父百年之后,狗子正式继承了九宫堡堡
主的时候!」江天涛听得暗泛怒火,不由冷冷笑了。

  沉默一会儿,汪燕玲道:「涛哥哥,我们走吧。」说着,顺手取起风帽,江
天涛急上两步,殷切地帮着她结系帽口上的长长丝带。

  汪燕玲又羞又甜,强抑芳心的上上乱跳,微微仰起圆润诱人的下颚,让心爱
的哥哥为她结着丝带。江天涛虽然和娟秀可人的玲妹,有过不少秘密聚会,但相
谈的大都是如何揭破身世,和堡中摘星楼上的机关形势。但是像今夜如此亲近到
指触玉肤,兰息扑鼻的情形,尚属首次。他的心,不但有些抨然跳动,而他的十
指,也有些不听指挥了。

  汪燕玲微仰着玉颚,轻合着凤目,静静地领会着涛哥哥的十指在颈间转动,
芳心的深处,有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和快慰。江天涛心中一荡,再也忍耐不住,手
一伸,将汪燕玲搂在怀里。

  「涛哥哥……你……」

  汪燕玲一惊,羞得粉脸通红,本能地用手推拒,可全身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
儿力气。这是她第一次于男子如此亲密,而且对象就是自己的未婚夫婿,男人的
气息将她熏得晕乎乎的。

  汪燕玲半推半就,嗯了一声,整个娇躯无助地倚在了江天涛的怀里,呼吸急
促,脸颊红得像是怒放的山茶花。她激情的反应,立即感染了江天涛。他感到汪
燕玲体内所散发的热力和幽香,令他气血翻腾,下身起了奇异的变化。

  江天涛将汪燕玲紧紧搂在怀里,伸嘴去吻她的樱唇。汪燕玲婉转相就,两人
吻在一起。汪燕玲的香舌又嫩又香甜,尖尖地在他嘴里有韵律地滚动着,她用舌
头翻弄着,当他将舌儿伸入她口内后,便立刻吸吮起来,使得汪燕玲全身颤动了
起来。

  汪燕玲吐着气,如兰似的香气,她狂吻着江天涛的舌头,一次比一次用力。
汪燕玲的粉脸更是红透了,她轻微抖着、颤着,诗样的呓语断断续续……

  江天涛将汪燕玲的丁香小舌吸出来,含在嘴里慢慢品尝,伸出左手在她身上
上下游移。只片刻间,汪燕玲便被他吻得神智大乱,在他的一双魔手中喘息、颤
抖、昏眩。

  汪燕玲发乱钗横,罗裙半解,娇喘吁吁地呻吟着说:「哥……我……好舒服
啊……我爱你……」

  「玲妹,我也爱你……」

  汪燕玲那爱的呻吟有如小鸟叫春,他们的体温飞快的升跃、颤抖着,他们已
忘了自我的存在,连这天地之事也复不记得,最真实的只有他们俩尽情地享受。
那股青春的火花,由舌尖传遍了全身,身体上每个细胞都活跃着抚弄着,而且兴
奋不已,他及汪燕玲开始冲动了,听他们的呼吸有如这白云飘落不已。他们仍在
深深地接吻着、抚摸着。汪燕玲半闭着眼睛,轻声呻吟着……

  江天涛低唤,吻着她半裸的、羊脂白玉似的胸膛。汪燕玲在他火热的吻下颤
抖,紧抱着他的虎腰迎合著他,感到意乱情迷。江天涛欲火中烧,将汪燕玲横抱
在怀里,向床前走去。江天涛将汪燕玲放在床上,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汪燕玲一惊,往床里一缩轻声道:「哥……我怕……」

  江天涛搂住汪燕玲道:「玲妹,我会好好爱你的,永远的爱你。」

  汪燕玲小手虚掩他的嘴,羞笑道:「涛哥哥……我也永远爱你……」说着双
手捂住脸,羞态甚是可爱。

  江天涛大喜,搂住汪燕玲为她宽衣解带,片刻间将她剥得一丝不挂,露出欺
霜赛雪般的雪白胴体。汪燕玲捂着脸,哪敢看他一眼?江天涛看着汪燕玲美丽的
少女胴体,不由得目瞪口呆。

  只见她雪白的玉体肌肤细腻柔滑吹弹得破,娇艳得像要滴出水来。粉红的小
脸妩媚动人,一副又羞又怕的神情甚是可爱,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强自镇定。

  汪燕玲的身材苗条,曲线凹凸玲珑,酥胸高耸丰满,两个雪白玉乳上的鲜红
樱桃让人垂涎欲滴。雪白的小肮镶嵌着迷人的香脐,再往下看是萋萋芳草,桃源
洞口处溪水流淌。

  江天涛抚摸着汪燕玲的秀发、桃红的粉颊、结实而富有弹性丰满的乳房、修
长洁白嫩肉的玉腿,最后那丰满肥高白嫩凸起充满神秘地阴户肉穴地方。汪燕玲
的乳房现在好似两个饱满的双岭,圆圆的而富有弹性。汪燕玲的乳头已呈粉红色
了,当江天涛含在口中吸吮时,那乳头在他口中跳跃个不停,真是逗人喜欢。

  尤其那块桃源地,真是神秘,还似朴玉调成一样,整个一块真像是一块未曾
雕刻过的美玉一般,那密密的阴毛黑得发亮,与那洁白的肌肤真是黑白分明,可
爱极了,令江天涛看得垂涎三尺。皮肤细细而柔软,阴毛上一片雪白细嫩的凸出
阴唇,还有那道细细的小溪,已流出的淫水中,更是引人入胜。

  江天涛见到这种美景,哪里还能忍耐得住?他扑上前去,握住汪燕玲的雪白
双峰揉搓起来,更低下头品尝她的两颗樱桃。

  汪燕玲紧抱着他的虎腰,轻呼:「哥……痛……轻点儿……」

  江天涛心下甚是怜惜,抱住汪燕玲的柳腰,轻吻她的耳垂道:「玲妹,对不
起!我弄疼你了。」

  汪燕玲娇俏地白了他一眼,嗔道:「哥……你不老实……」

  江天涛使劲亲了她一口,笑道:「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呢,我的好妻子,你
迷死哥哥了。」

  「涛哥哥……你……」汪燕玲满脸娇羞,想说什么可欲言又止。

  江天涛心中怦怦乱跳,他大胆地分开汪燕玲的两条玉腿,尽情地欣赏她身体
的最美最神秘地带。只见汪燕玲的下体阴阜丰满,乌黑的嫩草均匀地分布在花瓣
四周,粉红色的花瓣半开半闭,上面还挂了几滴晶莹的露珠。

  汪燕玲被他看得羞不可抑,挣扎着想合上两条玉腿,嘴里吐出如梦如醉般的
呻吟:「不……不要啊……」

  可江天涛紧抓着她的两条玉腿,她哪里动得了分毫?江天涛开始用手指轻轻
地将阴唇拨开,靠近阴唇的阴核已经涨得很肥满了,而且还微微跳动着,那淫水
的黏液沾满它的周旁,实在迷人可爱。

  两人相处这么久了,然而由于以前两人都好小,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从没机
会采取真正的动作,而今天的爱抚已使得江天涛情不自禁了。呈现在江天涛眼前
是汪燕玲那迷人的小穴了,那实在是世界上最精雅的艺术杰作,而且这个早已令
江天涛想往的神秘之地,已为淫水所泛滥,且散发出那诱人的香味,刺激着风流
剑客江天涛的饥渴。

  汪燕玲用双手捂住脸,羞得连雪白的脖颈都变成粉红色。江天涛见汪燕玲婉
转呻吟,眼睛水汪汪的甚是娇媚动人,知道她已是春情萌动欲火高涨。江天涛脱
去全身衣裤,露出又粗又红的硕大宝贝,把它送到汪燕玲的小手里。

  「这……这么大……」

  汪燕玲又爱又怕,她握着这热气腾腾的宝贝,不知如何是好,想放手又舍不
得。

  江天涛笑道:「玲妹妹,摸摸它……」

  汪燕玲羞得满脸红晕,细手先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小肮,一遍又一遍,汪燕玲
此刻充满了春意的眼神斜看着江天涛。渐渐地,她的下手又一次地向下触动着丛
密的阴毛,她轻轻的捏弄着它。

  汪燕玲轻轻地摸玩不已,最后她更是紧紧地握住了它,上下套玩着不停。那
由汪燕玲手中传来的震憾力,使得江天涛的大宝贝受了刺激,更是坚硬糗更加膨
胀。

  于是江天涛趁机的抚摸着汪燕玲的屁股,又摸到她的小肮、阴毛、阴唇,再
到那挺高的阴核,那白嫩嫩的肉实在太可爱了。当汪燕玲玩够了江天涛那大宝贝
时,江天涛用手指轻轻地抚弄着汪燕玲的阴核,害的汪燕玲抖动不已,于是江天
涛再稍微翻个身,右手伸出慢慢抚弄着汪燕玲那坚硬的乳头。

  「啊……唉唷……涛哥……你……你……快……快别吻了……啊……我……
实在……受……受不了……唔……啊……哥……我……我下面……不知……怎么
了……好……好痒喔……」

  江天涛只觉丹田一股热流直冲小肮,宝贝硬得发疼,他知道再也不能忍了。
江天涛把汪燕玲放倒在床上,分开她修长双腿,用龟头在她溪水淋漓的花瓣上揉
弄了几下,腰猛地往下一沉……

  「涛哥……慢……慢点……痛……痛啊……我……唔……哼……哼……」

  汪燕玲疼得泪水泉涌,当江天涛在向下插时,她只觉得阴户的细肉破裂了。
汪燕玲那阴道的痛楚,像针刺着她,周身颤抖不停。这种刺痛,汪燕玲想该是处
女膜破裂了,觉得阴户有黏黏的东西流了出来,沿着屁股流到床上。

  「涛……哥……慢……慢些……里面……好……好痛啊……哎唷……哼……
妹……妹受不了……哥……轻……轻点……」

  江天涛爱怜地亲了亲她的红颊,安慰她:「对不起,是哥不好,我这就退出
来。」

  汪燕玲抓着他的胳膊,颤声道:「哥……我能忍……」

  江天涛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你可不要勉强啊!」

  汪燕玲轻咬下唇点了点头,江天涛温柔地道:「玲妹……你放心……我……
插慢点……要是痛了……你就叫出来……」

  说完,见汪燕玲那副娇滴滴的模样,心中更加怜爱,于是把嘴凑上去深深的
一吻,像是对汪燕玲的回报,那更是兴奋,感激的综合。过了没多久,汪燕玲的
小穴慢慢有了反应,她只觉得阴户深处渐渐地骚痒了起来,说不出的难受,那似
乎是性的燃绕。汪燕玲娥眉微蹙,轻轻扭动柳腰,起初还是有些疼痛,但不久体
内又酥又痒甚是舒服。

  于是汪燕玲情不由己的扭动她的娇躯,使她阴户里头的子宫颈能去碰撞江天
涛的龟头,同时娇喘道:「涛哥……里……里头……开始……痒……了起来……
我……我……好难受喔……哼……哼……快……快……快给我……止止痒呀……
哼……哼……」

  江天涛是等待多时,忍得难受得很,于是在汪燕玲的娇声一毕,立即用力一
顶,一根粗壮的宝贝冲了过去,直抵花心深处了。

  汪燕玲更是娇躯一颤,呻吟道:「嗯……哎……涛哥……美……美极了……
但……还是有……有些痛……哦……哎唷……」

  「哎呀……妹妹……上天了……哼……我……那小穴……没有一处……不是
舒服万分……」

  「哥哥……怎么到……今天……才……才插……人家……妹……妹恨死……
你了……」

  「涛哥……你抽……插得我……我好美哦……哎唷……」

  「哼……我……我美死了……哼……哼……哼……」

  汪燕玲紧闭双眼,可下身的快感波浪般袭来,她忍不住娇呼:「哥……我好
舒服……用力……」

  只听到汪燕玲娇声不绝,那粉脸上更是露出那性满足的艳丽,江天涛使她太
舒服了。汪燕玲此时更是渐入佳境,柳腰疯狂地扭动迎合着江天涛,阴户中更是
觉得酸酸麻麻,有一股说不出的感受,那股兴奋令她又娇喘呻吟着。

  「哼……哎唷……插……插死我了……哥……你的……宝贝……好长哟……
每次……都顶得……人家……好……好舒服……」

  「我……的骨头……都要酥了……哼……哼……美……美死我了……」

  「涛哥哥……我快没命了……哦……哦……美……到上天了……哎唷……」

  「好……好舒服……嗯……嗯嗯……我……可……可活不成了……哼……」

  「要……要……上天了……哥……哥……我……我要……丢……丢了……」

  「快……快……快用力……哦……哼……哼……我……受不了了……我……
丢……丢了……啊……」

  汪燕玲的阴门突然一阵收缩,阴壁肉不断吸吮着江天涛的龟头,江天涛忍不
住全身抖索了几下,大龟头一阵跳跃,卜卜卜射出大量的阳精,直射得汪燕玲的
阴户有如那久旱的田地,骤逢一阵雨水的滋润,花心里被热精一淋,子宫口突然
痉挛收缩,一股阴精也狂泄而出。

  两人都是初次云雨,深情款洽,水乳交溶,双方都达到了最高潮,拥抱在一
起,彼此享受到性交的乐趣。

  半晌,两人才回过神了,初经云雨的汪燕玲玉面娇若桃花,双峰更是高耸坚
挺,美得无法形容,江天涛忍不住贪婪地吻着少女每一寸玉体。

  「玲妹,舒服吗?」

  「嗯,刚开始是很痛,但后来就很舒服了。」汪燕玲娇羞地道。

  「好妹妹,现在还痛么?」江天涛温柔地吻了她一口。

  「还有点痛,不过绝对是值得的。哥,你舒服嘛?」

  「嗯,哥哥也很舒服,以后我要你常陪着我!」

  「哥,我有点怕……」汪燕玲羞红着脸道。

  「怕什么?」江天涛有些不解地问。

  「怕哥的大……吃不消!」汪燕玲咬着嘴唇娇羞地道。

  「大什么?」

  「你的大宝贝,真要人命,我一个人可受不了。」汪燕玲红着脸道。

  「喜不喜欢?」江天涛亲着她,微笑着问道。

  「嗯嗯,喜欢死了!」汪燕玲红着脸,更加漂亮。

  江天涛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啧」地亲了一口:「玲妹,你还真浪呢?」

  汪燕玲立刻紧张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的魔手一摸上我,我就晕
了。刚才叫那么大声,真羞死人了,哥,你不喜欢?」

  江天涛笑着道:「妹妹越浪,哥哥越喜欢。我们即将成为夫妻,夫妻之间就
要放开一些嘛!」

  汪燕玲幸福地偎依在江天涛的怀里,憧憬地道:「我希望咱们能早些成亲,
到那时,咱们就可以长相厮守呢。」

  江天涛点点头,正待说什么,洞外已隐约传来一两声山中樵户人家的雄鸡高
啼声,两人这才意识到天快亮了。

  赶紧起来穿衣,收拾好,汪燕玲连声催促说:「我们走!」

  江天涛急忙叠好银丝小包,谨慎地放进怀内,即和汪燕玲并肩走向洞口。汪
燕玲刚被破身,走路明显有些别扭,江天涛注意到了,温柔地揽着她。

  走出藤门,洞外依然一片漆黑,风雨不知何时停止了,仅遥远的天际,仍闪
着微弱的电光,不时传来一阵无力地雷声。整个幕草山区,除了深涧绝望中,暴
响着隆隆骇人的激急流水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江天涛将藤门掩好,首先细察了一眼附近可疑之处,即和汪燕玲沿着深涧边
沿直向九宫堡方向驰去。山势崎岖,雨后石滑,由于这是两人经常黑夜飞驰的暗
径,是以两人的飞驰身影,依然快如脱免,疾如流矢。绕过最后一个峰角,前面
已到了九宫堡外的狭长谷口。

  两人停身隐在一丛楼树下,仔细观察了一番谷口和宽大石道附近,直到确定
没有潜伏的堡中高手后,汪燕玲才向江天涛挥了一个再见手势,直向谷口飞驰。

  江天涛静静地立在树下,目送汪燕玲,直到她飘飘的身影,消失在谷口内,
他才罩上黑布,展开轻功,如飞向纵岭上升去。

  岭上苍松翠竹,怪石丛生,江天涛一面沿着岭脊飞驰,一面注意岭上可疑之
处。由于一直末遇堡中高手,断定他们必是自知无法追上蒙面人,大都转回堡中
去了。

  江天涛绕至谷西绝壁处,探首一看,只见数十丈下的九宫堡中,灯光明亮,
俱是古形石阶,石阁和石楼。在明亮的灯光下,有不少黑点正在宽大的走廊上移
动,想必是堡中的仆妇、侍女、或高手。

  江天涛无法看出那些人在作什么,只得一面下降,一面观察绝壁的情势。

  绝壁下是一座广大花园,矮松夹径,翠竹成林,花圃井然有序,正中一道清
溪,蜿蜒直通护堡河。溪上有朱桥,四角有凉亭,一片大荷池,分朱、粉、白、
黄、紫依池建有曲廊花厅,无数奇形怪石,分别置在园中。周围建有花墙,墙外
环绕着巨松,在花园的西北角上,有三间石屋,江天涛就居住在那三间石屋内。

  江天涛仔细观察园内寂静如常,立即疾泻而下,直向石屋奔去。来至屋前,
推门直入,发现室内并无异样,断定没人来过,即至内室,匆匆换上布衣,立即
上床调息。

  曙光趋走了黑暗,艳阳带来了光明,昨夜的急雷暴雨和狂风早已无影无踪,
幕阜山区,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是,一向安定无事的九宫堡内,依然人心惶
惶,剑拔弩张。堡内护卫,俱是江湖上较有名气的正直人物,大都是老堡主陆地
神龙江浩海慕才请来。

  如今,突然来了一位蒙面客,冒着大雷雨,闯堡、登楼,盗走了老堡主的心
爱珍物,大家都觉得汗颜无光,愧对江老堡主。尤其,根据蒙面客熟悉内情,俱
都怀疑蒙面客是事先潜伏在堡中的高手,因而大都觉得难脱嫌疑。

  有鉴于此,以铁拐震九州马云山为首的高手们,都在暗中调查,昨夜有哪些
高手未到现场,有哪些高手奉命出堡办事。

  少堡主朝天鼻,平素作威作福,听说来了蒙面客,登楼盗宝,群英无敌,临
走之时,又杀了总管闵五魁,吓得躲在内堡。

  徐娘半老,风骚狐媚的毒娘子,伏在奸夫闵五魁的尸体上嚎陶大哭了一阵,
最后怨恨闵五魁短命,害她三十六岁就当了寡妇。

  仆妇侍女们,个个面透紧张,俱都目闪惊急,纷纷低声私议,但没人知道,
昨夜摘星楼上被盗走了什么东西。

  随着九宫堡内的惶惶不安,朝阳已爬上了谷口的纵岭,照亮了苍翠油绿的系
舟谷,在九宫堡庞然古老的九座堡楼上,涂上一层黄金色彩,给绝壁下的广大花
园中,洒满了绮丽光辉。

  江天涛一身布衣,静静地立在园中花厅上,有些愁眉苦脸,望着满园凋零狼
藉的花枝,不知道该如何着手整理。看看荷池中,往日灿烂如云霞约五色莲花,
俱都倒折在水面上,清溪两侧,冰肌玉骨的水仙,水亭四周国色天香的牡丹,花
圃中,芳姿少比的苟药,怪石上清香芬芳的幽兰,大都花瓣凋零,枝折叶落,沾
满了泥污。

  江天涛想到尚末见过一面的父亲陆地神龙江浩海,一生酷爱武功,平素最喜
花卉,假若知道满园奇花,尽遭风雨端残,不知该如何心痛。他不愿让终年在外
的老父,知道昨夜一夕风雨,花园面目全非,他要在老父回堡之前,将花园重新
整理,恢复往日灿如云锦的绮丽景色。由于孝心的鼓舞,江天涛立即携剪,开始
了修枝培土的重整工作。

  他先由花厅阶前的鸡冠、凤仙、海棠、蔷薇整理,然后再以细竹编织屏架,
半个时辰之后,厅前已架起一片七彩灿的绮丽锦屏。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溅溅
声,径由九宫堡的后门处传来。

  江天涛闻声回头,只见由后堡门接通这面花园的高大吊桥正缓缓地放下来。
又是一阵艰涩的咯咯响声,笨重的后堡门,也缓缓地开了。江天涛觉得奇怪,半
年来除表妹汪燕玲曾来园游过几次,即使身为总管的闵五魁也很少前来,今天不
知是谁?

  心念间,后堡门中已涌出一群花团锦簇的人影来。江天涛凝目一看,精神一
振,立时笑了,当前一人,正是绢丽秀美,丽质天生的表妹汪燕玲。汪燕玲已换
了一套崭新的鹅绒云宴和百褶长裙,头上乌云高挽,上插含珠金凤,云鬓斜缀两
排翠花,那张吹弹得破的芙蓉娇面上,似是薄薄地施了一层香粉,愈显得瑶鼻下
的那张玲珑樱唇,鲜艳、殷红。

  江天涛有些看呆了,因为汪燕玲像今天这等刻意打扮,飘然若仙地前来,还
是破例儿第一次。

  顽皮淘气,一身水红的小水仙,刁蛮难缠,一身绿衣的小翠花,忠厚老实,
一身淡青的小香兰,瘦削沉默,一身浅紫的小杜鹃,四个身材不一,高低不等,
容貌俱都俏丽娇好的小侍女,像众星捧月般,跟在国色天香的汪燕玲身后。

  这时,姗姗走来的汪燕玲,已看到了手中拿着长剪,泥点溅满了俊面的江天
涛,立即绽唇笑了,笑的是那么静美,那么甜。江天涛见汪燕玲今天神情愉快,
刻意打扮,想起昨夜的一夜缠绵,心中高兴,身不由己地含笑向园门迎去。

  顽皮淘气,一身水红的小水仙,一进园门,立即瞪大了眼睛,望着满地狼藉
的花枝,两手扑天,痛惜地高声娇呼道:「唉呀,我的天呀,这是怎么搞的,一
晚上就把个美丽花园吹得个烂稀稀……」

  呼声未落,小翠花、小杜鹃和小香兰,早已像花蝴蝶似地分别跑到自己欢喜
的花圃前。汪燕玲立在花园门下,盈盈含笑,晶莹的凤目,深情地望着由花厅方
向,含笑走来的江天涛。

  就在这时,后堡门内,突然传来一声尖猫似的欢呼:「玲妹妹,我找你好久
了,原来你在这里。」

  汪燕玲一听,原本望着江天涛羞笑的娇面,立即掠上一丝懊恼和寒霜。小水
仙四女,也闻声壁眉,失去了欢愉心情。

  江天涛急忙停身,举目一看,只见一个油头粉面,手拿折扇,头戴公子帽,
身穿粉红丝缎公子衫的瘦弱少年,正由后堡门内跑出来。手拿折扇的粉衣少年,
年约十八九岁,白净面皮,一双桃花眼,两道平低眉,虽有一张薄而红润的嘴,
但生了一个朝天鼻,尤其那两个鼻孔,又大又黑。

  江天涛一见粉衣少年,便知是谁,心中在懊悔中,不禁升起阵阵怒火,俊面
上立透煞气。但他自叹时机末熟,只得将胸间翻腾的怒气,忍了下去,他暗暗发
誓,终有一天他要把这个狗子赶出九宫堡去。于是,他佯装末见,折身走至就近
一个花圃前,蹲身去整理花枝,但他那双闪着忿怒冷芒的朗目,仍不时瞟向园门
那边。

  这时狗子朝天鼻已跑至皱眉垂目的汪燕玲身边,一脸谄笑肩动身轻的哈哈一
笑,故作奉承地笑着说:「玲妹妹,你好高雅的气质呀!绝早便出来赏花了。」

  娇面笼霜的汪燕玲不屑地一抬眼帘,看也不看朝天鼻一眼,讥讽地说:「现
在什么时候了,太阳都升过堡楼了。」

  朝天鼻的白净面皮一红,立即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艳丽的朝阳,佯装恍然大
悟地将折扇一击手心,自嘲似地笑着说:「昨夜堡中闹贼,简直把小兄给闹胡涂
了。」

  汪燕玲立即冷冷道:「你身为少堡主,堡中闹贼,你为什么不赶快出来捉,
小妹听说来人盗走了姑父心爱东西,也曾冒着大雨追至山外!」

  朝天鼻哟了一声,立即笑声奉承地道:「小兄这身三脚猫功夫,怎能与玲妹
妹你比,我要是有玲妹一半的本领,我也心满意足了。」说罢,浑身乱颤地哈哈
笑了。

  江天涛见狗子朝天鼻面目可憎,心中怒火再起,不由倏然站起身来。汪燕玲
虽然耐着性子应付朝天鼻,但她一双明亮凤目,却十分注意江天涛的一举一动。

  这时见蹲在厅前不远花圃前的江天涛,突然满面怒容地立起来,怕他盛怒误
事,立即慎重地递给他一个眼神,同时,缓步向大荷池方向走去,并冷冷地对朝
天鼻说:「哼,你如果能和闵总管一起前去截击,闵总管也许不至于死。」

  朝天鼻沉哼一声,反而轻蔑地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有像闵五魁那
样自大自狂,自作聪明,自以为了不起的蠢人,才会有那样的结果。」

  汪燕玲一听,抿嘴忍笑,凤目不由斜视了一眼江天涛。江天涛是个颇识大体
的少年,这时不由感慨地摇摇头,觉得朝天鼻既可笑复可怜,因为他也是受愚弄
的一个。如此一想,心中那股怒火,顿时全消,继续蹲身开始工作,但他对朝天
鼻那副作威作福的丑态仍感到厌恶。

  这时,朝天鼻一步一趋地紧紧跟在汪燕玲身后,经过散立在附近花圃旁边的
小翠花等人身时,四女同时捡任万福,齐声恭呼:「少堡主您早!」

  只见朝天鼻,神气地连连颔首答好,江天涛觑目看在眼里,不觉轻蔑地哼了
一声。朝天鼻虽然终日玩乐,不知上进,但顺风飘来的这声沉哼,他却听了个清
楚。于是急忙停身,转首一看,这才发现花厅前面,蹲身整理花圃的江天涛。

  朝天鼻断定那声沉哼是发自江天涛,加之又末见他前来见礼,顿时大怒,不
由厉声大喝道:「过来!」

  汪燕玲心知不妙,早已停身止步,这时见朝天鼻果然动怒了,急忙阻止说:
「他正在工作,你唤他过来作什么?」

  朝天鼻怒哼一声,但却压低了声音道:「我们来了这么久,他都不知过来见
礼。」说话之间,发现江天涛不应不理,依然继续工作,再度厉声说:「我要你
过来,你听到了没有?」

  汪燕玲立即不高兴地道:「这么大的一座花园,花枝不下数千株,今天不重
新培植,明天就要枯死,他哪里还有工夫过来见礼。」说着,作出同情关切地神
色,看了一眼缓缓立起来的江天涛。

  江天涛这时见对方再度厉喝,只得缓缓立起身来,佯装茫然地望着朝天鼻。

  朝天鼻和江天涛一对面,顿时愣了,他这才发现江天涛虽然身穿布衣,脸溅
泥污,但那份英挺俊逸的气质,远非他朝天鼻可比。

  一股无名妒火,突然由心中升起,于是举手一指汪燕玲,瞪视着江天涛,怨
声问:「这位是小姐,你可知道?」

  江天涛沉着的点点头,平静地道:「小姐常来花园,当然识得。」

  朝天鼻一听小姐常来花园,心里突然感到不是滋味,但他却厉声问:「知道
是小姐,为何不过来见礼?」

  江天涛毫不迟疑地道:「小姐曾说过,她来园游时,如果正在工作,可不必
见礼。」

  朝天鼻似乎没想到,汪燕玲对这个俊美的花园小厮这么好,而对他却那么厌
恶,这时听了江天涛的话,气得浑身直抖,于是举手一指自己的脸恨声问:「我
是谁,你可知道?」

  江天涛懒得回答,仅不屑地摇摇头。汪燕玲深知江天涛的倔强个性,怕他不
能暂时委屈,因而,含意颇深地说:「这位就是少堡主。」

  江天涛依然不躬身不见礼,反而冷漠地摇摇头,淡淡地道:「在下不知。」

  朝天鼻一见,顿时大怒,暴喝一声:「少爷就要你知。」

  知宇出口,飞身前扑,右掌迎这一挥,猛向江天涛的俊面按去。蓦然,黄影
一闪,一声娇叱:「你要作什么?」

  娇叱声中,汪燕玲闪身已掠至朝天鼻的身侧,紧接着,出手如雷,弹指猛点
对方的手腕。朝天鼻大吃一惊,一声惊呼,急退五步,板着一张铁青面孔,瞪着
一双桃花眼睛,注定汪燕玲,惊异地问:「玲妹你……」

  汪燕玲停身立稳,自知有些过份,但她仍望着朝天鼻,不高兴地道:「我不
喜欢你这种开口骂人,举手打人的粗俗动作。」

  朝天鼻又窘又怒,不由反唇讥嘲地沉声道:「我总觉你特别袒护这小子。」
说着,举手指了指满面怒容的江天涛。

  汪燕玲一听,芳心一震,佯装大怒,纤手一指朝天鼻,怒声道:「你真是一
个不知尊卑,不知分寸,不知礼数为何物的人。」说罢转身,急步向园门奔去。

  朝天鼻知道把话说错了,这时见汪燕玲急步向吊桥上奔去,一面招手疾追,
面惶声急呼:「玲妹妹,是小兄的错,小兄该死。」

  汪燕玲有意将朝天鼻引走,哪里肯停,依然急步向吊桥上奔去,但她却始终
与朝天鼻保持一丈左右的距离,让他无法追及。

  小水仙四人,一见小姐生气走了,俱都急步追了过去,但是,只有小翠花一
人,趁机玉手一扬,一点白影,直向江天涛的面门射去。

  江天涛正望着奔上吊桥的汪燕玲,暗自后侮,深觉不该任性不听玲妹妹的暗
示,鸯见眼前白影一闪,一个小白球已到了面前。于是,右手急忙一举,中食两
指,立将来物挟住,低头一看,竟是一个小纸团。

  江天涛心知有异,急忙蹲下身去,佯装工作,匆匆打开纸团一看,上面竟写
着一行娟秀小字:「今夜初更时分,小妹派人甫来接你。」

  江天涛看罢心中大喜,汪燕玲今天刻意打扮,愉快前来,果然有要事商议,
于是将纸条收起,抬头再看,小翠花四人已奔进了后堡门。汪燕玲说过,花厅后
面的一座大怪石下,有一条直通她楼下的地道,而她现在住的石楼,正是母亲璇
玑玉女生前的卧室。

  他早就想进内堡去看看,但汪燕玲一直没有答应,其一,是怕激发他悲忿的
心情,闯祸误事。其二,是毒娘子心机过人,对汪燕玲颇存戒心,不得不格外小
心。

  如今,得偿所愿,就要进入内堡,一睹自己生身之处,同时也可缅怀母亲昔
年起居之所。一阵孺慕之情,油然而生,他渴望一瞻母亲璇玑玉女的慈祥面容之
心,更迫切了。只是不知何日才能将母亲编绣的绣衣找全,进入九宫堡地下的万
象古墓,跪在母亲的玉棺前,放声痛哭,倾尽十八年来所受的委屈。

  心念至此,再无心情工作,他信步走圭花厅后的几座大石下,一细察,但他
始终看不出任何破绽和可疑的纹路。在失望之余,他怅然走回石室,只有希望中
天的红日,尽快西移,夜,尽快来……


[ 本帖最后由 xzybb 于 2011-2-27 09:4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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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夜时窥真相

  薄暮,像接着蒙蒙薄纱的女神,在江天涛焦躁不安地期待下,终于冉冉降临
了幕阜山区。黑夜,也接踵被江天涛盼来了,在他来说,这半日的苦等时间,不
啻渡过了漫长的半年。他知道进入内堡,便是虎口,虽然是在表妹汪燕玲的香闺
里,但也不敢说就不会发生意外变故。

  尤其,阴险机警的毒娘子,无时无刻不在设法将汪燕玲逐出九宫堡,将这根
眼中钉除去。因为毒娘子冷眼旁观,看出汪燕玲十分讨厌狗子朝天鼻,她深怕汪
燕玲多少已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是以,江天涛对进入内堡,也特别提高了警惕。

  他穿上剑衣,披好斗蓬,宝剑系在背后,黑布放进怀内,他准备万一发生变
故,也好见机行事。他在石室内焦急地等待着,不时探首门外,看看花厅后的几
座高大怪石。

  花园内一片昏黑,缀满繁星的夜空,不时飘过一两片乌云,夜风吹动细竹矮
松,更令期待来人的江天涛疑是人影。他焦急地走出石室,仰首一看夜空,已是
起更的时分了。

  就在这时,花厅后的几座怪石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喳喳响声。江天涛双
目一亮,心中大喜,知道是玲妹妹派人来接他了,于是,怀着兴奋地心情,飞身
扑了过去。来至怪石间,发现花厅后阶下的一座怪石突出部,正缓缓地倒下来。

  江天涛一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暗门的接合部,恰在突石的内面,难怪他
中午查看不出来。心念末毕,一道纤细人影,突由怪石上的小门内,如飞纵了出
来。江天涛早已看出是小翠花,立即俊面含笑,急步迎了过去。

  飞身纵出的小翠花,目光自是没有江天涛敏锐,这时见迎面突然走来一个身
穿黑衣,背插长剑,双目炯炯闪光的人,顿时吓得急坠身形,脱口就要惊呼。

  江天涛何等聪明,一见小翠花粉面色变,娇躯疾坠,便知苗头不对,身形一
闪,已至小翠花身前,就在她张口欲呼之际,已将她的樱口掩住,同时,慌急地
悄声道:「小翠花,是我!」说罢放手,向后退了两步。

  小翠花一听熟悉的声音,才看清正是要找的江天涛,只是她不明白江天涛为
什么要劲装背剑,但她却发现江天涛较之穿布衣更英挺,更俊美,更飘逸了。

  小翠花生得杏眼弯眉,细嫩的皮肤,也是十分标致,更有动人之处,她年已
十六,生性顽皮,正是情关初开的时候。小丫头想起自己白嫩的脸蛋,方才被江
天涛的手抚摸了一下,也不禁两颊飞红,心头卜卜,久久说不出话来。

  江天涛以为把小翠花吓呆了,忙含笑歉声道:「小翠花,把你吓了一跳。」

  小翠花一定神,才想起还没见礼,于是,急忙裣衽一福,恭声说:「小婢参
见少堡主……」

  江天涛立即笑着道:「快不要这么称呼,你最好还是叫我卫明。」

  小翠花儿江天涛和气可亲,胆子顿时大起来,佯装默然低头,幽怨的一叹,
含意颇深地说:「小婢倒希望少堡主真的是浇花的卫明。」

  江天涛也不是不解风情,闻弦音而知雅意,花童配侍女,正是天经地义的事
嘛。想到此,伸手在小翠花脸上捏了一把,微微笑道:「小丫头春心动了。」

  小翠花没想到自己心事被看破,脸一下子通红,连忙转身催促道:「我们快
走吧,去迟了小姐要发脾气啦!」说罢,当先走进小石门内。

  江天涛顿时想起正经事,也就不再打趣她,急忙紧跟小翠花的身后进入。小
石门内,是一道斜斜下降的石阶,在石阶的尽头壁上插着一盏明亮的精致宫灯,
江天涛知道,那是小翠花提来的。

  小翠花急步走至宫灯处,一俟江天涛走下石阶,即在壁上一个方孔内,用手
一拉,上面的小石门,立即缓缓地合上了。

  小翠花取下壁上的宫灯,悄声说:「请少堡主跟着小婢来。」说罢,当先向
前走去。

  江天涛见小翠花仍呼他少堡主,也未再加阻止,点点头,跟在她身后。地道
宽大,足有一丈见方,俱是用巨石砌成,石缝中灌有铁沙,十分坚固,由于洞内
干燥有风,断定有不少处秘密的通风口。小翠花提着灯,在前面急步前进,江天
涛在后面默默紧跟,但他在心里,却一直在揣测汪燕玲请他前去的原因。

  走至一段阴凉处蓦闻小翠花低声说:「这一段的上面便是护堡河。」

  江天涛游目一看,发现巨石上果然有不少油油的水珠,断定距离汪燕玲的香
闺不会太远了,因而,关切地问:「小翠花,你可知道小姐为什么要我去吗?」

  小翠花摇摇头,说:「小婢不知,不过小姐今天似乎特别高兴。」

  江天涛正待再问什么,蓦见地道突变向内弯曲的弧形,同时宽度加了一倍,
而每隔三五丈向内曲的石壁上,便有一座同一形式的大铁门,每座门的横楣上,
都嵌有一颗不同颜色的大宝石。

  他心中一动,似有所悟地急声问:「小翠花,这些铁门,可就是九宫堡下的
万象古墓?」

  小翠花毫不迟疑地点点头,恭声应了个是。江天涛的心,一阵剧痛,想到为
生他而去世的母亲,就安息在古墓内,虽然近在咫尺,但却远隔天涯,星目中立
时涌满了泪水。由于天性的冲动,他身不由己地向着就近一座嵌有红宝石的铁门
前走去。

  小翠花一见,面色大变,脱口急声说:「少堡主千万别接近。」

  江天涛立被惊醒,立即折身走了回来,但他每经过一座大铁门,便黯然依恋
地看上两眼。他幻想着墓中的重重机关,和母亲安息在玉棺内的慈祥面容。他暗
暗问着自己,不知何日才能由这些铁门中的一个,安全地进入古墓。

  心念末毕,蓦闻小翠花,低声说:「少堡主,我们就要到了。」

  江天涛一定神,发现前面外缘右侧的石墙上,有一座已经大开的小铁门,宽
大的地道,仍弧形向内弯去,不知通向何处。两人走至小铁门前,小翠花提灯照
路,当先向内走去,不出五丈,是一道斜斜上升的石阶。

  小翠花转身含笑,望着江天涛,神秘地一指阶上,笑着说:「小姐在上面,
定等得不耐烦了。」说罢,当先向石阶上走去。

  江天涛含笑跟在身后,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兴奋和蜜意,他不知道玲妹妹的香
闺是如何布置的。心念末毕,已达阶顶,前面是座垂着猩红绒幕的小窄门,一阵
挟着幽香的温馨暖意,径由绒帐内透出来。小翠花将宫灯插在小门的灯座上,转
首望着江天涛,悄悄指了绒布,同时示意江天涛进去。

  江天涛一闻那丝熟悉的温馨幽香,便知到了玲妹妹的香闺,立即整理了一下
悄悄掀开厚重的绒布。

  室内灯光极亮,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悬着粉红纱帐的龙牙床,上面整齐的
折叠着锦忱绣被,五支细长红烛,燃在高高的落地烛台上。但他并没有看到玲妹
妹,由于里面的静寂,他断定室内无人。于是,他再将绒伟掀高些,呈现他面前
的是妆台、铜镜、玉桌、锦墩,临窗高几上的几盆花卉。

  江天涛尚未看完,小翠花似乎也发觉情形有异急上两步,探首一看,立即惊
异的悄声道:「小姐不在呀!」说着,闪身走了进去。

  江天涛正待进入,立被小翠花机警地阻住,悄声说:「让小婢先到前廊上看
看。」说着,顺手将绒布垂下,转身走去。

  江天涛心中十分不解,顿时升起一丝不安,他一直问着自己,玲妹妹会不会
出了事情,否则,她派人去接我,为何又不在楼上等候。焦急的心情,使他不安
地再度掀开绒纬的一线,只见小翠花,正由通向外间的室门外,神色焦急地急步
走进来。

  江天涛一俟小翠花走近,立即迫不及待地悄声问:「小姐可在外面?」

  小翠花迷惑地悄声道:「不在,也许发生什么紧急事情,平素小姐很少下楼
去!」

  江天涛一听,愈加不安,不由关切地问:「我该怎么办,可以进去吧?」

  小翠花立即悄声警告道:「少堡主,请你务必忍耐一下,每逢小姐不在时,
毒娘子总是派她的心腹侍女前来搭讪,趁机窥探小姐的心倩、言行。」

  说此一顿,似乎想起什么,又郑重地道:「每次小姐下楼,总留一人在此,
这次一个人不留便匆匆前去,如不是有重大事故,绝不会如此。」

  江天涛深觉有理,不由贸许地应了声是,但他的手心中,由于过份的不安、
焦急,不知不觉间已渗满了汗水。他太关心汪燕玲的安危了,因为汪燕玲不但要
与狡桧阴狠的毒娘子斗智,还要应付狗子朝玉鼻意图不轨的纠缠,稍一疏神,便
有生命的危险。

  心念间,蓦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翠花立即紧张地悄声道:「少堡主
小心,有人来了!」

  江天涛自是不怕,但他怕他的不慎而危及汪燕玲和小翠花四人,所以他摒息
静立幕后,凝神听着走上楼来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的清晰,蓦闻一个含有责备
意味的焦急声音说:「哎呀,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小姐都急死了!」

  江天涛一听,知是小水仙,紧张地心情顿时平静了不少。蓦闻小翠花焦急地
悄声问:「小姐呢?你们去了哪里?」

  小水仙有些紧张地低声说:「老堡主回来了……」

  江天涛一听,脑际轰然一声,几乎晕了过去,他缓缓倚在石壁上,心里不知
是悲是喜,泪水不觉夺眶而出,十八年来,他无时地刻不想见见年老的父亲,一
直都没有机会,这次,他万万不能放过。心念间,恍惚听到小翠花在悄声喊他:
「少堡主,少堡主……」

  江天涛一定神,举手拭了拭流下的泪水,走了进去。一身水红的心水仙,一
见江天涛的装束,也吓了一跳,瞪着一双俏目,紧张地说:「少堡主,你怎的带
着剑来了?」

  江天涛无心和她们说明原因,立即急声问:「老堡主现在什么地方?」

  小水仙似是不敢告诉江天涛,因而嗫嚅着道:「小姐说请少堡主先回去。」

  江天涛哪里肯听,剑眉一轩,厉色悄声问:「快说,老堡主在什么地方?」

  小水仙和小翠花没想到江天涛突然变得这么凶,两人同时吓了一跳,身不由
己地向后退了两步。尤其小水仙,望着江天涛炯炯闪辉的星目,两腿只觉发软,
因而颤抖着声音道:「在后应中阁上……晚餐。」

  江天涛知道不使颜色,小水仙绝不肯告诉他,因而,催促道:「指给我,是
什么地方?」于是,不由分说,拉着小水仙细润柔嫩的纤手,急步向外间走去。
小翠花知道无法阻止,飞身纵至外间,急忙将通向前厅的中门,悄悄拉开了。

  江天涛首先机警地看了一眼楼外,发现院落重重,俱是高大的巨石阁楼,到
处灯火通明,楼下的曲廊下,倘有仆妇侍女们匆匆走动。他略一迟疑,拉着小水
仙奔至前廊的宽大石柱下,悄声问:「中阁在什么地方?」

  小水仙战战兢兢地指着数十丈外一座灯火明亮的长大石阁,惶声道:「那就
是中阁!」

  江天涛衡量形势,决定出院中的长廊,纵上对面的石楼,然后,经前面的院
落,绕至中阁对面的石楼高背上。他想,如果沿着阴影前进,也许不致被堡墙上
的高手发现。一想到堡墙上的高手,江天涛便不由自主地游目看了一眼,远近堡
墙上的卫星堡楼。看罢,毅然取出黑布,迅即罩在面上。

  小水仙和小翠花一见,面色大变,惊得双手掩住樱唇,瞪大了一双杏眼,浑
身颤抖着悄声道:「少堡主……您……您千万……不能……冒险……」

  江天涛哪里肯听,罩上黑布,立即宽声道:「你俩快退进去,有事我自会应
付。」付字出口,飘然而下,足尖一点楼下长廊,身形腾空而起,宛如一只巨大
蝙蝠,直飞对面楼上,声息毫无,一闪不见。

  小水仙、小翠花,纤手仍掩在樱唇上,一颗心,已紧张地提到了腔口,目光
惶恐地望着江天涛身影消失的楼顶,两人都呆了。她们只知道江天涛才是真正的
少堡主,但她们并不知道他有这等轻灵惊人的身法和高绝的武功。

  江天涛沿着高楼阴影,鹭行鹤伏,直向中阁对面的屋脊绕去。他虽然不怕堡
中高手截击,一旦被发现,他也自信能闯出险地,但他却不愿在老父听到盗走绣
衣,杀了总管的消息之后,再惹老父生气。

  同时,万一被老父截住,事情愈加棘手,如果束手被擒,百口难辩。假设逼
退老父逃走,九宫堡在武林中的赫赫地位,和老父数十年的清高声誉,势必受到
贬损。因而,在前进中,他格外谨慎、小心,飘纵飞腾,无声无息,直如幽灵,
终于顺利潜至中阁对面的楼背上。

  江天涛隐身脊后的暗影中,借着楼背上膛空的花孔,向对面中阁上看去。中
阁上悬满纱灯,光明如同白昼,六扇前门大开,阁内情形一览无遗。

  阁的中央,摆着一桌丰盛酒席,但仅坐着汪燕玲、朝天鼻和一位面带慈祥,
隐透威武的老人,其余仆妇侍女两侧肃立。

  正中首席上的老人,方面大耳,肤色红润,身穿一袭杏黄袍,头戴一顶黄呢
毡缀英雄帽,一双闪着祥和光辉的虎目,两道如云长眉,额下一蓬如银长胡,飘
散直垂胸前。

  江天涛一见黄袍老人,心情激动,悲痛填胸,星目中立时涌满了泪水。他知
道坐在正中的黄袍老人,就是他的生身父亲,九宫堡老堡主陆地神龙江浩海、江
老堡主。但他看得出,父亲手捻着银胡,默默地饮酒两追人鬓霜眉微皱,分明是
有着的心事。

  朝天鼻端正地坐在右侧,竭力装出一副中规中矩,十分恭顺的样子,老堡主
每饮一口酒,他便起身执壶,为老堡主满杯。汪燕玲坐在左侧相陪,不时为老堡
主挟鱼挟肉,但她的娇脸上,却罩满了愁容显示出她的内心,十分不宁。

  江天涛知道汪燕玲不但为老父的沉默而忧心,也为引他进香闺而焦急。在朝
天鼻的身后不远处,恭立着一个一身黑衣,看来年仅二十八九岁的狐媚妇人。狐
媚妇人,瓜子型的脸蛋,弯弯柳叶似的眉,一双与朝天鼻酷肖的桃花眼睛,细嫩
的双颊上,薄施脂粉,仍有着青春少妇的诱人风韵。

  江天涛虽然没见过毒娘子章莉花,但他第一眼便看出狐媚艳妇就是他的切齿
仇人毒娘子。这时,他看到徐娘半老,已经三十六七的毒娘子,乍然看来,仍若
二十八九岁的少妇,难怪狗子朝天鼻会引起欲念,想入非非。

  阁内气氛,十分沉闷,其余立在两测的仆妇侍女,也俱都静得鸦鹊无声,小
香兰、小杜鹃,也静静地土在汪燕玲身后的一群侍女中。江天涛断定,他们正在
谈论着昨天夜里的事。

  这时,老堡主微皱霜眉,举杯又饮了一口酒,望着恭立一侧的毒娘子,似是
继续前话,感慨地说:「闵总管忠主勤事,克尽己责,多少年来,老朽一直以全
堡重任相托付,使得老朽远游在外,忘却后顾之忧……」

  江天涛听得感慨摇头,心想:「老父待人忠厚,也太相信这些巧言令色,虚
伪做作的狡桧小人了。」

  又见老堡主黯然一叹,继续道:「没想到老朽迟归一日,竟与追贼身殉的闵
总管就此永诀,如老朽星夜兼程,早到堡中,那贼不但不能得逞,而闵总管也不
致遭此不测,因而老朽总觉槐对他的英灵于泉下。」

  江天涛听老父呼他是贼,心里既委屈又难过,不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恭立一例的毒娘子,柳眉紧皱,目旋泪光,一脸悲凄之色,只见她面向老堡
主,恭谨戚声道:「贱妾与亡夫,恩蒙老堡主器重,分掌内外堡务,终日兢兢业
业,勤劳不懈,朝夕惕励,深恐有亏职守,辜负了老堡主的期望责成。」

  「此次亡夫闵五魁,惊闻老堡主心爱之物被盗,堡中数十高手无力截击,亡
夫虽自知不是来人敌手,但职责所在,岂能畏死,因而冒险出堡擒贼,终因不敌
被刺,亡夫虽死,但已死得其所,聊报考堡主的隆恩大德于万一。」

  「据闻,来人蒙面,登楼如履平地,显系堡中之人,贱妾痛丧亡夫,别无所
求,恭请老堡主早擒内奸,治以应得之罪,不但贱妾终身感戴,即使亡夫在泉下
也感激老堡主的大恩大德。」

  毒娘子滔滔说罢,声泪俱下,不禁掩面而哭。肃立两则的仆妇侍女,竟有不
少人也眼泪汪汪一洒同情之泪。江燕玲紧度黛眉,垂首不语,而朝天鼻的脸上,
却布满了报复性的得意微笑。

  江天涛听了毒娘子的话,又惊又怒不由暗骂一声泼妇好一张利嘴,同时更惊
于毒娘子和闵五魁有诡谲的先见之明。假设,狗子朝天鼻早知闵五魁和毒娘子是
他的生身父母。即使再深沉的人,这时也难控制感情而不放声痛哭。

  老堡主听了毒娘子的哭述,神情极为难过,立即黯然道:「方才在前堡大厅
上,镇拐震九州马云山,和小李广,以及齐鲁大侠诸位,亦怀疑来人是潜伏堡中
的高手……」

  朝天鼻立即逞能地恭声说:「据涛儿所知,那人登楼盗宝,飞越索桥,仅是
片刻之间的事,设非堡主高手,谁能对摘星楼上的机关知道得那等清楚?」

  老堡主霜眉一皱,不以为然地道:「八卦生克之理,有它一定的变化规律,
熟通易理的人,大都晓得,并不为奇,奇在来人的胆识、豪气,和他一身惊人的
功夫。」朝天鼻被说得脸上一红,急忙颔首恭声应是。

  老堡主望着朝天鼻,似有所悟地问:「涛儿,为父经年不在堡中,平素你可
曾常去摘星楼上巡视?」

  朝天鼻见问,顿时满面通红,慌得吞吞吐吐地道:「孩儿……孩儿有时去,
只是尚记不清上面的生克变化……」

  老堡主微现不悦,但仍平静地问:「你为何不向你玲妹妹学习?」

  朝天鼻只是惶声应是,不敢回答是否曾经学过。老堡主又望着汪燕玲,祥和
地道:「玲儿,你今后要多多指导你涛哥哥。」

  汪燕玲立即恭声说:「玲儿曾将易理讲授给涛哥哥听,他说,将来身为一堡
之主,自有管家护院的高手为他分忧,何必费那些脑筋,记那些丙丁、子午、乾
坤……」

  老堡主一听,立现怒容,不由怒声道:「蠢材,你可曾说过这话?」

  朝天鼻早惊得面色如土,冷汗直流,战战兢兢地由椅上立起来,口里支支吾
吾,话已说不清楚了。

  毒娘子的双目冷电一闪,唇色立即掠过一丝冷笑,怨毒地看了汪燕玲一眼,
恭声插言道:「请老堡主息怒,少堡主近半年来身体虚弱多病,不宜用脑过度,
少堡主秉性忠厚,深识大体,不致说出那等胡涂话来。玲姑娘与少堡主,两小不
合,常起口角,也许玲姑娘的话是少堡主一时的戏言!」

  朝天鼻一听暗暗感激毒娘子,急忙向老堡主连连点头,忙不迭地连声应是。

  老堡主迷惑地唤了一声,同时看了一眼皱眉垂首,娇靥凝霜的汪燕玲,继续
望着朝天鼻沉声道:「你家传吐吶功夫,足可延年益寿,壮气增神,你如勤练不
辍,怎会体弱多病,定是你贪图玩乐,不知上进,才弄坏了身体。」

  朝天鼻听得浑身一战,又暗自埋怨毒娘子不该说他体弱多病,于是,硬着头
皮,嗫嚅着道:「孩儿怎敢懈怠宝夫,排山掌、丽星剑、正宗吐吶,涛儿从无一
日间断,并经常至前堡,请各家指点试招……」

  老堡主听了朝天鼻的话,不由赞许地抚髻颔首,嗯了一声,较为缓和地问:
「切磋的结果如何?」

  朝天鼻见问,精神一振,毫不迟疑地道:「除铁拐震九州马老前辈一人外,
有的不敌,有的平手!」

  老堡主一听,霜眉轩动,十分欣慰,红润的面容上,又有了祥和之色。「噗
哧」一声,垂首咬唇的汪燕玲,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堡主本就觉得有些矛盾,既然勤练武功,怎会又体弱多病,这时见汪燕玲
失声而笑,不由霜眉一皱,和声问:「玲儿,你表哥说的话,可真实?」

  汪燕玲立即含笑恭声道:「表哥自是不敢欺骗姑父,只是人家怕伤了少堡主
的自尊,不便施展煞手罢了。」

  朝天鼻一听,伪装的原形毕露,呼的一声由椅上立起来,叭的一拍桌子,铁
青着脸,指着汪燕玲怨声道:「表妹,我有何对你不起之处,你竟在父亲面前,
三番两次,故意刁难,令我难堪。」

  老堡主一见,顿时大怒,气得浑身只抖,不由厉声怒叱:「混帐东西,如此
不懂规矩,还不给我滚下去。」

  朝天鼻悚然惊觉,但已侮之不及,赶紧躬身垂首连连惶声道:「孩儿该死,
父亲息怒。」

  江天涛看得切齿握拳,星目冒火,他确没想到这个蠢材居然胆敢如此嚣张无
状。心念末毕,蓦见毒娘子怨毒地盯了汪燕玲一眼,紧接着,面向老堡主惶急地
恭声道:「老堡主,请息怒,贱妾有下情陈禀!」

  老堡主满面怒容,虎目注定毒娘子,沉声道:「有话请快讲!」

  毒娘子恭声应是,以关切地口吻说:「少堡主与玲姑娘,经常口角,已成常
习,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况玲姑娘一味讥讽,大伤少堡主的自尊,少堡主
年轻气盛,容忍功夫自是不够,这不能全怪少堡主一人。」

  「据贱妾所知,夫人生前,曾与玲姑娘的令堂无影女侠订有两小婚约,以贱
妾之见,不如令少堡主与玲姑娘早日完成周公之礼,两人既成夫妻,自然恩爱情
深。如果,玲姑娘感觉到委屈,觉得少堡主不配为婿,也请玲姑娘早日离去,以
免影响少堡主的身心健康和课业的进步。以上纯属贱妾浅见,尚望老堡主明鉴,
早定取舍。」

  江天涛一听,勃然大怒,陡起杀机,顿时忘了处身何地,一挺腰身,条举右
臂,翻腕疾握剑柄。但是,翻腕一握,右手竟然抓空,心头不由猛地一震,面色
顿时大变,惊得险些脱口呼出声来。牢牢系在背后的宝剑,竟然仅剩下一个空空
的剑鞘了。

  江天涛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急忙伏身,机智地看向身后。
只见内堡石楼高阁,房屋榈比,摘星楼直立夜空,远处堡墙上,一片岑寂,哪里
有半个人影?

  江天涛心知九宫堡内又来了高手,对方则是借自己全神贯注中阁,正在心浮
气躁之际,趁机盗走背后长剑,但这人的轻灵身手,也的确称得上炉火纯青了。
同时,他也愈信恩师海棠仙子平素的告诫为人切忌骄满,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
天的话了。

  他内心虽然对盗剑之人的高绝轻功感到佩服,而也知对方并无害他之心,但
盗走了背后长剑,总是心存戏弄。心念至此,不由暗暗生气,由于额角有汗,不
自觉地用手去整理罩在俊面上的黑布。就在他右手刚刚触及黑布的同时,面前蓦
然弥漫着一丝高雅的淡淡的幽香。

  江天涛心中一惊,断定这是女孩们用的脂粉香,仔细一闻香味,就发自右手
的五指上。他愣愣地望着右手五指,觉得这丝高雅的淡淡幽香,似是与表妹汪燕
玲平素所用的大是不同。继而一想,他曾用手去抚小翠花的樱口,去握小水仙的
玉腕,也许是她两人残留在手上的余香?

  但略一回忆,又觉得小翠花两人的身上虽然也有脂粉香,却没有这等高雅。
心中一动,恍然大梧,急用左手去摸肩后空空的剑鞘哑口。继而将左手送至鼻前
一闻,不错,高雅似幽兰的芬芳气味,更浓了。

  江天涛断定盗走身后宝剑的人,必是一个顽皮淘气,刁蛮不羁,自大自狂,
不知礼数的泼辣少女。因为,年龄较长,已通世俗的女孩子,绝不会以这种恶作
剧来戏别人。

  江天涛一想到对方是个少女,心中愈加懊恼、气忿,假设盗剑人是个白胡子
老头,或是已经名震江湖的大剑客,还可自嘲自己年轻,火候不足。心念至此,
他已无心再呆下去,立即悄悄起身,鹭行鹤伏,轻巧地向表妹汪燕玲的楼前,摒
息退去。

  但是,他的目光,仍不时偷看一眼中阁上的情形。江老堡主神色黯然,抚胡
颔首,似是刚刚说完了一段话。朝天鼻依然躬身静宜,显得十分丧气。毒娘子目
光炯炯,不时看看江老堡主,又不时看看汪燕玲。

  汪燕玲不知何时也由椅上立起来,她正在面向江老堡主,恭谨地说:「姑父
不说这些情形玲儿也知道,不过,祖父龙宫湖主在世时,曾经说过汪家之女,不
配无才之人,姑父当年能与姑母彩聘,也是以一套丽星剑法连败姑母璇玑玉女和
家父汪剑霞,才获得祖父龙宫湖主的首肯……」

  正在离去的江天涛,没想到昔年父亲与母亲的结合,尚有段姻缘佳话,因而
听得入神,不自觉地又将身形伏在阴影下。江老堡主霜眉微皱,抚鬓凝视,皓首
缓缓摇动,似是又回到数十年前风云江湖的黄金时代。

  这时,蓦见毒娘子阴刁插言道:「现在玲姑娘父蔫偏亡,又无兄弟,少堡主
虽有一身惊人武功,却向谁讨教呢?」

  汪燕玲毫不迟疑地沉声道:「当然向我讨教。」

  朝天鼻浑身一战,面色大变,不由乞怜地看了汪燕玲一眼。汪燕玲看也不看
朝天鼻,继续道:「只要表哥能与我打成平手,即使明日成婚,我也不拒。」

  皱眉沉思的老堡主,听得非常动容,不由转首看了一眼满面颓丧,毫无生气
的儿子朝天鼻。老堡主经年不在家,似是也有意趁此机会看看爱子的武功,究竟
进步了多少,于是面向汪燕玲,含笑和声问:「玲儿,你和你涛哥哥比掌法,还
是比剑呢?」

  汪燕玲立即恭声道:「姑父以一套丽星剑法独步武林,威震江湖,玲儿就和
涛哥哥比剑吧!」

  朝天鼻一听,大惊失色,只急得汗下如雨。

  毒娘子虽知汪燕玲武功得自家传,兵刃也使的是剑,但她一直没见汪燕玲施
展过,在她想,不管比掌、比剑,都不见得胜过朝天鼻。

  这时见朝天鼻满头大汗,惶惶不安,心知自己估计错了,于是急忙插言道:
「比武过招,兵刃无眼,万一双方失手,那还了得。」

  汪燕玲存心打击毒娘子和朝天鼻,立即冷冷地道:「剑道精微,在于气定神
闲,练至纯青火候,出招撤式,意在剑先,姑父也是用剑的大行家,仅须三五个
照面,即可强弱立判,怎会有什么危险?」

  朝天鼻有自知之明,立即面向老堡主,苦着脸恭声道:「涛儿这几日,微受
风寒。」

  老堡主一听,顿时大怒,右掌猛然一拍桌面,厉声道:「快取剑来!」这声
厉喝,声震石阁,微尘飘落,仆妇侍女佣俱都惊得面色大变。

  隐在阴影内的江天涛,大吃一惊,吓得展开小巧功夫,直向汪燕玲的楼前凉
去。因为,他断定老父这声大喝,必然引起堡墙上的高手注意,加之江燕玲和朝
天鼻稍时比剑,镇拐震九州马云山和小李广钟情等人,也许前来察看,那时再想
离开,不啻登天尤难。

  心念间,飞腾纵跃,眨眼已至楼前,足尖一点长廊,飞身而上。登上前廊,
闪身进入楼内,发觉里面静悄悄地。

  江天涛感到十分迷惑,急步奔进汪燕玲的香闺,游目一看,面色大变,只见
小翠花和小水仙,双双横卧地上,俱都破人点了穴道。

  他再度吃了一惊,他断定又是那个盗剑的少女动的手脚。于是急步奔至小翠
花两人身前,舒掌在两人的命门上拍了两掌,小翠花和小水仙,同时苏醒过来。

  两人一见江天涛立在面前,略微一眨杏眼,面色一变,翻身由地上跃起来,
同时惊惶地急声道:「少堡主……」

  江天涛顺手取下黑布,末待两人说完,立即作了一个阻止手势,显示出早已
知道点穴人是谁的神态,接着忿忿地沉声问:「她穿什么衣服,有多大年纪?」

  小翠花和小水仙,同时茫然摇摇头,惶声说:「小婢等送走少堡主,立时退
了进来,商量如何禀报小姐知道,谁知刚进室门,便被来人点了穴道,以后情形
便不知了。」

  江天涛剑眉一皱,知道两人都没看清那个盗剑少女的身材面貌,因而失望地
又问了句:「你俩可看清她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小翠花眨着一双大眼,想了想,迟疑地道:「好象是红衣。」

  小水仙立即纠正说:「不,有此近乎深紫或是浓绿。」

  江天涛知道对方身法奇快,又趁两人慌乱之际猝然下手,小翠花和小水仙,
绝难看得清楚,因而,游目看了一眼室内,吶吶地自语道:「她是由什么地方进
来的呢?」

  小翠花毫不迟疑地道:「当然是由地道中进来的了。」

  江天涛惊得面色一变,脱口一声轻啊,想到地道秘密的关系重大,不由万分
焦急地道:「这还得了。」说话之间,飞身扑至绒炜前,挥手掀开一看,三人都
愣了,小石门内一片漆黑,原来插在灯座上的精致宫灯,已经不见了。

  江天涛一定神,不由望着小翠花,惊异地问:「我们不是将进口怪石上的石
门关好了吗?」

  小翠花见问,面色立变苍白,惶恐的嗫嚅着道:「小婢虽将石门拉回,但没
有将枢钮定死,这机关在外面仍可拉开,当时我想少堡主也许很快就回花园去,
所以……」

  江天涛一听,断定盗剑的少女早已潜伏在花园里,一俟他和小翠花将门关好
她也趁机跟了进来。他想到九宫堡的绝大机密被外人知道了,心里又惊又怒,又
惶急,他决心将盗剑的少女找到,要令她对天宣誓,为九宫堡终生保守机密。

  心念已定,即对小水仙两人郑重地叮喔道:「这件事暂时先不要告诉小姐,
但你两人必须随时提高警觉。」说着,又注定小翠花,宽声说:「你也不必过份
难过,这件事是我的疏忽,你现在快随我去将枢钮定好。」说罢,当先走进小石
门内,急步向阶下奔去。

  小翠花匆匆跟在江天涛身后,她确没想到,这位少堡主心胸如此宽大,不但
没有一句责备的话,反而把过错拉在自己身上,心中一阵感激,不由落下两行泪
水。

  由于心情焦急,两人在地道中俱都急步如飞,越过护堡河的一段,便看到地
道的尽头,遥遥挂着那盏宫灯,因而,两人的身形,顿时加快。来至灯前一看,
阶上石门,依然紧紧关闭,江天涛飞身纵上石阶,两掌运劲一推,石门果然缓缓
倒向外面。

  他回头向着阶下的小翠花,挥了挥手,足尖一点,飘然掠出门外。门外一片
昏黑,竹摇花动,异常岑寂,江天涛机警地游目看了一眼园中,断定那人已经离
去。身后一阵沙沙声响,怪石上的石门,已经缓缓向上合起。

  江天涛愣愣地望着复原的怪石,心头涌起一阵混乱和迷悯。他觉得有许多问
题堵在他的心里,令他不知如何处理,该由哪一个问题理起。

  他低头沉思,信步向石室走去,在他的脑海里,最先想到的是盗剑的少女是
谁?她怎会事先隐身在花园里?她前来的意图是什么,盗剑戏弄的居心何在?心
念间,不觉已走至石室前,他懒懒地以肩推开室门,侧身走了进去,顺手将门掩
上。

  他的目光,本能地在室内游目一看,蒸然发现小桌上放着一张雪白素笺,他
的双目一亮,飞身扑了过去。低头观看,只见素笺的上面,写着一行清秀的草体
墨笔字,在素笺的下角绘有一个暗花秋海棠的标记。

  江天涛一见海棠标记,不禁心情激动,星目闪辉,立即惊喜地脱口欢呼道:
「啊,师父回来了。」欢呼声中,捧笺恭读:「涛儿,为师已由梵净山归来,见
字即来海堂洞府,师谕。」

  江天涛已有半年多没看到恩师的慈颜,听到她亲切地声音了。蓦然,一丝高
雅的淡淡幽香,再度弥漫在面前。江天涛心中一惊,顿时想起破人盗走的长剑,
急忙将素笺送至鼻前一闻,那丝高雅幽香,果然发自素笺上。因而,一个意念闪
电掠过它的心头,盗剑的人莫非是恩师海棠仙子。

  不错,一定是她老人家,她时常说凡事慎思,临危镇定,小不忍则乱大谋的
话,这分明是她老人家给了他一次实际教训。继而一想,又觉不妥,恩师自出道
以来,人已不施脂粉,这素笺上的高雅幽香又是从何而起?心念间,十分迷惑。

  蓦然,他的心头一震,面色立变,他发现素笺的背面,隐隐透着字迹。急忙
翻过素笔一看,顿时愣了,背面上果然潦草地横写着一首七言诗。根据字体的潦
草,和字迹的模糊,断定是用少女画眉的眉笔,在时间仓促下,匆匆写成的。

  细读诗词是:「独立阁后傍遮荫,苦等侍儿来接引,满身尽是偷香瞻,一片
轻薄窃玉心。谁知好事偏多磨,风去楼空春阁寂,暂借宝刃归仙府,促醒阳台梦
中人!」下面既末写姓名,也末留标记。

  江天涛看罢,十分生气,觉得诗中含意,不但尖刻讽讥,而且充满了妒意,
他断定盗剑的少女是个十足的醋潭子,百折不扣的河东狮。继而一想,他又哑然
笑了,心中似乎知道了盗剑的少女是谁,但又不敢确定。

  于是,匆匆将素笺放进怀内,紧了紧身上的剑衣,悄悄走出室外,游目看了
一眼园内,飞身纵出花墙,直向正北高可按天的繁舟峰奔去。

  江天涛穿过一段巨木松林,已达峰下,他怀着一颗兴奋的心,身形宛如巨鹤
凌空般,直向峰颠上升去。升至蜂腰,回头下看,只见谷中一片昏暗,只有九宫
堡内现出数点微弱灯光。他已看不清何处是表妹汪燕玲的高楼,何处是高大的中
阁,不过,他深信这时汪燕玲和朝天鼻的比剑,已经有了结果。

  穿出云层,双目顿时一亮,一勾弯月,斜挂东天,洒着蒙陇光辉,系舟峰的
峰顶,已隐约可见。江天涛精神一振,身形上升愈快,瞬间已到达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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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绣衣隐身世

  峰上夜风徐徐,松涛低吟,一片幽寂。

  江天涛熟练地飞越一片褚色怪石,通过一道稀疏畸形松林,直向深处一丛修
竹处驰去。飞驰中,发现他经常练剑的竹林空地上,隐约现出一点白影。江天涛
一见,立即愉快地笑了,他知道那是姿容娟丽,冰肌玉骨的雪师姊雪丹凤。

  雪丹凤双十年华,纤弱体质,平素沉默寡言,赋性多愁善感,生得雪面粉腮
天香国色,直如病后西子。

  江天涛即将到达林前,发现一身绢素的雪师姊依然静坐不动,心中感到十分
迷惑,他本待出声招呼,但终于没有开口。因为,他曾怀疑盗剑留诗的少女,也
许就是雪师姊,但他一看到圣洁如白莲的雪姊姊的倩影,他立即否定了他的假设
雪师姊绝不是那一类的女孩子。

  他不知这位美如西子,貌似黛玉的雪师姊,一个人孤独地坐在一方青石上,
又在想什么?他摒息前进,悄悄立在竹林外的一方石后,凝目细看。

  只见娟丽绝美,冰清玉润的雪师姊,静静地坐在以前两人时常讲故事的青石
上,微仰着略显樵碎的娇面,痴痴地望着弯月,两道淡淡的蛾眉,已皱在了一起
了。她那两片玲巧红润的樱唇,似是在向苍天祈祷,两行晶莹的清泪,正由她盈
满泪水的凤目中缓缓流下来。

  江天涛看得十分不解,他不知雪姊姊为什么伤心难过,为什么陪师父去了一
趟梵净山,回来就变得如此忧郁?

  他知道云师姊有个凄凉的身世,但她多少年来,都在平静中渡过。恩师海棠
仙子,一向非常喜爱雪姊姊,绝不会轻易责辫讫,但,她是受了谁的委屈跑到此
地来偷偷地哭呢?

  继而一想,恍然大悟,雪姊姊必是在梵净山金拂盲尼处,受了老尼和徒弟们
的气,否则,雪姊姊怎会这等伤心难过。哼,不管金拂盲尼的徒弟是男是女,只
要欺侮了雪姊姊,我江天涛定然不和他们甘休。

  心念间,他又摒息向前走了两步,只见雪丹凤,神情哀怨,声音颤抖,清丽
秀美的娇面,像带雨的梨花,已流满了泪水。

  江天涛不敢冒然出去,他怕伤了雪姊姊的少女自尊,因而,他想先听出得罪
雪姊姊的人是谁,再现身追问雪姊姊被欺侮的经过。于是摒息静气,佑虑凝神,
侧耳细听。

  只见雪丹凤,泪眼望着弯月,纤手抚着酥胸,断断续续地悲声说:「……你
已经长大了……你再不是孩子了……难道你真的不知姊姊的心……在我心目中,
只有你呀……」雪丹凤说至此处,缓缓闭上凤目,晶莹的泪珠,在她长长的睫缝
间,像断线的珍珠滚下来。

  江天涛听得暗吃一惊,一颗心顿时提到了腔口,心想:「惹雪姊姊生气的该
不会是我自己吧?」

  又见雪丹凤微闭着凤目,痛心地轻摇着蝶首,流着泪,继续说:「我知道:
这时你正和你出身豪富之家的表妹……促肩香闺……两情依依……哪还想到我这
苦命的师姊……」说至最后,娇躯颤抖,忍不住突然掩面而哭,但她仍竭力抑制
着,不让悲戚的哭声高起来。

  江天涛呆呆地立在那里,愣了。雪姊姊果然在埋怨他,这确是他做梦都没想
到的事,一向被他敬爱的雪姊姊,竟对他有了私情,而他,却一直视雪姊姊如圣
洁不可侵犯的女神。

  就在这时,一声亲切慈祥的声音,划空传来。

  「凤儿,你涛弟弟还没来吗?」江天涛心中一惊,这正是恩师海棠仙子以千
里传音的功夫,同雪姊姊问话。

  却见雪丹凤,慌张地举袖拭了拭双颊上的泪水,急忙起身,面向身后竹林深
处,恭谨地期声说:「回禀师父,涛弟弟还没来。」

  竹林深处,又传来海棠仙子的迷惑声音问:「方才你在和谁谈话?」

  江天涛听得心头一震,不由瞪大了星目。一瞬不瞬地望着雪丹凤窈窕背影,
心灵深处,立时掠过一丝妒意和怕失去雪姊姊的惶恐之感。这时,他才突然体会
到,他对雪姊姊的爱,早已根深蒂固,只是他自己尚懵懂不知罢了。

  又见雪丹凤,恭谨地期声道:「那是朱师妹!」

  江天涛听得一愣,心说:「师父何时又收了一个师妹?」又听海棠仙子惊异
地问:「怎么,她还没回梵净山吗?」

  雪丹凤立即恭声道:「她在走前先到峰下去看了看涛弟弟!」

  竹林深处一阵沉寂,没有再传来海棠仙子的声音,想是为朱彩蝶去看江天涛
的事,而感到不安。江天涛一听梵净山,心中顿时恍然大悟,朱彩蝶就是两年前
金拂盲尼带来的那个一身鲜红,头上梳着两个小辫子的精灵少女。

  他一想到那个有两道柳眉,一双明亮大眼睛,充满了刁蛮难逗的艳丽少女,
他心里就有气。

  因为两年前她来时,虽然仅住了两天,但却数次要求和她比轻功,比剑术,
而江天涛都没理她。他虽然有些讨厌朱彩蝶,但却很喜欢盲尼豢养的那只金毛红
眼,颇通人性的金狒狒……老饕。

  江天涛听了雪姊姊的回答,想起朱彩蝶那副争强好胜的个性,趁机进入九宫
堡,盗剑留诗的少女,不是她还有谁?心念间,竹林深处,再度传来海棠仙子的
关切声音:「凤儿,你朱师妹怎么说?」

  一直恭立的雪丹凤,略微一迟疑,恭声道:「朱师妹没说什么,师父!」

  接着是海棠仙子沉声问:「那她为何走了回来?」

  雪丹凤依然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朱师妹说,涛弟弟正在九宫堡内!」

  海棠仙子似乎颇感意外,立即问:「她怎的知道?」

  雪丹凤恭声说:「朱师妹说,她也去过九宫堡了。」

  海棠仙子轻声一叹,感慨地道:「这孩子被金拂盲尼纵容得大任性了。」说
此一顿,似乎想起什么,立即又关切地道:「凤儿,进来吧,你涛弟弟也许要三
更以后才能前来。」

  雪丹凤恭声应是,微垂蝶首,径向竹林深处缓步走去,看她戚然的神情,充
份显示出她内心的哀怨,孤寂和失望。江天涛望着雪丹凤的孤伶背影,心中不禁
一阵难过,他断定雪姊姊的这场不快,完全是朱彩蝶带给她的。

  根据雪姊姊方才的哭述,朱彩蝶必是将花园地道暗通表妹香闺的事,告诉给
雪姊姊听了,所以才惹得多愁善感的雪姊姊在此伤心暗泣,以为他经常去和表妹
相会。

  心念间,雪丹凤已转过一座高大石笋之后,江天涛的心中一动,立即飞身向
前飞扑。雪丹凤想是听到了飞扑带起的衣袂破风声,白影一闪,转身飞回,一见
江天涛立即惊声矫呼:「涛弟弟!」

  娇呼声中,展着百合初放的微笑,急步向江天涛迎去,但她的凤目中,却旋
动着泪水。江天涛扑至雪丹凤身前,急坠身形,兴奋她笑着:「雪姊姊你好!」
说着,亲切而自然地握住雪丹凤那双柔若无骨的玉手。雪丹凤的娇面上,顿时了
红霞,芳心跳个不停,蛾眉也立即皱在一起了,因为涛弟弟从来没有这么大胆,
这么热情过。

  虽然,她觉得涛弟弟有些放肆,不像以前那样稳重,但她的芳心深处,却充
满了幸福,快慰和甜蜜。同时,她也察觉到,涛弟弟较之半以前,更成熟,更健
美,更具有了勃勃的男性雄风。她微仰着略显憔悴的粉面,鲜红的樱唇挂着愉悦
的甜笑,晶莹的眸子,一直在涛弟弟英挺俊逸的面尘上闪动,久久说不出话来。

  江天涛握着雪丹凤两只冰凉玉手,久久没有放开,他要用他充满热力的手,
将雪姊姊的手暖热起来。这时,见雪姊姊久久不语,首先亲切地问:「今天回来
的吗?」

  雪丹凤依然含笑注视着江天涛,愉快地回答道:「薄暮才到。」

  江天涛立即解释说:「小弟是看了恩师的手谕才知道。」

  雪丹凤一听恩师两字,顿时由甜蜜的梦中惊醒,想到恩师的高绝武功,岂能
不知涛弟弟已来峰上,这么长时间,两人仍在此地隅隅低语,她老人家怎不笑两
个情痴,涛弟弟是男孩子,自是无所谓,而她……

  心念至此,又羞又急,不由娇面飞红,直达耳后,急忙挣脱玉手,惶急地悄
声说:「师父等你好久了,快去吧!」

  江天涛知道她为什么脸红,但他仗恃着恩师的疼爱,愉快地一笑,拉着雪丹
凤的玉手就走,显得满不在乎。

  雪丹凤又甜又气又慌急,不由佯嗔道:「弟弟,你越大越不懂规矩了。」

  话声甫落,深处已传来海棠仙子的亲切声音问:「是涛儿来了吗?」

  江天涛精神一振,立即欢声回答道:「是的,师父!」说罢,即和雪丹凤急
步向深处奔去。

  绕过几座高大石笋,前面现出一座石门洞府,一位仪态雍容,超凡脱俗的道
姑,正含笑立在洞前光滑如镜的石地上。

  这道姑黛眉凤目,琼鼻樱口,双颊如温玉,头上乌云高挽,身穿一袭乳白道
衫,外单粉缘无袖长糯,手中一柄银票拂尘正随着徐徐夜风飘动,看年岁好象也
就二十八九,而实际上她的年龄已经三十九岁了。

  江天涛一见中年道姑,宛如痴儿见到了母亲,急上数步,屈膝伏跪在地,激
动地欢声:「涛儿叩见师父。」

  海棠仙子发现自婴儿就被自己抚养长大的江天涛,半年不见,似乎比以前又
长高了不少,雍容的面庞上,立即绽出一丝微笑,于是亲切地道:「涛儿起来,
这半年来,对证实你身世的事,可有收获?」

  江天涛叩头立起,恭声回答:「托师父的福,涛儿已觅得绣衣的一部份。」
说着,即由怀中将那只毫光闪射,七彩缤纷的绣衣左袖取出来,双手送至海棠仙
子面前,并将进入九宫堡,登上摘星楼的经过说了一遍。

  海棠仙子接过衣袖,一面翻看一面听着江天涛的叙述,一俟江天涛说完,立
即感慨地道:「令堂璇玑玉女,不但是位武功惊人的侠女,也是一位高瞻远瞩,
有先见之明的女杰,根据她绣蓝衣,葬古墓,留遗嘱在玉棺内的动机,便是一招
防患未然的睿智之举。」说此一顿,将蓝袖顺手交还给江天涛,继续问:「其余
部份可知现在何处?」

  江天涛恭声道:「涛儿不知,汪表妹正在积极暗查中。」

  海棠仙子修眉一皱,婉转地说:「涛儿,以为师之见,还是由我亲自去见令
尊陆地神龙江老堡主,将你被闵五魁夫妇弃在峰上的阴谋经过,当面揭破,以为
师在武林的声誉地位,不怕令尊不信。」

  江天涛一听,立即道:「家父至今尚不知绣衣的真正秘密,也不知先母留有
遗嘱,绣衣的其余部份,是否在家父手中尚成问题,如果绣衣在毒娘子手中,一
经揭破,推说不知,闵五魁被诛,死无见证,岂不反而误事。」

  海棠仙子修眉一皱,惋惜地道:「这件事就误在令尊大人,在你出生的前几
个月,远赴海外,一去十年,待等赶回九宫堡,唯一安葬你母亲和见过你数面的
舅母无影女侠,也在令尊回堡前半年病死在龙宫湖故居。」

  「那时,你表妹汪燕玲,虽年仅九岁,但已聪明过人,她的小心眼儿里,牢
牢记着母亲告诉她的末婚夫婿江天涛,左右眉心间,各有一点朱砂痣,俗称卧龙
藏珠。你母亲璇玑玉女在逝世弥留的一剎那,曾将她亲手编的绣衣交给你舅母无
影女侠,请她在令尊大人回堡后,亲自交给江老堡主,并将绣衣的秘密和遗嘱的
事,告诉给令尊大人。」

  「令堂璇玑玉女唯恐她死后江、汪两家姻亲断绝,特向无影女侠要求,如你
舅母生男,和你同师习艺,是女,即和你结成夫妻。由于令尊在你舅母病重之时
仍末归来,无影女侠只得将令堂交给她的绣衣,和叮嘱的事情,转告诉给你表妹
汪燕玲。」

  「令尊江老堡主,回堡之后,惊闻爱妻难产去世,心中十分悲痛,因而再度
远游以遣郁怀。转瞬又是四年,你表妹已经十三岁了,她带着绣衣和四个小侍女
特由龙宫湖赶来投奔令尊大人。」

  「那时,令尊大人仍远游末归,汪姑娘进入九宫堡后,第一眼看到朝天鼻,
便发觉情形有异,加之毒娘子殷殷追问绣衣的下落和奥秘,更令汪姑娘起疑,因
而颇具戒心。」

  「所幸不几天,令尊大人突然倦游归来,一见汪姑娘自是喜出望外,汪姑娘
即将绣衣交给老堡主,而老堡主却顺手交由毒娘子保管,汪姑娘看得暗暗心惊,
觉得老堡主太信任毒娘子等人了,因而不敢急急将绣衣的秘密和遗嘱的事告诉给
老堡主,因为遗嘱上详细地写着你的容貌、特征和眉心间有两点朱砂痣的事。以
上,便是令尊大人,为何直到今日,仍不知绣衣秘密和遗嘱的原因。」

  江天涛早已听得泪流满面,一俟海棠仙子说完,立即流着泪,恭声说:「这
些情形,涛儿已听玲妹说过。」

  雪丹凤见江天涛流泪,芳心也很难过,因而有意岔开话题,说:「方才汪姑
娘请你去,可曾谈到绣衣的下落?」

  江天涛见雪姊姊特地又提玲妹的事,也想趁机加以解释,于是,举袖拭了拭
眼泪,继续道:「这半年来,玲妹一直拒绝我进入内堡,怕我触景动怒,因而闯
祸误事,今夜想是有重要大事商谈,才命侍女叫我由地道进入内堡。」

  雪丹凤似乎很想知道江天涛和汪燕玲谈话的情形,同时也怕他说话不实,因
而故意插言道:「这些情形,朱师妹已经说过了。」

  江天涛佯装一惊,不由惊声问:「哪个朱师妹?」

  海棠仙子接口说:「就是梵净山金拂盲尼的女弟子朱彩蝶!」

  江天涛略一沉思,立即以恍然大悟的口吻,忿声道:「师父,盗去涛儿宝剑
的恐怕就是她。」

  海棠仙子和雪丹凤两人听得一征,这才发觉江天涛大斗蓬内仅剩下一个空空
的剑鞘了,因而,两人同时惊异地问:「你的剑呢?」

  江天涛见问,即将进入内堡的情形及发现失剑留诗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同时,将那张素笺取出来,双手捧递给海棠仙子。

  海棠仙子原就觉得朱彩蝶有些任性,这时又看了她留在素笺上的那首妒意浓
厚,尖刻讽讥的七言诗,愈加不悦。于是转首望着雪丹凤,沉声问:「她第二次
上峰来,说些什么?」

  雪丹凤自是不敢隐瞒,立即恭声道:「朱师妹说,花园有条地道,可直通汪
姑娘的香闺,又说涛弟弟被一个提灯的俏丽侍儿,引进内堡去了。」

  海棠仙子即将素笺转给雪丹凤,沉声道:「凤儿,你拿去看。」

  雪丹凤恭声应是,双手接过素笺,看到满身尽是偷香胆,一片轻薄窃玉心两
句时,也不禁将两道淡淡的蛾眉皱在一起了。

  江天涛心中不甘,立即恭声要求道:「请师父准许涛儿前去梵净山,将宝剑
向朱彩蝶夺回来。」

  海棠仙子修眉一皱,不禁有些迟疑地道:「涛儿,不是为师长他人的志气,
论轻功你不是你朱师妹的对手。」

  江天涛立即不服地道:「在剑术上涛儿自信比她技高一筹。」

  雪丹凤心爱涛弟弟,自是气朱彩蝶做的过份,何况,朱彩蝶还偷偷去看涛弟
弟,分明是别有用心,因而芳心深处,也不禁升起一丝妒意。这时见恩师盛赞朱
彩蝶轻功高绝,心中也有些不服,因而忿忿地道:「朱师妹还不是仗着食了一粒
朱仙果。」

  海棠仙子一听,修眉皱得更紧了,似是为爱徒无此福缘而感到忧心,突然,
她的目光一亮,似有所悟地道:「涛儿,如果你坚持前去,最好星夜兼程,能在
你朱师妹之前到达梵净山,先将失剑留诗之事禀报给金佛盲尼听。」说此一顿,
突然正色道:「但必须记住,绝对不可在盲尼面前说你朱师妹的不是,听到了没
有?」

  江天涛见师父允许他去梵净山夺剑,心中暗暗欢喜,连连恭声应是。但他的
心里却忿忿不平说:「哼,老尼婆溺爱不明,我定要当着她的面说尽朱彩蝶的坏
话。」

  心念间,海棠仙子继续道:「你见到金拂盲尼,她必会揣摸你身上的骨骼,
而后赠给你一粒朱仙果,那时,你朱师妹的轻功便远不如你了。」

  江天涛一面恭声应是,又听师父海棠仙子继续说:「为了及早到达,最好今
夜启程,你走后,我自会派你雪姊姊前去花园,伺机告知汪姑娘,你尽避放心前
去,我已无事,你可走了。」说罢,手中拂尘微微一挥,转身径向洞中走去,似
是有意让这对小儿女在乍逢又离之前,有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江天涛恭声应是,同时和雪丹凤双双肃立,躬身目送,直到海棠仙子的背影
消失在洞中深处,两人才直起身来。

  雪丹凤与江天涛一别半年,刚刚相逢,又要分离,芳心自是有些依依,但想
到江天涛此番前去,能获得盲尼一粒朱仙果而大增功力,心中也不禁暗暗高兴。
于是,深情地望着江天涛,愉快地道:「弟弟,我送你下去。」说着微垂蝶首,
娇笛含笑,飘然向着石笋翠竹间走去。

  江天涛自是高兴,愉快地应了声是,立即依着清丽出尘的雪姊姊身侧前进。
雪丹凤虽然希望涛弟弟熊和她并肩依依,挽手前进,但她又怕他过份热情,害她
心跳脸红,不能自己。

  这时,见江天涛紧依着她前进,大有挽手揽腰之势,慌得急忙岔开话题说:
「弟弟,你应该明白恩师允你前去,旨在向盲尼前辈讨一粒朱仙果,至于取回宝
剑,乃是次要问题,希望你不要任性,违背恩师的心意。」

  江天涛果然心犹不甘地说:「朱彩蝶这样戏弄我,也兼有辱及恩师之嫌,这
口气小弟要争回来。」

  雪丹凤虽知江天涛剑术精湛,但朱彩蝶却以轻功见长,如果朱彩蝶以轻灵的
身法相辅,涛弟弟取胜仍恐不易。

  心念至此深怕他误事,因而芳心暗暗焦急,于是蛾眉一皱只得宽声道:「朱
师妹年事尚轻,作事较幼稚,你作师哥的应该原谅她,不能和她一般见识。」说
话之间,已到了峰颠崖边。

  这时弯月明亮,繁星万千,夜空深遂高速,山风微透阴寒,江天涛首先停身
止步,发现雪丹凤一脸依依,江天涛想起了雪丹凤刚才的伤心,顿时心中一痛,
手一伸,一把将雪丹凤搂了过来。雪丹凤是大吃一惊,欲待挣扎,发现已被江天
涛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涛弟弟,你干什……」一个「么」字还没出口,她的樱唇就被江天涛给吻
住了,她的樱唇不由自主地轻启了,一股温暖奇异的电流自江天涛嘴中传来,她
的津液配合著黏腻柔软的舌头在嘴中翻腾搅和著。

  雪丹凤只感脑中轰然一声,一片空白。两人的唇嘴缠绵著,犹似两个久未相
遇的情人,更像是初尝禁果的神祗。俩人津液交流著,彼此吸允著那生命之泉。
雪丹凤只觉天旋地转,不知道是幻是真……

  不知不觉中,江天涛的手覆住了雪丹凤胸前的玉峰,哇,还真是柔软。雪丹
凤像是突然惊醒了,用力地挣脱江天涛的怀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好一会儿,雪丹凤才娇靥酡红地望着江天涛嗔道:「涛弟弟,你学坏了!」

  江天涛深情地望着她,道:「对不起,雪姐姐,请恕我刚才唐突,但是,我
要告诉你,我爱你,我的好姐姐……」

  雪丹凤又是惊呆了:「什么?弟弟,你说什么?」

  江天涛温柔地拥着她道:「雪姐姐,我爱你,我要娶你。」

  雪丹凤惊异地道:「那玲妹妹呢?」

  江天涛笑道:「我当然也爱她,也会娶她。」

  雪丹凤不由又是一呆,然后才回过神来:「你想两人都娶?」

  江天涛点头道:「你和玲妹妹,谁我也不能落下,雪姐姐你不要再伤心了,
弟弟会永远爱你的。」

  雪丹凤恍然大悟:「你都看见啦?」

  江天涛点点头道:「小弟以前真是该死,请姐姐原谅。」

  雪丹凤红着脸道:「玲妹妹会同意吗?」

  江天涛坚定地点点头:「她一定会同意的,姐姐,你放心。」

  雪丹凤羞红着脸道:「只是便宜你了……」话未说完又被江天涛紧紧吻住。

  不知过了多久,雪丹凤推开江天涛道:「弟弟,你该走了。」

  江天涛笑着道:「姊姊请放心,小弟此番前去,自会见机行事。姊姊,小弟
一定会尽快赶回来……」

  雪丹凤听得高兴,立即道:「姊姊希望你能以崭新的姿态,回来见师父。」

  江天涛哈哈一笑,毅然应好,说声:「姊姊再会!」飘身而下,直向峰下泻
去……

  江天涛飘身而下,疾如殡星,踏斜松,点突石,瞬间已至云下。俯首下看,
谷中一片漆黑,九宫堡内已没有一丝灯光。于是身形逐渐加快,片刻已达峰下,
飞身纵进巨木松林,直向正西绝壁下的广大花园驰去。来至花园墙外,略微看了
一眼园内,腾身而下,直奔石屋。

  就在他奔至石屋门前,正待伸手推门的同时,那两扇虚掩着的房门,突然开
了。江天涛骤然一惊,飞身退后五步,正待喝问。一张芙蓉般娟丽的面,紧皱着
黛眉,充满了娇面,生气地嘟着的樱口,缓缓地呈现出来。

  江天涛定神一看正是云鬓带翠,秀发高堆,一身崭新黄绒云棠的汪燕玲。心
中一喜,飞身前扑,同时惊喜地俏声道:「表妹,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

  说话之间,飞身纵进室门,伸手就要去握玲妹妹的玉臂。

  樱唇高嘟的汪燕玲,娇躯一扭,生气地闪开了,同时,不高兴地问:「你去
了哪里?人家等你好久了。」

  江天涛立即兴奋地解释说:「我师父回来了!」说着,顺手将门掩好,再度
拉起汪燕玲的玉手,急步向室内走去。

  汪燕玲一听,格外惊喜,娇面上的不快神色,顿时全消了,不由惊异地问:
「方才进入内堡,点倒小翠花两人的是海棠仙子前辈吗?」

  江天涛见问,顿时想起了任性的朱彩蝶,不由轻哼一声,忿忿地道:「师父
怎会作那些幼稚可笑的事情。」说着,让汪燕玲坐在方凳上,即至床下取出一个
小包袱来。

  汪燕玲一见,立即不解地问:「涛哥哥,你要作什么?」

  江天涛回答道:「师父命我即刻动身,星夜赶往梵净山。」说着,已将小包
袱打开,里面是一方天蓝儒巾,和一件浅蓝公子衫,以及绸裤福鞋。

  汪燕玲一听,粉面立变,陡然由方凳上立起来,万分焦急地道:「唉呀!现
在你怎么能去呢?姑父已答应了呀!」

  江天涛听得一愣,不由惊异地问:「父亲答应了什么?」

  汪燕玲焦急地道:「方才在中阁上与朝天鼻比剑,仅两三个照面,便被小妹
逼得手忙脚乱,姑父十分震怒,决心要为小妹另行婚配。小妹当即要求仿效姑父
当年与姑母的彩聘方式,比武招亲,姑父毫末迟疑地答应了,如今你又去要梵净
山,那怎么可以呢!」

  江天涛一听反而愉快地笑了,接着兴奋地道:「梵净山距离此地虽有千里,
但我的小青却是宝驹,如星夜兼程,三日可到,往返最多十天,父亲虽然答应比
武招亲,这等大事绝不会草率行事……」

  汪燕玲末待江天涛说完,立即焦急地道:「你哪里知道,姑歌频要飞马传柬
武林各派,并要在堡外高搭擂台,小妹深怕真的来了身怀绝技的高手,届时弄假
成真,那还得了?所以小妹要求,先在堡内高手中选,姑父立即怀疑我对小李广
钟情有了爱意……」

  说此一顿,娇面立时飞上两片红晕,接着,羞赧地道:「如在堡中选,不必
太拘形式,随时可在大厅阶前举行。」

  如此一说,江天涛也急了,紧皱着两道入鬓剑眉,久久不知说什么。蓦然,
他的星目一亮,似有所悟她笑着道:「只有请你装几天病了。」

  汪燕玲一听,羞红着娇岳扑啼笑了,她似乎也觉得只有装病一途是上策了。
江天涛感慨地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顺手将大斗蓬解下来。

  汪燕玲一见江天涛背后的空剑鞘,不由惊异地问:「涛哥哥,你的剑呢?」

  江天涛俊面一红,只得忿忿地将失剑的经过说了一遍。

  汪燕玲立即惶声道:「涛哥哥,九宫堡唯一遍至堡外的一条地道,已被这位
朱姑娘知道了,你千万不能再和这位朱姑娘斗气,否则……」

  江天涛笑道:「我会小心处理的……」话末说完,一阵衣袂破风声,径由花
厅方向传来。

  江天涛心中一动,飞身纵至外间,将门悄悄拉开一道缝隙一看,只见一身水
红的小水仙,正向这面如飞奔来。于是,急忙将门拉开,同时向紧跟身后的汪燕
玲悄声说:「是小水仙。」话声甫落,神色略显慌急的心水仙,已到了门前。

  汪燕玲心知有异,急步走出门外,注定小水仙,悄声道:「有什么事?」

  小水仙慌张地悄声说:「方才毒娘子派侍女来请小姐,说是老堡主有要事面
谈,请小姐立即前去,小婢等只得说小姐睡了。」

  汪燕玲立即急声道:「我得赶快回去。」说罢转首望着神色凝重的江天涛,
郑重地道:「涛哥哥,你要尽快赶回来,闵五魁已死,这几天也许没人注意花园
中的情形。」说着,急急跟在小水仙身后,直向花厅后阶怪石间奔去。

  江天涛望着急步离去的汪燕玲和小水仙,飞身追了过去不安的提醒道:「玲
妹,你要谨防毒娘子有诈。」

  汪燕玲身形不停,急忙回头挥手道:「小妹晓得,你放心去吧。」

  江天涛直到汪燕玲的纤纤身影消失在翠竹怪百间,他才急步奔回室内。江天
涛换上儒巾蓝衫,绸裤福鞋,又是一番韵逸丰彩,在勃勃英姿中,又加上几分书
卷气,只是他冠王般的俊面上,充满了焦急,那两道人鬓剑眉,也紧紧地皱在一
起了。他匆匆包好大斗蓬剑衣,提着空空剑稍。急步走出室来。

  这时,天将四更,露重风寒,整个幕阜山区,一片死寂。江天涛飘身纵出花
园,沿着松林外沿,绕过谷口纵岭,直向放马的山下驰去。

  晓星高照,曙光微现,幕阜山的西麓,弥漫着一层淡淡薄雾一阵急如骤雨的
塔塔蹄声,击破了整个山区的寂静,谷峰间,掀起一片清脆蹄声的响应。一匹身
高标肥,神骏异常的青髦大马,昂首竖须,狂驰如飞,宛如奔雷般,冲出了西麓
山口。鞍上坐着的正是丰彩韵秀,宛如玉树临风的江天涛。

  江天涛皱眉凝目,朱唇下弯,神色隐透忧急,他端坐马上,紧控丝僵,直向
官道上奔去。小青是匹塞外罕见的龙行宝马,性情刚烈,通灵机警,放开铁蹄奔
驰如飞,日行程,可达数百里。江天涛由于心急夺剑,加之悬念汪燕玲的安危,
几乎是星夜兼程,马不停蹄,绝少休息。

  他由平江,经宁乡,奔阮陵,过干城,第三天的傍晚便已到了松桃县城,沿
途虽然十分热闹,但他却无片刻逗留。第四天的绝早,江天涛便一马当先,如飞
驰出了松桃城。

  江天涛坐在马上,举目西看,只见遥远的天边,在蒙蒙金辉晨曦中,一道绵
蜒的山影,已隐约可见。小青一夜休息,精力充沛,沿着官道,狂驰如飞,直奔
正西。他的心情,随着山影的扩大增高而紧张激动。他只知道金佛盲尼的洞府,
位在金刀峡的崎险绝颠边沿上,至于确切的位置,他弄不清楚。

  他知道盲尼性情古怪,喜怒无常,尤其溺爱护犊,情理不分,这次夺剑,也
许会闹得极不愉快,根本别想吃她的什么朱仙果。举目再看,气势峻伟的梵净山
已在十数里外了。蓦然,他的剑眉一皱,俊面上充满了懊恼神色,因为,他突然
想起了,至少尚有数天才可能回山的朱彩蝶。

  想到此一行程目的,旨在争气夺剑,朱彩蝶不在,气向谁争,剑向谁夺?念
及至此,心中愈加懊恼,如果朱彩蝶途中因事拖延半月不回,自己又不能久等,
这一趟梵净山岂不白跑。江天涛虽然心中迟疑,但跨下的小青,却马不停蹄。辰
时刚过,使到了梵净山东麓。

  江天涛举目一看,峰岭搓峨,青葱苍翠,正中一蜂,有如斧劈,数道飞瀑,
经天而降,飞瀑之下,便是著名的金刀峡。

  浏览间小青已如飞奔进一座山口,沿着一条崎岖山道,直向山区深处奔去,
迅捷若风,马远丝毫末减。山内梵宇特多,举目望处,蜂岭半山,不时发现隐约
可见的金碧殿脊,翠竹苍松,绮霞青霞,遍地红娇绿媚,果然不傀是黔境第一名
山。

  江天涛飞马浏览山色,心情逐渐开朗不兔已忘了烦恼。到达山区深处,已经
无路可循,小青的速度也逐渐慢下来。来至一座深谷,距离金刀峡的两座断峰,
已不足百丈了。江天涛飘身下马,顺手将丝缰系在鞍头上,仰首一看,断峰高插
天上,一眼无法看到峰顶,想到朱彩蝶尚末回来,他的心情再度沉入郁闷中。

  继而一想,既来之则安之,先登上断峰,一览梵净山全貌,也算不虚此行。
于是,拍了拍小青的长发,展开轻功,直向斯峰上升去。片刻已达蜂上,峰上地
区极广,山势斜斜上升,距离最高的突出尖顶,仍远有一里多地。峰上俱是参天
古木,荒草落叶遍地,远不如峰下景色绮丽。

  江天涛无心细看,直向一里外的突出尖顶驰去。通过一片参天古木巨林,便
是翔粕修竹,风柔日暖,飘拂着阵阵花香,到处响着悦耳的鸟声。

  山势逐渐斜升,并有羊肠小径,似是通向最高尖顶,幽花夹道,香气袭人,
又是一番景象。

  江天涛心胸一畅,沿着小径疾驰,他知道,只要沿着小径前进,便不难找到
金拂盲尼的洞府。飞驰间,举目一看,只见尖顶的最高处,一点黄影闪闪发亮,
宛如弹丸星走,又似滚动在竹稍树颠上的金珠,直向这面迎来。

  江天涛一见,立时愉快地笑了,同时高高挥动着右手,连声高呼:「老饕,
老饕!」

  滚动而来的金珠,闻声突然一停,似乎感到惊异,两盏小灯似的目光一闪,
接着身形骤然加快,宛如一缕金光闪闪的轻灯。同时,发出一阵咕咕呜呜的欢愉
叫声。江天涛虽然足足十八岁了,但他仍是一个大孩子,有时童心仍极炽烈,这
时一见老饕,积在心中的烦恼,顿时全消了。

  滚滚飞来的金影眨眼就到跟前,竟是一只狗嘴,猴身,狮子尾,一双眼睛,
浑身金毛的三尺金狒狒……老饕。

  老饕一见江天涛,又蹦又跳,咕呜乱叫,尾巴急烈摆摇,充分显示出它心中
有掩抑不住的高兴。江天涛最喜欢金狒狒老饕,两年前盲尼前去幕阜山时,他和
老饕踏遍了暮阜山区,几乎形影不离。

  这时,一手拉住老饕的前爪,一手抚摸着它脑后上的金毛,像久别的老朋友
不停地问好。同时,在腰里取出一句早准备好的食包,立即交给了老饕。老饕撕
开食包一看,酱肉、卤蛋、肥鸡腿,可真乐了,金睛望着江天涛,摆动着尾巴,
立即开始大嚼起来。

  江天涛蹲在老饕身边,看着它大嚼,一句食物瞬间便吃光了,江天涛含笑摇
摇头,心说,难怪盲尼给你起个名字叫老饕。老饕以为江天涛向它表示没有了,
于是一声愉快地暗叫,拉了一下江天涛的衣角,转身就跑。

  江天涛知道要带他去见盲尼,于是紧跟着老饕身后飞驰,但奇怪的是老饕不
走羊肠小道,直向最高处的尖顶上。老饕身法的确快速神奇,堪称武林第一,它
飞奔中,忽上忽下,纵高爬低,不时还翻一两个筋斗嬉戏。江天涛展尽轻功,看
来,金狒狒尚末十分卖力。

  瞬间已达最高尖顶上,江天涛举目一看,只见一片澈碧绿波,竟是一个十数
亩大的天池。南面的池边,有一个两丈缺口,一道飞瀑,汹涌下倾,直达万刃下
的金刀峡内,瀑声如雷,震耳欲聋。老饕身形不停,竟向飞瀑缺口处奔去,江天
涛只得继续跟着前进。

  这时,江天涛前进之处,正是一座悬空突崖,距离崖边,最多一丈,脚下绿
苔极厚,加上飞瀑溅起的水雾,石面奇滑如油。任他江天涛艺高胆大,这时也不
禁有些栗目惊心,两脚发软,如非跟着老饕,他自己绝不敢前来。再看老饕,仍
在数丈以外,又跳又叫,神情焦急,似是催促他快些过去。

  江天涛仅知盲尼的洞府,位于断峰的颠顶崖边,但他绝没想到竟是如此奇绝
天险之处。继而想到朱彩蝶,经常在此奇滑绝险之处,纵跃如飞,来往自如,她
的轻身功夫的确称得上炉火纯青了。这时,老饕咕呜乱叫,催得更急了,江天涛
不敢再向前奔,只得摒息提气,慢步前移,点点冰凉水珠,不时击在他的脸上。

  又前进数丈,已到了池边,由于风力疾劲,吹得衣摆叭叭直响,江天涛自觉
无法再前进了,只得谨慎地蹲下身来。再看老饕,手脚并用,正向飞瀑缺口处极
慢地爬去,它每爬一步必用坚逾钢钩的铁爪,深深抓进石内,发出铮铮的响声。

  江天涛看得非常不解,但他已断定盲尼的洞府,绝不会处在这种神鬼见愁的
地方。蓦然,他发现老饕爬行的方向,正是生在飞瀑边沿的一株油光水绿的阔叶
奇草,草内赫然生着三个比龙眼大些的金红果子。只见老饕的钢爪,向前一伸,
立即摘下两个,接着反手一丢,雨点红影,径向江天涛的面门射来。

  江天涛急举两手一绕,立将两粒金红果子接住,一阵沁人肺俯的奇异清香,
扑面袭鼻。他虽然不知金红色的香果是什么东西,但他深信老饕冒生命的危险摘
给他吃,必是罕世珍品无疑。心念未毕,只见老饕反手一扬,一点红影,再度飞
来。

  江天涛一手握着一颗金红香果,急切间,只得先放进嘴里一颗,接着伸手去
接最后飞来的一个。金红果子一入嘴,清香满口,立化津液,尚未咀嚼,已经顺
喉而下,清凉直达肺俯,周身汗毛卷缩。江天涛觉得十分好吃,不自觉地又吃了
一个,但他却把最后接住的一个,留给老饕。

  这时,老饕已战战兢兢地爬回来,一见江天涛手里仍拿一个,不由急得咕呜
江天涛虽然明白,但他总觉不好意思,因而摇着头道:「老饕,我已吃了两个,
这个给你。」说着,将剩下的一个金红果子,同时送至老饕的嘴前。

  岂知老饕唔呜只叫,又将果子推至江天涛的嘴边。江天涛虽觉不好意思,但
老饕的盛情难却,加之这种果子也实在好吃,所以,最后一个也不客气地吃了。
心想,这种果子,峰上一定很多,也许老饕已经吃腻了。

  心念间,正待向老饕说声谢谢,蓦然发觉腹内奇热如火,疼痛如割,所有骨
骼,宛如脱节。江天涛这一惊非同小可,以为中了剧毒。

  蓦见老饕,咕呜乱叫,同时作着闭目盘坐之势。江天涛立时会意,急忙运功
调息,但腹内如火,热汗直流,唇焦舌干,喉咙欲裂,根本已无法调息。

  金拂佛老饕,看了江天涛这等痛苦神情,瞪着一双金睛,完全傻了。江天涛
已痛得无法忍耐,急忙爬至池边,俯首猛饮池水。池水奇寒如冰,但欲在腹内,
却热痛立止。

  江天涛一阵牛饮,浑身轻松,十分舒服,再看吓傻了的金狒狒老饕,不停地
眨着金睛,仍作着盘坐之势。于是心中一动,再度闭目行功,微一运气,热流再
起,江天涛竭力忍耐,将热流纳入丹田内。

  渐渐浑身奇热如火,汗下如雨,只得再至池边狂饮寒水。如此一连三次,江
天涛才渐渐进入忘我之境。不知过了多久,隆隆震耳的飞瀑声,将他惊醒了。

  江天涛睁眼一看,不由愣了。只见东方红日刚刚升起,峰上寒风十分凛例,
自己浑身全湿透了,金狒狒老饕,也不知去了哪里?

  看看旭日,正是清晨寅牌时分,心想,莫非自己在此坐了一天一夜。如此一
想,腹中顿时感到十分饥饿,于是,急忙由腰后取出预备的一餐干粮,打开一看
再度愣了。只见布袋内的两个麦穗,和卤蛋酱肉,已经被水完全浸透,而且有些
腐烂,俯首一闻,已经坏了。

  江天涛这一惊非同小可,发觉自己在此生了绝不止一日,心里一慌,挺身跃
起。岂知挺身一跃,轻如柳絮,微一用力,竟然升高数丈。江天涛飘落在地上,
第三度愣了。他微一运功,真气畅通无阻,滚滚渤渤,宛如长江大河,径由丹田
内源源而生。

  江天涛惊喜欲狂,突然想起金狒狒老饕,立即摒息提气,沿着崖边,直向来
时的方向去找。这时他再不觉得脚下奇滑如油,他只觉得身经似芦花,似柳絮,
似是随着强劲的山风向前讯去。前进十数丈,蒸见金狒狒老饕正卷缩地坐在一座
岩石下,目光呆呆地望着远处,神情显得十分颓丧。

  江天涛一见,飞身扑了过去,身法之快,捷逾流矢,同时高声欢呼道:「老
饕,老饕,我睡醒了!」

  语声甫落,身形已至,老葵见是江天涛,先是一愣,接着乱蹦乱跳,绕着江
天涛咕呜嚎叫起来,简直是疯狂了。江天涛功力大增,他断定金拂佛必是以为他
死了,因而在此伤心难过。至于那种金红色的果子,金狒狒只知是一种好吃的东
西,而不知道果子的珍贵之处,尤其不知道吃多了,竟会那等痛苦。

  这时见金狒狒惊喜如狂,立即笑着道:「老饕,快带我去见盲尼前辈,我还
要尽快赶回幕阜山去。」

  金狒狒老饕一听,立即停止了跳跃,但它仍咕翁旎停,同时,举起前爪指了
指东南斜坡下的峰崖。江天涛顺着老饕的指向一看,只见数百丈外的坡下崖边,
有一片松竹杂植的稀疏小林,林内鲜花缤纷,灿烂如锦,修整得十分美丽,靠西
南的斜坡,已被整齐地切断。

  江天涛看罢,断定那里就是盲尼的洞府了。于是,亲切地抚摸了两下金狒狒
的后脑,拍拍肩膀笑着道:「老饕,谢谢你了,再见了!」说罢,又向十分得意
地老饕挥了挥手,径向数百丈外的坡外疏林处,如飞扑去。

  江天涛这一飞扑,真是快如飞鸿,疾如流矢,他自觉如同平步凌云,奇快无
比,披下疏林,如飞向他迎来。飞扑中,蓦见缤纷灿烂的花圃间,现出一个身段
窈窕,秀发披肩,一身红缎劲装,背插长剑的少女背影。江天涛心中一动,急忙
将身形慢下来,缓缓飘进,凝目细看。

  只见红衣少女,坐在一方石桌后面的石凳上,玉手托腮,默默地望着由林外
伸进来的羊肠小道,似是在等待什么人来。江天涛虽然看不见红衣少女的娇面,
但他欲知道,红衣少女就是他前来要找的朱彩蝶。

  他一见朱彩蝶,暗暗有些生气,他的心情也因而十分纷乱,因为朱彩蝶既然
回来梵净山,他却在天池旁盘坐了至少也有四五天。想到表妹比武招亲的事,不
禁焦急万分,恨不得即刻赶回九宫堡去。

  心念间已至林前,但是目光一直望着正东的朱彩蝶,依然静坐不动似是未曾
发觉他已到了林前。于是心中一动,决心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来个如法泡制,
去盗她的剑,要她朱彩蝶也知道,乘人分神之际,盗走别人的剑,并不算什么真
本事硬功夫,我江天涛同样地可以办到。

  心念已定,摒息前进,毫无声息地向着朱彩蝶的背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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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金拂盲尼

  来至松竹边沿,转首一看,只见方才看到断岩石壁上,果然有一个半圆形的
石门洞府。石门大开,洞口洁净,石洞上面横刻着四个金漆大字:无忧洞府。笔
力十分苍劲。江天涛见洞内静悄悄地没人,胆气大增,暗暗心喜,屏息向朱彩蝶
的背后潜去。

  这时,他发现朱彩蝶的背影娴娜,娇躯丰满,纤纤柳腰,秀发披肩,一柄绿
皮宝剑,斜系背上,两道鲜红丝袜,随风飘拂,看她玲珑的身段,完全不像两年
前,十四五岁的朱彩蝶了。

  打量间,已至朱彩蝶背后,一丝高雅的淡淡幽香,立即随风飘来。这丝熟悉
的高雅清香,一入江天涛的鼻孔,顿时想起朱彩蝶盗剑留诗的恶作剧,右手本能
地悄悄提起来。

  就在他的右手移向剑柄之际,朱彩蝶突然发出一声幽怨焦急地叹息,同时,
黯然地摇了摇头。江天涛心中一惊,立即将手停下来,赶紧摒息提气。

  就在这时,身后蓦然暴起一声浑浊大喝:「哪里来的野小子,瞻大包天,先
接我张石头一拳……」暴喝声中,同时传来一阵疾劲拳风。

  江天涛骤然一惊,急忙旋身,尚末看清来人是谁,一团黑影,挥动一只拳头
已到了面前。急切间,跨步一闪,右臂奋力一抬,横架挥出。

  江天涛这时是何等功力,如此一挥,不下千斤。另听蓬的一响,暴起一声震
耳嚎叫,挥拳下击的张石头,宛如风吹的气球,直向洞口滚去。

  蓦惊醒的朱彩蝶,撑臂跃起,回身一看,脱口一声娇呼。当她发现立在她身
后的,竟是她朝夕盼望的江天涛时,真是又惊又喜,但看到直向洞门滚去的张石
头,又被江天涛的惊人神力惊呆了。

  江天涛也没有想到他挥臂一封,竟然如此惊人,这照他平素的功力,何止大
了数倍,顿时愣了。

  急急翻滚的张石头,一俟冲力稍减,立即挺身跃起,涨红着一张黑脸,哇哇
怪叫,暴跳如雷,同时破口大骂道:「好个野小子,竟敢出手打我张石头,简直
是吃了态心豹子胆。」

  江天涛这时才看清被他横臂震飞的,竟是朱彩蝶的师兄,盲尼的傻徒弟,练
有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张石头。

  张石头五短身材,背厚腰粗,肚皮如鼓,浓眉环眼四方口,一身黑缎劲装,
脚穿抓地虎,浑身上下,皮坚肉厚,练了一身刀枪不入的硬功夫,所幸方才遇到
的是张石头。否则,江天涛的奋力一挥,早已臂断腰折,一命呜呼了。

  江天涛见是张石头,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虽然以前没见过面,这时也不得不
过去道歉几句,说声对不起。就在他刚刚举步的时候,洞口黑影一闪,已来了一
个身穿黑僧衣一脸怒容,双目已盲的老尼姑。老尼姑身形一停,立即瞎眼望天,
厉声问:「什么人打我的石头?」

  江天涛见是金拂盲尼,赶紧躬身向前迎去。暴跳乱叫的张石头一指江天涛,
怒声嚷嚷道:「师父,是个小白脸,调戏师妹,还动手打我。」

  江天涛听得暗吃一惊,正待出声分辨,跟在身后的朱彩蝶,笑了,同时笑着
说:「师父,是幕阜山的涛哥哥。」

  金拂盲尼一听,满布怒容的老脸,立即有了笑意。江天涛不敢怠慢,急上数
步,深深一揖,恭谨朗声道:「晚辈江天涛,叩请老前辈法安。」说罢屈膝,伏
身叩头。

  金拂盲尼祥和的呵呵一笑,道:「好孩子,快起来!」说着,伸出干枯的右
手,作着揍扶之势,同时含笑问:「方才是你打了你石头哥?」

  江天涛叩首立起,觑目看了一眼仍在飞眉瞪眼,例着大嘴生气的张石头,歉
然恭声道:「晚辈不知是石头哥在身后挥拳打来,情急之下,随意横臂一格。」

  张石头一听,立即怒声分辨道:「师父,涛弟弟胡说,他连吃奶水的力气都
使出来了,不然怎么将我石头打得演出一丈多。」

  金拂盲尼一向护短,这时一听,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朱彩蝶一看,心知
不妙,故意轻掩樱口,愉快地咯咯笑了。她声似银铃,直如黄莺,悦耳已极,似
是在笑张石头说的有趣,又似是在缓和突变紧张的气氛。江天涛听得十分不解,
不知道朱彩蝶为何发笑,回头一看,双目一亮,顿时愣了。

  只见掩口而笑的朱彩鸳,肤如凝脂,貌若娇花,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两道
弯弯的柳叶眉,琼鼻樱口,腮现梨涡,一蓬刘海覆着前额,艳美极了。在江天涛
的印象中,朱彩蝶仍是一个刁蛮任性,顽皮淘气的小丫头,没想到,两年不见,
竟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艳无伦了。

  正在发愣之际,蓦闻盲尼沉声问道:「蝶儿,有你在场,他俩怎会出手?」

  朱彩蝶依然笑着说:「是石头哥不对,不问青红皂白的,开口就骂,举手就
打。」

  张石头一听,一张黑脸顿时急紫了,大声分辨道:「不,是涛弟弟在背后偷
摸蝶妹妹的脸蛋,我才骂的。」

  朱彩蝶一听,粉面顿时红了,盲尼的老脸再度沉下来,神色十分难看。江天
涛一听,顿时大怒,立即沉声道:「此次蝶妹前去幕阜山,趁我分神之际,盗去
背后长剑,晚辈来此,特为向前辈取剑……」

  盲尼末待江天涛说完,似是已揣透了根源始末,立即沉声问道:「你是说蝶
丫头缺乏教训,不懂道理,没有规炬?」

  江天涛沉声道:「晚辈不是这个意思,但至少有恃技逞强之嫌。」

  盲尼两眼望天翻了两翻,似是想说什么气话,但两片唇角一阵牵动,但终于
没说出来,改口道:「你方才可曾蒋蝶儿的宝剑偷撤到手?」

  江天涛沉声道:「如不是石头哥及时出来,晚辈已经得手了。」

  盲尼听得冷冷一笑,说:「你欺近蝶儿身后,而末被发觉,我相信,因为蝶
丫头这几天,终日盼着你来,已等得有些魂不守舍了,但说你能撤剑得手,我绝
不信你的轻功已胜过蝶丫头。」

  朱彩蝶听得粉面通红,早已羞得低下了头。

  江天涛看得心中一荡,又是一惊:「难道朱彩蝶对自己有意思。」转念间,
却不愿弱了恩师的名头,于是,沉声道:「老前辈如此自恃,晚辈自是不敢再说
什么了。」

  盲尼老脸一红,接着怒声问:「听你口气,可是有些不服?」

  江天涛立即沉声说:「晚辈怎敢不服,不过,如果石头兄和凤蝶妹,愿意当
着老前辈之面,与晚辈一较轻功,内力和剑术,晚辈绝不推辞。」

  盲尼原就生了一副争强好胜的古怪脾气,这时听了江天涛公然挑战的话,哪
里还忍耐得住,于是怒哼一声,沉声说:「要是你较技中,处处不如心意……」

  江天涛知道盲尼的意思是怕他三项俱都不如朱彩蝶和张石头,因而无颜回去
见师父海棠仙子。但他也怕自己三项俱都占先,而惹得盲尼恼羞而怒。

  于是,灵智一动,立即恭声道:「自家师兄妹,切磋较技,乃是常事,胜者
不骄,败者勿馁,时时互勉互励,才能出人投地。稍时,如果晚辈技差一筹,老
前辈自会不吝赐教,指出晚辈的错误及应改之处,万幸晚辈稍有占先,也是得诸
老前辈两年前对晚辈的殷殷指导和谆谆教诲,不但家师感激老前辈,就是晚辈也
将终生铭记心内。」

  盲尼听了江天涛一席奉承话,不禁心花怒放,阴沉的老脸立即愉快地笑了,
同时,由衷赞声说:「好好好,你的确是个好孩子,难怪蝶丫头在我面前,不厌
其烦地赞美你。」说此一顿,瞎眼一翻,愉快地问:「蝶儿,你涛哥哥的剑放在
何处?」

  朱彩蝶见师父盛赞江天涛,芳心自是暗暗欠喜,这时见问立即含笑恭声道:
「放在巨林中的一株古木上。」

  盲尼一颔首,立即愉快地说:「那边场地大,我们就去那边吧!」说罢,僧
袖一拂,飞身向前,沿着羊肠小径当先驰去,宛如双目没有失明般,迅捷至极。

  江天涛、朱彩蝶以及矮胖的张石头,三人同时起步,紧跟在盲尼身后。

  四人沿着小径飞驰,眨眼已至巨林,江天涛游目一看,尽是千年以上的插天
古木打量间,蓦闻朱彩蝶愉快地道:「师父,到了!」四人同时停住身形,盲尼
即在一方青石上坐下来。

  朱彩蝶面向江天涛,举手一指三丈外的一株六人合抱的秃顶古木,道:「涛
哥哥,宝剑就在古木树顶上。」

  江天涛强仰首一看,一双剑眉立即皱在一起了。只见古木笔直,树身斑剥,
高约三十丈,一片薄云,恰巧飘过顶尖,直耸入天上,令人一看立感头晕目眩。
尖顶上,一点亮影,闪闪发光,宛如碧空寒星,江天涛知道,那就是他的宝剑。

  江天涛看得面现难色,心生怯意,他自信能飞升上去,但要想先朱彩蝶拿到
宝剑,他已毫无把握。

  打量间,蓦闻盲尼笑着问:「你们三人先较什么技?」

  张石头被江天涛横臂一格,震得一连翻了十几个跟头,心中怒火仍末稍熄,
这时一听,立即大声道:「师父,让我石头先和他比比内力。」说罢,不待盲尼
应允,立即圈着两臂,径向一方数百斤重的大石走去。

  朱彩蝶已看出江天涛面有难色,芳心暗暗焦急,比赛轻功、剑术,她自会暗
中让步,但憨傻的张石头,必然全力以赴。这时见附近的岩石,俱是千斤以上的
大青石,只有张石头走去的岩石是较小的一个。因而,故意娇声道:「石头哥,
你怎的主占客先,应该让涛哥哥先试,他击不开,你再击嘛!」

  江天涛一看形势,听出朱彩蝶的话中含意,心中暗暗感激,不由抬目看去。
两人目光相遇,朱彩蝶娇靥一红,低下了头。江天涛本不愿占此便宜,但玉人心
意,不愿违背,当下道:「好吧,那我先试……」试字出口,身形已至石前七步
之处,连足功力,右掌猛力推出。

  耳隆一声骇人暴响,坚石四射,青烟飞腾,碎石横飞带啸,隆声历久不绝。
盲尼虽然双目已瞎,但她的听觉和感应却十分灵敏,这时一听飞石带起的刺耳厉
啸,面色大变,顿时呆了。

  朱彩蝶微张着玲巧的鲜红樱口,瞪大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目光直盯着江天
涛,娇面上,惊喜激奋。她几乎忍不住飞身过去,伸臂将涛哥哥抱住。

  张石头原本有些呆头呆脑,这时例着大嘴,不停地眨着大眼,面色苍白,额
角渗汗,真的给吓傻了。江天涛尤为震惊,倘望着七涉外的一堆残石,直疑是在
做梦。坐在青石上的金佛盲尼,面色铁青,浑身发抖,薄唇下弯,紧咬牙齿,老
脸上的皱纹中,已渗出一丝油油汗水。

  蓦见盲尼瞎眼一翻,十分深沉地低声道:「江天涛,你过来!」江天涛一定
神,立即转身向盲尼走去。

  朱彩蝶深知师父的癖性,这时一见,芳心大骇,花容失色,不由脱口急呼:
「师父,您要做什么?」急呼声中,神情惶急,紧跟江天涛身后,急步向盲尼身
前走去。

  张石头虽然憨傻,但也能看得出师父金拂盲尼的神色有异,又见师妹朱彩蝶
惶急地向着师父走去,也忍不住憨声问道:「师父,您要做什么?我石头已很佩
服了。」

  金拂盲尼蓦然惊觉自己失态,难怪三个小女儿都显得有些揣揣不安,不由仰
面哈哈笑了,同时,笑道:「不但你石头佩服,就是为师我也要竖竖大拇指头喝
一声好。」

  朱彩蝶见师父笑了,一颗不安芳心才放下来,同时,悄悄拍了拍酥胸,深情
地标了一眼英挺俊逸的江天涛。江天涛一掌劈碎了大石,神志仍在惊喜恍依中,
听了盲尼的哈哈大笑才倏然清醒过来。这时看了光艳抚媚的朱彩蝶的深情神态,
知朱彩蝶对他有着无限的关怀,正待向她颔首示谢。

  蓦闻盲尼继续笑着说:「孩子,把你的手伸出来,让我试试你的功力究竟到
了什么火候。」说着当先将干枯的右手,掌心向下,五指并拢,缓缓地伸出来。

  江天涛剑眉微煌,神色迟疑,他慑于金拂盲尼数十年的威名和与恩师的深厚
友谊,自是不敢与盲尼较量内功。于是急忙拱手躬身,惶声道:「晚辈不敢。」

  盲尼一听,老脸立即掠过一丝赞许光彩,再度哈哈一笑,慈祥地说:「傻孩
子,不要怕,我只是证实一下我那海棠妹子,为何一直瞒着我,还一直代你请求
赐你一颗朱仙果。」

  江天涛心中一动,立即恭声道:「家师绝不会蒙骗老前辈,晚辈来时,家师
一再叮嘱晚辈,务必恭请老前辈揣摸一下晚辈的骨骼,并赐一粒朱仙果。」

  金拂盲尼慈祥地台着微笑,愉快地嗯了一声,祥和地点点头,道:「不错,
我的确已答应了你师父,现在我略一试你的功力,便知应不应该给你一粒朱仙果
了。」

  江天涛仍显得有些迟疑,情不自禁地瞟了一眼朱彩蝶,而身边的朱彩蝶,却
正凤目含情,樱口绽笑地向他颔首。于是,他再不迟疑,立即功集右臂,力透掌
心,将右掌仰贴在盲尼的覆掌下。

  盲尼含笑祥和地问:「孩子,你可准备好了?」

  江天涛立即恭声说:「晚辈已遵命准备好了。」

  金拂盲尼欣慰地点点头,神色慈祥和蔼,面含微笑,端坐在大石上,似是正
在运集内力。一阵咯咯轻响,盲尼并拢约五指微微弯曲,干枯的右手,顿时涨大
了一倍。朱彩蝶,张石头,分立两边,俱都凝神望着相合的两掌之间。

  这时的江天涛,已合上了双目,剑眉微轩,朱唇似是挂着微笑,在神色平静
中,又显示出求教之意。蓦然,在盲尼和江天涛的两掌间,徐徐窜出一丝淡淡白
色。紧接着,白气逐渐加浓,剎那间,形成一团旋转白雾。金拂盲尼霜眉微皱,
神色逐渐肃穆。江天涛俊面红润,气定神闲,似是已进入忘我之境。

  朱彩蝶看了这等情形,一颗芳心再度焦急起来,她看得出涛哥哥在功力上,
似乎略占优势。张石头虽然不懂,但也聚精会神地瞪大了眼睛。朴的一声轻响,
白雾应声飞散,紧合的两掌立时分开了。

  金拂盲尼神色大变,额角已渗出油油汗水,立即面向朱彩蝶,沉声问:「蝶
儿,你那柄宝剑果真是由你涛哥哥的背上撤出来的吗?」

  朱彩蝶心知有异,但仍毫不迟疑地恭声应了个是。金拂盲尼断定朱彩蝶绝不
敢说谎,但她心里又着实有些不信,因而十分迷惑地自语说:「即使心神旁鸯之
际,也不致剑被撤走而不知呀……」

  江天涛收回功力,早已睁开了眼睛,立即代朱彩蝶解释道:「回禀老前辈,
宝剑确是蝶妹由晚辈肩后撤走,因为那时晚辈正伏在石楼暗影处,静听家父与玲
表妹等谈论与晚辈有关的重大事情。」

  金拂盲尼颇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郑重地道:「以你目前功力,已远超你师父
和我之上,莫说有人在你背后撤剑,即使十丈以内之飞石落叶,亦能清晰可闻,
否则,便是你有意纵容你蝶妹妹,要她处处逞能。」

  江天涛一听,急忙躬身惶声道:「晚辈斗胆也不敢纵容蝶妹愚弄老前辈。」

  朱彩蝶见江天涛一口一个蝶妹,听得芳心暗喜,飘飘如醉,但听了师父的郑
重指责,又深免得惶恐不安。因为她看了江天涛的几番施为,的确有藏而不露,
故意纵容之嫌,于是也惶声说:「蝶儿的宝剑,的确是在涛哥哥的肩后剑鞘中撤
出来,至于涛哥哥是否故作不知,蝶儿就不知道了……」

  盲尼末待朱彩蝶说完,立即做了一个阻止手势,接着,神色祥和地面向江天
涛,亲切地问:「你师父回山后,可曾传你新奇的功夫。」

  江天涛毫不迟疑地恭声道:「晚辈仅在洞外恭聆家师面谕后,便星夜下山,
急急赶来了。」

  金拂盲尼和朱彩蝶疑惑地看了看他,金拂盲尼道:「看来,你们也不用再比
试其他武功了。」

  岂知朱彩蝶,小嘴一嘟,突然倔强地道:「不,蝶儿定要试试涛哥哥的轻身
功夫,内力雄厚,并不见得就轻功盖世。」

  江天涛一听,正合心意,他也正要试试,自己的轻功究竟到了什么火候,而
也想趁机看看朱彩蝶的轻功究竟如何惊人,因而急忙躬身要求说:「晚辈久闻蝶
妹轻功精绝,飞升如燕,常以无缘一睹为憾,此番盗剑,愈见蝶妹身手不凡,今
日良机难再,晚辈万万不能错过。」

  金佛盲尼一听,立即哈哈哈笑了,接着愉快地说:「一个要比,一个要试,
我如再加阻止,反而不是意思了。」说此一顿,面向朱彩蝶风趣地笑着道:「蝶
丫头,为师先吧话说清楚,输了可不许哭。」

  张石头一听,立即咧着大嘴哈笑了。江天涛自是也忍不住不笑。朱彩蝶没想
到师父会当着心爱的涛哥哥的面,说出她输了会哭的话,顿时羞得粉面通红,直
达耳后。于是,脸一红一踩小蛮靴,撒娇不依地道:「输了师父就再给我一颗朱
仙果嘛!」

  盲尼霜眉一皱,佯装不解地问:「朱仙果只有三颗,你不是早就对我说,你
那一颗决心送给幕阜山的涛哥哥吗?」

  朱彩蝶一听,羞得连连踩脚,急呼一声师父,一头扑进盲尼的怀里,扭动着
娇躯不依,但她的心里却十分甜蜜,因为江天涛至少应该知道她对他的爱心了。

  张石头拍手踩脚,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江天涛心里暗暗感激朱彩蝶对他
关怀的心意。而被纠缠着的金拂盲尼,却一直在哈哈祥笑,干枯的右手,不停地
抚摸着朱彩蝶的秀发、肩头,状极愉快。

  蓦见盲尼经拍着朱彩蝶的香肩,笑着说:「丫头,不要和你涛哥哥比了吧!
你不是他的对手。」

  红影一闪,朱彩蝶挺身站起来,立即掘强地说:「不,一定要比。」说话之
间,心念电转,她惊觉到师父一再阻止,必然有她的精确见解,万一比不过涛哥
哥,岂不难堪。

  因而灵智一动,接着旷声说:「师父,如果涛哥哥的经功的确比蝶儿高明的
多,那就是他故意藏拙,同时也有意愚弄师父。」说话之间,还高耸琼鼻,紧撇
着樱嘴,气唬唬地瞪了一眼江天涛。

  江天涛听得心头一震,脱口一声轻啊!顿时愣了,他确没想到刁蛮难逗的朱
彩蝶,在临赛前,先给他扣了一顶大帽子。岂知,盲尼哈哈一阵大笑,连连颔首
说:「好好,正合为师的心意,快去!」

  江天涛听得再度一愣,心想,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心念间,红影一闪,朱
彩蝶已飞身纵至数丈外的插天古木前,身法之灵,确属少见。张石头心无城府,
倘以为师妹占先准有把握,因而,一晃脑袋,嘿嘿两声望着神色迟疑的江天涛。

  他咧着大嘴,得意地道:「去吧,该你啦!」

  江天涛也不答话,飞身扑了过去,身形过处,毫无声息。来至古木下,即在
朱彩蝶的身倒立好,仰首一看,尖顶直插云霄,方才那点宝剑亮光,已看不清楚
了,因而,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朱彩蝶樱屠含笑,杏目轻瞄,深情地望着江天涛,这时见他皱眉,不由得意
地笑了。江天涛俊面一红,正待沉声发问,焉闻数丈外的金佛盲尼,愉快地朗声
说:「你俩准备了!」

  江天涛一听,无心再问朱彩蝶,立即凝神暗提真气。他知道朱彩蝶不但轻功
早已闻名,就是对这株古木的上下,必然也极熟悉,因而他不敢大意,何况还决
心要争这口气呢?心念末毕,蓦闻数丈外的金拂盲尼,大喝一声:「起!」

  江天涛不敢怠慢,运足功力,腾空而上,直向古木的尖顶上,如飞升去,身
法之快,宛如一缕蓝烟。他心情慌急,目不斜视,一直盯着尖顶上的那点亮光,
根本无暇去看朱彩蝶是落後,抑或是已经占先。

  插天古木的尖顶,飞似的向他迎来。那点模糊亮光,急剧的扩大,眨眼之间
便看清斜斜插在尖顶上的,正是他那柄天蓝剑柄蓝丝穗的三尺长剑。他不敢一丝
稍懈,唯恐尖顶的另一面,突然伸出一只雪白春葱似的玉手来。

  嗄的一声轻响,他的两脚已凌空越过尖顶之上。江天涛衣袖微微一拂,飘然
旋落,尖顶上平圆如锯,直径竟有三尺多。双脚刚一落实,急忙去撤长剑,低头
一看,只见娇小艳美的朱彩蝶,一点红影,仍在数丈以下,正如飞向上升来。

  一看地面,不由两腿一软,立感头晕目眩,只见盲尼和张石头,其小如丸,
张石头似是正在仰首上看。红影一闪,风声眠然,朱彩蝶已飞上顶来。

  江天涛顿时惊觉,撤剑在手,暗提真气,身形飘飞而下。朱彩蝶见江天涛早
在顶上,先是一惊,这时又见他慌张下跃,不由吓得脱口一声惊呼,香肩一晃,
紧跟而下……

  江天涛不知自己有惊人的进步,尚以凝神提气为下降口诀,岂知竭力提气,
身形飘荡,反而徐徐下降。就在这时,一阵劲风,迳由头上袭来。江天涛心中一
惊,本能地一挥衣袖,下降身形略微一侧,一团红影,挟着一阵疾劲风,呼的一
声,擦身而过。

  低头一看,正是一身鲜红,长发飞舞的朱彩蝶,快如硕星般,已达地面,而
他自己,却仍飘旋下降,仅过一半。心中一急,气沉丹田,身形疾泻而下,手中
长剑,挟风带啸,幻起一道耀眼匹练,宛如一道经天长虹,直泻地面。

  江天涛到达地面,定睛一看朱彩蝶,眼圈红红,高嘟小嘴,正十分生气地立
在满面含笑,神色慈祥的盲尼身边。於是一定心神,飞身纵了过去,面向盲尼,
扣剑拱手深深一揖,恭谨朗声说:「晚辈下来了,恭请老前辈指点。」

  话声甫落,蓦闻立在一例的张石头,憨声嚷着道:「启禀师父,蝶妹妹上去
的慢,涛弟弟下来的慢,您说怎麽办?」

  金拂盲尼仰面哈哈一笑,极端愉快地说:「一个上升慢,一个下降慢,两人
平分秋色,各胜一半,这个结果真是再好也没有了。」说罢,又是仰天一阵愉快
大笑。

  朱彩蝶明知江天涛身轻如絮,飘空旋飞,轻功已达炉火纯青的境地,比起她
朱彩蝶不知高出多少倍,但她听了师父的评判结果,却兀自绽颜笑了。在她笑的
意境中,充满了幸福、撒娇、快慰、甜蜜的成份,因为她心爱的涛哥哥,居然有
如此惊人的轻身功夫。张石头憨傻鲁直,尚以为真的是不分胜负,立在一旁使劲
的拍着两手。

  江天涛也不十分清楚轻功不难快,而难在缓缓高飞,下跃不难疾,而难在徐
徐降落的道理。

  这时听了金拂盲尼的宣判结果,倒觉得正合心意,於是,再度扣剑恭声说:
「晚辈来时仓促,倘有要事急待办理,晚辈不便久留,就此告辞了。」说罢,躬
身一揖,深深到地。

  朱彩蝶一听,花容立变,欢笑顿失,不由脱口惶声问:「涛哥哥,你不是还
要请师父赐给你一粒朱仙果吗?」

  江天涛立即谦虚地说:「稀世珍品,得之不易,小兄自觉无此福缘,不敢有
此份外之想。」

  金拂盲尼哈哈一笑,道:「以你目前功力,已非一流高手可敌,如再假以时
日,不难登峰造极,震惊武林,你原可不需再借奇珍灵物助长内力,不过,我已
答应海棠妹子,赐你一颗朱仙果,岂能让你空回,落个食言背信!」说此一顿,
即对朱彩蝶,吩咐道:「蝶儿,你头前带路,我们现在就去。」

  朱彩蝶兴奋地恭声应是,深情地瞟了一眼江天涛,转身驰向巨木林外。江天
涛和张石头,并肩跟在金拂盲尼身後,心中十分兴奋,深觉不虚此行,不但金狒
狒老饕,私下给了他三个金红色的清香果,让自己功力大进,争回了一口闷气。

  就是盲尼老前辈,还要赐一颗罕世珍品朱仙果,今後他功力的增进,真不知
多惊人呢!

  正在沾沾自喜之际,蓦然发觉前面的朱彩蝶,身形如飞,正向斜斜颠顶上的
寒水天池驰去。接着是一阵愉快地咕呜叫声,守在天池附近的金沸沸老饕已发现
四人似的,正攀枝掠树般地如飞滚来。江天涛看得暗吃一惊,心想:「老饕私下
赠给我吃的那三个金红色的清香果,该不会就是朱仙果吧?」

  心念间,焉闻飘飘大袖,飞身在身前的金拂盲尼,和声问道:「现在什麽时
候了?」

  江天涛仰首一看,只见丽日当空,山风徐徐,碧空一望无际。蓦闻张石头,
憨声回答道:「回禀师父,太阳刚刚当中。」

  金拂盲尼愉快地嗯了一声,似是在对江天涛道:「正是时候,如果你能等到
下个月的初一午时再服食朱仙果,则更具神效。」

  江天涛急忙恭声应了个是,继而一想,心头猛然一震,他记得登山的那天,
似乎是朔日初一。

  心念间,又听金拂盲尼感慨地说:「你和蝶丫头、张石头三人,可说是你们
这一代中最有福气的人,须知朱仙果十年开花,百年结果,千年成熟可食,五个
月後萎缩蒂落,便成了废物,在千年一次的机会中,你们三人便赶上了。」

  江天涛心情志忑,惶慌不安,深恐老饕给他食的那三个清香果子,就是武林
人物梦寐以求的罕世珍品朱仙果,因而,无心细听金拂盲尼说些什麽,只是恭声
唯唯应是。这时已升上斜坡,距离天池已不足百丈的飞瀑隆隆震耳,寒气随风吹
来,挟着丝丝水雾,扑在手脸之上,增添无限凉意。

  朱彩蝶拉着老饕,早已飞上岭顶,已看不见他们的影子了。愈接近天池,江
天涛的一颗心愈惶恐不安,尤其想到方才金拂盲尼曾对朱彩蝶说朱仙果只有三个
的话。因而,额角上不觉已渗出一丝冷汗来。

  看看就要到达顶颠边崖了,蓦见崖上红影一闪,神色惊惶,粉面苍白的朱彩
蝶,挥动着玉手,惶急地失声娇呼:「师父,不好了,朱仙果不见了呀!」

  江天涛一听,脑际轰然一响,身形猛地一个琅沧,几乎扑倒在地上。只转金
拂盲尼震惊地唤了一声,身形腾空而起,宛如一只巨大蝙蝠,张着双臂,直向崖
上扑去。江天涛只觉神志模糊,两腿发软,但他也飞身扑至天池的颠顶上。

  只见天池中波光碧绿,飞瀑声震耳欲聋,那株油光水绿的阔叶奇草,依然蓬
勃地生在天池缺口处。金狒狒老饕,愣愣地蹲坐在天池附近,眨着一双金睛,望
着脸色苍白的盲尼,完全傻了。

  张石头最关心朱仙果,因为金拂盲尼曾对他说,如果他吃了朱仙果,头脑立
变精灵,永远不再傻了。

  这时发现缺口处的奇草上,已没有了那三棵金红奇香的朱仙果,不由十分懊
恼,指着老饕,暴跳如雷地怒声问:「老饕,我的朱仙果呢?可是你偷吃了?」

  金狒狒老饕,眨着一双金睛愣愣地坐在那里,心知闯了大祸,似乎惊恐得不
知所以了。蓦闻金拂盲尼黯然一叹道:「老饕既没离开天池,又没发出有人偷盗
的痕迹,可证明朱仙果是凋谢自落,这不怪老饕没尽职责,只能怨你们三人无此
福气。」

  江天涛神情惶愧,朱仙果是他吃了,他应该勇於承认,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
子汉。於是,急急上两步,面向金拂盲尼抱拳躬身道:「启禀老前辈。三粒朱仙
果是晚辈吃了。」

  话一出口,金拂盲尼三人,面色同时一变,脱口一声轻啊,俱都呆了,看他
们的神色,似乎不相信。江天涛接着将那天登上峰来,遇到老饕,以及采食朱仙
果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张石头一听,顿时大怒,飞身向老饕扑去,同时破口大骂道:「好个贪嘴畜
牲,胆敢把我石头的一颗朱仙果也换了鸡腿卤蛋吃。」

  金狒狒老饕,似乎自知理亏,怪嗥一声,夹着尾巴一跃,立即逃到奇滑的崖
边上去了。张石头一见,傻了,莫说他追过去,就是他看了两腿都有些发软,还
担心老饕会掉下去呢!

  金拂盲尼听完了江天涛的叙述,心情早已恢复正常,依然是神色慈祥,面带
微笑地和声道:「俗话说奇珍异宝,有德之人居之。看来这话说的确实不虚,试
想,千年难得一遇的朱仙果,我老尼婆在此守了数十年,张石头也盼了十年多,
俱都无此福份一尝朱仙果的滋味,而你这孩子却在登峰之初,便悉数吃光了,可
以说是你的福缘独厚。」

  江天涛惶恐无地恭身而立,只是唯唯应是,尤其听到金拂盲尼守了数十年,
张石头等了十年多,而自己悉数吃光了的话,更是不安已极。

  朱彩蝶听说三拉朱仙果,都被涛哥哥吃光了,非但不生气,反而芳心窃喜,
这正是爱情的微妙处,也正是少女们的矛盾心理,她希望江天涛因巧食三颗朱仙
果而功力高绝,技冠寰宇,轰动整个武林。俗语说妻以夫为贵,只要涛哥哥将来
成了名,不怕她朱彩蝶不名闻江湖。因为,在她的心目中,江天涛已是她末来的
夫婿了。

  张石头则不然,他仍阴沉着一张黑脸,立在一旁唬唬生气,但他恨的不是江
天涛而是贪嘴的老饕。

  又听金佛盲尼继续对江天涛道:「此地原有四颗朱仙果,均为老饕於三十年
前发现,其中另一株上的一颗,老饕已赠给蝶丫头了,这三颗它又赠给了你。实
在说,老饕才是朱仙果的真正主人,它有权赠给有福的人吃,这也可以说,完全
是出於天意。」

  张石头心地憨傻耿直,一听师歌频老饕才是朱仙果的主人,心中顿时没有了
恨意,不由苦着脸,皱着眉头,憨声地道:「人人都说我张石头没福气,看来也
是言之不虚,到了嘴边的朱仙果竟没得福气吃。」

  朱彩蝶一听,急忙掩口,噗哧一声,笑了。江天涛愈感惶愧不安,面向金拂
盲尼,躬身惶声道:「晚辈无知,误食朱仙果,虽然功力大增,深觉汗颜无地,
今後晚辈所有成就皆是老前辈一人之赐,更不知将来如何报答老前辈於万一。」

  金佛盲尼立即哈哈一笑,含意颇深地笑着道:「傻孩子,我老尼婆一生毫无
牵挂,只要你将来能善待蝶丫头,我就高兴了,也就算报答我了。」

  江天涛现在已经不是不解风情的呆头鹅,自然听得出金拂神尼话中的含意,
虽然自己已经有了汪燕玲和雪丹凤,但看目前的形势,这朱彩蝶也是跑不了。反
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只要我处理得当,不让闺房起争执,再多又有何妨?

  因而恭声说道:「老前辈过虑了,晚辈较蝶妹大两岁,凡事自应让她三分,
何劳老前辈叮嘱。因此请前辈放心,晚辈一定会好好对蝶妹,让她幸福的。」

  金拂盲尼一听,再也忍不住仰天发出一阵愉快地哈哈大笑,看她欢愉神态,
好象是了却一桩久存心中的大事。朱彩蝶早已娇面飞红,轻垂臻首,樱唇绽着幸
福的微笑,杏目含着无限深情,娇羞不胜地轻瞬着江天涛。

  张石头听不懂师父的话中含意,也不知师父为何发笑,但他见盲尼笑了,也
在一旁裂着大嘴笑了。

  江天涛虽然身在梵净山,但他的一颗心,仍在汪燕玲的身边,对她的比武招
亲和安危,更是念念不忘。这时一俟盲尼收敛大笑,立即抱拳躬身道:「老前辈
珍重,晚辈就此拜别,异日再来给老前辈请安。」说罢,躬身一揖,伏俯在地,
恭谨叩首。

  朱彩蝶自从回山,日夜盼着江天涛来,没想到匆匆见面,倘末倾吐一句知心
话,便又匆匆而去。想到两年来的相思,这多天的苦盼,竟换得个郎匆匆一面,
不由芳心一酸,几乎忍不住落下泪来。

  张石头看在眼里,立即忿忿不平地沉声道:「不行,不能走,蝶妹妹天天坐
在洞外,一直等了你好几天,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怎能一天不住就要走。」

  江天涛一听等了好几天,不由惊得浑身一战,面色大变,倏然由地上跃起来
星目注定朱彩蝶,立即焦急地惶声问:「蝶妹回山果真好几天了?」

  朱彩蝶杏目湿润,但看了江天涛这等惶急情形,不由幽幽地点了点头。江天
涛一见,面色再变,即向金拂盲尼惶声道:「晚辈离山已逾十日,恐怕已经误了
大事了……」

  金拂盲尼深知江天涛的坎坷身世,因而末待他说完立即肃容关切地道:「既
有大事,不便挽留,尔後暇时再来盘桓!」

  江天涛恭声应是,急忙一揖,转身又向张石头,拱手朗声道:「石头兄,暇
时请去幕阜山。」转首对朱彩蝶道:「小兄实在是有急事,蝶妹如有暇可到九宫
堡找我,多保重!」

  朱彩蝶已经是泪眼模糊,含泪点点头,江天涛心中一痛,但此时无暇顾及,
因而狠心倏然转身,再向老饕一挥手,直向斜坡下如飞驰去。

  江天涛这时的功力较之十天之前,不啻天渊之别,一经展开轻功,身形快如
一缕轻烟,沿着来时的路线,直射峰下。腾跃飘泻,身形如风,片刻已达峰下,
直奔百丈外的大绿谷。

  江天涛这时心急如火,不啻油煎,恨不得插翅回幕阜山,他断定这此天来,
必定有了重大的剧变。因为汪燕玲无法伪病,这些天而不被机智的毒娘子发现,
万一被识破,汪燕玲的处境便十分危险了。

  心念间,已到大绿谷放马的竹林边沿,急忙停身,游目一看,哪里还有小青
的踪影。江天涛心中一急,随即张口发出一声清悠长啸,声如龙吟,摇曳长空,
历久不绝啸声甫落,一声隐约可闻的烈马欢嘶,长由数百丈外的峰角下,划空传
来。

  江天涛星目一亮,脱口一声欢呼,循着嘶声传来的方向,飞身向深处扑去。
这时,一阵急如骤雨的得得蹄声,已清晰可闻。

  江天涛举目一看,心中大喜,只见竹林远处,一点灰影,时隐时现,向着这
面如飞奔来,正是他视如生命的小青。於是,飞身纵上一座大石,挥动着右手,
不停地高呼:「小青,小青!」

  高呼声中,只见小青昂首竖须,双目闪辉,似是也发现了江天涛。小青确是
一匹难得的好马,眨眼之间,已挟着急如骤雨的蹄声,奔至石前,掀起一阵激旋
劲风,扬起无数枯叶灰尘。

  江天涛一见小青,早已飘落石下,飞身向前扑住马鞍,神情激动,不停地抚
摸小青的马颈。

  小青半月没见江天涛回来,虽然啃青草饮山泉,倒也逍遥自在,但它似乎也
有些悬念不安。这时一见江天涛,兴奋地摇头摆尾,连声低嘶,显得亲热已极。
江天涛抚摸着小青,发现鞍背上已落满了尘土,尚有一两片乾枯竹叶,嵌在鞍囊
缝隙之间。

  他确没想到,服了三粒朱仙果,竟会在天池旁边盘坐沉睡了好几天,现在虽
然功力增高了,但九宫堡内是否有了重大变化,令人确难预料。

  一想到九宫堡,江天涛立即迫不及待地将剑插入鞍测的空鞘内,挥掉鞍上的
尘土,飞身上马,直向谷外驰去。小青这时,精神焕发,体力充沛,放开口蹄,
狂驰如飞,直奔出外。

  江天涛归心似箭,到达山下大镇上匆匆吃了餐便饭,请人刷洗了鞍峦马匹,
购了些乾粮草材料,继续向东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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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途遇三钗帮

  日隐西山,暮色渐浓,宫道上行人绝迹,江天涛匹马单剑,一身蓝衫,迎着
夜风,放马疾奔。绕过松桃城,已是起更时分了,一轮皓月,冲出东方天际的乌
云,冉冉上升,给黑暗的大地洒上一层蒙拢光辉,逐渐大放光明。

  江天涛坐在平稳狂奔的小青马背上,目光茫然望着如飞迎来的村镇景物,心
中却盘算如何尽快赶回九宫堡。他知道,位于堡外绝壁下的广大花园,虽然很少
有人前去,但这多天来,花圃凌乱,径无人扫,恐怕自己的行踪,也早为堡中发
现了。因而,他决定先回海棠洞,见过恩师和雪姊姊后,再与玲表妹联络。

  心念间,蓦然传来一声隐约可闻的深沉暴喝。江天涛心中一惊,急忙凝神,
只见前面横卧在官道上的大镇前,一道宽大黑影,刚由大镇内,如飞冲出来。看
那宽大黑影,衣袂飘拂,身法灵捷,一望而知不是庸手。

  就在这时,又有三道快速身影,疾如飞丸流矢,径由大镇内匆匆追了出来。
江天涛看得出,匆匆追出来的三道人影,虽也不是泛泛之辈,但较之宽大黑影,
似乎又逊了一筹。

  这时,繁星满天,夜空高远,月光照彻四野,三五里内,景物清晰可见。前
面的快速人影驰来,江天涛的马放开四蹄奔去,眨眼之间已能看清宽大黑影的手
中,倘提着一柄乌光闪闪的三尺长剑。同时,也看清了后面的三道人影,一个使
厚背大砍刀,一个用亮银索子鞭,另一个似是提着一对瓦面金钢锯。

  三人这时,一人居中,两人分散左右,显然企图形成包围截击之势。而飞奔
在前面的宽大黑影,分明可以展开轻功,谚瀑逸去,但他却故意频频回头有意将
速度迟缓下来。

  江天涛生就侠骨义胆,看到这等不平之事,岂能不管?怎奈他一心悬念玲表
妹的安危,急于赶回幕阜山,深怕中途羁延时间。加之,前面宽大黑影,故意放
缓速度,显然有意让身后三人追上趁机痛惩一番,如果对方没有制胜把握,自是
不敢冒这份险。

  心念间,距离前面宽大黑影,仅余数十丈了。举目再看,宽大黑影已自动将
身形停在官道上,而且横剑以待,同时,不停地转首,向着江天涛望来。江天涛
这时才看清宽大黑影的身材并不太高,但却穿了一龚宽肥黑衫,和一幅极大的黑
绸,罩着头脸,仅留一双黑白分明,闪闪生辉的灵活眸子露在外面。

  江天涛看得剑眉一皱,觉得这情形倒和他进入九宫堡时相同。心念间,持厚
背大砍刀的一个,已首先追至蒙头人近前。持刀的是一个年约五十余岁的青衣老
者,浓眉虎目,灰发灰须,这时大喝一声:「不留下命来想走吗?」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手中大砍刀,一招力劈华山,挟着一阵劲风,猛向黑
绸蒙头,手持乌剑的人狠狠劈去。

  黑绸蒙头人似乎根本没将持刀老者放在心上,一俟砍刀劈下,身形略微一动
双肩一晃,乌光剑趁势一招拨云见日,剑尖轻巧地一点刀面,接着又是一招怒蛇
吐信,剑光疾如奔电般,已到了青衣老者的右腕。

  青衣老者面色大变,一声惊叫,疾沉右腕,身形暴退两丈。左边追到的是个
矮胖身形,怒眉豹眼,一身黑衣的中年壮汉,手中提着一对瓦面金钢锯,已追得
头上微微儿汗。右边追到的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劲衣青年,飞眉俏眼,朱唇白面,
他用的是根亮银索子鞭。两人同时追到,但也同时愣了。

  蒙头人横剑停身,并末追击,仅不屑的看了其余两人一眼,接着向江天涛望
来,似乎颇存戒心。

  江天涛见蒙头人出剑神速,干净利落,不由心中暗暗佩服。心念间,已距四
人不远了,于是一拨马头,立即沿着路边前进,看情形他是决心要袖手而过了。
就在他正要拨马而过之际,其余追来三人,想是看出江天涛无意插手,暴喝一声
一涌而上,三人兵刃齐下,猛向蒙头人疯狂扑去。

  江天涛看得剑眉一庹,不由将马放慢了些,但他依然沿着路边前进。蒙头人
冷冷地标了江天涛一眼,依旧毫不在意地挥剑迎敌,出剑之灵巧,身法之轻捷,
确属少见。三个围攻的人,倒也堪称高手,只是遇到蒙头人这等身手的人,就显
得有些捉襟见肘,用武无地了。

  蒙头人一支长剑,千奇万幻,不可捉摸,时而凌空起舞,时而如黑蝶穿花,
条忽间精芒电掣,眨眼间剑影如林。围攻的三人,虽然使出浑力解数,依然是被
迫得手忙脚乱,顾此失彼,左对右挡,有退无进。江天涛觉得蒙头人剑法,丝毫
不逊于自己,深信围攻的三人绝占不了便宜,于是,一抖丝僵,放马驰去。

  就在他放马的同时,蓦闻持刀老者,急声高呼道:「马上小侠,为何不助老
朽一臂之力?」

  江天涛仅回头看了看,依然放马飞驰,心想:「你们三对一,已违背了武林
规矩,居然还厚颜求援?」

  心念末毕,右侧田野间,蓦然传来一声苍劲怒喝:「孙香主,林舵主已死,
千万不能放走这小子。」

  江天涛闻声转首,只见两道快速人影,径由右前方,越野驰来,身法之快,
疾如流矢,眨眼已至路边不远。当前一人,是个霜眉银弩,红光满面,身着褐色
长衫,手提一根齐眉铁棍的七旬老人。持棍老人,目光炯炯,一蓬银发,飘散胸
前,手中那根铁棍,十分沉重,至少百斤,一望而知老人是个功力深厚的不凡高
手。

  紧紧跟在持棍老人身后,是一个一身紫衣,手提一对双刃护手钩的中年虬髯
猛汉。中年猛汉,紫面膛,身躯高大,肩阔背厚,一对蓝光闪闪的护手钩,分明
喂有剧毒。

  江天涛打量间,已离开了现场二十丈以外,由于又来了老人和壮汉,他突然
对蒙头人的安危担心起来。根据方才持棍老人的怒喝,他们今夜绝不会将蒙头人
轻易放过,现在已经三人围攻,稍时也定会五人齐上。

  心念间不由将马慢下来,又觉得这等不平之事,岂能袖手不管。回头再看,
只见身后数十丈外的官道中间,人影纵横,兔起鹊落,寒光闪闪,怒喝连声,五
人早已开始围攻了。

  江天涛一见,顿时大怒,一拨马头,如飞回驰。举目再看,情势果然已变,
蒙头人已被团团围在核心,一柄长剑,虽仍有攻有守,但已没有方才自然。再看
围攻的五人,个个精神抖撤,俱都奋勇前扑。

  持刀的灰发老者,劈、砍、扫、剌,急劲狠沉,使钩的猛汉蓝光闪闪,钩、
绕、锁、斩,上下翻腾盘旋。一根亮银索子鞭,忽左忽右,挑、刺、扫、绞,如
练鞭,两柄瓦面金钢锯,捣、戳、磕、打,一招紧似一招。

  尤其,褐衣老者铁棍,盘旋如飞,有若矫龙,时而乌云盖天,迫使蒙头人身
形下落,时而枯树盘根,逼得蒙头人,纵跃凌空。被困在核心的蒙头人,一柄乌
光剑,同旋翻舞,翩若游龙,迎钩、封刀、拒棍、压鞭,身灵技巧,眼明手快,
虽然在如此激烈搏斗中,蒙头人的那双闪闪眸子,仍不时循着蹄声,望向飞奔而
回的江天涛。

  江天涛已看出蒙头人的剑术,似是远超自己之上,虽被五个老少高手围攻,
并无丝毫败象,他的身手不自然,完全是由于那袭不合身的宽大黑衫。心想:既
然没那么高大的身材,何必硬穿那么肥大的衣服。

  心念间,不自觉地将马放慢了,他在想该不该插手多管这件不平之事。就在
他将马放慢,神色略显迟疑之际,现场的情势,倏然变了。只见蒙头人的飞旋身
形,突然一个踉跄,接着慢了下来,而且一支长剑,左封右架,上档下拦,顿时
变得守多攻少,出招也显得紊乱了。围攻的五人一见,精神大振,一声吆喝,钩
刀猛剌,鞭棍齐下,声势猛不可当。

  江天涛看得虽然有些迷惑不解,但不能见危不救,于是两腿一扣马腹,小青
一声长嘶,放蹄向前冲去。江天涛来至近前,急勒坐马,震耳一声暴喝:「快些
住手……」

  暴喝声中,小青一声怒嘶,前蹄倏然仰起,江天涛转身撤剑,趁势跃起,寒
光闪处,飘然落在马前。这声暴喝,声如春雷,震得围攻五人,心悸耳鸣,纷纷
暴退。

  手持齐眉镜铁棍的七旬老人,煽动霜眉,目光炯炯,满面怒容的打量着江天
涛。其余四人,各守一方,也同时以惊异地目光向江天涛望来。蒙头人手横岛光
剑,峙立中央,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闪闪生辉,一直在江天涛的俊面上,溜来溜
去,既不发言,也不吭气,看来毫无一丝感激之意。

  持棍老人方才曾见江天涛放马奔去,看他儒巾蓝衫,鞍侧挂剑,便知不是凡
手,这时见他横剑卓立,星目闪辉,文雅中透着英气,愈加肯定这个俊美的蓝衫
少年,不是等闲之辈。于是,面色一整,但仍沉声问:「阁下可是路见不平,有
意拔刀相助?」

  江天涛微轩剑眉,仅冷冷地回答说:「不错!」

  青衣持刀老人,双眉一竖,突然急上一步,厉色问:「听阁下的语气,可是
决意要插手过问这件事?」

  江天涛立即摇摇头道:「在下并无此意,只是希望你们单打独斗,不要以多
为胜,破坏了武林规矩。」

  话声甫落,手持双钩的猛汉,也突然一瞪环眼,大声道:「本帮逮捕反帮叛
徒,以便解回总坛按律治罪,这是本帮的事,与武林陋规有何相干?」

  江天涛听得心头一震,目前势力最雄厚,组织最庞大,几与各大门派并驾齐
驱的最大帮会,首属三钗帮。

  三钗帮设坛东梁山,控制长江隘口,分舵遍及各省,沿江大小七十二湖,均
有高手执掌,帮中英豪荟萃,均是闻名江湖的杰出人物。

  帮主金钗富高丽,总掌全帮大权,银钗皇甫香,掌管内、外三堂,玉钗甫湘
珍,执掌全帮督巡。三钗虽是异姓,但却情同姊妹,誓共生死,其中以玉钗年纪
最小,而也以她的功力最高。

  玉钗终年督巡在外,行踪神秘飘忽,故而有彩虹龙女之称,暗含彩虹一现,
矫龙难见之意。玉钗对犯律的帮众,制裁极严,因而全帮上下,无不惧她三分,
即使各派门人,也多闻玉钗,而有所顾忌。

  江天涛虽然不惧三钗,但也不愿招惹这些雌老虎,为了证实现场五人是何帮
派,因而不解地问:「不知五位属于哪一个帮派?」

  灰发持刀老者见问,傲然哈哈一笑,极轻蔑地说:「根据你的话,即知你是
一个初入道的雏儿,连现在江湖上声势最显赫组织最庞大,集天下英豪于一体的
三钗帮你都不知道,足见你是如何的孤陋寡闻了。」

  江天涛本不愿多事,也懒得和江湖上的门派帮会发生纠葛,而持刀老者充满
讥讽意味的话,着实可气,因而摇摇头,故意冷冷地道:「在下从未听说江湖上
有个什么三钗帮。」

  持刀老者原就恨江天涛方才没有援手,反而回头多管闲事,这时一听,顿时
大怒,脱口一声怒喝:「今夜就要你知道。」厉喝声中,飞身前扑,手中厚背大
砍刀,依然是力劈华山,挟着一阵疾劲风声,猛向江天涛的当头剌去。

  江天涛冷冷一笑,不由轻蔑地道:「我看你八成只会这一招。」说话之间,
身不闪,脚不移,右臂运足功力,长剑闪电对出。

  冷芒一闪,当琅一声,火星飞溅中,暴起一声刺耳嚎叫,灰发老者的厚背大
砍刀,应声脱手而飞,幻起一道寒光,直射半空。灰发老者,只惊得魂飞天外,
厉嚎击中,暴退两丈,左手握着右腕,横眉苦脸,冷汗油然,目光惊急地望着江
天涛。褐衣持棍老人,看得面色一变,其余三人俱都愣了。横剑立在中央的蒙头
人,双目冷电一闪,似乎也吃了一惊。

  褐衣老人霜眉一竖,厉声问道:「阁下可是蓄意与本帮为敌?」

  江天涛冷然卓立原地,依然冷冷地说:「在下只论正义公理,不论是何门派
帮会!」

  褐衣老人一听,脸上顿现杀气,暴喝一声:「孙香主,杀……」杀字出口,
五人齐声吆喝,各挥兵刃,猛扑江天涛,青衣老者,早至田中捡回刀来更是奋不
顾身,争抢先机。

  江天涛一见,顿时大怒,不由轻蔑地期声一笑,道:「江湖帮会,到底不如
正宗门派的规律严格……」说话之间,急凝功力,身形动处,劲气弥漫,长剑振
臂一挥,幻起寒星万点,乃带丝丝剑啸。

  横立在一旁的蒙头人,看得身躯一战,双目中冷芒闪烁。

  褐衣老人面色大变,惊得脱口急呼道:「果然不是凡手,大家小心了。」急
呼声中,飞舞铁棍。声势猛不可当,其余四人各展所学,交相攻击,乘隙进袭。

  江天涛长剑出手,才知道这时的剑术,已非旬日以前可比,因而精神一握,
挥剑如飞,绵绵剑势宛如波浪翻滚,只见寒星飞洒,漫天银虹,身形盘旋,劲气
生风,眨眼之间,已将围攻的五人罩在剑光之中。围攻的五人,个个大骇,只觉
光芒耀眼,寒罡袭面,看不出剑势虚实,分不出人在何处,俱都惊呼嚎叫,进退
无路。

  横剑旁观的蒙头人目光惊急,跃跃欲试,不知他是要帮着江天涛,抑或是救
被困在剑光中的人。

  江天涛本是路见不平,臂助蒙面入,没想到这时五人围攻他时,蒙头人反作
了旁观,袖手不前。由于怒气冲动,江天涛的剑势逐渐加紧,同时怒声道:「尔
等一味纠缠,可不要怨在下伤人了。」了字出口,精芒暴涨,剑光一回,暴起一
声惶恐惊唤,持刀老人的左肩上,当先被寒芒划破了一道血槽,殷红的鲜血,顿
时渗出来。

  持刀老人哪里还敢再战,一式懒驴打滚就地滚了出来。就在持刀老人就地翻
滚的同时,汹涌剑光中再度暴起一声惨叫,一道蓝光,直射路边,一柄喂有剧毒
的护手钩,当的一声,插在地上。虬髯猛汉的右臂,也被冷锋划破了一道,惨叫
声中,飞身暴退出来。紧接着,褐衣老人、中年胖汉和青年,纷纷纵出圈外。

  江天涛停身横剑,同时,忿忿地看了一眼正以奇异目光望着他的蒙头人。褐
衣老人面色苍白,额角渗汗,鼻息叮叮微喘,忿怒惊急地望着江天涛,气急地沉
声道:「阁下剑术,实属少见,老朽十分佩服,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尊师何人,
仙乡何处,以便老朽飞鸽报于本帮帮主……」

  江天涛正在怒火高炽之际,懒得和他们噜嚷,因而冷冷地道:「徒忌师讳,
不便奉告,至于在下是谁,也无相告必要。」

  灰发持刀老者尚以为江天涛惧怕三钗帮势力,不敢说出师承,姓名和居处,
因而傲气一振,怒哼一声,向着褐衣老人一挥手,恨声道:「苏舵主我们走,除
非他跑到琉璃国,还怕踩不出他的底细来,我孙北展总有一天要他一步一个头,
磕到东梁山。」说话之间,当先纵下官道,仓惶越野驰去。

  褐衣老人持钩猛汉,以及使鞭用金钢锯的两人,似是深怕江天涛听了持刀老
者的话怒而杀人,俱都迫不及待地纷纷起步,紧跟持刀老者身后离去。江天涛最
气的是黑衫蒙头人的不通情理,对持刀老者的泄忿豪语,则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时见蒙头人依然横剑立在原地,一双明亮眸子,一直在他的俊面上闪来闪
去,看来毫无一丝感激之意,因而怒哼一声,不屑地看了蒙头人一眼,飞身纵向
马前。

  就在他飞身纵向马前同时,身后蓦然响起一声清脆悦耳地惊急娇呼:「喂,
不要走!」

  娇呼声中,江天涛已飞身纵落马上,他虽然吃了一惊,没想到蒙头人是个女
人,但他听得出,清脆的声音中,含有命令的意味,加之他心头仍在生气,因而
看也不看一眼,一拨马头,直向正东驰去。蒙头女一见,顿时大急,不由娇声急
呼:「喂喂,站住,你看我是谁?」

  急呼声中,玉手一扬,罩在头上的黑绸,应手而落,一张清丽出尘,秀逸绝
伦的芙蓉玉面,立时呈现出来,他竟是一个豆寇年华的艳美少女。

  少女黛眉如昼,凤目如星,琼鼻樱口,肌肤似玉,一头乌发,秀卷如云,上
插一支紫血飞凤玉钗,愈显得风华绝代,娇艳无比,她挥动着手中黑绸,再度焦
急地道:「喂,你看看我是谁嘛!」

  江天涛急着回去,哪里肯听,依然放马飞驰,心说:「你就是九天玄女我也
不理,我现在可是十万火急地要赶回九宫堡,哪有时间与你蘑菇?」

  蒙头少女本是心高气傲之人,这时一见,芳心又急又气,凤目中顿时急出两
颗晶莹的泪珠来。想想她自身所到之处,无不毕敬毕恭,唯唯应是,奉如神明,
今天哪里受得下这等委屈,不由气得含泪恨声道:「哼,你就是跑上九层天,我
也要追你到凌霄殿。」

  坐在飞驰马背上的江天涛,听得暗暗摇头,心中十分懊恼,真是多一事不如
少一事,这是何苦,两头都不说好。心念间,已至镇前,他断定这坐大镇内必有
三钗帮的分舵,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一拨马头,绕镇而过。

  江天涛一面放马飞驰,一面仍想着刚才发生的事,真是愈想愈气。但想到方
才没回头看一眼那个蒙头女时,心中不禁有些后悔,听她口气,似是已经气极,
将来万一再度遇上。也好防她出手偷袭。如今,既不知她是少妇,也不知是她是
少女,更不知她有多大年纪。心念间,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镇。

  回头一看,不由一愣,只见数点灰白小点,连由大镇中,直射半空,接着分
散开来,各奔西东。其中两点飞速特快,在微微偏西的绞洁月光下,疾如流星,
沿着官道,径向这面飞来。

  江天涛看得十分不解,凝目再看,竟是两只肥壮的灰白飞鸽。飞鸽速度快得
的确惊人,转瞬之间,已飞到江天涛头上,但高度已达数十丈了。

  江天涛心中一动,恍然大悟,这必是三钗帮的讯鸽,也许是报告他们的林舵
主被蒙头女杀了,也许是通知前面的分舵,对他加以截击。念及至此,心头倏然
升起一股焦急怒火,他虽然不惧三钗帮的沿途阻挠,但却极怕因此延误返回幕阜
山的时日。

  光洁的明月,随着小青如飞的狂奔,逐渐西沉,四更时分,已到了干城以东
的大河渡口。由于时间尚早,渡船尚末开始,江天涛只得在一座小店内打尖,给
小青两个时辰的休息和进食的时间。

  渡过大河,已是朝霞满天了。江天涛上马,沿着官道继绩向东飞驰。不出十
里,前面现出一座丘陵隘口,陵上生满丛林,一片油绿,官道直达丘陵中间的凹
处。江天涛来时曾通过丘陵地区,知道起伏绵延的丘陵内,倘有两条官道,数座
大镇,市面十分繁华。官道上虽然多是前来渡河或渡河过来的行人商旅,但俱都
沿着路迸前进,因而并不影响江天涛放马飞驰。

  江天涛前进中,渐渐发现由丘陵隘口过来的路人,多以惊疑担忧的神色和目
光向他望来。同时,有不少路人,以警告的目光望望他再看向身后的丘陵隘口。
江天涛心知有异,举目一看,只见丘陵隘口处,散立着不少人影,尚有马匹,前
去的人,神色迟疑,过来的人,匆匆急急。

  渐渐已能看得清楚,散立的人影俱是身背单刀的劲装大汉,而在大汉之间,
尚立着一僧,一叟和一个少妇。僧人在左,老叟在右,少妇卓立正中。

  少妇一身黑色劲衣,背插长剑,柳眉杏眼梨花面,身段轻盈,仪态不俗,一
张涂丹樱口,正在启合,露出一线莹洁玉齿,看她神态,似是正在向一个骑青花
马,穿篮衫的青年人盘问。

  右边的僧人穿灰衣,持月牙铲,年约四十余岁,看来并无凶戾之气。老叟一
身土布葛衣,徒手末携兵刃,手里拿着一个长约三尺的旱烟袋,想必就是老叟的
兵器了。在道路的一边,倘有一个骑花马的蓝衫少年书生,在十数背刀大汉的包
围下,战战兢兢地等候着盘问。

  江天涛打量间,距离隘口已不远了。小青见前面有人挡道,不由昂首发出一
声长啸,反而向隘口处加速驰去。

  隘口虚的少妇僧叟和数十背刀壮汉,闻声俱都举目望来,当他们抬眼的一剎
那,不少人双目一亮,脱口低呼道:「点子来了!」

  轻盈少妇一见,即向左右一挥手,数十壮汉,谚瀑散开,同时大声吆喝,命
令两个身穿蓝衫骑马的人,赶快上路。两个身穿蓝衫的青年人,自是如获大赦,
忙不迭地上马,一扣马腹,慌张冲进隘口,如飞驰去。

  江天涛早已看出少妇等人的来历和目的,来至近前,自动勒马停止,这时他
才发现轻盈少妇,较他在远处看的尤为艳丽。根据她立站的位置,断定她是领袖
丘陵山区的首脑人物。

  小青四蹄尚末立稳,艳丽少妇已抱拳为礼娇声道:「阁下来得好快,可否请
下马一谈。」

  江天涛见少妇和言悦色,虽内心微泛怒火,却也不便发作,只得马上拱手,
也平和地说:「在下急于赶路,无暇久停,夫人如有话就请快说。」

  艳丽少妇突然娇面一红,不由柳眉一皱,含笑薄嗔地望着江天涛,似乎怪他
的称呼说错了。江天涛看她芳龄至少已有二十六七岁,自信没有呼错,但见她微
显不高兴地样子,急忙改口说:「姑娘有话尽避说,在下实无心久待。」

  艳丽少妇一听江天涛改呼姑娘,不由娇靥更红了,急忙含笑道:「小女子罗
艳珠,恭为三钗帮第九十九分舵主,顷接本帮鸽讯,阁下曾于松桃以东贡粮镇,
单剑力敌本帮高手五人,小女子闻讯十分佩服……」

  江天涛末待艳丽少妇罗艳珠讲完,立即插言道:「贵帮五人联手围攻一蒙头
女子,在下路见不平,因而与贵帮五位动手。」

  罗艳珠神秘地一笑,含意颁深的道:「阁下救了那位蒙头女子,她今后自会
报答阁下……」

  江天涛一想到那个不通情理的蒙头女子,心中便不禁微泛怒火,因而剑眉一
轩沉声说:「罗舵主拦住在下的去路,如果尽是这些琐事,请恕在下要走了。」
说着,就待抖缰催马。

  布衣老叟一见,急忙举手高声道:「阁下请转老朽一言。」

  江天涛见老人神色温和,也谦和地道:「老人家请讲。」

  布衣老人急忙谦逊她说:「不敢不敢,我们舵主绝早在此候驾,并无恶意阻
拦,仅有几句上峰转达的话与阁下商议,绝对延误不了阁下如期赶至幕草山。」

  江天涛一听,心头猛地一震,面色立变,他确没想到,三钗帮的暗探如此厉
害,仅仅一个夜晚的时间,便探出他的目的地是幕阜山,由于心中一惊,不由急
声道:「老人家有什么教言,请讲当面,只要在下力能所及,无不遵命。」

  布衣老人一听,和蔼的老脸上,立即闪过一道兴奋光采,愉快地应了个好,
立即郑重地说:「本帮成立宗旨,在溶天下英豪与一炉,协力卫道,共扶正义,
本帮帮主竭诚请阁下加盟……」

  江天涛末待布衣老人说完,立即婉言含笑道:「人各有志,请恕在下有负盛
意,碍难答允。」

  艳丽少女罗艳珠,急忙补充道:「阁下如愿加盟,总坛萃英厅上的金交椅,
任由阁下选择。」

  江天涛听得有趣不禁仰天一阵长笑,声如金鸣王振,震荡林野,历久不绝。

  艳丽少女罗艳珠和一僧一叟,俱都听得面色一变,仅根据这声悠长清越的笑
声,传信飞鸽传来的消息不虚,马上蓝衫少年的内功修为,果然已非一般一流高
手可比。

  江天涛童心末眠,有意打趣三钗,因而敛笑朗声问:「请问贵帮萃英厅上的
金交椅,可包括贵帮帮主的宝座在内?」

  如此一问,艳丽少妇和老叟的面色同时一变,持铲僧人立即单掌合十,朗声
宣了一声阿弥陀佛,接着沉声道:「小施主言词狂傲,意含轻蔑,本舵虽然奉命
不准与小施主动手过招,但贫僧职责所在少不得要向小施主请领几招绝学了。」
了字出口,身形已凌空跃起两丈,手中月牙铲,一招金刚开山,挟着一阵卷空劲
风,直向江天涛的当头砸下。

  江天涛冷冷一笑,纵马已至一丈以外,一长身形,凌空跃至僧人之上,寒光
一闪,长剑同时撤出鞘外。身在空中,柠腰一挺,立变头下脚上,手中长剑,疾
演划地分界,幻起一道弧形匹练,直划僧人的肩颈。持铲僧人一招击空,顿觉脑
后生风,心知不妙,急坠身形,脚尖一着地面,飞身暴退两丈。

  江天涛一剑划空,趁势疾演云里翻身,一个筋斗再至僧人头上,大喝一声,
长剑猛劈而下。持铲僧人大吃一惊,厉喝一声,横铲托出。

  轻盈少妇和布衣老叟看得面色大变,同时急呼:「少侠手下留倩……」

  江天涛剑势虽仍闪电劈下,但已减去四成真力。当啷一声,火星飞洒,持铲
僧人被震得一直向后踉跄退去。人影闪处,布衣老叟,飞身前扑,伸手将僧人扶
住。江天涛借着反震之力,身形再度弹起,飘然落在马上,一扣马腹,小青一声
怒嘶,放蹄向隘口冲去。

  布衣老叟虽然震惊江天涛这份轻身功夫,但仍没忘了高声疾呼:「老朽之言
务请少侠三思。」

  江天涛依然以玩笑的口吻,朗声道:「三钗如肯下山亲迎,在下极愿一游东
梁山。」说罢,又是一阵少不更事的哈哈大笑,直向丘陵地区内驰去。

  江天涛飞驰中想到自己的功力剑术同时猛进,心里也不禁暗暗欣喜,想到雪
姊姊的叮嘱,希望他以崭新的姿态再见恩师,这话果然被雪姊姊言中了。

  驰出丘陵地区,直奔辰州。这时湘北一带,正是仓盈庹实的丰收之后,农作
闲暇,百姓都藉此延神赛会,相互宴饮,到处都是一片升平景象。

  沿途虽然十分热闹,但江天涛无心浏览,只是飞马向前紧赶。所幸由丘陵地
区,直到渡过湖水,一路上十分顺利,莫说没碰到三钗帮的高手截击,就是沿途
武林人物,也几乎绝迹。

  江天涛一心赶路,加之沿途十分热闹,因而并未留心沿途的武林人物何以突
然减少的原因。虽然酒楼茶肆间,曾经盛传着一件武林大喜事,但江天涛都在打
尖时间辟房进食和休息,是以也未曾听见。渡过湖水,已是西未时分,湘阴城已
是灯火万点辉煌如昼了。

  江天涛知道湘阴西关的湘北鸭子楼最著名,各色鸭肉味美可口,风闻江南,
因而胃口一动,立即将马停下来。将小青交给店伙,匆匆拾级登楼,由于正是晚
餐时分,楼上几乎满座。还好,在楼的一角,倘余有两张空桌,江天涛就在其中
的一桌上坐下来。

  他要一壶陈年好酒,三味极合胃口的鸭肉,火烤、酱卤、慢慢地自斟独酌起
来。由于楼上看不到武林人物,也听不到谈论江湖上的事情,即使有三两位看似
武林中人,也都是白胡子老头。湘阴为重镇,城门通宵不闭,江天涛决定饮至二
更过后再继续起程,他想,小青有两个更次的休息和进食草料,也足够了。

  他计算一下行程,如果三更以后起程明日午时即可到达幕阜山,放好马匹,
登上系舟峰申时不到,便可拜见恩师了。想到自袜棉中便将自己抚养长大的恩师
海棠仙子,心中崇敬孺慕之心,油然而生,她不但是位恩如山高的师父,也是一
位德如海深的慈母,他不知道何时才能报答恩师,及如何报答恩师的大恩大德。

  继而想到冰清玉润,恬静端庄的雪姊姊,一张幽兰百合般的高雅秀丽面庞,
立即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江天涛一想到这位自小在一起长大,直到现在才窥
知芳心隐密的美丽师姊时,他使情不自觉地笑了。一个掠过他心灵深处的少女,
便是娇小玲珑秀美多管的表妹汪燕玲了。

  他在想,不管恩师、表妹、雪姊姊,当他谈到巧遇老饕,误食朱仙果的事,
她们都会忍俊不住,脱口而笑。尤其当她们听到我的轻功内力,和剑术,俱都突
飞猛进时,定会兴奋地大赞我江天涛有福气。想到得意处,他忘了内心的忧急,
和旅途的疲惫,他再度笑了。心念间,三味野肉,一壶好酒,不觉已吃了个碗盘
精光,壶底朝天。

  就在这时,一阵爽朗的哈哈笑声,径由楼下传来。接着是一阵杂乱的登楼声
音。江天涛心中一动,根据那声中气充沛的笑声,知道楼下来了武林高手,而且
不止一人。凝目再看楼上,最初的客人,大都走了,现有的客人,都是新登楼的
新客。转首一看窗外,这时才发觉三更已经过了,于是急忙起身,立即招呼酒保
结帐。

  就在酒保奔来结帐的同时,两个老叟陪着一个中年秀士已登上楼来。

  中年秀士年约三十七八岁,面如古月,双眉入鬓,一双星目,朗朗有神,充
满了机智,身穿一袭月白长衫,手持描金折扇,愈显得神情潇洒,仪态儒雅,令
人一望而知不是等闲人物。身后两个老叟,一着青袍,一穿黑衫,俱都霜眉银髯
红光满面,神色和蔼中透着慈祥,与人无限亲切之感。

  江天涛一面打量,一面付了酒资,正待离去,蓦见中年秀士,停身楼口,正
神情迷惑地望着自己,似是在竭力回忆什么已忘之事。身后两个老叟似是漠不关
心地看了江天涛一眼,发现中年秀士突然停步不前,才向江天涛故意打量起来。

  江天涛根本不认识中年秀士,因而径向楼口走去。就在他举步之际,蓦见中
年秀士,入鬓双眉一皱,轻咦一声,急步迎了过来,同时含笑迷惑地问:「这位
少侠好面熟,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江天涛究竟是阅历浅鲜,心地淳朴,没经过江湖磨练的人,这时见问,急忙
停身,拱手含笑道:「请恕晚辈眼拙……」

  中年秀土未待江天涛说完,急忙解释说:「我姓皇甫,单名一个阳字,人称
玉扇秀士,世居此地湘阴城内,不知少侠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江天涛见人家诚恳地说出姓名居处,当然也希望自己说出来让人家证实并不
认识自己,因而谦和地道:「原来是皇甫前辈,久仰了,晚辈姓江,名天涛,世
居幕阜山九宫堡……」

  九宫堡三字一出口,玉扇秀士和两个老叟,心头猛地一震,面色同时一变,
不由以充满了景仰的口吻,惶声道:「原来是九宫堡少堡主,陆地神龙江老堡主
的长公子,失敬,失敬。」

  江天涛看了玉扇秀士三人的震惊神色,才悚然惊觉自己说溜了口,心中虽然
懊悔,但表面却谦逊地含笑说道:「不敢,不敢,晚辈江天涛,今后尚请三位老
前辈多赐指教。」

  其中青衣老叟,略显得意地傲然道:「老朽好友镇拐震九州马云山,时常对
老朽谈及令尊江老堡主礼贤下士,爱才如渴,尤其他格外受到老堡主的器重。」

  江天涛见谈起马云山,知道面前三人都是有名的人物,因而恭声问:「敢问
老前辈尊姓台甫……」

  青衣老叟愉快地哈哈一笑,道:「老朽褚一彪,人称湘江叟……」

  话末说完,蓦见玉扇秀士突然哈哈一笑,抢先说:「褚老英雄恭长马云山两
岁,故而称他一彪兄。」

  说着侧身一指黑衫老叟,代为介绍道:「这位是郝老英雄,人称多臂哪吒,
现在已是银髯及胸,白鬓霜眉,也应该改为多臂叟。」把话说完,立即和多臂哪
吒,湘江叟,同时热哈哈地笑了。

  黑衫老叟多臂哪吒,首先敛笑说:「江少堡主难得光临湘阴,今夜由老朽作
东,大宴鸭子楼,痛饮终宵,我们是不醉不休。」

  江天涛见三人笑得勉强,玉扇秀士又无故接口介绍,颇令他有些怀疑,虽然
断定三人并无恶意,但他酒足饭饱,急于赶路,自是不会再应邀痛饮。于是急忙
拱手,婉谢道:「三位前辈盛情,晚辈业已心领,因有要事在身,不列久停,改
日有机,再为叨扰。」

  多臂哪吒一听,不由惊异地问:「怎么,这般时候少堡主还要赶路?」

  江天涛立即恭声应了个是,湘江叟突然双目一亮似有所悟地笑着道:「如不
是少堡主急于赶路,老朽倒忘了明日令尊大人为汪姑娘设擂招亲的大喜事……」

  江天涛一听,浑身一战,面色大变,右臂一绕,出手如雷,立将湘江叟的右
腕扣住,剑眉一轩,厉声问道:「老前辈,你说什么?」

  玉扇秀士和多臂哪吒,对江天涛出手扣住湘江叟的右腕,俱都吃了一惊。虽
然,湘江叟是在无备的状况之下,但以褚一彪的功力经验,仍应该亲身闪开,或
出招反搏,结果竟被牢牢扣住,设非江天涛在厉声怒间之际,尚加上一个老前辈
玉扇秀士和多臂哪吒,恐怕早已出手了。

  湘江叟早在江天涛报出姓名身世时,便已对九宫堡设擂招亲的事感到迷惑,
觉得有这等英挺俊拔,武功高绝的少堡主,何必再公然设擂招亲。这时右腕突然
被江天涛扣住,虽然老脸微微一红,但末发怒,反而迷惑地问:「怎么,这件事
少堡主不知?」

  江天涛浑身颤抖,无法解释,只得松开右腕,激动地急声问道:「老前辈可
知明日何时开始?」

  湘江叟看了江天涛的惊急神情,心知有异,但却宽声说:「少堡主不必过分
忧急,以汪姑娘之武功,三五日内,也许难逢敌手,明日虽然辰时开始,第一日
汪姑娘恐怕未必出场。」

  江天涛心忧如焚神志恍憾,忙拱手急声说:「三位老前辈珍重,告辞了。」

  说罢奔至楼口,沿着楼梯,飞身而下,到达楼下,尚听玉扇秀士三人同声高
呼:「少堡主务请冷静,须知欲速则不达……」

  江天涛心乱如麻,哪里还听得进耳里,高呼一声多谢,飞身已至楼外,小青
早已备好,正拉在一个店伙手里,长身形,腾身上马,接过丝缰,直奔城内。

  这时,三更已过,街上已无多少行人,江天涛纵马如飞,穿城而过,直奔正
东,小青放蹄狂奔。皓月当空,晴空万里,原野一片死寂。

  江天涛坐在马上,剑眉紧皱,朱唇紧闭,不时催着马腹。小青昂首竖须,双
目闪光,被江天涛催得几近疯狂,不时发出一声震荡原骨的悠长怒嘶。

  汪燕玲的伪病,瞒不过机智阴暗的毒娘子,早是他预料中的事,但他却没想
到会公然摆设招亲擂,而且这么快。想到江湖上武功高绝的少年俊彦不知凡几,
万一表妹汪燕玲不敌那还了得,即使表妹满心不愿嫁给对方,但为了父亲在武林
中的声望和地位,也不得不委屈认命了。江天涛痴呆地坐在鞍上,任由小青放蹄
飞驰,他知道,即使累死小青,辰时以前也到不了幕阜山。

  时光并没有因江天涛的惶恐焦急而停止,艳丽的朝阳,像往日一样地徐徐爬
上了地平线。江天涛迫切地举目东看,根本还没看到幕阜山的山影,而小青的肩
背颈间,已渗满了汗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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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擂台招亲

  红日逐渐上升,江天涛的心却逐渐下沉。在江天涛不时翘首仰颈的盼望下,
幕阜山的绵延山影,终于在东天的边际,现出了一线。但是,光满大地,日上三
竿,辰时早已过了。

  江天涛紧度着剑眉,目光盯视着幕阜山的遥远山影,他的朱唇已闭成一个下
弯的弧形,但他的情绪,却懊恼、焦急地几乎疯狂了。小青似乎知道江天涛这时
的心意,因而它也不嘶不吭,默默飞驰,尤其,当它看到幕阜山的山影时,速度
骤然加快。

  随着红日的增高,小青的疯狂飞驰,幕阜山逐渐地向前迎来,一个时辰之后
终于到达了西麓的山口。

  江天涛的俊面苍白,目闪焦急,额角上已渗满了汗水。小青果是一匹龙种宝
马,虽然已经通体是汗,宛如水洗,但它的马速却有增无减一声长嘶,直向山口
冲去。

  江天涛坐在马鞍上,心急如火,只见红日当空金光直射,已是午时将近了。
峰上白云悠悠,一片苍翠黛碧,山风徐徐,松涛阵阵,到处都是艳丽的山野花,
美景依旧,恬静异常,看不出有任何大异往常的事情在山区中发生。小青沿着九
宫堡特筑的宽大山道,狂驰如飞,急如骤雨,铁蹄过处,溅起无数飞射星火。

  江天涛坐在狂驰如飞的马上,看到如此宁静的山区,除了阵阵松涛和一两声
清脆悦耳的鸟鸣外,再转不到其它声音,因而他不禁有些怀疑了。心想,莫非湘
江叟记错了日期。心念刚动,一阵隐约可闲的冲霄彩声,划空传来。

  江天涛的脑际打然一响,如遭雷击,身形一连几个摇晃,险些跌下马来。根
据那阵冲霄彩声,江天涛断定招亲擂台早已开始了,而且,正有一个人败下来或
则战胜了汪燕玲。当他一想到有人战胜了汪燕玲,他那颗焦急的心,立即紧张地
提到了腔口,恨不得插翅飞至系舟谷中。

  恰在这时,小青已奔至转向放马洞的叉路前,江天涛大喝一声,猛地一拨马
头,直向系舟谷驰去。小青痛嘶一声,神情如狂,放蹄飞驰,疾如雷奔电掣。穿
林、越岭、绕峰、过溪,萦舟谷外的两座纵岭,已经在望了。

  江天涛凝目一看,仅能看到谷外广场上一座结满了红绿彩缓的高大擂台,附
近的大树上无数黑点,似是爬满了人。擂台上静立着几个黑蓝白黄的人形小点,
似是尚末开始搏斗。江天涛心急如火,希望能赶上这一场和表妹交手,他断定擂
台上那点黄影,必是表妹汪燕玲,那点白影,也许是打擂招亲的少年高手。

  心念间,已能看见擂台前,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尽是各地赶来看热闹或是特
意来一显身手的武林人物,乍然看来,不下四五千人。打量间,脖下小青,蒸然
发出一声悠长怒嘶。江天涛定神一看,面色大变,脱口一声惊啊,完全惊呆了。

  只见前面山道上,三五成群的武林人物,有的佩刀背剑,年龄不一,高矮不
等,正边走边谈,嘻嘻哈哈地快步走来。江天涛根据这情形分明是亲事决定,擂
台已经结束了。举目再看谷口外的擂台上那点黄影,正向擂台边沿移动。

  那点黄影一动,擂台下立即暴起一声震撼山野,直冲苍芎的热烈彩声。江天
涛心如刀割,已猜到那点黄影,必是父亲陆地神龙而不是表妹汪燕玲。

  打量间,蓦闻身侧一个宏亮的声音笑着道:「汪姑娘不但生得貌若常娥,而
她的剑术造谓,也算得上炉火十足了……」

  江天涛闻声低头,一群劲装大汉已经走过去了。又转左边一群人,愉快地笑
着道:「那小子能娶貌若春花的汪姑娘作老婆,真是他前世烧香烧在香炉里了,
老兄,人家的艳福是修来的,哈哈……」

  江天涛转得心如刀绞,汗如雨下,几乎急晕过去。又转一个苍老的声音,祥
和地说:「九宫堡老堡主,陆地神龙江老英雄,能招到这等武功超群,秀逸绝伦
的俊品人物为婿,也该心满意足了……」

  又见一个虬髯大汉,粗广的对着一群同伙,大声的道:「不是俺冲天炮的武
功不高打不过汪小姐,而是俺自惭形秽,一方面怕天下英雄为汪小姐叫屈,会说
一枝鲜花插在俺这牛粪上,一方面却也真怕江老英雄不喜欢俺这样的女婿……」
话末说完,一群壮汉哄然暴起一阵快意的哈哈大笑。

  江天涛听到的尽是些令他痛心绝望的言语,而山道的两侧,尚不时响起对他
迟到的嘲笑和讽讥。江天涛万分痛苦,心如油煎,对两侧成群离去的武林人物,
视如末见,对左右响起的议论言语,听如未闻。他只是绝望的低着头,任由小青
狂奔如飞,蓦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如雷欢呼,就在前面不远处暴起来。

  江天涛心中一惊,抬头一看,距离人群已经不远了。红光满面,身着黄袍的
陆地神龙江老堡主,立在擂台上,正神情愉快,满面含笑地向着台下数千观众连
连拱手,似是刚刚讲完了一番答谢各路好汉前来捧场的场面话。

  一阵劈劈啦啦清脆响声,挂在擂台一角的万响鞭炮已被燃着了,台下数千观
众的欢呼,更热烈了。台上一个身穿崭新劲装的汉子,手里托着一盘鲜艳红绸,
径由毒娘子和朝天鼻的身后走出来,恭谨地交给江老堡主。江老堡主含笑接过,
在鞭炮和欢呼声中,径向立在台上的一个身着白绸长衫,头戴黄儒巾的俊美少年
走去。

  江天涛一见,神情如狂,理智顿失,暴喝一声:「且慢定彩,在下来了。」
暴喝声中,腾空离马,跃过群豪头上,直向擂台扑去。

  群豪一见,顿时大乱,纷纷以惊异的目光望着空而过的江天涛,一个意念,
闪电掠过每个人的心头今天又有好戏看了。

  九宫堡老堡主陆地神龙江老堡主,正待将一匹鲜艳红棱,披在白衫少年的身
上,蓦闻远处传来一声暴喝,因而停止了。

  于是循声一看,虎目一亮,只见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蓝衫俊美少年,正凌空
直过台下纷纷吆喝的群豪头上,直向台上飞来。江老堡主久历江湖,见多识广,
江天涛的凌空身法一入他的眼,便知道这个蓝衫少年的武功非凡。

  立在老堡主面前的白衫俊美少年,一见凌空向台上飞来的江天涛,不由面现
惊喜,秀眉微轩,涂丹般的双唇,立即掠过一丝兴奋微笑。一身黑衣劲服,狐媚
光艳桃花眼的毒娘子,看到又有人来争夺新郎官,不由阴蛰地笑了。油头粉面,
一身粉衣的朝天鼻,一见凌空飞来的江天涛,顿时愣了。

  擂台左右彩棚上,担任评判胜负的镇拐震九州马云山,和九宫堡的其余十数
着名高手,纷纷由椅上站起来,俱都震惊地望着江天涛。江天涛神情如狂,尽展
轻功,飞越台下吆喝骚动的群豪头上,凌空飞上了高约四丈的大擂台。仅这份少
见的骇人轻功,便已先声夺人,台下群豪,立即暴起一声震撼山野直上苍弩的如
雷彩声。

  江天涛飞上六丈见方的大擂台,面对老父而不能呼一声父亲,在惶急愤怒和
绝望的心倩下,悲痛欲绝。

  由于心情的激动和孺慕,令他情不由己的急上数步,深深一揖,同时强抑悲
痛,恭谨颤声道:「景仰老前辈望重武林,晚辈孺慕已久,特先叩请金安。」说
罢撩衣,屈膝就要下跪。

  九宫堡彩棚上的高手,擂台前广场上的群豪,俱都愣了,他们闹不清这位神
情慌急的俊美少年,是来打招亲擂,抑或是特来为江老堡主请安。

  陆地神龙江老堡主眼明手快,末待江天涛下跪,慌得伸手将江天涛扶住,同
时,哈哈一笑,祥和地道:「小侠不必多礼,老朽愧不敢当。」

  江天涛的左臂,被老父宽厚有力的右手一握,立时感染到一股父子天性的亲
切和温暖,将要涌出来的泪水,强自忍了回去。

  江老堡主见江天涛生得面如冠王,秀拔超群,较之中选的白衫少年,尤为英
俊飘逸,心中便有几分欢喜。于是,霜眉一轩,面带祥笑,抚晋和声问:「小侠
尊姓台甫?」

  江天涛立在老父面前,悲痛难抑,几乎忍不住彬在老父面前,放声痛哭,因
而一直恭立垂手,不敢抬头。这时见问,只得强抑感情,急忙恭声说:「晚辈姓
卫,单字名明。」

  卫明两字一出口,江老堡主听得顿时一愣,左右彩棚立即传来轻微的啊声。
江天涛听得心中一惊,但也有些迷惑,深悔没有另改一个假名。

  心念未毕,蓦闻一个嗓音似极熟悉的声音,谦和地道:「普天之下芸芸众生
中,同名同姓者,大有人在,实不足怪,小生姓魏,名铭,字绽时,魏是齐秦燕
赵魏的魏,铭是座右铭的铭,敢问少侠的大名是哪个字?」

  江天涛闻声抬头,举目一看,脱口一声轻啊,顿时愣了。只见一白衫俊美少
年,肤白胜雪,色似芙蓉,两道细长秀眉,一双澄澈眼睛,他万万没想到,竟是
丽质倾城的雪姊姊。

  江老堡主阅历广博,一看江天涛的神色心知有异,不由迷惑地问:「怎么,
你们二位早已相识?」

  江天涛一定神,急忙恭声道:「不不,晚辈不认识这位魏小侠,晚辈只是觉
得事情竟是如此凑巧。」

  说罢,即向女扮男装的雪丹凤一拱手,谦和地道:「在下与魏大侠的大名是
音同字不同,在下的卫是悍卫国家的卫,明是光明正大的明……」

  话末说完,即见神色惊急,一身粉衣的朝天鼻,急步走至老堡主身侧,微一
躬身,悄声道:「禀父亲,他就是本堡后花园,私自潜逃的浇花小厮卫明。」说
着,以极轻蔑的目光盯了江天涛一眼。

  江天涛又急又怒,也不由狠狠瞪了一眼朝天鼻,他觉得有毒娘子和朝天鼻在
场,今天的事绝不会有好结局。立在一旁的雪丹凤,听了朝天鼻的话,也不禁暗
暗为涛弟弟焦急。

  陆地神龙江老堡主,转得面色一变,不由惊异地唤了一声,但他老经世故,
知道这件事绝不可在此地追问下去。于是佯装会意地一颔首,但却以不悦地悄声
道:「退下去。」

  朝天鼻垂手应是,恭谨地退了回去,目光一直盯着江天涛,充满了怨毒。

  江老堡主略带愠色的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惶急地江天涛,霜眉一皱但仍谦和地
问:「卫小侠匆匆赶来,飞临台上,可是有什么紧急大事?」

  江天涛见老父明知故问,面现愠色,知道情势于己十分不利,因而慌得急忙
拱手恭声道:「晚辈顷闻贵堡汪小姐在此设擂招亲,特地星夜赶来一会……」

  江老堡主末待江天涛说完,突然仰面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声如虎啸,一听即
知含有怒意。笑声一起,台下群豪,立即掀起一阵议论和骚动。江天涛早已吓得
拱手恭身,垂首不语。

  江老堡主敛笑抚胡,沉声道:「本堡事先飞马传束,各地英杰纷纷赶来,小
侠未能准时到达,足证小侠与汪姑娘无缘,如今亲事已定,擂台已经结束了。」

  江天涛一听,十分焦急,想到湘江叟褚一彪与九州马云山的关系,因而心中
一动,立即躬身道:「晚辈因有急务,终日飞马聘驰,是以未闻此一喜事,直至
昨日薄暮,路经湘阴,巧遇湘江叟褚老前辈,方始闻及,如今晚辈仅迟一步,便
不能一争雌雄,晚辈心甚不服。」说话之间,觑目偷看评判席上的马云山,发现
他听了湘江叟的名字,霜眉果然微微轩动。

  江老堡主一听,再度哈哈一笑,立即无可奈何地摇摇皓首道:「小侠虽然不
服,怎奈魏小侠已捷足先登了。」

  雪丹凤一直无机插口,这时见机不可失,立即秀眉一轩,冷冷一笑,佯装忿
怒地沉声道:「卫少侠既然心中不服,必是自恃武功高绝,小生自不量力,也极
愿向卫少侠请教几招不传绝学。如果卫少侠果真技高一筹,小生立即下台,并虔
诚地为卫少侠和玲姑娘祝福。」话声甫落,台下群豪,立即暴起一声如雷烈彩。

  江老堡主自听说江天涛曾在花园中担任浇花小厮后,深怕他别具阴谋,因而
霜眉紧皱,面现迟疑。同时,他觉得白杉少年,虽然自愿放弃这桩善事,但却与
开擂之初,宣布的规则不符。阴狠狡桧的毒娘子,自汪燕玲公然拒绝嫁给朝天鼻
后,她便恨透了汪燕玲。

  这次,她力劝江老堡主设擂招亲的原因,目的希望汪燕玲招一个一脸横肉,
生满了络腮胡子的粗扩人物为婿,没想到竟选中了一个有潘安之貌的白衫少年魏
铭。这时见魏铭接受江天涛的挑战,因而心中一动,毒计立生,决心破坏老堡主
宣布的擂规。她知道,只要规则一破例,各路英豪,凡是不服气的人,便可川流
不息地上台一争胜负。

  这时见老堡主面有难色,神色迟疑,急忙恭声道:「敢禀老堡主,以贱妾之
见为了汪姑娘的终身幸福,应该选武林英杰中,武功最高者为婿,方不违汪姑娘
设擂招亲的原有宗旨。」

  隐身后台幕后的汪燕玲,见涛哥哥实时赶回,芳心正自暗暗高兴,这时听了
毒娘子的话,立时洞烛毒娘子的阴谋,因而气得娇躯直抖。于是,走至幕后,悄
悄掀开一线缝隙,觑目一看,只见台下数千英豪,个个面展欢笑,大都有上台一
试之意。

  再看姑父江老堡主,正为难地望着评判席上的马云山等人。镇拐震九州马云
山,为主要评判人,这时见老堡主为难地望来,立即起身肃容郑重地道:「根据
老堡主宣布的擂规,招亲擂已经结束,照理,老堡主应婉言请卫少侠下台……」

  江天涛听得心头一震,面色立变,手心间顿时急出一丝冷汗,但他却格外赞
佩马云山的为人耿直,绝不因对方与老友湘江叟有关系而循私。心念间,又听马
云山郑重地道:「但魏少侠不甘示弱,一时气忿,自愿与卫小侠较量高艺,败后
而甘愿退却婚事,这事必须先征得汪姑娘的赞可,方可裁决……」说至此处,台
下群豪,立即发出一阵信服赞佩之声。

  马云山略微一顿,继绩说:「如果汪姑娘不同意这桩亲事,亦应被老堡主否
定,因为魏铭少侠,以礼成立即而放弃,足证魏少侠原就缺乏诚意。」

  女扮男装的雪丹凤,对马云山的话,虽然并不重视,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
不禁玉颊泛红。同时,台下群豪中,不少人为白衫少年,因一时意气而失掉既得
的如花娇妻而感到惋惜。马云山依然不疾不徐地郑重道:「如果汪姑娘同意两位
少侠较技,但后果如何,殊难预卜,卑职言尽于兹,恭请老堡主裁决。」

  江老堡主当然听得出马云山话中含意,如果准许两人比武,不管谁胜谁负,
都无法拒绝其它有意一争的人继续上台较技。尤其担心的是武功高绝的人,台下
并非没有,但如选一个丰神俊美,飘逸超群的少年人物,却不易得。

  正在江老堡主迟疑难决,暗暗忧急之际,蓦见后台纬幕,人影一闪,一个俏
丽侍女,手持短简急步走了出来。

  江天涛举目一看,正在表妹汪燕玲身边的侍女,一身绿衣的小翠花,因而断
定汪燕玲正在幕后。小翠花看也不看江天涛一眼,径自走至老堡主身边,恭谨地
递上那张短简。

  这时台下群豪个个摒息静气,俱都睁大了眼睛,虽然知道短简是小姐写的,
但都希望能知道上面写些什么言语。江老堡主霜眉一皱,立即将短简打开,低头
一看,眉头立展,立即毫不迟疑地朗声道:「二位请选兵刃,立即开始!」说话
之间,急步退至台后一角,台下群豪立即报以热烈而疯狂的形声,宛如平地暴起
的春雷。

  彩棚上和马云山坐在一起的六个老人,俱是阅历丰富的老江湖,他们为汪燕
玲的不智而感到惋惜。江天涛没想到如此顺利的挽回既定之局,因而十分兴奋,
但心中也有些忧急,因为他不知道在众目睽睽下,如何毫无破绽的击败雪姊姊。

  心念间,也急忙走至左边的兵器架前,顺手撤出一柄精光闪闪的三尺长剑,
急步走回。再看纤弱中隐丸乒文的雪姊姊,白衫轻摆飘飘,显得十分洒脱,反而
衬得他神色不定,心神不安了。再看台下群豪,人面闪闪,万头卷动,俱都摒息
仰首,目光炯炯地望着台上。左右彩棚上担任评判的高手,个个神色凝重,同样
地目不转睛。

  尖嘴削腮桃花眼的朝天鼻恭立在江老堡主身后,怨毒的望着江天涛,不停的
低声嘀咕。狐媚的毒娘子,冷冷的望着江天涛,目光狡桧尖锐,面部毫无表情,
似是正在构思另一个绝毒的阴谋。

  江天涛尚未看完全场,雪丹凤已在对面扣剑拱手,朗声说:「卫少侠请!」

  江天涛也急忙把剑拱手,谦和地说:「魏少侠请。」

  雪丹凤慎重地与江天涛对了一个眼神,立即朗声说:「如此小生有簪了!」
了字出口,飞身前扑,长剑一招仙童指路振腕疾刺,精芒一闪,直点江天涛的咽
喉。

  江天涛佯装谨慎,剑眉一轩朗喝一声:「来得好!」好字出口,跨步闪身,
长剑疾演神龙摇头,剑化一片冷芒,直向雪丹凤的长剑封去。

  雪丹凤一声冷笑,剑势条变,寒光一绕,分刺江天涛的璇玑和双肩,紧接着
疾变横断巫山一道横扫匹练,闪电绕过三朵梨花之间。台下数千英豪一见,立即
高声喝了一个好。

  江天涛看得暗自好笑,自然也不甘示弱,即演花开并蒂,继演闭关拒佛,最
后一招风吹叶落,连续三剑精芒雷射,寒光飞洒,劲风带啸,整个擂台上,顿时
罩一团剑影光幕。台下群豪,同样地报以热烈彩声。

  在台下群豪此起彼落的彩声中,雪丹凤和江天涛对演了一套恩师海棠仙子仗
以成名的芙蓉剑法。但见擂台上,寒光飞洒,银星万点,匹练翻滚,精芒刺目,
剎那间,只见剑光不见人影。台下数千英豪,俱都看呆了,这时,除了台上丝丝
的剑啸和身形旋飞纵跃带起的衣袂风响外,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江老堡主和镇拐震九州马云山等一干老一辈人物,俱都看得神色迷惑,霜眉
微皱。朝天鼻何曾见过这等剑法精湛的高手对博,早已惊呆了。毒娘子也看得暗
暗心惊,机而一想,面色立变,心中大骇,她断定这中间定有蹊跷,也许与汪燕
玲有着极大的关连。

  但她仍没有想到盘绕在剑光中的蓝衫少年,就是她于十八年前,丢在系舟蜂
上的少堡主江天涛。

  就在这时,如林剑影中,突然传出一声双剑相击的清越龙吟。同时,两道蓝
白人影,衣袂飞舞,飘飘然地分开了。江天涛神色自若,朱唇绽笑,气不喘,面
不红,飘然落回原地。雪丹凤玉颊生晕,鼻翅煽动,略显心躁气浮,她首先扣剑
拱手,以羞惭的口吻,沉声道:「卫少侠果然技高一器,小生自傀不如。」话一
出口,台下立即暴起一阵如雷彩声,震撼山野,谷峰齐鸣。

  江天涛也急忙拱手,谦逊地道:「承让,承让,在下终身感戴。」

  紧皱双眉的江老堡主,面现难色,不由转首去看坐在彩棚评判席上的镇拐震
九州马云山等人。马云山微皱眉头,神色肃穆,似是在慎重考虑,如何宣布这场
比剑的胜负。就在这时,如雷彩声中,突然暴起一声洪钟大喝:「且慢宣布,俺
开山金刚不服。」大喝声中,一道短粗人影,径由擂台下,飞身纵了上来。

  台下英豪一见,形声更热烈了。雪丹凤闻声一看,面色立变,只见上台来的
开山金刚,肥头大耳,铃眼浓眉,狮子鼻,大海口,胸毛茸茸,腹大如鼓,手提
一柄降魔杵,看来十分沉重,至少百斤,根据他飞上台来的轻身功夫,绝不是一
般靠臂力惊人的好手。

  江天涛早已看了个清楚,但他却笑了。开山金刚纵落台上,看也不看江天涛
一眼,径向立在台后一角的江老堡主,垂杵抱拳,躬身朗声道:「敢禀老堡主,
其中有诈。」

  江天涛和雪丹凤,心中一虚,俱都情不由己地双颊一红。

  陆地神龙江老堡主和迟疑末曾宣布结果的马云山正有同感,但他身为主人,
碍于身份,不便说出,因而霜眉一皱,谦和地问:「敢问壮士,何以断言其中有
诈?」

  岂知,开山金刚虽然看出破绽,但苦于口舌笨拙,无法说出个中道理,顿时
被问得满面通红。最后,他终于红着脸,沉声道:「回禀老堡主,俺虽然知道其
中有假,但不知怎么说出它的道理来,总之,掩看得有些不对劲儿。」如此一说
台下群豪立即暴起一阵哄然大笑。

  江天涛本来就自觉是假,加之看到开山金刚对父亲的恭谨态度,心中颇有好
感,这时再听了他拙笨而实在的答话,也忍不住笑了。

  雪丹凤有半年没有和江天涛对招了,方才虽已看出他的身法剑术,俱都大有
进步,但说在台下数千英豪的相互争夺下,能永保不败,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这时见开山金刚当众指出其中有诈,早已惊得玉面变色,而这位心爱的师弟
却仍神色自若的感到有趣发笑。因而芳心暗自一叹,无奈的摇摇头,心想:「他
还是个孩子。」

  雪丹凤心念间,蓦见紧皱霜眉,捻胡颔首的江老堡主,继续望着开山金刚和
声问:「以壮土之见呢?」

  开山金刚立即躬身道:「回禀老堡主,俺开山金刚要试试穿蓝衫的卫小侠是
否确有真本领硬功夫,只要他接得住俺的一降魔杵,俺马上就滚下台去。如果卫
小侠接不住俺的降魔杵,俺也不敢想别的,因为俺知道俺没福……」台下的笑声
一直末停,开山金刚以下的话,被更多豪放快意的大笑淹没了。

  雪丹凤一听,芳心大震,澄澈的一双凤目,不由惊急地看了一眼开山金刚手
中那柄重达百斤的大铁杵。再看江天涛依然是神色自若,俊面展笑,看来他不但
有信心战胜开山金刚,而且还极乐意一试对方的臂力。

  蓦见江老堡主,霜眉一展,抚胡颔首,毅然道:「壮士真是快人快语,老朽
十分钦佩,请就壮士尽展所学,大显身手,老朽当然恭立台上,拭目以待。」

  开山金刚十分高兴,急忙一躬身,朗声道:「老堡主,谢谢您了。」

  朗声说毕,倏然转身,铃眼注定俊面含笑的江天涛,大喝一声:「卫小侠,
你要小心了。」了字出口,飞身前扑,手中降魔杵,一式泰山压顶,挟着一阵劲
风,猛砸江天涛的天灵。

  江天涛知道开山金刚是个口快心直的憨厚人,不愿令他过份难堪,因而朗声
喝了个好,旋身闪开了。

  开山金刚以为江天涛定会横剑接他一杵,没想到江天涛竟旋身闪开了,由于
用力过猛,收势不及,百斤大杵直向巨木拼成的台面上砸去。耳然一声大响,木
屑飞溅,擂台头动,立即发出一阵咯吱响声。

  江老堡主看得霜眉一皱,左右彩棚上的高手面色齐变,纷纷由椅上立起来,
台下群豪顿时掀起一片惊啊和骚动。立在擂台一角的雪丹凤,惊得瞪大了一双澄
澈凤目,神色立变,不由暗暗为涛弟弟捏了一把冷汗。

  立在幕后偷看的汪燕玲,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涛哥哥和雪姊姊搏斗,虽然十
分紧张,但她知道雪姊姊一定会佯装败下台去,心中正在高兴之际,没想到又上
来一个开山金刚。这时看了开山金刚这等惊人声势,一颗芳心立即提到了腔口,
钗光鬓云的蝶首,也不自觉地伸出幕外。

  开山金刚一杵砸在擂台上,不由窘得满面通红,直达耳后,不由瞪着一双铃
眼,注定江天涛怨声问:「你可是不敢接俺的降魔杵?」

  江天涛仰面哈哈一笑,朗声道:「阁下自称开山金刚,可见神力惊人,但你
一定知道武功之精绝,不在恨地无环,力可拔山,而在于身灵技巧,艺业高超。
在下并非不敢接阁下一杵,而是在下的长剑,只须轻轻一拨,阁下的大杵就要脱
手而飞了。」

  开山金刚一听,顿时大怒,震耳一声厉喝:「我就试试你的技巧。」厉喝声
中神情如狂,飞舞着手中降魔杵,猛向江天涛身前扑去,声势惊人,宛如疯虎。

  江天涛再次哈哈一笑,身形飞旋,振腕出剑,为了证实方才与雪丹凤交手并
非有诈,同样地剑洒十点寒星,幻起满台银虹,匹练翻滚,劲风汹涌,只见剑光
不见人影。

  开山金刚恨不得一杵将江天涛砸伤在擂台上,那柄降魔杵左扫右捣,前砸后
挑,也舞了个风雨不透,劲风带啸。任他大杵疾舞如飞,但总是打不着江天涛,
反而觉得剑光闪闪,耀眼生花,最后连人在何处也看不到了,只气得如雷暴跳,
哇哇怪叫。

  台下群豪有的高声叫好,有的哈哈大笑,显得十分愉快热闹。江天涛不敢久
斗,以免被人指为恃技凌人,因而大喝一声道:「阁下也小心了!」

  喝声甫落,只见翻滚匹练中,精光突然一闪,暴起一声惊惶嚎叫,一道黑影
直射半空……开山金刚的降魔杵,挟着一阵劲风,直向台下十数丈外的群豪头上
落下。

  开山金刚一定神,发现手中大杵已飞,急得暴喊一声,腾空而起,直向飞去
的大杵追去。台下群豪一见,顿时大乱,惊呼嚎叫,飞身纵跃,亡命地闪开了。

  轰隆一声大响,砂石飞射,尘土激扬,一柄百斤大杵,尽没土中。立身远处
的高手,直乐得哈哈大笑,显得十分开心,身立某地的人,则个个面色如土,俱
都目闪惊急,几乎吓掉了魂。

  江老堡主抚胡颔首,立即看了一眼面现惊异的马云山,似乎在说,这位卫小
侠的武功,倒真是下过一番苦功夫。毒娘子看得暗暗心惊,朝天鼻完全呆了。雪
丹凤微张着樱口,瞪大了双目,清丽的面容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惊喜。

  汪燕玲一见,惊得倏然退进幕后,芳心激动难抑,纤手轻拍酥胸,不由合上
双目,暗暗祈祷过往神明,千万别再发生事情。

  就在这时,台下骚动的群豪中,又有一声苍劲大喝传来:「这种四两拨千斤
的技巧,算不得什么真本领。」大喝声中,一道灰影,宛如一只巨鹤,扑张着两
臂,径由人群中,凌空飞向擂上口。

  台下群豪闻声一称,接着暴起一片惶急呼声:「啊……鲍启非……」

  「钩拐双绝力拔山……」

  「这个老贼一上台,蓝衫少年的性命恐怕难保了……」

  江天涛听得微泛怒火,凝目一看,飘然落在台前的,竟是一个身材瘦小,士
布葛衣,塌眉鸽眼,领下畜着一络山羊小胡子的六旬老人。

  江老堡主看得心中一惊,雪丹凤的面色立变,左右彩棚上的评判高手俱都惊
呆了只有毒娘子一见瘦小老人上台,顿时喜得心花怒放,她断定钩拐双绝力拔山
鲍启非一出手,江天涛不死也得重伤。

  瘦小老人鲍启非停身立稳,一双灼灼鸽眼,仅略微一标横剑卓立的江天涛,
削薄的唇角傲然一笑,径向江老堡主微一抱拳,以略含轻蔑地口吻笑着问:「请
问江老堡主,小老儿可有资格打这场招亲擂?」

  江老堡主微显不悦,但也拱手抱拳,勉强含笑道:「开擂之初,老朽已当众
宣布过,本擂今天设的是招亲擂,年过三十者,均请不要上台,鲍老当家想必是
刚刚赶来没有听到。」

  瘦小老人鲍启非,见江老堡主微显不悦,故意塌眉一皱,嘴含冷笑,微一摆
头,一脸不屑地继续问:「小老儿既然无资格打擂,可否向这位只仗技巧,不信
功力的卫小侠比比内力呢?」

  江天涛一听,怒火倏起,正待发话,江老堡主已仰面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接
着微泛怒意地期声道:「鲍老当家身为塞北五省的黑道霸主,功力深厚,掌可开
碑,提起钩拐双绝力拔山,武林中谁人不知,何人不晓?以鲍老当家的声望、高
龄,和一个后生晚辈较量内力,不怕落个以大欺小吗?」

  鲍启非见江老堡主在霸主之上,倘冠以黑道两字,不由老脸一红,仰面一阵
厉笑,接着笑声说:「今天小老儿上台,不是与后生晚辈较技,而是要教训教训
这个姓卫的无知小辈,要他知道武功之高,并不是全凭技巧。」说话之间,扬眉
瞪眼,轻蔑地指了指江天涛。

  江天涛顿时大怒,剑眉一轩,也嗔目怒声道:「在下念你年高,心存尊敬,
想不到你竟是个自恃技高,口齿刻薄,毫无长者风度的匹夫……」

  江老堡主见江天涛不知厉害公然斥责钩拐双绝力拔山,不由惊得面色立变,
正待喝止,面色凄厉的瘦小老人鲍启非,已经瞪眼一声厉喝:「好个狂妄小辈,
胆敢教训起老夫来了。」厉喝声中,飞身前扑,右掌倏然举起,一招力劈华山猛
向江天涛的天灵劈下。

  江老堡主一见又惊又怒,左右两棚上的高手,轰的一声同时由椅上立起来,
台下群豪俱都惊得张口瞪眼,襟若寒蝉。江天涛见鲍启非倚老卖老,愈加怒不可
遏,因而存心试试对方的内力,剎剎对方的傲气,于是冷冷一笑,一俟对方的右
掌劈到,一声怒哼,倏然疾进一步,蓄满功力的左臂,疾封而出。

  江老堡主、雪丹凤,台下群豪和马云山等人,见江天涛不闪不避,居然胆敢
硬接,俱都急出一身冷汗。就在众人惊慌的同时,江天涛的左臂已封在鲍启非的
右腕上。蓬然一响,闷哼一声,钩拐双绝力拔山,马步不稳,身形摇晃,磴磴连
声中,一连退后了五步。

  江老堡主虎目一亮,两棚高手俱都愣了,雪丹凤惊喜得凤目湿润,险些脱口
呼声弟弟。台下群豪久久压抑在胸腔中的闷气,一声暴好,完全发泄出来,声震
山野,直冲云霄,余音历久不绝。江天涛格臂震退了鲍启非,信心大增,不由冷
冷地笑了。

  钩拐双绝力拔山鲍启非,急忙沉桩站稳,苍白如纸的老脸,顿时通红,接着
一定神,咬牙切齿,目闪凶芒,神色凄厉注定扣剑卓立,沉声晒笑的江天涛,凶
狠地连连颔首,不停地切齿恨声道:「好,好……」

  说话之间两臂微圈,十指弯曲如钩,凶睛注定江天涛,极缓慢的向前逼去,
同时,微圈的双臂,每进一步,便涨大了少许。

  江老堡主一见,知道鲍启非已动了杀机,不由霜眉一轩,大声阻止道:「鲍
当家的请住手……」

  江天涛见父亲高声阻止鲍启非,知道老人家是怕自己接不住背拐双绝力拔山
的全力一击,但他自己却充满了信心,他不相信鲍启非的身体,会比梵净山上的
数百斤大石头还要坚硬。

  同时他也意识到,此番如不能将钩拐双绝力拔山击败,非但与表妹的好事难
谐,就是自己的身世也将永无大白之日,而台下的数千英豪中势必仍有人上台。
心念电转,急忙恭声高呼:「老前辈请勿忧急,晚辈自信可敌……」

  钩拐双绝力拔山一听,双眼如血目皆俱裂,厉喝一声:「小辈你是找死!」
死字出口,圈臂蹲身,震耳一声厉嗅,涨大一倍的双掌,猛力推出。一道刚猛狂
风,疾如暴风,直向江天涛身前滚去。

  江天涛朗声一笑,道:「不信你就试试!」话声甫落,急进三步,蓄满功力
的左掌,呼的一声,振腕劈出一道排山倒海的绝伦掌力。

  轰然一声大响,劲风激旋,破空带啸,磴磴连声中,鲍启非挤眉苦脸,身形
摇晃,挥舞着两臂,直向身后退去。看看就要跌下合面,群豪惊喊,顿时大乱,
两棚高手,纷纷向擂台上纵来。就在这时,人影一闪,一声娇叱,毒娘子飞身纵
出,伸臂将钩拐双绝力拔山扶住。

  哇的一声,鲍启非张口吐出一道血箭,苍白如纸的老脸上冷汗顿时流下来。
鲍启非双手抚胸,气喘叮叮,感激地看了毒娘子一眼,立即闭上双目,缓缓坐了
下去,似是要运功调息。江老堡主、马云山、小李广,以及飞身纵过台来的十数
高手,急急趋前察看。

  一阵衣袂风响,骚乱的群豪中,又飞身纵上三人,一式灰衣劲装,俱都携有
兵刃神色惶急地分开众人,即将鲍启非由毒娘子的手中接过来。两个佩刀的中年
人蹲身下去,扶着闭目调息的鲍启非,忿忿地道:「师父,我们走!」

  鲍启非微闭着双目,咬牙切齿,怨毒地看了一眼江天涛,接着缓缓地点了点
头。另一个壮汉,怒目瞪着横剑卓立的江天涛,厉声问道:「姓卫的,有胆子报
出你的师承门派来。」

  江天涛没想到奋力一掌,竟将鲍启非击成重伤,原已有些悔意,这时经壮汉
厉声一问,不由激起一阵反感,于是冷冷一笑,淡淡地说:「徒忌师讳,不便奉
告,门户之尊,岂可任意示人!」

  说话之间,佩刀的两人已扶着鲍启非站起来,其中一人双眉一挑,瞪眼厉声
道:「难道你畏缩怕死,以为就此罢了不成?」

  江天涛一听,顿时大怒,仰天一声长笑,接着怒声道:「在下百日之内不离
九宫堡,随时恭候赐教,在下将剑留于堡外,任何人均可持剑前来,在下无不奉
陪。」陪字出口,奋力掷剑,长剑疾如奔电般,挟着一阵慑人锐啸,直向二十丈
外的一株插天古木上射去。嘟的一声轻响,刺耳寒光顿逝,一柄三尺长剑,尽没
树身之中,仅余护手剑柄,鲜红的丝穗,摇摆不停。

  台下群豪一见,个个面色大变,无不暗暗心骇,虽有数千之众,剎那间却静
得鸦雀无声。

  江老堡主和马云山等人见江天涛弱冠之年,居然有如此惊人的功力,也不禁
皱眉抚胡,震骇不解。左右两棚上的高手无不膛目结舌,俱都震惊地呆立发楞,
觉得今天的新郎官,恐怕没有人能由姓卫的少年手里夺走了。

  毒娘子面色如纸,双唇发乌,全没有了狐媚姿色。朝天鼻仍立在台后一角,
似是一直就没有清醒过来。立身幕后的汪燕玲,感到非常迷惑,她闹不清涛哥哥
怎的会有如此骇人的功力?雪丹凤虽然也感到意外,但她却断定涛弟弟已食过了
朱仙果,不过,她绝没有想到涛弟弟的福缘独厚,竟一连食了三个。

  早已惊呆的三个壮汉一定神,转首瞪了江天涛一眼,恨恨地喝了一声走,挟
着鲍启非,飞身纵下擂台,立即挤进人群中,匆匆离去。江老堡主望着远去的鲍
启非等人,神色凝重,微皱霜眉,毫无要宣布结果的意思,看来有着满腹心事。
台下群豪,俱都静静地仰首望着台上,似乎在等待着宣布新郎官究竟属谁。

  就在这时,紧皱着柳眉,轻咬着红唇的毒娘子,桃花眼珠一动,似乎想起什
么,急步走至老堡主身侧,几乎是附在老堡主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江天涛
冷眼旁观,断定这贱人又在施展诡谋,虽然凝神细听,但仍听不清楚。

  只见江老堡主似有所悟地缓缓点了点皓首,立即走至台前,面向台下群豪一
拱手,谦和地期声道:「卫明小侠,连败三人,至今未逢敌手,依照擂规,午前
不再比试,不过,台下各路英雄中,如仍有不服的朋友,请依次上台,一同入堡
午筵,饭后再争胜负。」如此一说,台下数千群豪,立时掀起一阵议论和骚动。

  江老堡主游目全场,等了梢顷,台下群豪竟无一人上台,只得朗声道:「虽
然无人上台,但招亲擂并末因此结束,由于卫小侠掷剑于树,要待百日期满以后
确定无人持剑前来挑战时,本堡才能将中选结果宣布。」

  台下群豪一听,相互愕然,俱都显得十分不解。江天涛顿时大怒,知道老父
如此宣布,完全是中了贱婢毒娘子的阴毒诡谋。他心中虽然怒火高炽,但却不敢
发作,只得假装神色自若,仪态谦和,唇角带着诚服微笑。同时,他也断定,毒
娘子攻击他的主要借口,必是以他曾在堡外后花园中担任过浇花小厮。

  心念间,蓦闻立在擂台前角的镇拐霞九州马云山,面向台下,抱拳过顶,愉
快地朗声道:「本堡老堡主,命令老朽,多谢各路朋友捧场,招待不周,请多原
谅,诸位珍重,后会有期,现在鸣炮欢送。」说毕,转首向左侧彩棚上,高声朗
喝:「鸣炮!」

  喝声甫落,重新悬在彩棚上的万响鞭,原本是宣布新郎官中选时燃放的,这
时又啦啦的燃了起来,却作了欢送各路英雄的礼炮。隐身幕后的汪燕玲,只气得
凤自含泪,娇躯颤抖,恨不得飞身扑出,挥剑杀了毒娘子。但她看了江天涛镇静
含笑的神态,只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带着小翠花四女,走出后台,乘轿转回堡
内。

  这时,台下群豪,已经开始离去,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迷惑不解和
意犹未尽的神色。江老堡主和马云山等人,俱都强自含笑肃立台下目送。江天涛
望着默默离去的群豪,有的相互议论,有的摇头叹息,和他飞驻驰来看到的疯狂
场面不啻天壤之比,心里既心痛,又气忿。

  他佯装神色自若地觑目一嫖毒娘子,发现她神情冰冷,面色阴沉,而立在她
身侧的朝天鼻,却显得十分得意。江天涛心中冷冷一笑,暗骂一声蠢才,小爷终
有一天将你们赶出九宫堡去。

  心念末毕,蓦闻马云山愉快地说:「卫小侠请!」

  江天涛一定神,发现台下已经无人,老父眉宇间,隐透忧郁,但却仍装出谦
和慈祥神态,于是急忙拱手,面向老父,恭声道:「老前辈请。」

  江老堡主略事谦逊,即和江天涛并肩走下台阶,径向狭谷口走去。江天涛怎
敢与老父并行,因而一直落后半步。众人默默前进,似乎都有一份沉重的心事。

  蓦然,江天涛的星目一亮,顿时想起女扮男装的雪姊姊,回头一看,哪里还
有雪姊姊的影子。但他却发现毒娘子,正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冷冷地望着他,似
在暗察他的神色和心事,这时见他回头,立即强自绽唇一笑。

  江天涛一见毒娘子,心中便不由升起一股强烈怒火,但他却必须佯装愉快的
向她点点头。同时他也发现镇拐震九州等人,俱都跟在身后。其中有六个老者,
两个中年儒士,和以双枪成名的小李广钟清。朝天鼻跟在最后默默地低头前进,
似乎正在计划着如何对江天涛刁难,或向他暗下毒手。

  进入巨木茂林光线顿时一睹,江天涛本能的仰首一看天色,正午早已过了,
这才发觉腹中已是饥肠辘辘。到达九宫堡前,堡门早已大开,五彩缤纷,悬灯结
彩,一片喜气。两排身穿崭新劲装,佩有腰刀的魁梧壮汉,分立门楼的两边。

  江天涛仰首看了一眼魏峨坠楼的高大堡墙,不禁升起太多的感慨,想到那夜
冒着狂风暴雨,进入九宫堡闯摘星楼的时候,何曾想到会有今天?

  众人走上吊桥,两排堡丁,同时肃立,进入堡门,俱都抚刀躬身。江天涛身
为外宾,立即俊面展笑,一面频频颔首,一面徐徐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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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紫血玉钗凤头

  通过深厚的堡门,是一道直达摘星楼下的宽大石道,两侧植有梧桐,左右俱
是青石筑成的古老院落。摘星楼的基层,即是一座庞然大厅,仅大厅的四角,有
四座巨型石墩,形成四座拱形厅门。大厅的四周,同样地结满了红绿彩绸和精致
纱灯,一挂万客鞭,径由二楼上至下来,但没有人奉命点燃。

  大厅深远,里面光线暗淡,虽是白画,但厅内已燃起无数宫灯。厅外阶前,
肃立着十数堡丁,马内四角恭立着四对侍女,一律穿着花花绿绿的新衣,但每个
人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惊异。厅的正中,早已备妥了一席盛筵,两则长莫,形成
八字,分设两边。

  江天涛打量间,已至厅前,仰首一看,摘星楼雄峙耸立,直耸高出霄汉,昔
年建筑工程之浩大,由此可见。江老堡主肃容入厅,在一再推辞下,江天涛终于
被请在右列宾位首席上坐下来。江天涛以下,是马云山和其余五位老人,马云山
穿紫衣,其余是青、蓝、灰、墨、绿。

  江老堡主则坐在左列主位的道席上,以下是一位穿黄衫和一位穿月长衫的中
年儒士。再其次是一身银缎劲装的小李广,和一身黑衣的毒娘子。朝天鼻以少堡
主的身份在末座相陪。宾主落座之后,江老堡主依礼为江天涛介绍与席诸人。

  江天涛坐在首席,位居老父之上,虽然是迫不得已,但心中总觉志忑不安,
是以在江老堡主介绍诸人时,只是肃立拱手,连说久仰,无法将每个人的特异绰
号和姓氏,一一记得清楚,只知其中,俱是侠名远播,驰誉武林的高手。

  尤其身穿绿袍的秃顶老叟,更是威震宁、缎、甘、陕数十年,现已退休的正
兴镖局头秃头鳌宁道通。其次是两个中年儒士,即是于初出师门即已饮誉江湖的
齐鲁双侠金氏两兄弟。身穿绸衫的中年儒士,是老大金剑英,身穿月白长衫的中
年儒士是二弟金剑英,两人俱是以机智见长的人物。

  介绍完毕,席筵开始,侍友们捧壶满酒,宾主间举杯呼干,气氛极为和谐。
酒过三巡,镇拐震九州马云山,当先举杯站起来,愉快地笑着道:「卫小侠神才
天貌,人间龙凤,如今年仅弱冠,即怀惊人绝技,将来必在武林中,大放异彩,
老朽仅以这杯水酒,敬小侠一杯。」

  江天涛急忙起身,连说不敢,即和马云山同时举杯,一饮而尽。之后,宁道
通、小李广、齐鲁双侠以及其余四位老叟,纷纷立起,相继与江天涛干杯。朝天
鼻见这些平素最瞧不起他的著名高手,一致盛赞江天涛,心中暗暗不服,但他当
着者堡主,自是不敢失礼,也起身默默地敬了一杯。

  江老堡主看看自己的儿子,油头粉面,虚浮不实,比比宾位上的卫明,看看
相陪的小李广钟清,无不是年少挺拔,英姿勃勃的俊品人物。俗语说龙生龙,凤
生凤,耗子生来会打洞。看来这话也不尽实,心念至此,眉宇间立即罩上一层隐
忧。

  狡桧阴狠的毒娘子,早知全堡上下,无一对朝天鼻有好感的人,因而她在自
卑和自叹儿子不成器之余,心性变得愈加狠毒。这时见老堡主黯然神伤,知道也
是为了她这个不上进的儿子发怒,于是心中一动,立即起了打击江天涛的无耻念
头。

  她首先站起来,谦恭有礼地敬了一杯酒,接着轻绽红唇,故意提高声音,显
得十分郑重地道:「贱妾章莉花,顷闻少堡主私下相告,卫小侠曾在本堡后花园
浇花半年,上月始悄然离开。」

  「以卫小侠之武功风范,绝非出身寒门之人,不知小侠何以甘居卑贱之职,
如今小侠乃雀屏中选为最具希望之人,极可能即是本堡的乘龙嘉宾,如不及时解
释清楚,尔后张扬开来,误传为九宫堡的表小姐下嫁该堡浇花小厮,这不但与老
堡主的清誉有关,就是卫小侠自己的颜面上也不光彩。」

  如此一说,侍立大厅内外的堡丁侍友们,俱都惊异地向着江天涛望来,马云
山等人,从不去堡后花园,这时一听,同时一愣,不禁愕然相顾。江老堡主听得
神色黯然,不禁感慨地微摇皓首,老堡主原想筵后单独询问,没想到毒娘子多嘴
先说了。

  毒娘子这番表面恭维,故施关注,而暗中却趁机宣扬,暗吟讥讽的阴谋,聪
明人一听便知。江天涛虽然是满腹怒火,但却不便发作。

  于是强抑怒火,急忙欠身,神色平静地回答道:「在下久闻江老堡主,爱才
若渴,是位祥蔼可亲,望重武林的德高长者,在下孺慕已久,但碍于辈份,不敢
冒昧前来拜谒,复闻江老前辈爱花如命,广植奇花异卉,入园赏花,终朝不倦。
半年前,贵堡总管闵五魁,下山觅找浇花小厮,适时家师恰巧云游在外,在下深
觉良机难得,为了一瞻江老前辈之慈颜祥晖,在下便毅然随闵总管前来了。」

  江老堡主虽觉事情不是江天涛说的如此简单,但听了江天涛的一番话,心存
赞赏,却不禁抚胡颔首,愁眉立展。唯有毒娘子,唇晒阴笑,暗含轻视,似是在
说:「你们都不要得意,我如不能将这个姓卫的小子羞辱得如坐针锥,便永远不
称毒娘子。」朝天鼻更是又妒又自卑,但他却不屑的望着江天涛,故意摆出一副
傲态。

  江天涛继续解释道:「至于目前悄然离去,实因为家师云游已回,限令在下
星夜赶赴梵净山。不过,在下离去之前,曾向贵总管闵五魁请辞,诸位不信,可
请闵总管出来,一问便知。」

  马云山等人一听,面色同时一变,总管闵五魁已死多日,如何出来对质?毒
娘子听到死去的丈夫,浑身宛如针毡,狐媚面庞上的轻蔑阴笑立逝。江老堡主怕
引起毒娘子伤心,立即有意岔开话题,急忙含笑道:「卫小侠武功出众,艺业超
群,令师必是一位世外高人,但不知是哪一位,小侠能否见告?」说到令师两字
时,老堡主急忙拱了拱手。

  如此一问,全厅肃静,俱都凝神静听,因为这正是镇拐震九州马云山等人最
关切的问题。江天涛见问及恩师,急忙起身,肃立恭声说:「家师俗名姓谷名芳
卿,道号涤心,人称海棠仙子。」

  海棠仙子四字一出口,全厅为之一震,厅上诸人,除小李广一人外,昔年大
都认识这位武林美人海棠仙子,因而不禁彼此递了一个惊疑眼神,似乎觉得以海
棠仙子的武功修为,能调教出武功如此高绝的弟子,的确感到意外。俗语说:士
隔三日,刮目相看。海棠仙子隐迹深山十多年,莫非已练成了绝世武功。

  江老堡主略一沉思,似是回忆海棠仙了昔年的音容,接着肃容道:「令师一
生,仗义行侠,惩奸诛凶,深获武林同道赞誉,近十多年来,极少再现侠踪,令
师息隐后,她的清修洞府,鲜有人知,根据小侠的精绝武功,令师堪称世外高人
了。」老堡主说此一顿,似乎想起什么,立即望着江天涛,谦和地问:「卫小侠
的贵庚是……」

  江天涛急忙恭声说:「晚辈虚长一十八岁。」

  马云山等人一听,俱都暗暗摇头,赞叹不已,即使毒娘子,也不禁多看两眼
有玉树临风之美的江天涛。江老堡主一听十八岁,老怀颇有感触,又忍不住黯然
看了一眼,坐在末座,真正虚长了一十八年的儿子朝天鼻。

  毒娘子见老堡主又以失望的目光看了一眼朝天鼻,心中再度升起一股既卑且
妒的怒火,不由柳眉一庭,佯装不解地道:「敢问卫小侠艰脐开始便已拜在仙子
门下习艺?」

  江天涛见问,立时掀起一股被毒娘子和闵五魁狠毒弃在蜂上的怒火,但他知
道时机尚未成熟,只得黯然一叹,道:「说来不怕江老堡主和诸位见笑,在下是
一个弃婴,尚在襁褓中便被恩师收养为徒了。」

  毒娘子一听弃婴心头如遭雷击,因而浑身一战,面色立变,脱口一声轻啊。
江老堡主和马云山等人俱都为江天涛命舛而感到惋惜,但对毒娘子的神色骤变,
也感到十分诧异。

  毒娘子顿时惊觉自己失态,不由急皱眉头,佯装悲呛的黯然道:「想不到卫
小侠竟与贱妾有着同一可怜的身世,俱都遇到一对狠心的父母……」

  江天涛末待毒娘子说完,心中激忿的怒火,令他忍不住立即冷冷堤戾言道:
「在下遇到的却是一对不忠不义,欺天瞒主的无耻恶仆。」

  毒娘子一听,再也无法将心情镇静下来,一个不祥的预兆,闪电掠过她的脑
海,她强自捺住惶乱激动地心情,以极关切地口吻道:「不知小侠,可还记得自
己的身世?」

  江天涛剑眉微轩,星目闪耀,朱唇一阵牵动,但终于抑住胸中的怒火,摇了
摇头,黯然一叹道:「莫说在下自己,就是家师也不知在下的详细身世,更不知
在下的父母是何人了。」

  毒娘子一听,已经因紧张而提到腔口的一颗心,顿时放下来,但她已提高了
警觉,再不敢多问什么了。就在这时,厅外阶下,匆匆走进一个劲装佩刀的中年
壮汉来。江天涛一见壮汉,即知是警卫堡门的堡丁。

  江老堡主和马云山等人,一见堡丁慌急的神色,断定堡外必是有人不服,拔
剑前来挑战,因而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江天涛。毒娘子最为敏感,她迫切的希望
有个武功精绝的高手,将江天涛击败,逐出九宫堡,甚至重伤致死更好。因为,
她已预感到,江天涛如被选中为汪燕玲的女婿,将来对她和朝天鼻,必极不利。

  佩刀堡丁,急步走进大厅,面向江老堡主躬身抚刀,朗声报告道:「敬禀老
堡主,现在堡外有一背剑姑娘,不报姓名,神情高傲,声言要见本堡少堡主江天
涛。」

  江天涛明知少女找的是朝天鼻,但听了江天涛三字,心里也不禁一动。于是
觑目一瞟,发现朝天鼻嘴角挂笑,十分得意,似乎在说,天下有的是美女,还怕
我堂堂少堡主找不到老婆。

  江老堡主一听堡丁报告,面色顿时沉下来,不由威严地望着朝天鼻沉声道:
「那位姑娘是谁,既然要找你,为何又不愿报出姓名来?」

  朝天鼻见老堡主神色不快,心中一惊,吓得急忙由椅上站起来,立即恭声回
答道:「回禀父亲,孩儿不知。」

  马云山等人,俱都微现轻视神色,冷冷地望着朝天鼻。江老堡主见朝天鼻说
不知,显得更加生气,想是因为有江天涛在座,不便怒斥,但仍忍不住发出一声
怒哼。

  朝天鼻见老堡主怒容渐浓,不由慌得面向堡丁,沉声道:「那位姑娘多大年
纪,穿着什么衣服?」

  堡丁见少堡主询问,急忙恭声道:「那位姑娘,身材不高,年约十六七岁,
一身粉碧劲装,嵌玉剑柄,粉碧丝袜,听她口气,似乎大有来历。」

  朝天鼻一听,神色茫然,顿时愣了。马云山和齐鲁三侠一听面色同时一变,
但三人眉头一皱,略一判断,神色立即又恢复了自然。朝天鼻愣了一会,急忙面
向老堡主,恭声道:「回禀父亲,涛儿已想不起何时见过这位姑娘了。」

  江老堡主面色再度一沉,不由沉声道:「哼,你无事闲荡,不知上进,专和
一些不知礼数的江湖蛮女胡闹,现在来人是谁,你都分不清楚了。」

  朝天鼻面颊苍白,神色慌急,只是垂着头,躬身应是。毒娘子看在眼里,既
心疼,又生气,不由起身解释道:「少堡主经常代表老堡主远赴各地,参加大典
盛会,接触之人,难免有所遗忘,请允少堡主出堡迎接,一见便知。」

  江老堡主不便再说什么,即向朝天鼻,怒声道:「还不快些前去。」

  朝天鼻恭声应是,如获大赦,举袖拭了一下额角上的汗水,即和前来报告的
堡丁,急步走出底门。江老堡主望着急步走出厅门的朝天鼻,心中既疼又气,最
后终于黯然一叹,摇了摇头。江天涛看在眼里,既难过又不安,他几乎忍不住当
着人之面,毅然将毒娘子的阴谋罪恶揭发出来。但是想到自己的计划,只得将激
动的心情抑在心头,他怕功亏一贯。

  心念间,蓦见身穿黄衫的中年儒土金剑英,微皱修眉,神色略显不安地立起
来,面向老堡主恭声道:「启禀老堡主,卑职觉得这位姑娘的衣着年纪,极似三
钗帮的玉钗彩虹龙女。」

  彩虹龙女四字一出口,马云山等人,面色同时一变,俱都暗吃一惊。江老堡
主久闻这位技艳双绝的姑娘厉害,因而虎目一亮,也不由惊异地唤了一声。

  蓦见马云山一定神,急忙起身恭声道:「三钗帮的玉钗,担任全帮总督察,
平素行踪飘忽,作事机密神速,极少有人知道她确在何处,像这样公然来访,可
说是绝不可能的事。」

  毒娘子听说可能是彩虹龙女,不由暗暗惊喜,心想,如果朝天鼻能娶玉钗为
妻,那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这时马云山断言不可能是彩虹龙女,立即起身,十
分不服地道:「据说彩虹龙女萧湘珍,一身粉碧,即使剑柄剑穗亦用同一颜色,
根据方才堡丁的报告,应该是玉钗无疑。」

  话声甫落,身穿月白长衫的中年儒士,立即起身解释道:「茫茫人海,芸芸
众生,衣着相同的人,可说大有人在,但说年岁、衣着、兵刃,披肩俱都一样,
而毫无差错,这就不简单了照堡丁的报告,应该是玉钗萧姑娘。」

  马云山见多识广,阅历渊博,一听金剑英的解释,心头一震,不由惶声道:
「如果确是萧姑娘,恐怕是前来兴师问罪的成份居多。」

  毒娘子冷冷一笑,立即不以为然地说:「何以见得不是为了儿女私情。」

  一句话惹得平素最瞧不起朝天鼻的小李广倏然由椅上立起来,沉声道:「彩
虹龙女,艺艳双绝,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一向眼高于顶,如果没有曹植之才,
千都之貌,休想得到她的垂青。再说,三钗帮中,英杰近万,高手如云,其中不
乏文武兼修的俊品人物,何以单单前来找少堡主。」

  小李广钟清,由于心中不服,愈说愈激动,说到最后,竟然无法收口,是以
才说得十分露骨。

  江老堡主虽然觉得小李广说得有道理,但无能的朝天鼻,终归是他的儿子,
因而老脸上不禁窘得有些发红。

  毒娘子见小李广公然蔑视朝天鼻,心中顿时大怒,再看了老堡主微显发窘的
神色,趁机怒声道:「本堡少堡主,英年俊貌,飘逸超群,平日熟读经书,朝夕
勤练功夫,文学、武艺,无不登堂入室,以老堡主在武林中的德望,九宫堡在江
湖上的声威,难道尚不及江湖上的一个帮会,而少堡主的身份难道还低于她彩虹
龙女?」

  小李广深悔方才失言,再看了老堡主的神色,更感惶恐无地,这时听了毒娘
子的驳斥,自然无心再去争论。马云山和齐鲁三侠等人,素知毒娘子生了一张刁
利嘴,这时见她狂言夸大朝天鼻,俱都无可奈何的笑一笑,摇了摇头。

  江老堡主心绪本就不快,这时再听毒娘子不切实际的奉承,详和的面容顿时
一沉,但仍平静地沉声道:「嘉宾在座。激言相争,也不怕卫少侠怪尔等失礼,
还不坐下去。」

  毒娘子连番事不遂心,早已怒火高炽,这时听老堡主称江天涛为嘉宾,心中
更是不服,虽依言坐了下去,但那两只桃花眼,却凶芒闪射地瞪了一眼江天涛。

  俗语说酒逢知己饮,话对良朋言。江天涛本就恨透了毒娘子,只是强自忍耐
不愿发作。这时见毒娘子竟以凶狠的目光瞪他,顿时大怒,剑眉一轩正待立起,
蓦见一个堡丁,神色惊惶,手提单刀,连由堡门处如飞奔来。

  恰在这时老堡主和马云山等人,也发现了如飞奔来的捉刀堡丁,心知不妙,
轰的一声,同时由椅上立起来。

  毒娘子关心朝天鼻,面色大变,不由脱口急声道:「老堡主,我们快去,外
面出事了。」

  江老堡主仅这一位宝贝儿子,自然万分关切,早已急步迎出厅外,马云山等
人,俱都紧张相随。江天涛自是不能一人坐在席上,也急步跟在众人身后。一出
厅门,手提单刀,慌张奔来的堡丁已到。

  堡丁一见江老堡主,立即喘气惶声说:「老堡主不好了,那位姑娘将少堡主
点死了。」

  江老堡主一听,面色大变,马云山等人,脱口一声惊啊,毒娘子母子连心,
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众人神情慌急,心情纷乱,除江天涛一人外,没有人
去注意毒娘子对少堡主的生死,为何如此关心。

  提刀堡丁,继续惶声道:「小的们见少堡主不是那姑娘的对手,一声吆喝,
拔刀齐上,那位姑娘一见,顿时大怒,长剑一挥,好几个弟兄的单刀都飞了,少
堡主也被点倒了。」

  绿袍秃顶老人金头鳌宁道通,立即催促道:「点倒了并不一定死,老堡主,
我们快去。」江老堡主听说唯一的儿子死了,心中顿时感到万念俱灰,这时给宁
道通一语提醒,急忙颔首,当先向堡门拜去。

  毒娘子仅哭了一声,立即惊觉失态,吓得赶紧收泪敛声,举袖拭了一下泪水
急急跟在老堡主身后。

  江天涛并没因朝天鼻被点倒而快乐,相反地激起满腹怒火,他认为这个少女
胆敢找上门来,点倒朝天鼻,足证她根本没将九宫堡放在眼里。

  心念间,距离堡门已经不远了。江天涛举目一看,只见堡门外的吊桥上,二
十几名堡丁,正慌急地围作一团。朝天鼻面色苍白,直挺挺地躺在桥面上,最可
笑的是,七八个堡丁,正在护堡河的水中,寻找被少女震飞的单刀,而那位少女
早已不知去向了。

  打量间,已到了近前,堡丁们一见老堡主,纷纷地散开了。江老堡主一见昏
厥在桥上的朝天鼻,不由慨然一叹,黯然摇头道:「九宫堡数十年的威望,将由
此子手里断送了。」

  江天涛见老父黯然痛心的神色,心中一阵难过,转首发现那个青衣枯瘦老人
陈振择,正在为朝天鼻推凿穴道。江老堡主见青衣老人陈振择,已推拿得满头大
汗,而面色如纸的朝天鼻,仍无苏醒的迹象,不由焦急地道:「陈兄如何?」

  青衣老人陈振择见问,立即停止推拿,一脸愧色地缓缓站起来,举袖拭了一
下额角上的汗水,略显羞惭地道:「看来似是用的特殊手法。」

  江老堡主惊异地唤了一声,不由看了一眼正在注视着朝天鼻的马云山等人。

  黄衫儒土金剑英修眉一皱道:「请老堡主先问明那位姑娘是谁,如果确是彩
虹龙女萧姑娘,她用特殊手法点的穴道,子不过午,少堡主睡上几个时辰自会醒
来。」

  江老堡主一听,立即以询问的目光去看几个手里提着单刀的堡丁。几个堡丁
根本没见过彩虹龙女,俱都茫然摇了摇头。

  马云山不由沉声道:「方才少堡主出来时那位姑娘说些什么?」

  其中一个似是班头的堡丁,首先恭声道:「少堡主一出大厅,小的则对那位
立在桥上的姑娘报告道我家少堡主来了。那位姑娘一听,脸上不禁一红,显得又
羞又喜,但随着少堡主的接近,她的眉目紧皱,显得有些迷惑,接着向小的问道
这个人就是陆地神龙江老堡主的公子?」

  「小的当时急忙回答说不错,正是我家少堡主。那位姑娘一听,感到十分失
望,偏着头,迷惑不解地自语道奇怪,那夜在松桃城东安福镇外遇到的不就是他
嘛!那位姑娘自语完了,突然又兴奋地道你们九宫堡是不是还有一位少堡主名字
叫江天涛?小的当时摇了摇头,觉得很好笑……」

  立在一旁静听的江天涛,心知不妙,断定前来找朝天鼻的背剑少女,必是那
夜在松桃城东官道上遇到的那个身穿黑衫,头罩黑绸的女人。继而一想,似乎又
不可能,除师门的几位长辈,雪姊姊和玲妹妹外,绝少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叫江
天涛。

  心念已毕,定神再听,那个堡丁继续道:「少堡主走出堡门,发现根本不认
识那位姑娘,也愣了,那位姑娘却立即指责少堡主,恃技凌人,剑伤她们的香主
并干涉她的督察职权……」

  黄衫儒土金剑英一听,面色骤地一变,不由急声道:「老堡主,定是萧姑娘
无疑了。」

  江老堡主皱眉抚髯,看了仰卧桥上的朝天鼻一眼,十分不解地道:「这孩子
何时与三钗帮结下的仇怨……」

  毒娘子立即分辨道:「少堡主近半年来,绝少下山远游,不可能与三钗帮发
生误会,根据玉钗的自语,事情似是发生在松桃城东的安福镇,这根本是不可能
的事。」

  江老堡主深知毒娘子一向爱护朝天鼻,老怀一直也暗暗感激,是以对毒娘子
也格外看重了几分,但他总觉得事出有因,因而沉声道:「如果绝无此事,彩虹
龙女何以要找上九宫堡的门上来,并指名要见少堡主?」这话说得有理,毒娘子
顿时无言答对,马云山等人俱都凝重地点了点头。

  江天涛虽然在听,但他的思绪却一直萦绕在那夜遇到的黑衫女子身上。这时
听说身穿粉碧的背剑少女,就是三钗帮的玉钗萧湘珍,心中一惊,恍然大悟,那
个黑衫罩头的女子必是玉钗无疑。只有她才有权命令那些高手,沿途截击,并一
再追问他的师承来历。

  如此一想,豁然贯通。同时也断定在湘江鸭子楼,遇到的玉扇秀士皇甫阳和
湘江叟褚一彪三人,想必也是三钗帮中高手,那天在湘江鸭子楼故意佯称认识,
也必是受了玉钗的飞鸽指示。想到当时为尊敬对方三人俱是成名的前辈人物,因
而一时大意说出住址,竟被他们指为九宫堡少堡主而未加分辨,这时想来极为后
悔。

  心念间,又听那个堡丁继续道:「当时少堡主绝口否认,那位姑娘则坚绝不
信,并一再逼迫少堡主亮剑,少堡主一直不敢,那位姑娘顿时大怒,首先动手打
起来,仅一两个照面,少堡主就被点倒了,那位姑娘似乎心犹不甘,只气得粉面
苍白,娇躯颤抖,凤目中几乎掉下泪来。」

  江老堡主听得又忧又怒,马云山等人个个神色凝重,俱都揣不透玉钗前来挑
衅的理由。

  齐鲁双侠金氏两兄弟,轮番按摩了一番朝天真的周身要穴,同时站起身来,
齐声道:「既然确定是萧姑娘点的穴道,便已无生命危险,最迟三更少堡主必然
醒来,现在必须找一安静之处休息。」如此一说,立有几个健壮堡丁跑过来。

  江天涛心地淳厚,总觉这件事是由他引起,加之看到老父忧郁的神色,似是
担心朝天鼻不能醒来。于是,心中一动,立即脱口道:「且慢,让在下试试。」
说着,径向朝天鼻身前走去。

  江老堡主等人同时一愣,所有人的惊异目光齐向江天涛望来。马云山一见,
似乎想起什么,不由虎目一亮,立即兴奋地笑着道:「令师海棠仙子,昔年行道
江湖,专解各种疑难穴道,小侠必已尽得真传,就请小侠一展绝学,也好让老朽
等一开眼界。」如此一提,江老堡主与齐鲁双侠等人,俱都恍然大悟,不由齐声
讯请。

  江天涛急忙谦虚道:「在下毛遂自荐,旨在为江老前辈解忧,能否解开,一
试方知。」说罢蹲身,挥袖舒臂,右手抚贴在朝天鼻的命门上,默运功力,劲聚
掌心,口诀一动,暗劲倏然吐出。朝天鼻浑身一战,闷哼一声,艰涩的眼睛立即
睁开了。

  众人见朝天鼻醒来,惊喜参半,赞不绝口,其中真正高兴的还是毒娘子,但
她有了一次失态,是以这次丝毫不动声色。

  江老堡主愁眉立展,不由赞声道:「名师出高徒,这话果然不虚,小侠已尽
得仙子真传,老朽当庆她衣钵有人!」

  江天涛受到老父的赞誉,心中十分高兴,正待谦逊几句,朝天鼻赫然一声大
喝,挺身跃了起来。金头鳌宁道通一见,慌得急忙大声道:「少堡主穴道刚开,
切不可妄动真气,快些坐下来调息。」

  朝天鼻闻声一定神,发现大厅上的人都围着自己,继而游目一看,那位绝美
如仙的彩虹龙女早已不见了。他心里虽然十分关心,但却不敢发问,于是看了一
眼微泛怒容的老父,急忙坐下,盘膝调息。

  江老堡主见朝天鼻已经醒来,宽心大放,正待请江天涛等人进堡,一个堡丁
突然恭声道:「启禀老堡主,还有这个。」说着,举手指着交叉在堡门上方的吊
桥滑车。

  江天涛举目一看,吊桥滑车,高约三丈,左右各有一根巨木交叉系住,乍然
一看,不知堡丁说的是何意思。继而凝目一看,心头猛然一震,发现右边巨木上
一点紫红亮影正在闪闪发光,细看之下方知是只紫红玉钗头凤,钗身尽没柱中。

  齐鲁双侠俱都是见过这支紫血玉钗的人,不禁惊得同时急声说:「老堡主,
紫血玉钗。」众人一听,面色立变,不由脱口一声轻啊。

  江老堡主暗吃一惊,凝目一看,立即赞声道:「萧姑娘果然名不虚传,仅这
份强劲腕力,已足令人佩服了,以她小小年纪,便有了如此惊人的成就,将来必
是一位名满天下的侠女。」

  马云山、宁道通,以及齐鲁双侠和小李广等人,无不由衷惊服,俱都心里明
白,他们之间任何一人,都没有把握,将一支碰物即碎的紫血玉钗振腕逼进木柱
里。

  毒娘子更是看得暗暗心惊,想到方才在厅上,倘梦想着朝天鼻能娶彩虹龙女
萧湘珍为妻。这时想来,她自己也不禁要说一句乌鸦怎能配凤凰了。

  江天涛见老父如此赞佩彩虹龙女,愈增他要斗斗萧湘珍的决心。

  蓦见枯瘦老人陈振择,注定那个堡丁,十分不解地道:「那位萧姑娘,何时
将紫血玉钗射在巨木上?」

  另一个堡丁抢先恭声道:「那位姑娘点倒了少堡主,懊恼地望着墨门内,显
得十分气忿,只见她樱唇启合,不知道她说些什么,突然取下秀发上的玉钗,抬
臂扬腕,转身如飞走了。小的们只见红光一闪,抬头再看,那支玉钗已射进木柱
里了。」

  众人一听,再度仰首望着三丈多高木柱上的那点血红光影,俱都神色凝重,
默不吭声。江老堡主望着那点钗头凤不由感慨地说:「这丫头也许有心一试老朽
是否沽名钓誉,浪得虚名。」说话间,立即卷起宽大衣袖,准备将玉钗取出来。

  江天涛一见,面色大变,有心代老父去取,又怕落个喧宾夺主,万一老父不
慎,取出玉钗有损,后果实在严重。

  马云山等人俱无把握能将玉钗取出来,尤其这关系着九宫堡在武林中数十年
的声威和老堡主的高誉德望,是以虽然万分焦急,但没一人敢说去取。

  这时见江天涛目闪冷电,十分动容,大有代取之意,而内心的焦急也完全表
露无疑,因而齐声脱口急呼道:「老堡主请稍待。」

  江老堡主正待纵身而上,蓦闻众人齐声急呼,心头一震,急忙回首,不由茫
然问道:「诸位何事?」

  马云山等人,同时恭声道:「一事不烦二人,就请卫小侠去取吧!」

  江天涛暗暗感激马云山等人,忙不迭地急声道:「晚辈极愿代劳。」劳字出
口,身形已腾空而起,一跃三丈,伸臂扣住木柱的顶端。紧接着,右掌谨慎地搬
在钗头凤上,立即默运功力,徐徐吸引,掌心微微鼓起,射入木中的紫血玉钗,
随着右掌缓缓地退了出来。

  马云山等人,看得面色大变,由衷钦佩,不由同声喝了个好,正在盘坐调息
的朝天鼻也被惊醒了。

  就在众人喝彩声出口的同时,蓝影一闪,江天涛飘然而下,双手捧着紫血玉
钗,急步走至江老堡主面前。同时,谦逊地恭声道:「晚辈幸不辱命。」

  江老堡主十分感激,不由激动地道:「小侠救醒小犬,复代老朽取钗,此番
盛情,老朽当永铭不忘。」说话之间,微微颤抖的右手已将玉钗接了过去。

  江天涛慌得急忙躬身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老前辈如此谦逊,愈增晚
辈不安。」

  这时,马云山和毒娘子等人已纷纷将老堡主围住,即使被惊醒的朝天鼻也好
奇地走过来。只见江老堡主手中的紫血玉钗精致尖锐,长约四寸,尤其钗头上的
飞凤,更是跃跃欲活,栩栩如生,一望而知是出自精工神手雕成马云山等人,发
现玉钗丝毫无损,俱都暗暗惊服,不但暗赞彩虹龙女的功力精绝,同时,更震骇
江天涛的功力惊人。

  黄衫儒生金剑英,看罢紫血玉钗,不由肃容道:「彩虹龙女视玉钗如生命,
片刻不离蝶首,如今竟将紫血玉钗弃此离去,必是遇到了极气愤,极伤心的事才
会如此。」众人一听,深觉有理,俱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金剑英继续道:「由于敝兄弟二人与银钗皇甫香的父亲玉扇秀士皇甫阳交称
莫逆,所以对金、银、玉三钗的赋性极为清楚……」

  江天涛一听玉扇秀士即是银钗皇甫香之父,心中着实吃了一惊,他的判断不
错,褚一彪三人果然是三钗帮的人物。想到玉扇秀士佯装认识他的神情,不禁感
慨地摇摇头,心想:「自己的经验阅历实在都差劲得紧。」

  心念间,又听黄衫儒土金剑英,继续道:「……金钗富丽英,武功超群,机
智绝伦,胸怀大略,善于统御,是当代杰出的侠女。银钗皇甫香,赋性温柔,敬
老尊礼,一柄描金玉扇,使得格外神奇,精灵之处不失乃父,甚至过无不及。」

  「玉钗萧湘珍,艺业之高,为三钗之最,行踪神秘,时男时女,除帮中几位
长辈和金、银二钗外,绝少以真面目示人,今天竟以女儿之身登门访人,可说是
绝无仅有的事。因此,在下始敢断言,这件事绝不是诸位想象的那样单纯。」

  江老堡主抚胡颔首,马云山等人同声称是。江天涛自然不敢露出一丝神色,
唯恐有人对他怀疑,只是默默地一旁倾听。

  马云山肃容皱眉,迷惑不解地道:「如果说是前来挑衅,萧姑娘便不会在看
到少堡主之初,向堡丁问话时,称老堡主江老堡主,称少堡主为公子,如果萧姑
娘垂青少堡主……」

  话末说完,朝天鼻立即忿忿地道:「她根本不是找我,见面先逼我亮剑,接
着又指责我在松桃城东官道上为何那样决绝,这分明另有一个家伙嫁祸于我。」

  一句话提醒了众人,所有的目光同时一亮,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而江天涛的
心也骤然提到了腔口。毒娘子灵机最快,首先脱口道:「不错,根据彩虹龙女萧
湘珍的问话,即可断言另有一人,武功不凡,想为也是极英俊的少年,假借本堡
的声威,冒用本堡少堡主的大名,在外面招摇闯祸,不然,彩虹龙女也不敢找上
九宫堡的门上来。」

  众人一听,似是恍然大悟,但又一时说不出它的道理来。江天涛听得面色一
变,掌心中顿时急出一丝汗水。就在这时,一声悠长尖锐的烈马怒嘶径由谷外划
空传来。

  江天涛一听这声极熟悉的烈马怒嘶,顿时想起留在谷外的小青,心中一惊,
不由脱口低喝:「有人偷马!」马字出口,衣袖微拂,飘然纵下吊桥。

  就在他纵下吊桥的同时,一阵急如采雨的狂奔蹄声,径由谷口传来。江天涛
忽然心智一动,暗呼一声「不好」,急忙剎住冲势,他断定必是刚刚离去的彩虹
龙女发现了留在谷外的小青,随在后面追来了。念及于此,心知要糟,如果隐身
林内,毒娘子等人定会见疑,如果立在原地,又怕彩虹龙女当众问起那夜不理他
的事情。

  就在他迟疑不决的一剎那,一点灰影,快如电掣,宝马小青,昂首坚须,已
疯狂地奔进了谷口。江天涛一见,面色立变,只见在狂奔的小青身后,果然有一
点疾如流矢的粉碧身影,心中一急,不由暗暗叫苦,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

  江天涛判断得十分正确,在疯狂奔进谷口的小青尾后,果然有一道粉碧色的
快速人影,急如星九流失。但那点粉碧身影,刚奔进谷口,突然一闪,顿时消失
了。江天涛心中一动,断定彩虹龙女萧湘珍,必是顾忌方才点倒了朝天鼻,不便
再追进谷内,因而,一颗焦急万分的心也随之静下来。

  江老堡主、毒娘子、马云山,以及齐鲁双侠、小李广等人,对于江天涛飞身
下桥倏然停止,俱都感到十分不解。尤其毒子和齐鲁双侠,发现江天涛俊面色色
变,目闪惊急,行止有些进退维谷,因而疑云大起。

  马云山念江天涛与老友湘江叟相识,不由面向桥下,关切地道:「奔进谷来
的这匹快马,可是小侠的座骑吗?」

  神色逐渐恢复平静的江天涛,强自颔首,笑着道:「不错,这正是在下的青
马。」

  话声甫落,宝马小青,昂首竖发,挟着如雨啼声,带起一路火花,疾如奔电
般已到了江天涛身前。江天涛一声吆喝,飞身前扑,伸手将马僵握住。小青一见
小主人,立即前蹄仰起,引颈一声怒嘶,声音高亢,震耳欲聋。

  江天涛知道小青过度受惊,急施千斤坠,紧紧拉住僵绳,再度吆喝了两声。
小青一连几个旋身,才将前蹄放下,但它看到立在桥上的江老堡主等人,继续急
烈地甩着马尾,四蹄不停地移动,再度昂首一声长嘶。

  江老堡主和马云山等人,见小青神骏高大,目光炯炯,一望而知是匹宝驹,
不由齐声盛赞好马。江天涛哪里有心去听,表面佯装抚摸着马须,一面觑目偷看
谷口。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就在粉碧身影消失约谷口小树丛中,正闪烁着一对
寒星般的眼睛,因而他断定彩虹龙女仍末离去。

  就在这时,蓦闻江老堡主吩咐道:「快将卫小侠的座马拉至马库去。」

  江天涛闻声回首,只见一个健壮的堡丁已奔下吊桥,急步向马前走来,于是
将马交给堡丁,顺手将挂在后鞍的宝剑取下来。

  就在他取剑在手的同时,马云山,突然虎目一亮,面色立变,他发现江天涛
手中的长剑剑柄上,天蓝剑穗上两颗红珠,极似那夜闯堡登楼,盗走老堡主心爱
之物的蒙面客所有。

  由于这一发现,令他顿时提高了惊觉,他闯荡江湖数十年,阅历丰富,遇事
干练,虽然疑心已起,但却不露声色。小李广虽然也立在桥上,但他那夜仅与江
天涛对了一个照面,因而末能看得清楚,是以这时也末注意到江天涛的宝剑。

  江老堡主一俟江天涛将剑悬在腰间,立即肃容进堡。众人进入堡门,俱都默
默前进,各人俱都有各人的心事。江老堡主一直想着如何将紫血玉钗归还给彩虹
龙女,而不让三钗帮小觑九宫堡无人。

  江天涛则一直担心隐身谷口,小树丛中的彩虹龙女是否已发现了他本人。走
在身后的马云山,目光一直注视着江天涛悬在腰间的宝剑,同时,脑海里竭力回
想着江天涛与雪丹凤,方才在擂台上交手时的剑势,是否有与那夜蒙面客的剑势
相同之处。

  毒娘子已视江天涛为眼中钉,肉中刺,心中一直想着如何将江天涛除去的毒
计,她总有一种预感,如任江天涛留在堡中,朝天鼻和她势将永无如愿之日。

  齐鲁双侠对江天涛方才飞下吊桥,目光惊闪,已经疑云大起,兄弟二人,俱
有同感,江天涛在后花园任浇花小厮的问题,绝不是江天涛自己说的那么单纯。
同时,他们根据江天涛认识三钗帮的湘江叟褚一彪,因而连想到江天涛也许认识
玉钗萧湘珍。朝天鼻对江天涛将他救醒,毫不觉得感激,因为他脑海里一直飘浮
着丰容丽姿,艳如桃李的彩虹龙女。

  众人进入大厅,江老堡主重新肃容入座,气氛极为沉闷。

  就在众人就坐之际,一阵清脆悦耳的环佩叮叮声径由厅后传来。众人循声一
看,目光同时一亮。只见娟丽秀美,飘然若仙的汪燕玲,黛眉微皱,娇靥笼愁,
率领着四个俏丽侍女,衣裙飘拂,环佩叮叮,身形如行云流水般登上后阶,正向
大厅上走来。

  马云山等人见汪燕玲乌云高挽,上插金钗,珍珠分缀鬓间,腰悬玉佩,颈扣
连环。上穿黄绒霓棠,下着百褶长裙,芙蓉般的娇靥上,薄施脂粉,一望而知,
她由擂台回到香闺后又经过一番梳妆打扮。厅上众人无不暗赞汪燕玲美若天仙,
唯独江天涛发现玲妹妹,玉颊削瘦,黛眉笼愁,较前更显憔悴了。

  毒娘子嘴挂阴笑,暗骂汪燕玲不知害躁,在夫婿末确定前,就要前来同筵。
朝天鼻的心中更是又妒又气,这样如花似玉般的美人儿,本来是自己的娇妻,如
今,眼看就要投进别人的怀里。

  汪燕玲走进大厅,立即微垂蝶首,走至老堡主身前,捡任一福,盈盈下拜,
同时清脆地恭声道:「玲儿叩见姑父。」

  江老堡主虽然觉得汪燕玲这时不该出来,但仍满面慈祥地笑着道:「玲儿,
快起来,有什么事吗?」说着,伸手将汪燕玲扶起来。

  汪燕玲盈盈立起,蝶首轻垂,平静地回答道:「顷闻侍女们说,涛哥哥被人
点倒了,无法解开穴道,玲儿放心不下,特来前厅一看。」

  江老堡主一听,立即哈哈笑了,接着一指朝天鼻,愉快地道:「那不是你涛
哥哥吗?」

  汪燕玲闻声抬头,举目一看,发现朝天鼻果然在场,不由黛眉微微一皱,似
是感到有些意外。朝天鼻见汪燕玲特意前来看他,不由大为高兴,心中妒意,顿
时全消,看来这位美丽的表妹,对他仍极关怀。这时见汪燕玲向他望来,立即颔
首微笑,同时感激地道:「谢谢玲妹,小兄已经好了。」

  江老堡主肃手一指江天涛,立即愉快地道:「这要多谢卫小侠的妙手绝学,
否则,你涛哥哥至少要晕睡到深夜子时始能醒来。」说罢,又是一声爽朗而愉快
地哈哈大笑。

  江天涛立即礼貌地拱揖垂首,低呼一声小姐以示谦虚施礼。

  汪燕玲低垂眼帘,看也不看江天涛一眼,大有怪他多事之意,接着,面向老
堡主,裣衽一福,同时平静地道:「既然表哥已经无事,玲儿就此回去了。」礼
罢立起,翩然转身,径向后厅门走去,立在厅门一角的四个俏丽侍女,立即随在
汪燕玲身后。

  毒娘子善忌,她断定汪燕玲出来的目的,旨在看着外面的形势,至于说是关
心朝天鼻,只不过是借口而已。江老堡主一俟汪燕玲的背影消失在屏壁之后,即
请众人依序入坐,江天涛依然坐在宾位首席上。肃立四角的侍女们,立即趋前捧
壶为各人杯中满酒。

  江老堡主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紫血玉钗谨慎地放在席桌一角,方才脸上的愉快
神色也随之消失了。一俟众人饮罢了杯中酒,老堡主凝重地看了一眼毫光闪射的
紫血玉钗,即对齐鲁双侠谦和地道:「英、侠二兄均与玉扇秀士皇甫大侠交稍莫
逆,对萧姑娘前来本堡点倒小犬之事不知是否应该先与他商议商议。」

  齐鲁双侠伺时起立,由黄衫儒土金剑英,恭声道:「据卑职所知,三钗帮虽
以金、银、玉三钗综理帮务,但遇有重大疑难之事,必先请示银钗皇甫香之父玉
扇秀士皇甫阳后,再作最后决定。由此可见三钗是如何地敬重玉扇秀士。今天萧
姑娘前来闹事,以卑职判断,绝不是三钗帮前来挑衅,而是萧姑娘一己之事,如
果将此事告知玉扇秀士,也许反将事体扩大,以至弄假成真,促成骑虎之势。」

  江老堡主抚鬓颔首,马云山等人齐声应是。

  朝天鼻以为金氏兄弟与玉扇秀士皇甫阳是好友,因而偏向三钗帮有意循私,
立即不满地沉声道:「以金大侠之意,彩虹龙女前来本堡闹事,居然胆敢钗钉堡
门,点伤本人,本堡应该采何态度?」

  金剑英当着者堡主之面,虽然不便驳斥,但他也不愿正眼去看朝天鼻,依然
面向江老堡主,恭声道:「以卑职之见,本堡可派一能言善辩,武功独特之士代
表老堡主,前去东梁山访问,趁机将紫血玉钗交给富帮主或萧姑娘本人,要她们
知道老堡主年高慈爱,涵养如海,不与她们后生晚辈一般见识。同时,要她们不
敢小觑本堡无人,以上浅见,倘请老堡主裁决。」

  江老堡主一听,十分赞许,马云山、宁道通等人无不齐声赞好,由衷佩服,
俱都盛赞有见地。毒娘子灵智一动,毒计立生,急忙起身,关切地道:「归还玉
钗,责任重大,偶一疏忽,极易引起双方干戈,人选必须慎重。」

  「以贱妾之见,如能请卫小侠前去,最为合适,不但可以转达老堡主之宽容
德意,且可说明少堡主绝无干预萧姑娘职权之事,万一该帮高手中,有人起而刁
难,以卫小侠的高绝武功必可技惊四座,震慑群雄,三钗自是不敢再小觑本堡,
贱妾之言,倘请老堡主三思。」

  江天涛何等聪明,一听之下即知这是一条借刀杀人,一石二鸟的阴损毒计,
如此以来,既可借三钗之力除去她的眼中钉,且可惜他之力打击玉钗,为狗子朝
天鼻出一点倒霉之气。

  心念末结,蓦见江老堡主,皱眉抚胡,缓缓摇头,道:「卫小侠留剑在外,
随时可能有人前来挑战,怎好让卫小侠失信于人。」

  马云山、宁道通,以及齐鲁双侠等人对毒娘子的建议均极赞同,但他们却俱
都顾忌江天涛不是九宫堡的高手,因而不便出口附和。江天涛虽然极愿代父前去
东梁山,但他却怕遇见玉钗,那时不但与事无补,反而徒增麻烦,因而,他也不
敢慨然应允前去。

  谈至此处,俱都闷声饮酒,默默无言,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在慎重考虑派谁前
去最为合适。但是,每个人思考的结果俱都是除了江天涛一人外,必须老堡主陆
地神龙江浩海亲自前去。因为,每人都有自知之明,对付三钗帮中的一流高手,
俱都有余,如果要想战胜金、银、玉三钗,则个个没有把握。

  江老堡主见马云山等人,个个神色凝重,俱都默默沉思,愈觉得归还玉钗的
人选重要,但他也是苦思无人。

  一俟酒筵完毕,老堡主即请江天涛前去内堡休息。于是,老堡主与江天涛在
前,马云山、毒娘子和朝天鼻等人跟随在后。

  走下后厅台阶,即是一座高大青石屏壁,上面虽有一面巨幅约五福献寿,中
央的寿字和五只蝙蝠的十只眼睛,俱都漆成殷红,令人看来十分醒目。

  绕过屏壁,迎面八九文处,即是内堡的堂皇门楼,虽是青石建筑,但却俱是
以石刻成的雕梁画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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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夜议擒窃贼

  到内堡达门楼下,马云山、宁道通,以及齐鲁双侠、小李广钟清等,同时停
步,躬身相送。

  马云山一直怀疑江天涛的那柄宝剑,因而在他停步的同时,急忙向前两步,
含意颇深地恭声道:「卑职对前去东梁山的人选,倘有浅见,稍时请老堡主再莅
临前厅详谈。」

  江老堡主断定马云山必有当众不便言明之处,因而略一沉思,立即颔首道:
「好,老朽随即前来。」

  毒娘子根据江老堡主引江天涛进入内堡之事,便知老堡主对江天涛曾任花园
小厮的事已不重视,因而心中十分焦急。这是心中一动,急忙恭声讯:「马大侠
既然有事磋商,就请老堡回厅商谈,卫小侠可由少堡主恭陪,贱妾同去布置。」

  江天涛一听,心中立生警觉,不由暗自冷冷地笑了。老堡主自是不会想到毒
娘子别有居心,加之急欲知道马云山的人选建议,因而愉快地一领皓首,即向江
天涛,歉意地笑着道:「老朽因事,暂时失陪,务请小侠见谅,谨命小犬天涛,
恭陪小侠前去老朽的则院休息。」

  江天涛急忙拱手躬身道:「老前辈有事请便。」

  江老堡主不便先行离去,愉快地哈哈一笑,立即肃手亲切地道:「卫小侠先
请。」

  江天涛不便过份推辞,恭声应是,转身向门内走去。朝天鼻与江天涛并肩,
毒娘子紧紧跟在身后。进入内堡,江天涛的双目不禁有些湿润,看到庞大古老的
高楼方阁,经过回曲有序的石廊院落,内心无不感到亲切。

  想到自己的生命,险些丧失在贱婢毒娘子和总管闵五魁之手,心中便不禁升
起一股强烈怒火。当年,如非恩师救起,抚养成人,传授绝艺,恐怕永无出头之
日,揭发这两个恶仆的欺天阴谋,这座古老的九宫堡势必落入这贱妇之手。

  朝天鼻只低头前进,默默不语,他自觉讲武功,谈学识,比英貌,论气质,
都不如曾任过后花园小厮的卫明,因而他心里压抑着太多的自卑。

  毒娘子看在眼里,又妒又气,心中充满了更多的怨毒。她不但恨江天涛,同
时也恨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朝天鼻。虽然,俗语说富贵天注定,因果冥冥中。但她
却一直不服,她不相信她的儿子,天生就是奴才命。

  如今,想到朝天鼻的贪图游乐,不学无术,任她说破了嘴皮也不知上进的情
形,她也不自禁觅地慨然摇了摇头。毒娘子看到这番情形,觉得必须将朝天真的
真正出身,提前告诉给他了,要他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少堡主。

  由于江天涛目览内堡,朝天鼻颓丧自卑。毒娘子正想着如何要朝天鼻知道他
是她的亲生儿子,而成为她攫取九宫堡的得力助手,是以三人默默前进,都不觉
得情形反常。

  三人沿着右进长廊,经过数栋阁楼,前面已现出一座月形拱门,孔花石墙的
独立小院来。江天涛举目细看,发现院中除了一座独立石阁和三五株针松,一两
丛修竹外,再没有什么了。

  石阁有两层,四周围有雕栏,形式苍劲古老,显得格外清幽,在正面的高檐
下,横悬一方黑匾,上书三个金字:怡然阁。

  江天涛看罢,断定这座别院,必是老父经常憩息之所。心念间,果闻朝天鼻
道:「前面就是家父的则院怡然阁了。」

  江天涛身临老父憩息之处,心神向往,神色肃穆,立即谦恭地点了点头。

  进入院门,立即扑来一阵芬芳花香,在怡然阁的四周,种植了无数奇花,五
颜六色,红绿间发,愈显得清幽高雅。就在这时,阁应内急步跑出两个垂髻小僮
来。

  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穿青衣,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穿墨绿,两人俱都生得唇
红齿白,十分清秀。两个小僮来至朝天鼻身前,同时一拱手,恭声道:「清儿、
安儿,给少堡主请安。」

  朝天鼻立即沉声道:「这位是卫小侠,暂时在此住几天,你们两人要听他的
话,快些上前见礼。」

  两个小僮一听立即趴在地上叩头。江天涛颔首答礼,俊面挂着愉快地微笑,
一俟两个小僮起来,立即亲切地抚摸了一下两个小僮的肩头。

  毒娘子立在身后,趁机向朝天鼻施了一个眼神,接着谦和地道:「小侠飞马
聘驰,连翻搏斗,想必已经倦了,就请小侠早些安歇吧!」

  朝天鼻正感到和江天涛在一起不知说什么好,也急忙拱手道:「在下暂且告
退,稍时再来请教。」

  江天涛见毒娘子和朝天鼻告辞,正合心意,于是急忙还礼,谦和地笑着道:
「二位有事请便,在下确也有些倦了。」

  于是,江天涛反客为主,便将毒娘子和朝天鼻送至门外。一俟朝天鼻和毒娘
子离去,江天涛立即折身走进阁厅,两个小僮已捧来一杯香茶,放在正中的檀桌
上。厅内陈设简高雅,壁上悬有不少幅古画,其中有山水,有人物,有骏马,俱
是出自唐宋名家。

  江天涛扶梯登阁,视界顿时开阔,前后通天格门,左右各有一室。走出前门
凭栏远眺,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耸入半空的摘星楼,想到那夜冒死登楼,得到的仅
是一只绣衣左袖,他不由恨透了毒娘子和死去的闵五魁。他游目看了一眼内堡,
突然发现立身的怡然阁,恰好与表妹汪燕玲的闺楼遥遥相对,他清楚地看到小翠
花正在前廊上走动。

  他心中一急,本能地挥了挥手,但是那个小翠花,并末看见,接着折身走进
楼内去了。江天涛游目看了看堡内,高楼石阁,房屋榔比,距离汪燕玲的闺楼,
倘隔有数重院落。

  在这一剎那,他才蓦然惊觉到,今后要再想进入表妹汪燕玲的香闺恐怕真的
难如登天了。如今住在阁上处处受到限制,绝不可能任意走动,如果借口前去花
园,必然引人起疑,即使此刻,暗中树后,也许已有了毒娘子的心腹正在监视。

  心念至此,想到方才冒然挥手,心中十分后悔,因而折身走进阁内。走进左
边一间,里面储满了古书,一张汉王方桌,上面置有笔墨,江天涛知道这是父亲
的书房。再至右间一看,寝榻被褥,十分整洁,房屋的形式,和表妹汪燕玲的香
闺极为相似,他知道这是父亲的卧室。

  江天涛就在一张方墩上坐下来,想到由梵净山回来,倘末拜见恩师,心中愈
加焦急,这时想来,才发觉进入内堡实是进了笼牢,反而不自由了。懊恼之余,
盘膝假寐,不觉入睡,但他仍不时听到阁厅中的两个小僮走动和谨慎地谈话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淡淡幽香徐徐飘入鼻孔。渐渐那丝淡淡幽香,变得又浓
郁,又甜腻,令他心神一荡,抨然跳动,一股奇异热流,径由小肮,滚滚而发,
剎那间布满周身。

  江天涛悚然一惊,意念中急忙去睁眼睛,但一睁之下,眼皮沉重,竟然没有
睁开。江天涛这一惊非同小可,神志顿时清醒过来,同时也清楚了正处在什么境
地中。

  他挺身舒腿,心想立起来,但四肢已不听他的指挥,显得十分乏力。这时,
他已意识到,那丝浓郁甜腻的香味来由,同时,脑海里闪电般掠过一个可怕的人
影毒娘子。

  江天涛一想到阴凉狡桧,足智多谋的毒娘子,便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冷战。
这个冷战对他神志的清醒有了极大的帮助,令他意识到处境已极危险,应该尽速
运功调息。心念一动,口诀立生,一阵朱仙果的清凉异香立时弥漫口腔,功力也
随之凝聚,丹田中那股奇异难耐的热流,立时被减弱驱逐。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地脚步声,挟杂着长裙曳地声径由外间传来。江天涛神
志已经清醒,功力完全恢复,他徐徐睁开一线眼缝,发现室内漆黑,心中一惊,
不由暗呼,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就在他心中暗呼的同时,一蓬烛光,径由外间射进来。随着烛光的扩大和接
近,一个秀发披散,靥如牡丹,手里端着烛台的狐媚少女轻盈地走进室来。

  狐媚少女双十年华,生得挺鼻樱口,眉目如昼,身穿水红紧身亵衣,外罩锦
缎落地大擎,高耸的王乳,富有弹性的娇躯,织腰、肥臂,毕露无遗。

  她摆动着手中的那支火苗盈寸的红烛,闪动着那双澄澈如秋水的明眸,似是
在寻找黑暗中的江天涛正在何处。当她发现江天涛盘膝坐在方墩上,微皱着剑眉
紧合着双目,仍在作着运功调息之势,不由狐媚地笑了。

  她轻咬着樱唇,悄悄将烛台放在桌上,大胆地走至江天涛面前,竟以媚人的
眼神刻意地打量起来。当她发现江天涛丰神秀拔,英挺俊逸,即使以玉树临风不
足以言其美的时候,她完全惊呆了,这似乎较她想象的尤为英俊。

  久久,她才将微张的樱口合起来,在她狐媚艳丽的娇靥上,立即掠过一丝渴
求的光彩,那双澄澈的眸子里不时闪烁着奇异的光辉,她情不自禁地再向江天涛
的面前走去。

  正在觑目偷看的江天涛,这时已完全洞悉了这个青春饱丽,狐媚诱人的少女
的来意和居心。同时,他也断定这个带着醉人的媚笑,娇躯充满了热力和诱惑的
少女必是毒娘子的心腹。

  江天涛一想到毒娘子,满腹的怒火顿时高炽起来。这时见狐媚少女,竟展露
着荡笑向身前逼来,不由沉哼一声,倏然睁开了眼睛。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宛如
两柄利剑直射在狐媚少女的娇靥上。

  正在意乱神迷的狐媚少女,不由大吃一惊,面色立变,脱口一声娇呼,慌得
急忙下拜,同时,惶声道:「小婢幻娘叩见卫相公。」

  江天涛听她自称小婢,知是堡中的侍女,立即沉声道:「你起来!」说着也
由方墩上立起来。

  狐媚侍女幻娘,恭声应是,缓缓立起,两手紧紧里着大髦,羞惭地低着头,
轻轻向后退了两步。她惶急迷惑地觑目偷看,发现江天涛俊面红润,朗目有神,
丝毫没有中了欢喜鸳鸯玉露香的痴狂现象。

  毒娘子对她说,中了欢喜鸳鸯玉露香的男人,双颊殷红,眼布血丝,神情如
痴如狂,宛如一只疯虎。但是,这位英挺俊美的卫相公却神志清醒,一如常人,
她想,也许是毒娘子有了错误。

  就在这时,外间阁梯上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江天涛凝神一听,即知来
人不止一个,同时他断定来人,必是因为听到幻娘的那声惊叫而上来察看,于是
面向幻娘,沉声道:「你们一共来了几人?」

  幻娘垂首恭声道:「除了小婢外,倘有青莲,粉荷!」话声甫落,随着急促
脚步声的接近,室门口又现出两个神色惊异,姿色抚媚的侍女来。

  两个狐媚侍女一看室内情形,粉面同变,大感意外,同时惊呆了。正在负手
卓立,俊面含威的江天涛,一见两个侍女,立即命令道:「你们两人也进来。」

  两个侍女一定神,心知不妙,急步走进室内,同时裣衽下跪,急忙恭声道:
「小婢青莲、粉荷,叩见卫相公。」

  江天涛皱眉唔了一声,沉声道:「是谁派你们来此?」

  幻娘、青莲和粉荷同时恭声道:「小婢等是奉老堡主之命,前来侍候卫相公
的。」

  江天涛冷冷一笑,立即沉声道:「为何不说是贵堡的掌院毒娘子?」

  幻娘三人一听,面色立时大变,俱都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冷战,同时心慌意
乱地立即低下了头。

  江天涛沉声道:「回告贵堡女掌院,谢谢她的美意,就说此地有两个小僮足
够了。」

  幻娘末待江天涛说完,立即恭声道:「清儿和安儿均是老堡主的身边书僮,
他们已去侍候老堡主去了。」

  江天涛一听,似乎想起什么,转首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不由急声道:「现
在是什么时候了?」

  幻娘三人同时恭声道:「二更已经过了。」

  江天涛大吃一惊,不由急声道:「老堡主可曾来过?」

  幻娘三人同时摇了摇头,由青莲回答道:「老堡主和马总管等仍在前厅磋商
急事,今夜恐怕不会来了!」

  江天涛一听,这时才知道镇拐震九州马云山,已被父亲聘为九宫堡的外务总
管了。但他听说老父仍在厅上磋商事倩不禁有些怀疑,因而不解地和声道:「你
们怎知老堡主仍在前厅上?」

  粉荷见江天涛神色已经缓和,惶惧之心顿时大减,因而自作聪明地回答道:
「因为闵夫人被老堡主请去,至今尚未回来。」

  江天涛一听闵夫人,顿时大怒,他确没想到毒娘子在仆妇侍女间,居然胆敢
自称夫人,不由剑眉一轩,突然厉声喝道:「老夫人去世多年,堡中哪里还有夫
人?」这声厉喝,骤然而发,声音塌然震耳,吓得幻娘三人,魂飞胆裂,转身奔
下阁梯。

  江天涛一见,顿时惊觉失态,但他索性厉声道:「在下郑重警告尔等三人,
如果末经呼唤,胆敢擅自土来,可不要怨在下手辣心狠,挥剑杀人。」江天涛厉
声说罢,心犹未甘,想到毒娘子的故作妄为,只气得浑身颤抖,忿忿地坐在方墩
上。

  夜静更深,江天涛那声厉喝之后,立即又趋于沉寂,阵阵隐约可闻的惶惧颤
抖声和嚎嗓的嗓泣声径由下面阁厅中飘上来。江天涛知道是幻娘等三人受到过份
惊吓而发出的恐惧哭声,他心中也升起一丝怜悯。但是他无法断定她们是毒娘子
的心腹人,还是被迫而来的,也不敢作什么表示。

  他听了粉荷方才的话,断定毒娘子原就隐在此地暗中指挥,而是在数刻之前
或片刻之前,才被父亲派人唤去。念及至此,心中十分不解,堡中又发生了什么
重大的事情,竟然直到深更夜半仍在磋商聚会。于是,不解地走出外室,推开正
面阁门,举目一看,发现摘星楼下,果然透出一蓬灯光。游目再看,心头不由一
震,内堡灯光俱已熄灭,唯独遥遥相对的表妹闺楼上依然亮着灯光。

  江天涛不但疑惑不解,也有些心神不安了。最后,他决心潜至摘星楼下,隐
身暗中察看,他自觉应该为老父分忧,他也有责任维护九宫堡在武林中的威望。

  就在他意念决定,准备腾空而起的同时,蓦闻身后阁梯上,隐约传来一阵谨
慎而轻微的脚步声。江天涛一听,大吃一惊,所幸尚未曾离去,因而他觉得如不
能让幻娘三人遵守末经呼唤绝不上楼的规定,势必严重地影响他的行动。心念电
转,急忙面向阁内,故意震耳一声厉喝:「什么人?」

  喝声甫落,沙的一声枝叶轻响径由院外西南方划空传来。江天涛顿时惊觉,
倏然转身,循声一看。只见一道快速人影正由十数丈外的高大梧桐上升身已经不
见。

  江天涛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打了一个冷战,他根本没想到院外的梧桐树上
尚隐着有人,想到方才几乎腾上房面,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尤其,那人的轻功不
俗,看身影极似那个灰衣老人陈振择,心想:「莫非这老儿与毒娘子暗中勾结不
成?」继而一想,又觉不妥,既然父亲等人在厅上磋商事情,陈振绎也是堡中最
重要的一员,他怎能抽身前来暗中窥探自己的言行?

  心念至此,不由暗暗感激方才意欲上来的侍女,如不是及时厉声喝阻,隐身
树上的陈振择误以为发现了他,而惊惶逸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由于心中感
激,不自觉地折身走进阁内,凝目一看,发现黑暗中的楼梯口正卧着一个娇小人
影。

  江天涛心中一惊,急步走了过去,俯首一看,正是狐媚艳丽的侍女幻娘,她
已被那声厉喝吓晕了过去。由于救人心切,俯身将幻娘丰满而富弹性的娇躯抱起
来,这时他才发现幻娘已换了一身紫兰色的侍女衣服。

  江天涛发现下面灯光明亮,急急奔了下去,同时急声说道:「你们快来,幻
娘晕过去了。」

  青莲、粉荷俱都面色苍白,神情有着痴呆,立在一个角落里,早已吓傻了。
她们俩听了江天涛的那声震耳厉喝,又见幻娘久久没有下来,俱都以为江天涛早
将幻娘杀了。

  江天涛抱着幻娘,急奔而下,发现阁底中,高悬十数宫灯,光明如同白昼,
正中仍摆着一桌酒席,但桌上仅设一个酒杯,一副碗筷。继而发现青莲、粉荷,
仍立在一角兀自发呆,不由再度急声说:「快来,幻娘吓晕了。」

  青莲、粉荷见江天涛神色慌急地抱着幻娘下来,再度吃了一惊,这时听说幻
娘没死,才战战兢兢地急步走过来。江天涛发现桌上有酒,立即抱着幻娘,坐在
正中为他设置的大椅上,急忙斟满一杯,就要灌进幻娘的樱口里。

  青莲、粉荷一见,面色同时大变,慌得急忙阻止道:「卫相公使不得,卫相
公使不得……」

  江天涛听得一愣,立即不解地问:「为什么?」

  青莲、粉荷顿时惊觉失态,久久,才摇摇头道:「幻娘姊姊不会饮酒!」

  江天涛根据两人的神色,心中似有所悟,不由细看杯中的酒色。青莲、粉荷
一见,面色再变,浑身微抖,恐惧地缓缓后退。

  江天涛断定酒中有毒,细看酒色,澄澈清朗,又毫无一丝渗有毒药的迹象。
举起杯来一闻,浓醇甘香,毫无杂味。

  虽然如此,但他仍不放心,因为毒娘子不但心毒手毒,倘有一身绝毒的暗器
和毒药,毒香,毒丸等。他看看看怀中的幻娘,柳眉弯弯,睫毛长长,挺直的鼻
子,菱形的小嘴,丰腺的香腮,圆润的耳垂,玉蜂高耸,酥胸起伏,竟是一个千
真万确的睡美人。审视间,他的心神蓦然一荡,双颊突然发烧,那阵奇异难耐的
热流再度由小肮丹田中徐徐地生起来。

  江天涛悚然一惊,顿时发觉那阵浓郁甜腻的香味,仍弥漫在整个阁厅内。游
目一看,发现距离阁梯不远的高九土,放着一座精巧细嫩的白钢小鼎炉。一缕淡
淡白烟,松松上升,直达阁楼,径由梯口撩绕飘进上层。

  江天涛一见,顿时大怒,再看看青莲和粉荷,正一瞬不瞬地四只眼睛望着它
的俊面和怀中的幻娘,目光奇异,分不出是嫉,是羡,是妒。于是俊面一红,立
即怒声道:「还不快些接过去。」说着,两臂立即托起了晕睡在怀里的幻娘。

  青莲、粉荷一见,慌得匆匆走了过来,急忙将幻娘协力接过去,立即放在一
张宽型的长凳上。江天涛端起桌上的酒杯,急步走至小鼎炉前,掀开鼎盖,立即
将酒杯的酒倾进鼎炉内。嗤的一声轻响,暴起一股淡绿浓烟,那阵甜甜腻腻的香
味更浓了。江天涛见满杯的酒倾入鼎内没有起火,断定酒中无毒,但想到青莲、
粉荷的惊惶神色,又觉得这其中定有不轨。

  他发觉青莲、粉荷神色平静,一如常人,必是在事先服了毒娘子给她们的解
药,而自己没有过份中毒的原因,想必是朱仙果存在血液中的灵气,发生了作用
于是,缓缓转过头来,威凌地望着早已惊得粉面苍白,神情惶慌的青莲、粉荷两
人,指着小鼎炉,低沉问道:「这里面是什么香?」

  青莲、粉荷,极为恐惧地低声道:「……玉……露……香……」

  江天涛立即又逼问了一句:「有什么妙用?」

  青莲、粉荷见问,原已有些苍白的粉面,顿时通红,同时羞涩地低下了头。

  江天涛心中一动,故意怒声道:「酒里放的什么香?」

  青莲两人惊得浑身一战,急忙用极轻微的声音点头低声说:「也……是……
玉露……香……」

  江天涛一听,恍然大悟,方才幻娘上去必是请他下来晚餐,希望在烟香失灵
后,再利用酒来毒他。

  他根据自己生理上的变化和青莲三人的羞涩,这种玉露香的作用已极明显,
于是冷冷一笑,故意沉声道:「请即转告贵堡女掌院,在下与她远无宿仇,近无
嫌怨,为何用这等玩笑戏耍在下,这事如果传至老堡主的耳里大家都不体面。」
说罢,不屑地冷哼一声,径自沿梯走上阁去。

  来至内室,心情焦躁,十分烦闷,不由扬腕震熄了红烛,和衣倒在床上,他
的脑海里一直盘旋者这一连串发生的意外问题。他在绣衣末找全前,尽可能不与
毒娘子公然作对,尤不可增加她心理上的猜忌。同时,要笼络住青莲,粉荷和幻
娘的心,使她们甘为己用。其次,必须要和表妹取得连络,明了堡中情形然后方
能暗中行事,否则,终日住在阁上,形如没有耳朵的大瞎子。

  江天涛思潮起伏,掘转覆侧,时坐时卧,时而在室中镀步,心绪纷乱已达极
点。蓦然,他的星目一亮,心头一震,倏然由床上跃身下来。因为他发现父亲的
这座卧室与母亲璇玑玉女的寝室现在表妹汪燕玲住的香闺,不但形式完全相同,
而在床边的石壁前,同样地悬着一幅猩红大绒幕。

  江天涛断定绒幕后也许有通向地下的石门暗梯,他悄悄走至绒炜,掀开壁幕
一看,顿时惊喜欲狂,他发现石壁上的形式与表妹汪燕玲香闺壁上的形式完全一
样。于是,默运功力,将两掌平贴在第三块方石上,沉劲用力一推,石壁上立即
发出一阵沙沙轻响,一个门形石缝立即现出来。

  江天涛这一喜非同小可,几乎忍不住呼出声来,他的两掌也因过度的紧张和
兴旧而渗满了汗水。继续再向内推,逐渐现出一道门缝,阴寒的冷风,立即扑出
来。

  江天涛不敢大意,急忙退至室外,悄悄走至梯口一看,发现下面阁厅的宫灯
大部已熄,断定幻娘三人已进入侧房休息,如果不经呼唤她们是绝不敢再上来,
于是折身走进石门内。

  进入石门,凝目细看,一道斜下阶梯,形式完全一样,于是沿级走下台阶,
下面同样地有一道小铁门。江天涛悄悄拉开铁门,探首一看,果然是宽大而向内
弯的隧道,不少座大铁门上的红绿宝石,闪烁着耀眼亮光。

  他略微判断了一下方位,沿着左弯的宽大隧道,如飞驰去。前进二三十丈,
就到了通向堡外花园的宽大隧道。

  他心中一动,立即停住身形,他衡量一下时间,是否应该先去系舟峰面见恩
师海棠仙子?最后,他仍决定先去会汪燕玲,于是,继绩向前疾驰。来至通向汪
燕玲香闺的小铁门处,发现铁门竟然开着。

  江天涛心中一惊,莫非表妹汪燕玲去了系舟峰,仍在恩师和雪姊姊处商量事
情,否则,铁门为何末关?心念间,已经走进铁门,同时摒息沿阶而上。到达尽
头,石门同样地开着,而那盏宫灯却插在灯座上,因而,他断定表妹汪燕玲正在
里面。于是,他先悄悄将绒炜拉开一道隙缝,立有一阵熟悉而淡雅的温馨幽香扑
出来。

  江天涛一闻到这丝幽香,心坎伫立即升起一丝蜜意、欢欣。他怀着兴奋的心
情,觑目向内一看,顿时感到情形不对。只见汪燕玲秀发披肩,身着一袭薄绸睡
衣罗衫,正紧皱着黛眉,在室内着急步,在她芙蓉般的娇靥上,充满了又忧又急
又气的神色。

  小翠花、小水仙静静地立在牙床边,小社鹊、小香兰默默地站在室门前,四
人八只眼睛,都随着汪燕玲来回走动的身形转动。蓦见汪燕玲匆匆走至她的书桌
前,俯首看了一会,再度焦急懊恼地来回走动起来。

  江天涛凝目一看,这才发现书桌上,端正地放着一方粉碧的金边丝帕,根据
上面的无数黑点,断定那上面写着不少字。由于这一发现,他感到十分迷惑,他
不知道汪燕玲是否为了那方粉碧色的丝帕而懊恼、忧急。

  蓦闻小水仙谨慎地低声道:「小姐,已经三更了,您该睡了!」

  汪燕玲一听立即停住身形,凤目懊恼地望着小水仙四人,低声埋怨道:「你
们四人真没用,到现在还没探听出他住在何处。」

  江天涛一听顿时大悟,汪燕玲正在为他的居处而懊恼忧急,于是再不迟疑,
立即咳嗽了一声。汪燕玲和小翠花等人,同时大吃一惊,俱都瞪大了眼睛,惊急
地望了江天涛隐身之处,齐声低叱:「什么人?」

  江天涛见她们如此紧张不由暗自笑了,于是急忙悄声道:「玲妹,是我!」
汪燕玲一听是江天涛,真是又惊又喜,大感意外,急步向绒幕走来。

  汪燕玲迫不及待地悄声道:「表哥,快进来!」说着又向小香兰挥了挥手指
了指窗外。

  小香兰立即会意,就在江天涛进来的同时,已走出外间把风去了。江天涛既
紧张又兴奋地走进绒幕,一见汪燕玲,立即呼了声表妹,同时与汪燕玲相对坐在
锦墩上。

  汪燕玲十分关切地轻声道:「你住在哪个院子里,小翠花她们怎的探不出你
的一丝消息?」

  江天涛也轻声道:「我就住在父亲的怡然阁上。」说罢,接着将全盘经过说
了一遍。

  汪燕玲听到毒娘子的三个小婢,曾经点燃欢喜鸳鸯玉露香,芳心万分焦急,
她真怕江天涛会上了这三个小狐狸精的当,因而对灰衣老人陈振择,隐身在院外
梧桐树上的事,反而忽视了。于是,紧皱着黛眉,羞红着娇靥,极不放心地叮嘱
道:「今后你真得小心她们使坏……」话末说完,娇靥早已红飞耳后,以下的话
再也说不出口了。

  江天涛何等聪明,立即解释他没有中毒的原因,并将去梵净山巧食朱仙果的
经过也一并简单地说了出来。汪燕玲一听梵净山,似乎想起什么,凤目嫖了一眼
书桌上的粉碧丝帕,立即不解地道:「你这次去梵净山,走的是哪条路线?」

  江天涛一听,似有所悟,而又不知所以然地瞟了一眼桌上的丝帕,他断定汪
燕玲的问话必与松桃城外遇到彩虹龙女的事有关。因而,他略微一迟疑,终于说
出他走的确实路线。汪燕玲一听,十分气恼,不由冷冷地道:「你在经过松桃县
时,可曾遇到三钗帮的彩虹龙女萧湘珍?」

  江天涛一听,竟被他猜着了,汪燕玲的懊恼不安果然是为了彩虹龙女的事,
因而毫不迟疑地摇摇头道:「没有……」

  汪燕玲一听,粉面一沉,倏然由锦墩上立起来,不由冷冷笑了,接着忿忿地
道:「午后三钗前来寻事,指名要见少堡主江天涛,接着出手点倒朝天鼻,最后
忿然留钗,含恨离去,我当时就怀疑是你……」

  江天涛见汪燕玲黛眉微剔,娇靥凝霜,只气得娇躯微抖,心想还是把事情说
明白的好,当下就将经过一一道来,最后道:「除非那蒙面女子是……」

  汪燕玲接口道:「彩虹龙女萧湘珍。」说着,走至书桌前,抬手一指那方粉
碧手帕,道:「喏,你看这是什么?」

  江天涛早已注意到那方丝帕,走至桌前,低头一看,面色立变。只见那方手
帕,粉碧透明,非丝非缎,外绣缀细金边,看来十分精致。在丝帕的中央,写满
了美丽绢秀的小字,一看即知曾经费了一番心血。细看那些绢秀小字,竟是一篇
哀怨感人,戚述痴情的绝笔诗歌。

  他心中细吟上面的歌词:
  与君相遇松桃东,拨动玉女无限情。
  聚也匆匆,去也匆匆,相思恨无穷!
  厚颜传呼,盼君回顾,催马走如龙。
  肝肠寸断犹痛,幽怨珠泪眶满盈!
  夜深更静,相会梦中,愁恐金鸡鸣;
  对月人愁,痴念成空,难窥郎音容。
  古堡墙高如城,雁翎寄郎万楼情;
  今生与君既无缘,但愿来世喜相从!

  下面没有署名,但却在下角的一支殷红如血的钗头凤下写着绝笔两个小字。

  江天涛一连看了两遍,内心既惊惶又感动,不由望着汪燕玲惊异地道:「玲
妹,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汪燕玲见江天涛神色数变,默读良久,答道:「方才初更时分,堡楼上守望
的高手发现堡外护堡河边,有一个灰白色的娇小人影沿着河边焦急徘徊时而仰首
上看,时而低头沉思,似是有着极难果断的复杂心事。当时,守望高手,立即派
人去请姑父,但等姑父匆匆赶至堡楼上,一支雕羽箭已射进堡中。堡丁捡起箭来
呈给姑父,发现雕翎箭上系着一个小铅筒,打开一看,就是这方粉碧丝帕。」

  江天涛惊异地唤了一声,紧皱着剑眉,缓缓地颔首,朱唇不停地启合,似是
在衡量这件事的后果。细想之下,蓦然一惊,觉得这件事看似简单,实则严重,
必须自己亲去一趟东梁山,否则,后果实不堪想。但是,以什么理由前去呢?

  汪燕玲见江天涛久久不语,不由疑惑地道:「涛哥哥,你在想什么?」

  江天涛一定神,立即装出一丝苦笑,摇摇头说:「现在我都已经全说了,你
说我该怎么办?」

  汪燕玲突然笑着道:「你当然是亲自去一趟,人家姑娘爱上了你,你就去告
诉她,你也喜欢她,你不是又多了一房娇妻?」

  江天涛有些吃惊地道:「你不生气?不吃醋?」

  汪燕玲甜甜一笑,接着道:「说我一点不吃醋,那也不可能。要是你不说实
话,我不但要吃醋,而且要生气。但是,你既然都说实话,而且知道了是她先喜
欢上你,那我还有什么气可生?而且,又是鼎鼎大名的玉钗,这不更加说明我的
夫婿是与众不同的么?而且,有她这种娇妻,对你以后会有很大的帮助,我身为
你的正室夫人,岂能不为自己的相公打算呢?」

  江天涛感激地道:「玲妹,你真好。」说着在汪燕玲耳边悄声道:「今天条
件不允许,改天一定重重的感谢娘子。」

  汪燕玲娇靥顿时一红,啐道:「不正经,脑袋净是些下流想法。」说着有意
岔开话题,忧郁地道:「听说姑父为归还玉钗的事焦虑不安,至今尚未晚餐。」

  江天涛关心老父,不由吃惊道:「就派齐鲁双侠或宁老镖头前去不好吗?」

  汪燕玲黛眉一皱道:「齐鲁双侠因与玉扇秀士感情极密,每次去东梁山,富
帮主俱都奉为上宾,玉钗由他两人转交,实有不便之处,尤其看了这方丝帕上的
词意,更不便派他们前去了。」

  「宁老镖头虽已退休,但昔年保镖时期,得罪了不少黑道朋友,三钗帮龙蛇
杂处,派他前去难免引起报仇雪恨之事。马老前辈身为总管,阅历丰富,虽是较
为适宜的人选,但目前堡中繁务正多,不能抽身。再说,马老前辈认定这件事涉
及儿女之私,他也不便前去……」

  江天涛剑眉一皱,末待汪燕玲说完立即道:「照这样说只有请父亲去了?」

  汪燕玲立即正色道:「当然不可以。」说此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不
解地道:「毒娘子建议由你去,你为何不敢去?」

  江天涛正色道:「我去东梁山倒不是不行,万一有人持剑前来,父亲如何向
来人交待?」

  汪燕玲立即娇憨地道:「就说你病了好了。」

  江天涛一听,立即摇了摇头,风趣她笑着道:「你一场病没装好,闹得满城
风雨,轰动了大江南北,差一点没把我给急疯了……」

  汪燕玲想到涛哥哥赶达擂台时的慌急神情,不由满意地笑了,因而末待江天
涛说完,立即笑着道:「那是毒娘子坏,假意关心,一天请两个大夫会诊,结果
大夫都说没病,看姑父整日焦急不安,只得说病好了。」

  江天涛立即埋怨道:「这等招亲擂,非比等闲,天下英杰,各派侠客,年轻
艺高的大有人在,万一雪姊姊不是别人的对手……」

  汪燕玲神秘地叹啼一笑,得意扬扬地道:「雪姊姊失败了,还有海棠仙子前
辈嘛!」

  江天涛一听,不由瞪大了一双星目,震骇地注视着汪燕玲,久久才急声道:
「师父她老人家怎好上台?」

  汪燕玲也风趣她笑着说:「她老人家还不到四十,看起来也好象还不到三十
岁,化妆成年轻人,小妹的招亲擂,保证能万无一失。」

  江天涛恍然大悟地道:「你是说,当时师父也在台下群豪中?」

  汪燕玲立即得意地点点头,江天涛想到恩师海棠仙子十八年来,身兼慈母,
细心将他抚养成人,这等恩情,真是高可比天,深可拟海,粉身碎骨,不足以报
万一。如今为了他,又不惜在群豪面前重现侠踪,虽然并非以真面目示人,但总
是因他而扰乱了静修的心情。

  心念至此,不由感动地顿时流下泪来,于是注定神色黯然的汪燕玲,激动地
道:「小兄回来,尚末见过恩师,我想现在就去……」

  汪燕玲立即阻止道:「小妹初更时分,已经去过海棠洞府,回来时海棠仙子
前辈,一再命我转告你,有事可命小妹前去……」

  江天涛见恩师有谕,自是不便再去,想到毒娘子的阴毒厉害,深怕她借故前
去怡然阁因而发现壁上的石门秘密,于是忧急地道:「小兄深怕毒娘子那贱人借
故前去怡然阁发现石壁的秘密。」

  汪燕玲也觉得江天涛该走了,因而催促道:「地道秘密切不可让那贱人知道
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江天涛连声应是,觑目看了一眼书桌上的那方粉碧丝帕,转身向石门走去。
进入石门,悄悄向跟在身后的汪燕玲挥了挥手,沿阶而下,径自走出铁门。宽大
隧道内,冷气森森,毫光蒙蒙,寒光徐徐流动。

  江天涛望着向内弯的弧形隧道,心中一动,断定是个圆形,沿着右弯的隧道
前进,必然也可到达怡然阁的心铁门。

  心念已定,径向右弯的隧道,如飞驰去。前进二三十丈外,发现右侧石壁上
同样有一个小铁门。江天涛心中一动,立即停住身形,毫无目的的用手一推,铁
门竟然开了。但随着铁门的启开,落下不少的锈片,同时,由门内扑出来一阵霉
气。

  江天涛剑眉一皱,断定这座铁门,很久没有启用了,由于好奇心的驱使,他
不自觉地走了进去。凝目一看,发现石阶虽然相似,但斜升的方向则迥然不同。
沿阶上奔,斜斜上升,穿过三座多门的圆形石室,已达颠顶。颠顶形如睡椅,宽
度仅容两人,在椅顶的上方有一圆孔,竟然射出一蓬灯光。

  江天涛心中一动,正待爬上卧椅察看,下面蓦然传来毒娘子的激动声音道:
「老堡主,依贱妾之见,应即合力捉住卫明,严刑拷打,不怕他不招出那夜登楼
盗宝的经过。」

  江天涛一听,面色大变,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冷战,他不知道毒娘子怎的知
道那夜闯堡登楼的人就是他。震骇之下,急忙爬至圆孔,向下一看,顿时呆了。
只见下面,灯光明,亮悬满纱灯,竟是摘星楼下的庞大巨厅,午间与席的高手,
除了两位姓芮,姓谢的老人外,俱都在座。

  江老堡主位居首席,神色异常肃穆,正在抚胡沉思,似是在考虑毒娘子的建
议。镇拐震九州马云山,齐鲁双侠金氏兄弟,老镖头金头鳌宁道通,灰衣老人陈
振择,小李广钟清,还有另外两位老人,俱都神色凝重,默默无语,厅内气氛极
为沉闷。

  朝天鼻神情颓丧,无精打彩,依然坐在毒娘子的身边。毒娘子柳眉微剔,面
罩寒霜,恭立末坐,目光注视着江老堡主,似是等待老堡主一声令下,立即包围
怡然阁。

  江天涛看了这等情形,心中万分惶急,他一直怀疑堡中又发生了重大事情,
没想到,大家深夜磋商的竟是如何捉拿他自己。心念间,蓦见江老堡主缓缓地摇
了摇头,沉声道:「根据各点,卫小侠的确嫌疑重大,但在末确定那夜登楼盗走
绣衣的就是他之前,绝不可作出任何有失光明,损害本堡声望的愚笨行动……」

  毒娘子一听老堡主的决定,似乎显得很焦急,再度激动地强调道:「以马总
管的尖锐目力和丰富经验,自是不会看错……」

  江天涛一听,心头又是一震,他确没想到马云山的目力竟是如此厉害,虽然
隔着黑布,仍能看出他的面型轮廓来。心念间,蓦见马云山缓缓立起,面向毒娘
子平静地解释道:「老朽将这个疑点,建议给老堡主,只是请老堡主注意,老朽
并不敢肯定就是卫小侠,因为剑柄上系蓝丝剑穗,用红珠作剑坠的人,在武林用
剑的高手中,可说太多了……」

  江天涛一听,心中又吃一惊,不自觉地伸手握了握悬在腰间长剑上的蓝丝剑
穗和剑坠,他不但暗责自己的大意和疏忽,同时也由衷赞佩镇拐震九州马云山的
经验丰富,遇事细心。

  心念间,蓦见齐鲁双侠中的黄衫儒土金剑英,修眉一庭,恭身立起,面向老
堡主,迷惑地道:「卑职等一直不知那夜盗走的宝物乃是夫人生前编制的绣衣,
如今既已知道确实物品,便可根据知道绣衣寄放位置的人身上追究起。」

  毒娘子柳眉一剔,立即忿声道:「当初老堡主将绣衣交给贱妾后,贱妾当即
会同亡夫,星夜送上摘星楼,知道个中秘密的只有老堡主和贱妾亡夫三人,老堡
主不在堡中,亡夫已被来人刺死,金大侠的意思,可是要在亡夫和贱妾身上追究
吗?」说话之间,神色凄楚,桃花眼一旋动,立即掉下两滴眼泪来。

  江天涛一听,立时大悟,他断定绣衣在送上摘星楼之初,便被闵五魁和毒娘
子将绣衣大部吞没了。

  蓦听黄衫儒土金剑英,平静地解释道:「在下只是以事论事,绝无怀疑某一
个人之心……」

  金剑英的话未完,大厅上竟发出一阵强烈压抑的悲痛辍泣声。

  众人同时一惊,循声一看,只见坐在最末位置的朝天鼻,神情悲痛,满颊泪
水,正在痛苦地暗哭。

  江老堡主一见,以为玉钗点的穴道突然起了恶劣变化,不由关切地立起来,
焦急地问:「涛儿,你可是感到有些不舒服?」

  朝天鼻见问,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痛,索性放声大哭了。

  众人一见,俱都茫然不解地愣了。毒娘子一见,心知要槽,早已惊得面无人
色,这时见朝天鼻不知回答,急忙代为释道:「少堡主自有记忆,无时不思念去
世的老夫人,方才谈到绣衣,想必又惹少堡主的思念之情。」

  江老堡主一听,一双虎目,也不禁有些湿润了,急忙关切地道:「既然不舒
适,你先退下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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